今日早,在世安院当值的小婢女便回来告诉玉娇,说那裴姑爷并未发热。
听了小婢女的话,玉娇悬了大半宿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昨夜就寝之后,总是睡得不安稳,半夜也醒了好几回,醒了之后还是有些担忧隔壁院子的裴疆。
但好在桑桑机灵,猜想自家主子定会担心姑爷,便时不时的去隔壁院子打探消息,等玉娇醒了之后,也就把裴疆的情况如实告知。
担心了半宿,早间玉娇也没了睡懒觉心思,所以早早醒了。听说裴疆无事,才安下心来吃早膳。
这边正喝着粥,福全就来寻她了。
福全说昨日看诊的时候,在她出了屋子后,那大夫还特意把他支走了。之后也不知单独与裴疆说了些什么。
待他晚间进屋给裴疆添茶水之时,发现裴疆坐在床上愁眉不展,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关切的询问是为何事烦恼,但裴疆却没有搭理他,反而更加的愁眉不展了,所以福全便担心是那大夫与裴疆说了些什么。
例如什么不治之症,又或者是什么命不久矣之类的。
玉娇拿湿帕子擦了擦嘴角后,才看向福全,淡定的说道“大夫都说了裴疆的身体虽有亏损,但在休养进补段时日后就能慢慢的把亏的给补回来,他若敢诓骗我,往后还能在这淮州城开医馆?况且裴疆向来都不瞒我,他身体若是有其他毛病,定然会告诉我的,什么心事重重的,只是你自个想多了而已。”
福全还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带着担忧与疑惑道“可昨日那何大夫为何要特意把小的支开?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小的面说的?”
玉娇眉头微微蹙,原本很是确信裴疆没有什么事的,但听福全这么说,心里头也开始泛起了嘀咕。
暗自嘟嘟囔囔的道“该不会真有什么问题?”
可随即想起昨日裴疆与自己说过会活得长长久久的话,且还满心都想着让她嫁给他,所以更不会诓她的。既然如此,那他还能有什么病瞒着她的?
说不准是福全这脑袋里弯弯绕绕的岔口太多了,给想岔了?
嗯,应当是这样的。
玉娇如是这般的想着,但身体确实很实诚的站了起来。
“我觉着即便没有什么大问题,可他昨日受了那么重的伤,我今日总归还是得去关心关心下他的,你们说是不是?”说着的同时转头看向屋内其他几个下人。
大家伙……
难道未婚妻去看受伤的未婚夫婿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许是给自己寻了个正当的理由,玉娇心里边也轻松了不少,便径直的出了屋子,步子也比平时都要快了许多。
此时世安院那边。
裴疆用了早点后,就在屋外间正端详着玉娇前两日赠他的腰刀。
把腰刀□□后。微眯眼眸的从刀柄处的纹路到刀背,再到刀刃都细细端详了遍。
刃芒平磨无肩,乃利秒尤在尖,确实是把好刀。
握着刀柄挥动了两下,不管是重量还是手感,都与昨日在营校场上,从将士那借来使了时的刀几乎是样的。
思索间,继而又挥了几下,顿时察觉到门边有人,身形转后便看到玉娇黑着她那张美艳的脸,死死的盯着裴疆手上的刀。
裴疆……
静默了息后,然后转了身,默默的把刀放回刀鞘之。
再转回身看向玉娇,解释“方才忽然想起些事情与这刀有关,便看了几眼。”
玉娇微微眯眸,不急不缓的说“我认为你现在应当是躺在床上静养的。”
玉娇生气得跺脚骂人时,会让人觉着她甚是娇艳可爱,但若是如现在这般冷着脸说话,还真让人不敢轻易得罪。
裴疆转头看了眼内间的床铺。沉吟了片刻,还是转身走回了内间,坐到了床边上。
玉娇见他如此的配合,轻哼了声,随即吩咐身旁的福全,“你去把那刀给藏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给他。”
福全忙快步上前把重得他差些拿不起来的腰刀给抱在了怀。他刚刚有那么瞬间,福全竟觉着比起这人厉害话不多的裴姑爷,还是长得美艳无害的小姐要来得可怕些。
玉娇见福全把刀带走了,才走入内间。
停在内间的门边上瞪着裴疆,开口便是满满的训斥,“你是不是觉着你身子健壮,这些伤都碍不了你什么事?你可见过有谁与你样身上满是伤痕的?!还是说你觉着那阎王爷不敢来收你,所以日也不需要休养?!”
