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桥(上)
“相公何时归,妾在门前望君回。”
“君赠一枝梅,可比金钗银玉贵。”
“妾捧一碗茶,但比珍馐佳味美。”
“耳边烛火微,妾在灯下补衣不嫌累,若能携手长依偎,只愿与君两心一照一展眉。”
这本是一句戏文的唱词。曲牌名为《鹊桥》,唱的是一对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普通夫妻,日复一日地过着,平凡人们无不都在过着的平凡生活。
男耕女织,桑床满圃。晦暗不明的灯光下,妻子手持针线,拿着做相公的穿破的衣衫,就在灯下很细心地缝缝补补。手中的活计还没做完,妻子却发现,远处,有一人的视线正在很温暖的凝视自己。她回过头去,望见自己的相公,于是,两人便在灯下心有灵犀地两心一照,相视一笑。
这日子虽然清贫,但却温暖。这生活虽然寒苦,但却也是活得有滋有味,融乐无边。
一灯如豆,月挂月梢。
满院的红梅正是将盛未盛,欲放未放之时。当然,也有许多,盛放到极致,早已变成飘零的花雨,一瓣一瓣飞红点点,正在黑色的夜月下,于漫天中飞散。
缱绻过眼。
“相公何时归,妾在门前望君回。”
“君赠一枝梅,可比金钗银玉贵。妾捧一碗茶,但比珍馐佳味美。”
只见,在这座飞红过眼,联翩飘散的黑夜院落中,有一位身着红衣的男子,他衣裾飘曵,发丝拂舞,手下两条蜿蜒修长的水袖,就如同两抹凭虚御风的飞虹一般,映衬着漫天的黑夜做背景,于空中,旋转、飞舞。
果真是,广袖舒过处,漫天红纱舞。
不过,奇怪的是,这个男人,做的是戏子的动作,而嘴边一字一句唱和的,也是那女戏子才该有的唱腔。
不过半天,只听他又轻轻唱道。
“耳边烛火微,妾在灯下补衣不嫌累,若能携手长依偎,只愿与君两心一照一展眉。”
挥袖,掷袖,抛袖,抖袖,男人做完了这一系列的动作,才像是戏曲中的女子终于剪刀了自己的丈夫一般,撩起水袖向外一翻,轻轻地遮掩于自己的面部之前,就好像是满面含羞ud样子,敛睫,垂下眉目,再抿起唇来娇怯一笑。
多么熟悉啊……
辛秦一曲终了,却还是保持着最后这一个姿势,长久地立于满院红梅之下,再也没有别的动作。
这时,那双被遮掩于水袖之后的美目,忽然就在这一刻,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在纯黑的夜色做背景下,不知为什么,便尤为显得明亮。
鲜红的红梅花瓣,依旧于他的眼前、身边、头顶,漫天飞舞,飘散。
夜,很凉。园中的花瓣,也不知飘落了多少。
半空当中,也不知有多少缱绻的花瓣于他明晃晃的双眼前飞过,而辛秦,却始终连看都不再看它们一眼。
他只是兀自保持着这个动作立着,眼神不眨,即使眼眶中有眼泪掉下来,打湿睫毛,他也都一动都不再动。
回想三年前,唱这段戏的,不该是自己一个人。
那时,还有一个人,他在戏台上,打趣地唤他一声相公。
“朕堂堂一个皇帝,为何要换上这戏子的服装,成何体统!”
他发火了。
辛秦笑,以整他为趣。
“皇上若是还想活着回到皇宫,那最好,就按草民所说的做。”
“扮作戏子,躲避追杀,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
“一直都听说宁氏文正皇帝才情满腹,诗书歌画,无所不通,怎么?假的么?”
宁彧泽皱眉,暗中咬牙,握拳。
“好!”
“等回到皇宫,你给朕等着!”
