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黛玉唤人,不知道是哪个丫头应了一声,然后再无声息。李姑娘脸上见了一丝慌乱:“不过是你我言语不和,何必惊动了太太们。”
别的姑娘们多少都觉得此事若是传出去,对黛玉也没有什么好处。就是穆婉也拉了黛玉的手,轻摇一下示意她还是叫丫头回来。
大家都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黛玉却一脸严肃地站在李姑娘面前,不动如山。虽然她比李姑娘低了半头,身子也比李姑娘单弱,气势上竟然把李姑娘完全压了下去。
“穆姐姐,各位姐妹、姑娘。”黛玉双眼一直盯着脸色越来越白的李姑娘,并不看一群神色各异的姑娘们:“若是李姑娘只说我我还不恼,因为大家教养不同,各家的规矩也千差万别,我可以只当李姑娘与我意见不合。”
“可是李姑娘出言诅咒于人,甚至于林家或是沈家,黛玉不能忍!不管李姑娘怎么说自己是无心之言,黛玉都不会相信。从刚才李姑娘的话中便知,她也是熟知闺训的人,应该知道身为闺秀,不该“口多言”!”
静,十来个小姑娘看着黛玉严肃的面容和坚定的眼神,没有一个能站出来或者说敢站出来反驳黛玉的话,只能面面相觑地细思黛玉之言。黛玉也不理会别个姑娘的反应,还是那么定定地看着李姑娘,看着汗水一点点滑落下她的额头再到腮边。
“我是无意的,我没有咒你的意思。”李姑娘终于让黛玉看的不知所措,开口已经哽咽起来:“你不能冤枉我,我就是想问问,没有要咒你的意思。”既然黛玉最看重的是自己最后一句话,李姑娘本能地辩解最后一句。
可惜她刚才的话脱口的又快又急,又没放低音量,在场的姑娘们都听见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说话,自然从屋内出来的贾敏等人也听到了。
刘氏三人已经从丫头嘴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现在听到李姑娘还说自己不是咒黛玉,刘氏先就不愿意:“那李姑娘是在咒我家越儿?”
跟着出来的李太太也听到了自己女儿的话,脸跟着白了起来。李郎中是沈学士的再传弟子,也就是沈学士学生的学生。若不是因为她会做人,奉承人的手段又高明不着痕迹,今日能不能得到沈家的帖子还在两可之间,没想到自己女儿却要断了自家的青云路。
“她不是这个意思。”李太太忙忙向着刘氏道:“她小孩子家一时好奇,问了林姑娘两句,话赶话的口不择言,也是常有的事儿,还请大奶奶勿怪。”
事涉自己的女儿,贾敏脸上的笑容也早不见:“话赶话?不知道我女儿说了什么无礼之言,让李姑娘非得咒人才能消恨?”
这下子李太太也无法自圆其说了:李姑娘最后一句话分明是因穆婉说让黛玉带着大家去看“她们”家的好花,自己心中不平才口出恶言,这就不是与黛玉言语不和话赶话好嘛?
“孽女,怎么如此无礼,要扰了老太太的寿宴,看家去老爷可能饶你。”李太太一巴掌打到了自己女儿脸上,嘴里说的也是训斥之言。
李姑娘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刘氏的脸并没有因为李太太当面训女缓和下来,就是贾敏的脸色也更难看到了十分。
李太太这话说的是谁?明明是她女儿先挑衅,黛玉为了不把事情闹大,并没有选择直接回正房告状,而是只让丫头请了两家太太还有做主人的刘氏。如果李太太真不想扰了老太太的寿辰,只要训斥自己的女儿一番,再真诚地向着黛玉与贾敏和刘氏道歉,贾敏与黛玉看在老太太寿辰的份上,也不是不能揭过。
可她却直接当着众人打了女儿,惹的女儿在寿宴之前大哭失声!