“我未曾这样想过。”裴疆静默的看着玉娇说教的模样,眉眼染上了丝愉悦,连带着嗓音都温和了许多。
玉娇见他似乎挺愉悦的模样,更是来气了,便咬牙道“你这样莫说是活得长长久久了,这般下去,就算是活得长久,那也成了个药罐子。你个药罐子,往后谁还想搭理你!”
玉娇丝毫不觉自己的话还有言外之意——你要是个药罐子,谁还想嫁给你!
玉娇怒焰难熄。亏她原本还担心他来着,可谁知他却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竟然偷偷的在屋耍刀子!
看到这幕,她怎能不生气?
若是不把这脾气冲的小姑娘哄好,估摸着她要气许久。
想到这,裴疆琢磨了半晌,才与她说“你且过来,我有话要与你细说。”
站在内间门处的玉娇直接双手抱胸,气恼道“谁知道你是不是不安好心,又想拉着我的……”
话语顿,瞬间反应过来屋还有两个婢女,便把‘手轻薄我’的这几个字咽回了肚子,咳了两声后,立即改了口“总之不管你说什么,我是决然不会过去的!”
语气甚是坚决,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裴疆静默息,声调轻缓的问“你不想听听我昨日是如何受伤的?”
玉娇愣,因知道他是故意受的伤,所以也没有仔细的问这些过程的细枝末节。听他这么说,毕竟有些怀疑他是想要与她单独说些和吴维有关的事。
可他劣迹斑斑,好几回都趁着她不注意之时轻薄她,若是这回又借机轻薄她怎么办?
况且他这明显就是想要岔开话题,从而让她熄灭火气,她要是真信他才怪!
见玉娇不肯过来,裴疆也不急,只慢慢的叙说“昨日在校场上,先是有个高约莫尺之余的巨人朝我袭来,随后……”
“等等。”玉娇忙喊停。
裴疆没有继续说下去,只看着她。
玉娇内心挣扎了半晌,最终还是转身与桑桑和青菊道“你们到外边候着,我听听他怎么说。”
桑桑和青菊本想仔细听听裴姑爷的英勇事迹,但听到玉娇的话,顿时脸的可惜。
玉娇无奈道“往后我再与你们说。”
两人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喜意,忙福身退出了屋子外边。
玉娇走上前,在离他尚有几步的距离就停了下来,有些防备的看着他,“你其实想与我说什么?”
裴疆先是问她“你给我的腰刀,是在何处买的?”
玉娇微微蹙眉,琢磨不透裴疆问这做什么,但还是如实道“自是淮州成最大的铁匠铺。”
“价钱如何?”
玉娇想了想,说了个大概“这刀剑有限令,且听说在这淮州城都寻不到这般好的刀,所以好像花了七百两银子。”
裴疆虽不知这刀剑的市价,但也知道这七百银子是普通百姓辈子都攒不下来的巨额银子。
即便是在军有军阶的将士,又怎舍得花巨资来买这样的把刀?况且裴疆好像隐约知道这军的兵器皆为官匠所制,且对于私自外购兵器这点,也是有些严格的。
见裴疆在沉思,玉娇问他“可是有什么不妥?”