于是,他一个皇帝,为了躲避追杀,便扮作戏子登台献唱,演得还是曲中自己的相公,惟妙惟肖。
而辛秦他自己,则换上了女儿装,演的是那个常常翘首以待盼望相公回家的妻子。
于是,记忆中,两人那一唱一和,一动一作的场景,便反复在自己的脑中交叉闪现,不断变幻。
时间,应该已经过去三年了呵,为何,这样的场景,还是如此记忆犹新?
如今,自己独自一人清唱这段的时候,辛秦,早已形容不出他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字三十年前映碧厉武皇宁紫玉一统北国平原,映碧改国号为“鈭”后,时间仿佛,并未过去多久。
战争的创伤,仍在。
宁紫玉座下二子一女,宁彧泽,宁彧铎,宁雨颜。其中,宁彧泽于宁彧铎为双生兄弟,宁彧泽性格缄默隐忍,似其母;宁彧铎则性格乖张跋扈,似其父;而宁雨颜这个长公主,则共同遗传了两人既不讨喜又太过认真的性格,一根拧筋通到了底。
许是宁紫玉也曾有过考虑,几十年前的战争太过残酷,所以在他退位于子的时候,最终选择了性格较为沉默隐忍的“宁彧泽”登上皇位。
许是,他也想让自己的过度消消停停安安稳稳地度过几年。许是,他背后那个对他影响至深的男人,也曾对他有过一劝。
不过不论过程究竟怎样,宁彧泽最终于五年前登基为帝,谥号文正。
不错。谥号。
原因是文正帝在三年前,也就是他登基的第二年,死了。死在了辛秦的手上。
而宁彧铎便在这之后,接替自己的皇兄,正式登基为帝。大鈭朝不过在转眼之间,又换过了一代皇帝。
不久之后,终于有人进来,打断了辛秦的回忆。
“宫主。”
来人也是一身红衣,装束简单,长发高吊,对他抱了抱拳单膝跪下。
凌妤殿两大护法之一,左御史,湛子升。
凌妤殿、倾月楼、幽界阁,江湖三大邪教组织。
煜羡王朝,大鈭帝国,一片天下两家分治。
这个时代,一莫不是居庙堂之高,二莫不是处江湖之远,第三种人,则是处在这两端之间,不能进,也不得退的人。
而辛秦觉得,自己也许就是处在这之间的人。
想到这里,他苦笑。
三年前,凌妤殿接手一项暗杀任务。有人愿出一千万两黄金,要当时还是王爷的宁彧铎的项上人头。
不知这宁彧铎到底是得罪了谁,才值得人家下这么多的重金,来换他一个王爷的项上人头。
辛秦当时觉得有趣儿,便想也不想得答应下来。
不过说来也巧,他当时刚答应下这桩任务,便正好遇上了那还在微服出巡的文正帝——宁彧泽。
辛秦想,他二人,也是双生兄弟。
这样的话,那就算是去“提前套个近乎,打打招呼”,似乎也不错。
辛秦这么想,于是他就很果断地这么做了。
不过倒也没想到,他和那文正帝玩玩转转期间,竟也会遇上仇家。来的不知有多少黑衣人,而那些人在被辛秦杀死之前,一概都会死不瞑目地说一句,“属下对不起王爷”。
辛秦当时撇撇嘴,就想,哦,原来你们双生兄弟也不怎么和睦嘛。
而这个时候,文正帝的身份,那个人也就部再隐瞒他了。
辛秦打哈哈地笑,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怎么会?你怎么知道的?