刘氏不由冷笑一声:“李太太真是好严厉的家教。只是若想教训女儿,不防回家教好了再让姑娘出门做客,现在姑娘哭的沸反盈天,听到的人可不少呢。”
这里离正房才几步路?这李太太分明要让女儿以弱示人。一会儿真有别的太太夫人让人出来察看,还不得以为黛玉是借自己与沈家相熟之便欺负人?
想到这里刘氏越加气恼,老太太七十整寿,府里从上到下都提着心不敢出一丝错,没想到竟然是自己下帖子请来的人闹了起来。
李太太惨白了一张脸:“都是我平日对她太宽了,才让她如此争强好胜。还请大奶奶原谅她这一回,我回去定会对她严加管教。”
刘氏不动声色地看着黛玉,发现小丫头已经去安慰自己的母亲,心里暗赞一声,对着李太太道:“李太太向我赔礼,是赔错了人?明明李姑娘说的是玉儿,咒的也是玉儿。”
这是一点面子也不给自己母女留了?李太太有点儿不敢相信地看向刘氏:就算京中都知道沈信当日是怎么替沈越去国子监出头,可还是有人认为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谁能待侄子好过自己的儿子去?
何况刘氏与沈信又不相同,做大伯的或是想着要好生教导侄子,图个将来与自己儿子守望相助。可做伯母的难道不怕将来的侄媳妇与老太太、太太相处日久情深,抢了自己将来儿媳妇的风头?
李太太看着刘氏认真的眼神,确认她真不是在做戏,心下也是一灰:自己日日在这些权势之家伏低做小,奉承话想了又想,还是抵不过人家一纸姻亲。
罢罢罢,形势比人强。李太太向着贾敏也赔了个笑脸:“都是小女不懂事,冲撞了林姑娘。还请林太太念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原谅她这一回。”说完又强推着女儿给黛玉赔礼。
李姑娘如何愿意向黛玉低这个头?任李太太怎么推她,都低着头只是拭泪,就是不说道歉的话。刘氏把黛玉揽到自己怀里,轻声问她可气恼了,又让她不必往心里去,眼风都不往李姑娘身上扫一下,让原本对沈超还有些想头的李太太心死了大半。
“大奶奶,太爷那里使人请姑娘去呢。”一个丫头匆匆快步到了刘氏跟前,向着刘氏低声道:“太爷让奴才告诉林太太,小人口舌不必在意,咱们家的姑娘与公子都是有福气的,不会因别人一时嫉妒之言就有什么。让林太太还要好生招待客人,不可因自己气恼就怠慢了。”
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自己在内书房躲清静的沈学士竟然已经知道了这里的官司,李太太想一把掐死自己女儿的心都有了:沈学士早已经深居简出,别说是女眷口舌,就是儿孙们在外与人有个什么,你看他老人家会不会出来说一句话?自有沈尚书与沈信处理也就是了。
偏偏是这样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老人,这个时候要请黛玉过去,还对贾敏出言安慰。就是心存恶意的李姑娘也不会以为沈学士是要叫黛玉过去训斥!
贾敏得了这话自觉得面上有光,向着那丫头轻轻躬身算是领了老太爷的训。黛玉却有些为难:“老太太还让我招待众位姑娘呢。”
丫头便向着她笑道:“太爷不过是有几句话安慰姑娘,怕姑娘伤心的意思。想来姑娘很快就能回来。”
罢呀,就是刘氏都觉得,只要这丫头口传才太爷的话,就足够李太太和在场的姑娘们想清楚此事能不能从自己口中传扬出去,何况还特意点明要安慰黛玉?只要说明太爷知道此事,已经足够让李太太双股战战,两眸无神了。
黛玉听了便是一笑,自己拉了穆婉的手,笑着请求道:“还请姐姐暂代我招呼一二。”穆婉哪儿有不应的理儿,自己含笑应了。更让刘氏心里觉得遗憾,这个刚才一直息事宁人,是个识大体的,可惜与自己儿子无缘。
李太太早已经被诸人忽视的找不着地方存身,等着各位姑娘在穆婉的招呼下各自流连到自己喜欢的花儿前,才腆着脸向刘氏道:“还请大奶奶赐个地方,让小女洗漱一二。”这个时候自己就是咬着牙也不敢提出先走之语,一切只能等回家再与老爷商量。
这个要求刘氏倒满足了她,却只让丫头带她们母女自便,自己与贾敏携手重回了正房。她们二人与李太太一起匆匆离座,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不久又隐隐传来哭声,除了不动如山的老太太与沈太太,哪位太太不是把自己的心吊在了嗓子眼?