裴疆抬眸看向玉娇,娓娓道来“昨日到了营就被收了刀,所以便在比武时用了其名将士的刀,握在手之时发现与你给我的那把刀甚是相似,今日仔细的查看了番,确实是相差无几,应当是同家铁匠铺出来的。”
裴疆对于这刀剑兵器向来都很是敏锐,似乎是在失去的那段记忆,他曾经很了解这些刀剑类的兵器。
玉娇闻言,有些不解“即便是如此,那这又能代表什么?”
“军法似有明,没有将领的准许,不得私购兵器。且每个不同品阶的将士都会有相配品阶的兵器,而即便那将士是个校尉,可那腰刀如此贵重,又并非官匠所出,怎敢光明正大的在总兵眼皮子底下佩戴?”
“许是将领赏的?”玉娇把这个可能性给说了出来,但随即愣了下,有些错愕盯着裴疆,“可你是怎么知道军法明的?”
裴疆略微思索了息,淡淡的道“许是失忆前有人告知,所以也有些记忆。”
玉娇闻言,忽想起在梦裴疆将来虽为淮南王,但同时也领兵披甲上阵了。
有点是她开始没想过的。那就是裴疆从玉家离开不过短短两载,但为什么皇帝竟能放心的让他领兵打仗?
玉娇虽然不懂那些朝堂政事,可也很明白裴疆便是立了大功,但再到领兵打仗也是需要个漫长的过程的,可这两年时间未免太短了些?
裴疆能在两年内就领兵打仗,便是说明是他甚得皇帝信任,且说不定是与他的家世背景有关!
想到此,玉娇的眼神蓦地亮,眼顿时戒备全无。径自的坐到了裴疆的身旁,语声略微激动“裴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的身世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41、四十一章
裴疆原是想把玉娇的注意力给偏了,不曾想她越发的偏得没了边。
曾经他确实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仅限于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而已,这也成为了他过去十年坚持活下来的信念。
但如今想来不过是为了个能让自己坚持活下去的理由罢了。现在看着眼前的明艳,双眸泛着点点波光的小姑娘,裴疆又有了个让自己必须活得长久的信念。
自己到底是谁已经不是很重要了,对于他来说,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他就只是裴疆而已。
静默了半晌,裴疆嗓音略低的问她“家世如何,重要吗?”
玉娇忙点头,“自然重要!”随即有些许的兴奋继续说着“或者你会是哪家高官世家失散多年的儿子,没准还是什么侯府国公府公子呢!”
目光微转,又认真的想了想,“若你家世这般好,那么那吴总兵也不敢对你如何呀,且有你当我们家的靠山,吴总兵更是不敢轻易的动我们家!”
“那婚事如何?”
玉娇低着头正想着往后裴疆给自家当靠山,自家也不会被吴维祸害,自己更不会沦为妾室。想得正兴起之时,裴疆忽然这么问,自然而然的把藏在心底的小九九说了出来。
“你若是成了高官之子,日后极有可能平步青云,你又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身居高位自然会帮玉家把,如此什么麻烦都解决了,你与我婚事便作罢了,你日后再娶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岂不更好?”
“所以日后我飞黄腾达了,你便想负了我,是吗?”
玉娇边点头,边回“自……”
瞬间顿,蓦地抬头看向不知何时靠近了许多的裴疆,见他脸色有些阴沉,连忙摇头慌道“不是你说的这个意思,我怎么能说是负了你呢,只是到那时就门不当户不对了呀,我是不介意的,可你家人不定不介意呀,你、你别靠得这么近……”
裴疆欺压了过来,手臂不知何时横在了她外边,撑在了床柱子上,把她拦得结结实实的。
玉娇心肝胆颤的想要阻止他靠过来,双手才落在他的胸口上,想要把人推开的时候,却忽然想起来他那胸口上边有内伤,双手乱摆了下,顿时无处安放。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干脆直接捂住了自个的嘴巴。
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可别再想亲我了!”
“可你也不讨厌,不是吗?”
裴疆的嗓音低低沉沉的时候,似乎能蛊惑人心般。
玉娇咽了小口口水,身子慢慢的往后倾,背部抵在了床柱子上。
“我讨厌!不喜欢!所以你别再靠过来了!”
