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自己书房的沈越也自失的一笑,在别人看来自己算是少年老成,可一遇到黛玉的事儿就没了平常心,可见人心果然是偏的。
“公子,”双悦见沈越没了一进门时的严肃,凑上来回道:“公子让我们注意一下将军府的动静,今日听说了一事。”沈越并不出言,只向着他点点头。
双悦得了许可,就说下去:“那位二太太似乎在府里真说不上话了,听说求了老太太几次,老太太也与琏二奶奶说过,琏二姐姐都没同意二太太的妹子进京后住进将军府。”
看来自己让人提醒王熙凤防止她那两位姑母联手,还真是及时呀。沈越还是一言不发,双悦说完没听到回话也不多问,静静地退下去张罗洗漱之物。沈越自己思量的是,看原著时这个薛姨妈也不是全无宅斗经验的,怎么想住进将军府不写信给现在将军府内宅的当家奶奶王熙凤,反而还如原著一样求到王夫人处?
就那么相信自己的姐姐出了那么些事儿后,还能在将军府里一手遮天?难道是自己蝴蝶得太厉害,把个能在丈夫死后还牢握皇商薛家的薛姨妈给扇糊涂了?
薛姨妈并不是糊涂人。她也知道自己住进荣国府中并不合情理,可是一想起自己出嫁前与嫂子相处的并不愉快,而上次因儿子之事又被哥哥写信骂得狗血喷头,便想着还是投奔王夫人稳妥自在些。
此时她们一家还飘荡在江面之上,消息有些不通。离着京中越近,薛姨妈越觉得自己该再写封信给哥哥,免得让哥哥因此对自己失望,若是嫂子在中间再说个什么,可就不好描补了。
不想她信还没送出,就传来了王子腾升任九省检点奉旨查边的消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薛姨妈又起了一层担心:若是王子腾在京中,就算不住进王家,也可请他管教薛蟠一二。如今他离了京,却少了一个人能震吓得住儿子。
好在还有他姨丈,听说最是个方正好读书的,不求他把蟠儿教得有功名,只要能学得知礼自己就心满意足了。
抱着这样的希望,薛姨妈母子们终于来到了进京的码头。下船前薛姨妈就告诫薛蟠:“来接咱们的必定是琏二爷,他虽然是大房的,却是你姨母看着长大的。娶的又是你大舅舅家的表姐,还管着他们一府的庶务,你要好生与他相处。”
薛蟠也听自己母亲说过,这位贾琏最是爱风流的,便向薛姨妈笑道:“妈放心,我都省得,还指望着琏二爷带我在京里混呢。”薛姨妈欣慰地笑后,带着一双儿女下了船。
不想自己家里的下人把码头上的人都看遍了,也没发现哪辆车上有贾家的标志,汗水滴哒地跑来报告主子:“并没有人来接。”
薛蟠眼睛便立了起来。薛姨妈心中虽不大舒服,还得安慰儿子:“必是家中有事,咱们又不是没带人,只管让他们好生雇了车来,将东西运走要紧。”
好在还有老成的下人很快雇了车来,让薛姨妈与薛宝钗两个不至站在街头任人打量。向人打听了道路,薛蟠气哼哼地上了马,护着自己的母亲与妹子向着宁荣街而来。
一路上薛姨妈心下不宁,向薛宝钗道:“也不知你姨妈是怎么与府里说的,不来接也没先带个信给咱们。早知如此该让人早些来京里收拾好房子才对。”
薛宝钗明知自己家里走得匆忙,并没有时间从容派人进京修缮宅院,却也只好安慰薛姨妈道:“想是舅舅新升迁了,姨妈忙着帮他打理家事,说不定表姐也要帮忙,这才忘了咱们进京的日子。”
这话说的薛宝钗自己都不信,毕竟是王夫人力邀自己一家住进荣国府的,路上虽然没再让人送信,可连舅舅出京之事下人们都能打听得到,若是荣国府真发生了什么,不会打听不出来。现在说什么不记得自己家进京的日子?就算是主子忙,派一个管事的过来也不是难事。
这样的不安到宁荣街得到了印证:“太太,只有一个宁国府,还有一个将军府,却没有荣国府。”管事的颤抖着声音在车外回话。
薛姨妈一把抓紧了薛宝钗的手,用同样颤抖的声音问道:“可看清楚了?门房也问过了?”