你傻你才不知道。辛秦当时嘴边笑,心里却想道。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当然不会知道我怎么知道的。
一朵红梅,凌寒自开。
这世界上有“凌妤殿”不知道的事情吗?——没有。
这世界上有“凌妤殿”打听不到的消息吗?——当然,也没有。
不错,“凌妤殿”在江湖中人的眼里,就如同一朵盛放在凡世的红梅。美艳,乖僻,时而巧笑倩兮,时而美目盼兮,时而扑面而来,时而又翩然远去。
辛秦和“凌妤殿”给人的感觉,像是惊人。
但凡见过辛秦的人都知道,他,习惯一身红衣,眉间一点红心痣,颊边两朵俏红梅。
有人说他热情如火,也有人说他情薄如纸,有人说他游遍芳丛,也有人说他其实只钟情于一人。
不过事实上是,后来,他觉得拖得时间够久的了,果真要去杀了那个人的双生兄弟的时候,这个文正帝,却在关键时刻,一把冲出来,护住了自己的兄弟。
于是辛秦的剑,便不偏不倚地,冲进了宁彧泽的心脏里。
辛秦都惊了,再也说不出来话。
“你还是……不能放过他吗?……”
宁彧泽说话的时候,咳出了一地的血水,望着他的眼神里,满是失落。
二人宁彧铎这个时候,就站在自己兄长的身后,将他倒下的身体,撑在怀里。
“皇兄!皇兄!!”
“你撑着点!”他失声地叫。
辛秦却是失控地想喊人。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装什么好人!当时的那些刺客,不就是你派来的吗!不就是你想置他于死地的吗!!!
可他在宁彧泽面前,还是将这些话压在了心里,没喊出来。
说到底,他还是舍不得伤他。
登台献艺的那夜,他与他发生了关系,他将那个人,紧紧地压在了身下,抱在了怀里。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爱的人……要去杀了自己最亲的兄弟……我……咳咳……做不到……”
“彧泽,你不要说话。”
他好想抱住他。
宁彧泽笑了。他看看他,又很吃力地回头,望望自己身后的宁彧铎,忽然又回想起自己数月之前的唱腔。
他有模有样地,学着辛秦当时的样子。
一边在唱,一边还在咳血。
“相公何时归,咳咳……妾在门前望君回。”
“君赠一枝梅……可比金钗银玉贵……咳……妾捧一碗茶,但比珍馐佳味美。……”
“耳边烛火微……妾在灯下补衣不嫌累,若能携手长依偎……”
宁彧泽却不理他。一直咳咳地唱。他这么坚持,不知是要唱给身前的辛秦听,还是要唱给身后的宁彧铎听。
“只愿与君两心一照……”
“……一展眉……”
最终,宁彧泽还是死在了辛秦的手里,死在了辛秦的剑下,他却因身后的宁彧铎而死。
三年后,辛秦心中念念不忘的,依然是那个一边唱着曲子,一边死在他剑下的男人。“宫主。”
而这厢,湛子升见他许久都没有回话,不得不又提着嗓子唤了一遍,只希望他能回应自己一声。
“怎么?”
辛秦非常讨厌在他回想那个人的时候有人打断自己。
“……那个人来了。”
湛子升想了想,还是压低声音。
“让他滚!”
“本宫一眼都不愿意再见到他!”
“宫主!”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他还有什么脸来见我!他还有什么脸去面对他死去的兄长!他当时,为什么就不推开他!!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宁彧铎!你就那么想当那个皇帝!是不是!!”
似乎辛秦一提到这事,还是会激动得厉害。这说着说着,便一不小心,口不择言起来。
湛子升见差点收不住了,便连忙点头哈腰地,将他们家宫主请回屋里休息。
等到好不容易收拾完了,他一出院,便看见那个围着披风蒙着帽子的男人,依然还站在马车前,等他。
看不见脸。
“皇上……抱歉……”
“我们家宫主他……”
“你不用说了。朕……都听见了。”湛子升说到一半,那男人便抬起一手,阻止他再说下去。
“朕……这就回宫去了……”
是错觉吗?男人登上马车的时候,似乎还回头,望了那院落中的灯光一眼。
“皇兄……你当时的那首曲子,还是唱给朕听的……对不对……”
“你要朕知道……”
“你们……是被人拆不散的……”
“对不对?”