他靠得有些近,近到呼出来的气息落到了她的手背上,有些些的烫手。
裴疆略微皱眉,“可你昨日分明说了喜欢我,难道你诓我?”
玉娇“……”
昨天在那等情况之下,难道她诓得还不够明显吗?
“可就算我真有点点,点点的喜欢你,可又不能代表什么,有可能我喜欢你这张脸,也、也有可能我就喜欢你对我百般好……”
“那我便继续对你百般好,再竭尽全力不让这张脸受到丝的损伤。”
说到此,裴疆才有丝侥幸,身上的伤痕虽多,却未伤及到脸。
裴疆根本就说不通!
玉娇时无言以对,紧紧的捂着嘴角,眼珠子乱瞟。
“好,好好,你想怎样都成,先别让我这样说话,我腰折得有些难受。”
裴疆眸色敛。目光垂落到玉娇那被腰带收得甚是纤细的腰肢上,腰极细反而衬得别的地方甚是丰盈,喉咙哽。
“陪我再说会话,我便不拦你,如何?”裴疆哑声询问。
玉娇连忙点头“你说什么都行!”
知晓玉娇爱糊弄人,所以裴疆在把手放下的同时,更是把她捂在嘴边的手握在了手心,拉了下来。
玉娇……
怎好好的又拉上手了!
玉娇十指不沾阳春水,且每晚还用花瓣泡手,养得甚是滑腻柔软,握在手心,软软华华的,手感极好。
所以握在手之时,裴疆暗暗的捏了下。
玉娇……
玉娇暗暗说服自己,就让他捏下,总好过他亲自个。
见他直起了身,玉家也跟着松了口气。直了腰身后,才道“你说,我听着。”
裴疆看她,问“我若去寻找过去遗失的身份,你会陪着我吗?”
喘息未定的玉娇听到他这话,愣了晌后才道“若你现在想去寻的话,我会让我爹多派些人手给你,让他们块协助你。”
他虽有可能身份尊贵。但此去金都约莫个月的路程,且寻亲也非日之功,有可能个月边寻到了,也有可能要年。
在这什么都确定不了的时间内,她更想离父母近些,更想与他们块共渡患难。
“既是如此,我不会离开你的身旁,且我答应过会直护着你,那就会直护着。且等你何时想与我块去的时候再去,我不着急。”
玉娇闻言,耳根子悄悄的染上了几分红色,随即瞪了他眼“往后你别这么说话了。”
裴疆略蹙眉“如何说话?”
玉娇咬了咬唇,迟疑了晌,才弱弱地说“就是像什么直护着我,不离开我身旁这些让人听了觉着莫名害羞的话。”
约莫巳时的时候,吴维派了人送了些上好的伤药过来,玉娇听了之后,直接冷哼了声“猫哭耗子假慈悲”,也不打算让裴疆用这些伤药。
就他送来的伤药是最好的?有银子难不成就买不到比他更好的?
送药来的那人也替吴维带了话。
吴维的大概是意思是刀剑无眼,难免有所误伤,这次他也没料到底下的将士会如此的不知羞耻,竟然以多欺少,从而伤了玉家的姑爷,他已经重重的罚过那几个将士了。
最后还有句,‘待有空闲,自当请酒表以歉意。’
玉娇看着裴疆把药喝下的同时,忿忿道“他请的酒说不定毒如□□,我们又不是蠢笨无脑的,怎会傻乎乎的去喝他请的酒。过几日你我便启程去榕城,避开这讨人嫌。”
见裴疆把药喝得干净,玉娇去把放在外间桌上的小碟蜜枣端了进来,说“我以前喝药的时候,嫌喝了药之后嘴巴苦,所以都会吃些蜜枣,你也试试,看甜不甜。”
说着用签子戳了颗。原是想要递给他,让他拿着自己吃的,谁曾想他却低下头直接咬了,从而变成了她喂的……
裴疆点了点头,如实道“确实很甜。”
……
看着裴疆那如既往无甚表情的脸。玉娇觉着他的脸皮子真的是越来越厚了。
今日早上从他这走后,福全又来说这裴姑爷那汤药都快放凉了,也不肯喝,他也不敢劝。
玉娇当时只想着过来盯着他喝药,也就没多想,但现在想来,才觉得有些奇怪。明明连疼的人都不怕,还会怕药苦?