管事的声音平复了些:“大爷正在问呢。”
然后外头就传来了薛蟠高声大气的喊声:“这分明就是荣国府,怎么挂了将军府的匾?就算是将军府,我们是你们太太的亲戚,也该开门迎我们进去。”
也不知那门房问了薛蟠什么,薛蟠又扯着嗓子叫道:“自然是县统治伯王家出来的太太!”
又不知那门房说了什么,薛蟠的声音再听不见,一会儿从车外传来:“那门子无礼。说什么他们太太姓邢不姓王,问咱们是不是找错了人。还说现在这府就是将军府,他们二爷已经封了世子了。”
不说薛姨妈,就是薛宝钗的脸也一下变了颜色——他们此次打着送薛宝钗参选的名义进京,终究未见明旨,只是为掩薛蟠作恶的名头,不让自家离金陵离的太难看。要住进荣国府,除了薛姨妈与自己的嫂子相处不来,还另有一层更要紧的想头在内。
那就是王夫人信中提过的,要成就金玉良缘。本来薛姨妈还有些犹豫,可是听王夫人信中每每提及老太太最是疼爱宝玉,贾琏这个长子嫡孙早退了一射之地,隐隐暗示贾宝玉是有大造化的,让薛姨妈不能不动心。
从县统治伯府出嫁的薛姨妈明白,这一官一商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女儿能嫁给荣国府的继承人,她自是千肯万肯,甚至还配合着王夫人给女儿打了金锁戴上。也把王夫人的话对薛宝钗暗中提过,让她到荣国府后要多与贾宝玉相处。
谁知道她们倒是来了荣国府,□□国府却变成了将军府,而世子也成了贾琏,现在她们连门都进不去!
“妈,”薛蟠虽不知道王夫人与薛姨妈的打算,可一向只有他拒别人的份,被人拒之门外还是头一回!这就由不得他不发急燥:“现在怎么办,舅舅也出京了,咱们老宅也没收拾。不如我带人去订个客栈?”不让老子进,老子还不稀罕进呢!
“不行!”薛姨妈在车里尖厉地叫了一声,如同受伤的母狼般渗人。
换成谁,满怀希望地被人邀请而来,却连门都不能入,然后又被告知这希望的根源都已经让人刨掉了,都会与薛姨妈是一样的反应——找那个忽悠自己的人算帐!
薛蟠听到自己母亲声音都变了,急得一把撩开马车的帘子:“妈怎么了?”薛宝钗被他惊的也叫了一声,见是自己的哥哥才松了一口气:“哥哥怎么如此莽撞。”
薛姨妈强咬了牙,向着薛蟠道:“给他们门上说,咱们是来拜见他们家二太太的。今日定要见到二太太才成。若是不让见,我这个娘家人就要怀疑,是不是他们谋害了我姐姐!”
薛蟠有些为难道:“妈的脸色不好,怎么见人?再说还有这一街的东西,总不能都拉进他们府去?”让人都当成拜礼收了怎么办?
