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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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杏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晌午了,路途上磨蹭掉一些时间,再写对联用掉一些时间。早就过了大年三十上午贴对联的时限。

哪里有人家下午才贴对联的呢。

但在这个被废弃的小院中,那些默认的习俗也做不得数了,甚至往前再数个十年,如此荒芜破败的地方也不一定曾经有过人住,哪里还管得上是上午还是下午。而他们在这里,就是这里的一切的裁决者。

双杏带来的东西一应俱全,不仅是笔墨纸,就连粘对联的浆糊都不辞辛劳地拿了一罐过来。

听了段公公的话,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对于他扑朔迷离的态度,她心中也总是要徘徊许久,但她还从未把那些景仰和尊敬、乃至已经快要成为执念的情感往男女之情上靠。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年龄、身份,还有她始终没能走出来的一颗心。

双杏张开口,一瞬间却又有些哑然,嘴唇碰了两下,道:“不如段……子盛,先把对联贴上。”

段荣春看她淡红色的嘴唇嗫嚅着,半天也没说出话来,知晓她还是没知会他的意思,就没再试图说些别的,只是点了点头。

贴完对联,竟都过了傍晚。日暮时的红金色霞光照在新贴好的对联上,三分好看也成了十分。双杏不禁在心里感慨,那日阴差阳错下的一个选择,还真的促使着他们把这个不知道被废弃了多少年的小院变成了家一样。

因着还要等着小德子一同守岁,双杏和段公公二人只是简单吃了口饭。

这次双杏终于能正大光明地向院内那排成一排的坛子发起攻势。在段公公的帮助下,她拆开一坛腌蒜,一时之间,又辣又酸的味道笼罩了整间屋子。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在她印象里,像段公公这样的人定然是不会喜欢这种刺激味道的东西。

但是发觉了她面上的神色,段荣春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用筷子挟起碟子中一枚青绿色的腌蒜进了自己碗里。看着她脸上表情转晴,人也没有刚才那样低沉,段荣春不动声色地又挟起一枚腌蒜放进双杏碗中。

双杏“啊……”了一声,连忙道谢。

心中却想着,这是多久以来,第一次有人再为她挟菜。记忆中朦胧存在的,是儿时还在余府时奶嬷嬷的照料,再之后入了宫,做宫人的,都是要赶时间伺候主子的,哪里还有时间慢慢吃饭。即使后来升到中宫大宫女,她们一日三餐也是各自合规制,各吃各的。

很多东西都是没办法再回去的,但是总会有新的东西替代他们。

收拾了碗筷并漱过口,双杏掏出之前她放在这的针线包,她料到自己不会一直和段公公聊下去,为着显得不那么尴尬,也是打算打发时间用。

昨天双杏又是没睡好,这次却不是因为焦灼或是难过,而是因为对今天的期待,让她心里既沉甸甸得,又仿佛栓上了翅膀,轻易就能飘飘然地飞起来。

连着两天晚上缺了觉,一时之间可能还能因为心里的想法支撑着,而显得精神大好,可是过了大半天得不着休息,人终究还是撑不住的。

段荣春就看着双杏坐在榻边上,手中攥着一个香包,却迟迟不下针。分明还没正式进入守岁的时候,她就不住地眯着眼睛点起了头,一副累极了的样子。

有点儿呆,也带着点儿可怜可爱。

明明心中想着不要睡,告诫自己更清醒些,但清醒和困意之间总是一波又一波地来临,——而且次次都是清醒惨败。

终于,困意从不断取得阶段性胜利中再创新高,取得了最终胜利。而双杏也停下了不住地点头瞌睡,完全睡着了。

另一边的段荣春一直在就着灯火看一本书,无论这书是没用还是有用的书,自然都是没有人好看。

但人不愿意,或者是不好意思与他讲话。论断识文、揣测人心他本都样样在行,却再遇上她时每每棋差一著,是失了灵,还是不舍得用?他自己都不愿意去想了。

现在只能趁着书翻页时看一眼她,——和她半晚上都没离手的香包。

刚醒来那时他还能理智评判,旁观着揣摩,但现在的他看见这个刺目的香包,只觉得这东西再也不要出现的好,这香包未来的主人亦然。

书翻过一页,却大部分没往脑子里装。他再次回头时,看见她已经从昏昏欲睡变成彻底睡着了。

段荣春叹了一口气,放下书上前将双杏手中的香包和针线拿下来,再帮她摆好枕头。

就这么看着,看着她静静躺着,和衣而眠的样子。

鬼使神差地,他想起那晚她如春天的花瓣般娇嫩的脸颊的触感,她将脸毫无防备地埋在他的手中,就如同一只天真的小兽呆呆地把弱点暴露在猎人眼下,还撒娇卖乖,丝毫不知道防范世上恶意种种。

段荣春见她呼吸清浅,嫩白的小脸上挂着的表情与其说是笑或者烦恼,倒不如说是虚无,就像一张白纸一样,未曾深入卑劣和腌臜的人世间,没有体验过那蝇营狗苟。

但也不一定就是没有体验过,只是她终究是特别些,总能在这个世界上守住自己,无论是心,还是什么。

他的眼睛平淡地看着眼前熟睡着的人,在古井无波的表象下却掩藏着汹涌浪潮。

段荣春伸出手,轻轻地抚在双杏的脸上,终于再次感受到了那晚一闪而逝的娇嫩触感。

他的手很漂亮,白净修长,骨节分明,唯一的缺憾就是掌心的茧子。原本这样漂亮的一只手,抚在少女如蓓蕾般娇嫩的脸颊上,也算不上煞风景。但是因着掌心的茧子,他还未晃神的功夫,就把双杏脸颊一侧磨出了红印来。

那红色的印子,在她的脸庞上是那么突兀,完全不同于平日她羞怯时颊边泛起的云霞,是出现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的东西。段荣春不舍地收手,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既然如此,那反过来呢?

仿佛是被什么蛊惑,段荣春不顾还未好全的伤口,半跪下去,——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久未运动的骨头咯吱作响声,从他的身体深处传来。

可这并不重要。

他半跪着,将蜷缩在床上的小身影望了又望。

当初她就是这么看着他,一日又一日地守着吗?等待着一个似乎永远不会醒来的人,还愿意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人而牺牲几多。

跨过漫长的黑夜白昼,在所有人都笃定着他起不来了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跪坐在他身边,用自己小小的力气试图拉拔他,让他不在污泥中沉沦。

她曾经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脆弱奉献出来,丝毫不畏惧眼前人是心怀叵测之人……

段荣春半跪着,握住此时的眼前人的手。

*************

常有德本是有事在身的,慎刑司即使过年也是麻烦事一堆:毕竟什么时候都少不了做错事的蠢人,更何况敢在过年时冲撞主子、搞砸差事,那便更是罪加一等。也不是宫里的其他什么地方都如同中宫一样,上慈下宽,在这宫里,因为不得志而刻薄蛮横的主子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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