玉娇把签子放回小碟子,再把小碟蜜枣放到了床旁的小桌上,随之狐疑的眯着眼眸看向他“最近是不是有谁与你说了些什么?”
裴疆脸色未变,眼神派的平静“谁与我说了什么?”
玉娇嘀咕道“你以往不是这样的,定然是有人与你说了什么。”
以往裴疆不是木讷之人,但也算个老实人,有事从不会欺瞒她,更不会捉弄她。但现在不仅会以不喝药的借口让她来寻他了,且还能脸正经的说着花言巧语。
若旁没有人来指点,他怎会进步得这么快?
裴疆略微思索了下,也不欺瞒,“福全与我说爱哭的娃儿有糖吃,这算吗?”
福全确实给了他个不错的建议,而裴疆也运用得娴熟。
玉娇脸色微微变,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问他“所以……你方才不肯喝药也是故意的?”
“我想见你。”说这话的时候,裴疆的眸色略显幽深。
玉娇愣了愣“可、可早上不是才见过吗”
“不够。”裴疆眸色更是深沉。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许暧昧莫名。
玉娇的脸颊烫,随即慢慢的后退了几步,拉开了段距离。见距离安全了,便轻哼了声,略显倨傲的抬着下巴“你就是再多看几眼,我又不会是你的。”
话落,生怕裴疆逼近上来,忙转身逃跑了。
玉娇才出去片刻,福全便端了漱口的茶水进来,表情有些懵懵的,有些疑惑不解的道“裴姑爷,小姐刚刚出去的时候狠狠瞪了眼小的,小的记得没有做错什么事呀?”
他也就是早上过去告诉了下小姐,关于自己对于裴姑爷身体不好的猜想而已,但这算是关心主子,也不至于怪罪他?
裴疆用签子戳了颗蜜枣瞧了两眼后,才抬眸看了眼福全。
“我方才与她说,是你与我说的‘爱哭的娃儿有糖吃’,许是因这话才瞪的你。”
福全眼眸睁,睁得大大的“……裴姑爷,你不厚道。”
听了福全的话,裴疆默了默,继而略微蹙眉,带着几分疑惑的问他“我因何要对你厚道?”
福全“……”
是了,他们的裴姑爷只会对小姐厚道,只会疼惜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小日常~
因为我二更从来都没准时过(我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所以今晚不定二更的准确时间了,我什么时候码完什么时候更新点烟jpg
☆、42、四十二章
启程去榕城的临行前晚,裴疆寻了玉盛。
把腰刀的疑点告知了玉盛后,裴疆继而道:“我较为谨慎,觉着个有些细微的疑点,但因要去榕城,不能仔细的查明,也就先行告知于你。”
常年的戒备,让裴疆养成了对待旁事都观察得细致入微的性子,毕竟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玉盛轻点着桌面,沉思了半晌后才抬头看向裴疆,问:“这事你可与谁说过?”