薛宝钗也劝道:“妈要拜见姨妈并不难,只是刚才的话不必提起。若是让人听了要笑我们一进京就做了恶客。”
外头不知谁对薛蟠说了什么,他放下帘子与人说了几句,才对着车内道:“是周瑞家的来见。”
原来王夫人在府里当家多年,亲信也不是王熙凤想消除就能立刻消除干净的。这边门子倒是得了王熙凤暗中吩咐为难一下薛家,那头就有别人把信送到了王夫人面前。
王夫人正因王子腾忽然升了外任心中不定,听说妹子进京哪儿有不欢喜的?一面心里暗恨贾琏竟然不肯去码头接人、王熙凤不讲情面,对自己的姑母也要为难,一面连忙打发了周瑞家的亲自去接,自己也去贾母处报信。
结果就算贾母让人去叫王熙凤,也被她以并不知道薛家姑母要来、门房也是为主尽忠才仔细查问来人为由给搪塞了。所以薛姨妈母子们见到的王夫人脸上还有怒气。
这里正是二门处,王夫人带了能叫得动的宝玉、探春还有李纨一起迎着。薛姨妈不光没觉得王夫人重视自己,反觉得这是心虚:“姐姐家果然是国公府邸,着实难进。”
王夫人很了解自己这个妹子,见她面上也有恼色便知端的,强撑了笑道:“好些事儿一言难尽,先见了老太太再说。”又唤小辈来给薛姨妈见礼。
薛姨妈是好面子的人,耳朵也有些软。见自己姐姐脸上带着为难,就不好意思直接问她为何置自己如此尴尬的境地,想着要在晚辈面前给她留些体面。
边上贾宝玉对着薛宝钗早已经看呆了,只因看着王夫人脸色不好,才没敢多话。可是进屋之后对着薛宝钗十分殷勤:问辛苦,指挥着丫头上茶点,介绍诸人等事都被他一人办了。倒把薛蟠冷落在了一旁。
贾母脸色倒比王夫人好些,向着薛姨妈笑道:“如今孩子们也大了,你也算熬出来了。”
薛姨妈只好苦笑一下:“蟠儿是个没笼头的马,还有靠着他姨丈多教导。”
贾母心里就是一翻腾:贾敏回京后与贾政没见上面,皆因那次贾政是在考校贾宝玉。至于贾政怎么就选在那时考校贾宝玉的功课,贾母心里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
自那次后贾敏一直没再登门,贾母想让她向林如海进言替贾政谋复职都没有下文。有心想让贾政过林府向贾敏赔礼,却被贾政以自己是做兄长的,没有先见妹子的理儿给堵了回来,让贾母更是把王夫人在心里怨了又怨。
若不是还要借着王夫人与王熙凤打擂台,她何必还忍这个让自己母女离心的败家娘们?现在若是贾政教导王夫人的外甥,再被贾敏知道的话,更该不愿意帮着贾政了。
贾母并不是不知道贾敏对王夫人的怨气,只是想着有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在,从中说和一二,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得了。却忘了子嗣对贾敏来说,是不能碰触的伤处,这才连她这个老想着和稀泥的母亲也一起怨上了。
心里有事,贾母脸上倦意就来的快。王夫人无法,只好又说几句场面话,带着薛姨妈来到自己现在住的梨香院。薛姨妈见地方虽然不小,却处处都挤了人,心里也惊疑不定:“姐姐不是一向住在荣禧堂的吗?”
王夫人不好说自己管家私吞了公中财物让人发现,才不得不捏着鼻子住到这个小地方,只好哭道:“我知你心中怨我不与你讲实情。只是想给你送信的时候你已经离了金陵,也不知你们路上落脚在哪处。那个凤丫头,我是错看了她,哪里是亲人,竟然比别人对我还狠几分。”
说着就要哭诉,李纨看着不好,向她请示道:“薛妹妹想也累了,我带着她去房里洗漱一下。”
王夫人这才略敛了悲情,不管贾宝玉有多不情愿,还是让他带着薛蟠去见贾政。晚辈全都退下,王夫人再忍不住,把王熙凤当家之后对二房不留情面之事一一道来。
“哥哥哪里说得听她。”王夫人不会告诉薛姨妈,王子腾被王熙凤拿着证据反驳不得,才不再插手将军府管家权之争:“自从哥哥出京,她更是眼里没人起来。就是妹妹进京我昨日也与她提过,想着让琏儿去接你,谁知她竟告诉我贾琏要读书!”