现在见她们面色平静地说笑进门,一同出去的李太太却不见踪影,大家吊着的心自是放回了肚中,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好奇却又起来了。
好奇归好奇,却人人无事般依旧说着闲话,没有一个不开眼地问二人发生了何事。沈太太暗暗看自己儿媳妇一眼,已知事已平息,也就继续奉承自己的婆婆,做万事不萦心之态。
黛玉倒是向着沈学士检讨自己刚才行事:“她若是光说我一个也就算了,还说蔼哥哥。太爷可是觉得玉儿仗势欺人了?”
沈学士听着她小嘴巴巴地把事情一丝不增一丝不减地说出来事情经过,心情挺好地问:“你若有理,有势可仗为何不仗?若是你没理,家里再有势也不会让你仗。”何况今日还可借你之事再将那小子一军。
黛玉小脸还是一垮:“若是没有提起也就算了,今日李姑娘当着那么些人说出来我与蔼哥哥定了亲,自今日起,玉儿怕是不能时时过府给老太太、太太伯母请安了。”原来小丫头不自在还有这一个原因。
沈学士不在意地笑道:“你只管白日过来请安就是,越儿白日不是要去国子监?”
这也行?黛玉几乎不敢相信这是沈学士说出来的话。她忍不住问道:“就算别人说什么也不必在意?”
沈学士失笑地对上小丫头亮晶晶的双眼:“有了今日之事,我管保再无人敢当着你的面说三道四。”若今日黛玉软弱一点,那些话日后只会更多。可今日她自己便让李姑娘哑口无言,京里做官的人家就该想一想,自己家的姑娘口齿可有这小丫头便给,下次也该教自家女儿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见小丫头还有些不解,老人家很好心地向她解释:“世人欺软怕硬的人多,你自己立的住,别人拿不到你的短处自不敢多说什么。再说那些人言三语四,更多的是想着让家里人与你生隙。今日你伯母已经表明了家中立场,她们无可挑拔之处,自然不会再多说。”自己不也明打明的站了出来?
黛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只要家人信任,外人说什么都可做浮云,太爷可是这个意思?”
沈学士微笑着点点头,向黛玉道:“去,那些小姑娘不是还得你招呼?”黛玉便听话地告退而出。沈学士才向着内室带笑问一声:“这下子可放心了?玉儿不是个自己没主张的,也不是让人轻易能唬了去的。”
沈越就从内室走了出来,向着沈学士打了个千:“多谢太爷体谅。”
想也知道,沈学士是躲清静还躲不过来的人,怎么会时时盯着老太太院子里发生之事?还不是沈越生怕人多嘴杂一个不好让黛玉听了多心,才安排了人注意些。
也亏得有这份安排,那边李姑娘刚言出不逊,就已经有人悄悄报到了沈越耳边。沈越哪还坐的住?又怕黛玉吃亏,又怕刘氏息事宁人,又怕黛玉失了老太太的欢喜。想来想去能救场的只有沈学士,可不就连跑带颠地来求他老人家出面?