裴疆语声淡淡:“娇儿。”
手指略微顿。
裴疆扫了眼玉盛手上细微的动作,随即平静道:“我虽不知那吴总兵到底意欲何为,但我观察得出来,他善面兽心,有豺狼之性,此人绝不会安于淮州隅。”
玉盛从未与裴疆说过吴维有谋反之心,但裴疆却是依着吴维欲向玉家提亲,玉盛防备察觉出来了些端倪。
玉盛默了许久,随后才轻吁了口气,“你既然也已然猜出来了,我便告诉你些事情,但只能说半。”
裴疆见玉盛的脸色透露着严谨,便知此事尤为棘手,神色也多了分凝重。
“那吴总兵确实有野心,也对玉家有所图谋,先前猜测他要提亲,便是想着以权强压娶了娇儿,我素来对娇儿疼爱至极,他娶了娇儿,便是相当于把我这命根子掌握在了手,我岂不任由他予取予求?他想要我供给源源不断的银子,我自然不能不应。”
叹了口气,继而道:“我估摸着他也已暗筹划如何把玉家的财物名正言顺的归于自个的囊了,或许不出年他就会对玉家出手,届时不仅玉家,便是娇儿也难逃。”
既然娇儿的梦会有成为了吴维侍妾的这么出,那便说明吴维确实是个贪恋美色的人。
裴疆的眼眸顿时凛冽得很,握紧拳头,骨节分明。
默了晌后,问:“你要我做什么?”
玉盛看向他,凝重的道:“新朝才立不足年,国库不丰,而前朝的皇帝残暴不仁,赋税过重,导致百姓家无余粮,但凡有点天灾就等同是灭顶之灾,今年荆州、幽州几地甚是干旱,而干旱易起蝗灾,我收到了消息,有些地方田里的粮食已经被蝗虫吃净了。待你收完粮后,在年前暗送批粮食北上,所以此次榕城米行的事情,尤为重要,决然不能被那吴总兵发现任何端倪。”
蝗虫的消息还未大幅度扩散,且榕城离荆州和幽州相隔千里,而玉盛在榕城开米行之时,对外说的便是想着来年淮州雨水会过丰,造成粮食短收,再以高价出售米粮,从大赚笔。
那吴维许是真的有怀疑玉家的心思,可他又怎么会猜得到玉盛个商人竟还关心起了远隔千里之外的灾情,更不会猜到这是玉盛自保的险棋。
说到了最后,玉盛才放慢了语速,徐徐的道:“我乃介商贾,虽有认识几方朝廷命官,但这些不足以让吴总兵忌惮,既然要自保,只能寻个必须要吴总兵忌惮的靠山,而这天底下最让吴维忌惮的,除了当今圣上还能有谁?唯有你与玉娇去榕城,吴总兵才不会重视,你才能暗往幽州、荆州等地送米粮。”
裴疆听了玉盛的话,眸色微敛,“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在重重危险之下,遮掩行踪行事便是裴疆最为擅长的。
次日早。
因着玉娇此去榕城至少会去两个月,在春节前夕才能回来,所以这行李自然是多的。
这不大早,赤玉小院的下人忙进忙出的搬抬着行礼装马车。
玉娇倒是喝着小茶,晃着小腿儿的看着桑桑与青菊给她检查行囊。
会后,桑桑从衣柜拿出了对褐色的棉手套。犹豫了下,还是拿到玉娇的跟前,问:“小姐,过些日子就要入冬了,要不要先把这棉手套给裴姑爷送去?”
看到那双早已经忘记的棉手套,玉娇被喉的茶水呛了下,猛的咳了起来,脸色都被呛红了,吓得青菊忙给她顺背。
咳了好会后才缓了过来,目光落在手套上,也不知想了什么,随后才与桑桑说:“谁说过给他的,我自个用不成么?”
桑桑:……
前些日子还说给管事的呢,现在便成了给自己用的。
桑桑与青菊相视了眼,却是看破不点破。
这时外边的婢女来传话,说是莫家小姐和莫家的少爷来给小姐送行了。
闻言,玉娇脸上露出了喜意,才欲走出闺房的时候,却又转回头看向桑桑,“听说今年会冷得厉害,你把手套放入行囊,我去了榕城再戴。”
吩咐了之后才出了屋子。
玉娇和莫青婷虽有时有口角,但也不影响她们之间的关系,这回玉娇要去榕城长达两个多月,莫青婷会来送行也不足为奇。
两个小闺蜜人说了会话之后。莫青婷略为疑惑的问她:“你昨日为何还特地让我大哥哥也过来?”