薛姨妈听了也觉得好笑:“琏二爷也快二十了,我记着他比珠儿只小一岁。”这个年纪还读什么书,分明就是托词。只她做客的人,不好编排主人,唯有嘴角含笑。
书房里的贾政连笑也没有。他一向对晚辈便严厉,子侄们见了他无不避猫鼠般瑟缩。这些日子被尚书大人撵回府中处理家事,这家事还越处理越向着自己不利的方向发展,贾政能有什么好声气?好不容易妹子回京,想着与妹子好生说说,让不大兜搭自己的妹夫帮衬一把,又让宝玉这个畜生给搅了。
贾政不开心,贾宝玉自然首当其冲,被问的头一句就是怎么没去上学,然后贾政发现了薛蟠,知道贾宝玉是随着王夫人接薛家人,心里更不高兴:自己妹妹归宁时王夫人怎么没想着提醒一声?完全忘记是自己等的无聊提出要考校一下贾宝玉的课业。
如此一来,王夫人再派丫头来请贾政出面,好向贾赦问一问让薛家住到将军府的事儿,贾政动都不动就把丫头打发了:“去问琏儿媳妇。”
王熙凤既然一开始没有应下,现在怎么会后悔打自己的嘴?不管是王夫人遣人还是鸳鸯亲至,她回的都是一句:“此事老爷已经知道了,还请去请示老爷。”
别说王夫人的丫头不敢去东大院,就是贾母的丫头们都知道自己这些人不招贾赦待见,去了说不定让他找到借口正好发卖。三推四推之下,直到用过了中饭,还没有一个人开口邀请薛家住下。
薛姨妈存身不住,向王夫人开口道:“看来姐姐如今在这府里是一点儿也做不得主了,我还是不为难姐姐。”
王夫人的脸一点一点红遍,她想让薛姨妈住进将军府,就是为了给王熙凤施压,谁想这个凤丫头还真下得去脸,一点儿也不怕两位姑母合起来给叔父写信告状。她与王熙凤之间的恩怨又不好说与薛姨妈,只好听着薛姨妈一句一句的指责。
宝钗听到自己母亲越说越气愤,拉了拉她的衣袖:“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即进了京,日后妈有的是与姨妈相处的日子。还是早些回家的好。”
薛姨妈知道自己现在说得再多也是于事无补,站起身来就要告辞。王夫人还想着要让人去看贾母歇下了没有,好让薛姨妈给贾母辞行,薛姨妈冷笑一声:“老太太怕是巴不得我们母子就走,姐姐不必多事了。”
薛家带着十来辆大车进了将军府,一路看到的人不少。不想刚过午时,这些车子又出了将军府,让一干以为他们会在将军府歇两日的人摸不着头脑,一时议论纷纷。
不说薛姨妈带着一双儿女回到自家衰败的老宅如何淌眼抹泪,就连贾敏也知道了这段公案,向着随自己管家的黛玉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薛家要是早早收拾了自家的房子,何必去看别人的脸色。”
黛玉懂事地一笑:“所以蔼哥哥才说,什么时候都是住在自己家的房子最自在。”
贾敏赞同地点头:“要不是他在京里看着收拾,咱们来了也不能住得如此自在。对了,荷花现在开得不错,你不是要请人办花会,可想好都请谁了?”
黛玉见贾敏现在对将军府之事听过便放下,不再时时惦记,乐得同她岔开话题:“自是要请的,只是端午将近,各位姑娘都要在家中过节,还要晚上几日。好在这荷花也不是只开一日,过几日满池的花,比这含苞待放的更可赏玩。”
又笑着央求贾敏:“蔼哥哥不是还让人送了小舟过来,到时太太让人给我放到池子里,我摘莲蓬给太太吃。”
贾敏点点她的小脑门:“那舟只能坐三四个人,再多便怕出事。到时你们玩儿起来一窝蜂地都想上去,出了事儿不好。”
黛玉便有些失落:“都怨蔼哥哥,若是不送来我也不惦记着,现在看得到坐不成,让人心里怪不得劲的。”说得贾敏更要说她:“人家好生送东西来给你解闷,怎么倒有了不是?”
等沈越下学,也听人回了将军府之事。正好林如海又加了他的功课,三日一文虽然没变成一日一文,也改成隔日就要有一篇。今日正是该把文章送给林如海看的日子,沈越便不回学士府,直接到林家用饭。
宽哥儿早知道姐姐下午的抱怨,他也是看着那小舟跃跃欲试的,忙忙打着黛玉的旗号来说与沈越听:“姐姐想坐船,太太怕不安稳不让坐,姐姐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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