以沈学士本心,刘氏在这样的问题上必会分得清谁内谁外,架不住沈越关心则乱,磨了又磨,这才有沈学士亲自让人去接黛玉安慰她。
不过沈学士也不是全无所获,笑着向沈越道:“当日你父亲错有错着,玉儿是个能经得起事的。”将来二房有这小子主外、玉儿主内,定不会没落下去。不过超儿的媳妇就更要慎重地选了。唉,曾孙媳妇不好犯愁,太好了也是一件愁事。
沈越不知道沈学士新生的烦恼,心中另有想头。他觉得若是自己或是林如海也如沈学士一般,出面不用说什么都能人人敬服,黛玉连今日的闲话都不必听的。可见自己还是努力的不够呀。
沈越心里倒升起了一股豪气:不就是做官吗?谁怕谁!自己还就不信了,凭着沈家现在之势,还有自己起点比别人高的便利,竟然干不过这些老古板的古人!
“今日麻烦太爷,孙子必会好生读书上进,不再给太爷添麻烦。”沈越说的很坚定,他相信沈学士能明白自己没说出来的意思。
沈学士本就想借着黛玉之事劝一劝沈越,现在听他如此说并无什么意外之色,反取笑沈越:“你关心则乱,还是什么光荣的事儿不成?”说的沈越讪讪而退。
果如沈学士所言,接下来的宴席只有欢声笑语,再无一人敢生波澜。至晚又是家宴,就连姑苏的四位林家人都留了下来,林如海一家人更是一人不落。
都算是一家人,便席开两桌,中间以屏风相隔。先是儿孙们一齐举杯恭祝老太太福如东海,接下来便是小辈分别给老太太上寿。大家尽欢散后,赶在宵禁之前才各自回府安歇。
接下来的日子皆因姑苏来的四人要赴恩科,沈林两家也跟着有些紧张起来。沈老太太使人知会过贾敏,适当关心便可,不必事事操心,省的升米养恩斗米养仇。
贾敏初时还有些忐忑,怕林如海以为自己对族人不尽心。等商于林如海后才知,老太太所以将那四人安排到自己的宅子里,纯是为了自己家中老爷考虑,心里如何不感激?又思无以为报,只能好生教养女儿,将来孝敬老太太。
倒是沈任因自己没能回府替老太太过寿,又因讷哥儿太小不能跋涉连房氏也没回京,心中愧疚的不得了,时时送信过来让沈越一定要替自己向老太太多尽孝。沈越每次都将沈任的信交给老太太看过,再去沈太太面前挑拨:“二爷只惦记老太太,竟然一点儿不把太太放在心上。”
你要是背地里挑拨也就算了,偏要在沈老太太面前说这些话,可不就引的老太太与沈太太一起骂他一回,再罚他一回?如此就是沈信写给沈任的信里,也不得不提一句:你生了个会卖乖的好儿子。
不说沈信信中要向自己弟弟抱怨,就是沈超也快受不了了。本来他与沈越的课业差不多,可是沈越已经考中了秀才,他却要九月份才能应试,于是沈学士便将他白日放到那四个考进士的学子那里,让他提前感受一下应考的气氛。
这考进士与考秀才岂能同等而论?看着别人头悬梁锥刺骨,本来还没觉的紧张的沈超,空前的紧张起来。每日沈越从国子监放学回来,都要被他问一句:“真那么难?真要避讳那么多?”
大哥,京边的文风并不如江南鼎盛,读书人的水平也比江南差些。那几个人是从江南一路冲杀出来的,听说名次还不低,人家是奔着不做如夫人去的好不好?再说人家考的是进士,你考的是秀才,内容也不一样,这是太爷对你心性的考验知道不知道?
沈越心里万马奔腾,看在沈超那么紧张的份上,就没落井下石,反安慰他道:“秀才随便答答也就过了。你现在与我的程度差不多,还怕考不过?”
就是怕考不过呀,沈超一脸你逗我的表情。沈越无法,只好拿别的事儿转移他的注意:“听玉儿说伯母又让她看谁家的姑娘了,你不如也自己出门打听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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