“就是有个忙想让子言哥哥帮忙。”说着看向莫子言,微微笑,问:“子言哥哥,可否借步说话?”
莫子言微微的点头。
随之两人走出了小院,在院子外的小亭子单独说话。
玉娇:“子言哥哥下个月就要赶往金都参加科考了,而我有事想让子言哥哥帮我打听下。”
莫子言温润的笑了笑,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打听的,但说无妨。”
玉娇想了想,才说:“裴疆你是知道的,他被关在猎场十年,但却没有在被关进猎场之前的记忆,可他的身手极好,似乎自小就受过很好的训导,且他对军之事也很是了解,普通老百姓又怎会对军事了解?而且还会花重金请人教导他武艺?”
莫子言闻言,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疑惑之色,“确实不会,听你而言,那裴兄弟的身世确实有些不简单。”
玉娇:“我也琢磨着他会不会是什么世家之子,或是出了什么意外才会落入了猎场,所以我想趁着子言哥哥这次在金都之时,考完了科举后再帮忙打听下这金都官户家可否有失踪了十二年的孩子,失踪当年的年岁约莫十二到十五岁之间的。”
莫子言点头:“此事不难,我到时会帮你打听。”
玉娇道谢后,从袖拿出了折好的宣纸,道:“这是我给裴疆画的画像,若是遇到有这样的人家,再把画像给那人看,虽有十二年了,但样貌总归还是有些没变的,看了之后应当能认得出来。因着也不知裴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所以我希望子言哥哥莫要把这事告知旁人。”
玉娇主要是担心别的,若给吴维知晓了裴疆身份有可能不简单后,他会先行对裴疆不利。
莫子言把画像接了过来,应道:“你且放心,我不会对旁人提及这人便是裴兄弟。”
这事也交代好了,玉娇心里边也轻松了不少,遂对莫子言展颜笑:“那这事就拜托子言哥哥了。”
说着转身欲走出凉亭,却看到站在她院子前的裴疆,笑意顿了顿。有瞬间觉着裴疆眼眸晦暗不明,那如既往没有半分表情的脸更有些冷飕飕的。
玉娇心里“咯噔”了下,但随即反应过来自个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何要慌?
这么笑,腰挺得笔直。
走到了裴疆的身旁,玉娇问他:“行囊都收拾好了?”
裴疆与莫子言微微点头问候,随之才看向玉娇,淡淡的道:“只是几身衣裳,早已收拾好。”
“我这边也差不多收拾好了,约莫会就可以出发了。”
随后看向身旁的莫子言,笑意更甚的道:“子言哥哥,此次科举,我等着你金榜题名的好消息。”
莫子言看向言笑晏晏的玉娇,却顿时觉着这入冬前的早间又冷了几分。
温和的回以笑,但心思却是有那么点的无奈。
他不是死读书的愚笨之人,几次见面,这裴疆便对自己有所防备。方才他与玉娇妹妹单独说话,裴疆想必是见到了,现在约莫是——醋了。
小半个时辰后,东西收拾完了,单玉娇的行李便占了快辆马车了,而裴疆就真的只带了几身衣裳,除了他自己外,就还有个福全而已。
玉娇略有担忧。这都快入冬了,也不知道多带几件厚衣裳,现在也只能到了榕城之后,再帮他看顾着点了。
如此想着的时候,便听到母亲声音哽咽的说:“好好的去什么榕城,留在淮州不好吗?”
玉娇母亲眼眶红红的,显然方才在房已经哭过了,送行的时候还在恼玉娇的父亲。
玉盛暗暗叹了口气,搂住几乎要哭出来的妻子,哄道:“我也想让娇儿留下来呀,可她听裴疆要去榕城,便哭闹得厉害,非吵着要跟着去,你也是知道你自个女儿的,这次要是不让她跟着,她日后必定会想方设法的偷着去榕城,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块去,年前他们就会回来,不用太担心。”
听到父亲当着自个的面瞎扯,玉娇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她哭闹得厉害?
