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相见,两类人最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一是美貌无比,二是丑陋无比。
眼前这人显然属于后者,且他长相不是丑,而是吓人。
他的脸似乎被什么烫伤过,坑坑洼洼,布满深红色的疤痕,左眼的眼珠灰白,应是瞎了,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是,他的上唇少了一块,露出暗红牙床和森森白牙。
他完好的那只眼睛圆睁着,好像也被众人的反应吓到,愣在原地好半天才猛然捂着脸,砰一声跪在地上。
“给娘娘请安!”他的嗓音沙哑,听上去像是拖着木箱子从青砖地上划过的声音。
万碧受到了惊吓,但看到他瑟瑟发抖不知所措的样子,没有来的泛起些许怜悯。
“起来,”她尽量让声音平缓,揉了揉发僵的脸,笑道,“你在哪里当差?”
“回娘娘的话,小奴是御花园的花匠,专管给花草施肥。”
“小雅,去和御花园的管事太监说一声,这盆花是因本宫才摔碎的,让他不要为难这人。”
那人闻言又立刻跪下,砰砰连磕了几个响头,“谢娘娘大恩!”
免一人的无心之过,于万碧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她并未放在心上。
但许是身子日渐发沉,精神也随之松懈起来,她竟忽视了一点。
宫里伺候的人,无论是宫女还是内侍,虽不能说个个都相貌过人,但起码也是中人之姿。
毕竟要让贵人们赏心悦目不是?
那这人是如何入的宫?
小雅倒是偷偷将此事告诉了杨广,不过她是当笑话讲的。
“大白天的,我还以为见鬼了呢,吓得我差点儿撒丫子跑啦!”她乐不可支地说。
“知道了。”杨广点点头,“娘娘身边有什么可疑人出现,切记及时告诉我。”
小雅还想和他多说几句话,奈何人家施施然去了,只好干瞪着眼生闷气。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苏娇娇坐在廊下,斜倚着柱子说,“眼力不错。”
“用你管!”小雅气呼呼走了,片刻后又折返回来,威胁道,“若敢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苏娇娇却道,“为什么不和皇后说?娘娘肯定会替你做主。”
小雅一下沉默了,半晌才佯装不在意道,“我才没瞧上他呢,哼!”
她俩说话间,林嫔和田果儿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
小雅即刻紧张起来,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让苏娇娇十分好笑。
她人本就极美,一旦笑起来更让人挪不开眼。
那主仆二人登时有些愣神,林嫔还好,少倾就恢复如常,田果儿却是板着脸,死死盯了好一阵,直到林嫔唤她,方收回视线。
许是先前那段不堪的经历,如今苏娇娇最厌人家这样看她,当即脸就沉了下来
田果儿见状,讥讽道,“不过是个卖笑的,装什么装,还当自己是金尊玉贵的小姐吗?”
本主还未说话,小雅已叉腰骂起来,“怎么说她也是宫里的贵人,你又算什么东西?敢以下犯上!”
“小姐……”田果儿眼泪汪汪地看向林嫔。
林嫔叹息一声,“都省些事,果儿你太多话,雅姑娘也嘴下留情。”
小雅不能和她顶嘴,瞪了田果儿一眼,颇有点稍后找你算账的意思。
林嫔是为了私事而来。
她父亲林勤在任上染了病,久治不愈,蒙圣恩归家养病,前两天刚回京,她挂念父亲,想回家去看看。
因没有嫔妃出宫的先例,万碧有些犯难。
她犹豫了一会儿方道,“本宫允了,多带些伺候的人,早去早归。”
林嫔自是再三谢恩。
思父心切,隔日一早她便前呼后拥地出了宫门,直奔林宅。
眼看家门口就在前面,哪知半路上却碰到出殡的!
是贵人给死人让路,还是死人给贵人让路?
晦气!
林嫔脸色发白,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
田果儿大着胆子向外张望一眼,“娘娘,是罗家!也不知道是谁死了,难道是罗太夫人?”
林嫔思虑一下,吩咐道,“我们退后绕道,让他们先过。”
林嫔掀开一角,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到,罗家送葬的人并不多,稀稀拉拉也就二三十人,没有鼓乐哀鸣,路边也没有亲友搭祭棚。
所以林嫔一行人走来,竟没有任何察觉。
罗家的人抬着棺椁,一路沉默着,消失在街巷深处。
林嫔放下车帘,心生感慨,曾经显赫一时的罗家,如今却连丧事都不敢大办。
毕竟是别家的事,不过叹息两声罢了,要紧的还是自家的事情,也不知父亲如何了。
如是想着,林嫔进了自家的宅门。
殊不知皇上也在说林家的事。
朱嗣炯一肚子的牢骚,对林勤十分不满,“好好的忽然生病,说得快要死似的,结果一回京就好了大半,我看他纯属得的是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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