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过除夕夜,永宁十七年就永远地过去了。
然后迎来的,便是未知的新一年。
未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人陪伴、独身面对未知。
过年……她靠着自己走过了很多平淡的时光,可这是她过的最难忘的一个年。
段荣春也是这么想的,想来常有德也是这么想的。
晨时醒来,首先映入双杏眼帘的便是伫立在窗边的安兰。这次倒是轮到她昏昏沉沉地望着对方,问对方怎么起得这么早。
“早?这还算早?”安兰瞪大眼睛,又吃惊又好笑地回她。
“姐姐哎,你快好好看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说早。”
双杏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从榻上坐起来,也去看那窗外。
厢房不大,但也不算小,榻边和床榻对面都各有一扇窗。安兰方才在另一侧的窗子前久久站着,只把那窗子开了条缝,想来是怕吹到正在安睡的双杏。
双杏半跪在榻上,伸手抽下窗闫。一阵冷风打过来,激得她一瞬间清醒许多。
原来外面天色阴沉,云把太阳遮了起来,才让双杏误以为天还未亮。
虽然今天睡迟了,但还是前半日,不到她们去中宫当值的时候,倒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不过,昨晚……昨晚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乍醒过来,她虽然被冷风激得清醒了不少,但是脑子里还是有些混沌。
双杏抚着额头回忆了片刻,只记起来昨夜小德子奇怪的反应。她不禁扬起唇角,多大的人了,还疯疯癫癫得。不过就算最后,她也没能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段公公一句“我送你回去”给堵住了话头。
然后呢?守过岁,她没什么理由再留下了,不过她本来就是想要陪着段公公,别让他那么寂寞。现在目的达到,她也没有遗憾。
记忆里是月色底下他冷情的脸,她又为什么笃定他不像外表那么冷情呢?可能因为他那只一直拽着她袖子的手?分明她都讲过了,这路她熟悉的很,——不一定是他的多少倍呢。但他还是执拗着不放手,从那个小院,一路送到中宫边上的那个小门。
她快步地走回寝房,在那朦胧的夜色中偷偷回头。每次回头,她都能看见那个影子还伫立在原地,直到最后拐了几个弯,回头也看不到他了为止。
不知道最后段公公什么时候回去的。
去小院守岁,本来是个唐突的决定,现在又轻飘飘地结束了。但敲击在双杏心灵上的鼓点却一直没有停止。
不能再想下去了。
双杏转过头,恰好看到安兰背靠在窗边,她蹙着眉头,眼睛里凝着一汪愁意。
双杏问她:“你这又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为什么,今日一早醒来便胸口发慌。心里烦得很。”安兰轻轻咬着嘴唇,倒是真像困扰极了。
双杏点头,不然依安兰的性子,现在起身也是太早,她平日还能再睡两刻钟。
两个人四目相对,却搞不清楚缘由,只能把其归咎于这糟糕的天色。
好像是要转移自己心口的烦意,安兰说起昨夜来:“也不知道你昨夜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和那群小丫头片子玩牌都玩了好几轮,也不见你身影。你不去中宫,连这边也不回了。”
抱怨完了,又加上一句:“你去哪里倒也无妨,但昨夜那么晚,都没个人送你回来?”
出乎她意料的,双杏竟然答了:“他送我回来了,你别乱说。”
安兰睁大眼睛,敏锐地察觉到双杏口中的是“他”,不是“她”。
她喃喃,把脑子里想的话也都说出来了:“除了侍卫,那便是太监了,你还真要和个太监有勾连。”
“我……我哪里有。再说太监又怎么不好了。”话是这么说,但是双杏口中结结巴巴,眼睛往旁边乱觑,看着也不像是个有底气的。
安兰看着她虽然心虚但固执的样子,叹了口气:“算了。你自己怎么想的,总比别人重要些……”
和双杏聊过,同样窥得她身后的秘密后,安兰只觉得心慌去了一大半,——总归,有人陪着,有人能说上两句话是要好上许多。
待双杏起身洗漱过后,安兰也觉得心中安定许多。两个人一个读书,一个做女红,各做各的事,很快便把一上午的时间渡过去了。
用过午膳,两人换上大宫女服,便要去中宫侍奉。
双杏看见安兰穿着的还是那身裙角绣着兰花的裙子,问她:“你当真这么喜欢这身衣服?”
安兰竟然害羞道:“不仅是因为这衣服合了我的名字,还因为这是你绣的啊。”
双杏听了,也抿了抿唇一笑:“那我以后一定多帮你绣几身。不然我学女红做什么。”
新的一年,好像娘娘身体也好得多了。
现在她不仅不用终日躺在榻上,连走路也用不着宫女搀扶。又和之前一样,和太子坐在正殿中读书习字,一坐便是半天。
宫里的笑和人气又多起来,仿佛一切都在回到正轨。
双杏和安兰也用不着枯坐在茶水间,而是再次尽心尽力地站在母子二人跟前服侍。
天色渐晚,又快到了晚膳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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