她吵着说要跟着裴疆去榕城?
她爹爹就是个谎话精!
甚是无奈的看了眼摸着马儿安抚的裴疆,玉娇走到他的身旁,道:“你伤势未痊愈不能骑马,得坐马车。”
虽然只有三日的路程,但路途难免颠簸,要是把手臂上的伤口折腾得裂开了,那就不好了。
裴疆未看玉娇,只低声的应了声“嗯”。
玉娇微微蹙了眉头,她怎有种裴疆在与她闹脾气的感觉?
心思定了定。因着从未离家这么远,还这么久,所以自己的心情有些不安与不舍,也就没有去想裴疆到底又抽了哪门子风。
作者有话要说:醋了~
榕城之行,嘿嘿嘿(自我感觉猥琐得笑得裂幵了
幵(奸)
☆、43、四十三章
玉娇与裴疆还未成亲,两人分别做了不同的马车。
走了大半日,队伍停下稍作休整。
玉娇端着桑桑刚热好的汤药去前边的马车寻裴疆,但撩开了马车的帘子后,才发现人不在马车,询问了旁人,才知道他去了河边。
都已经准备入冬了,河边冷风大得很,他这身上的伤都还没好透,竟敢在这个时候去河边吹风?!
玉娇方才还甚是明艳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朝河边看去,很快就搜寻到了裴疆的身影。
裴疆在人群,总是出类拔萃的那个,玉娇眼就能认得出来。
把汤药给了桑桑,再而吩咐先温着后,便往河边走了过去。
玉娇走过去之时,却是看见裴疆站在几个小厮的身后,似乎在窃听他们说些什么。顿时有些纳闷裴疆什么时候这般的卦了,但也没多想,低下脚步加快了些。
此去榕城,护送跟随的人有二十来人,到了休息的时间,三三两两凑在块吃着干粮。
河边也有几个人坐在石头上边啃着馒头,因对着江面,并未看见身后的裴疆,所以这嘴边的闲话也就多了起来。
“今日早间我在赤玉小院帮忙搬东西的时候,那莫家的少爷过来了,还与小姐块单独说了会话,两人似乎聊了些什么,看着很是愉快,小姐甚至还给了封信那莫家少爷呢,那会我就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裴姑爷当场黑了脸。”
“咳咳咳……”
这时他们的后边传来了轻微的咳嗽声,但聊得兴起,谁都没有理会。
“啧啧啧,当时我也看到了,那脸黑得哟,都快成锅底了。想想也是,那莫家的少爷今年会考直接考了个榜首,之后京考不是等进士及第,最少也是个二等,以后定然是个当官的,前途无可限量,且长得还那么的玉树临风,咱们这未来姑爷怎可能不脸黑?”
第三个人听着,随即“嘿嘿嘿”的笑出了声,道:“我们那小姐比那风流客还要多情,现在只定亲还未成亲,指不定这将来成为我们真正姑爷的,还不定是那……”
“咳咳咳!”方才的咳嗽声更加的大了起来。
话语被打断的小厮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极为不悦的边转头边念道:“从刚刚开始,是谁这般的没有眼力见直咳个不……”
说着三人块转回了头,在看到那面无表情的未来姑爷之时,脸色都“唰”的下全白了,惊得手上的馒头和水袋都纷纷落了地。
几乎是齐齐的站了起来,然后“扑通”的全朝着裴疆跪了下来,哆哆嗦嗦的唤道:“裴、裴姑爷……”
咳红了脸的福全,看到他们膝盖重重的跪在那河滩的石头上,都替他们疼得慌。
玉娇才走到裴疆的身前,就被忽然跪下来的这几个人给吓了跳,诧异的问:“你们几个是怎么回事?”
那几个小厮的身体更抖得跟筛子似的。
“小的们不该背后议论主子的……求裴、裴姑爷和小姐就饶过小的们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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