男人在斗篷下,轻轻地闭上眼睛,攥紧拳头后,才一步钻进马车,驶离。
徒留下他的声音,在风中,湿湿的,混着不成形状的红梅花瓣,一起飘散。
“如果当时,被刺死的,是朕,该多好……”
“如果是朕,该多好……”
风声中,只余黑色的月夜下,和漫天血红的梅花,在他的马车身后,呼啸,飞遍。
+++++
鹊桥(中)
“皇上……”
“时间不早了,您何苦在这样的夜里,吹如此冷的风呢?”
秋日里的雨,如同轻薄的蝉翼,冰冷却无声,丝丝密密地交织着,打在身穿明紫皇袍的男子身前,打在他一动不动,只怔怔望着远方的长睫上。
身后有侍官,为他乘着伞,一起站在城头之上,映碧皇宫中地处最高,可以王得最远的地方。
“更何况皇上腹中,还有即将临盆的小皇子……”
“你可知道,当年我的爹爹,便是站在这映碧宫中最高,视野也最广阔的地方,等我的父皇回来……”
“你可知,他等了一年又一年,他每日每夜,望着初升的太阳,望着日落后的晚霞,望着望着传信的鸿雁,望过了几个春又几个秋……”
“却终究……没将父皇等回来……”
说话的男子,便是那个身穿明紫皇袍,站在城头之前的人。他的名,唤宁彧铎,是这大鈭王朝的主宰之人,统御着四极八方,袖揽着乾坤天下,可乾纲独断如他,却仍断不了自己对那个人的一厢情,一腔念,断不了自己对那人的一丝恨,一生怨。
“朕小时候不懂,到底是什么,让爹爹一直等一直等,似乎可以坚持一辈子等下去似的……”
宁彧铎自登基以来,杀伐决断,从不手软,论起手段城府,甚至比先皇宁紫玉还狠厉暴烈上几分。然而今日这番言语,虽然语气甚轻,淡淡若天边微云,却是比之平日,不知多了多少脆弱仓惶。
“后来,朕才明白,人这一生中,命运早就安排了一个人注定会遇到另一个人,无关身份,没有背景,没有预兆,没有选择……”
“如果可以选择,朕定不会选择于皇兄爱上同一个人。”
宁彧铎话语刚落,漫天的大风忽然吹来,卷起他额前珠玉,如斛作响,清脆悦耳。就好像一下子吹出了五年前的往事,于他眼前呼啸。
五年前,肃亲王府。
“王爷交代的事,卑职都办妥了。”
肃亲王府大殿之内,有一个黑衣人单膝下跪,声音庄重严肃,语调冰冷平静,仿佛没有人的任何情感。
殿上,一个身着淡紫色王袍的男子正微微低着头,垂着目,不动声色地品着茶。
肃亲王宁彧铎,当今文正帝宁彧泽同胞之弟,对于他,坊间庙堂均有谣传。
坊间锁,肃亲王宁彧铎,心狠手辣,阴鹜暴戾,残忍嗜血,即便是杀起坊间百姓也从不手软。
庙堂道,肃亲王宁彧铎,少年之时便已率军出征,声名赫赫,勇猛威武,当世青年才俊之中,无出其右。
宁彧铎,为先皇宁紫玉于一江湖男子诞下,他虽于当今文正帝是同胞兄弟,二人却长得并不如何像。
文正帝宁彧泽,相貌端正,剑眉星目,眉目微弯,品性温和,即便不笑之时,也让人觉得他笑意盈盈,温和可亲。
然而肃亲王宁彧铎,比之其兄宁彧铎又不知多了多少阴鹜肃杀之色。
只见,他虽是一身淡紫王袍,白玉华冠的温和衣衫,但由于容貌肃穆阴厉,神情冷峻,瞳中颜色又过于深沉冷静,明明灭灭流转其间,实在让人弄不出心思为何。
除此之外,他眉间傲气也仿若高于凌霄,犹如鲲鹏展翼,飞龙在天,缚之不住,再加上他身形极好,极为高大俊伟,猿臂蜂腰,因此,这一身温和的衣衫,便硬生生地让他穿出许多阴鹜狠绝于霸气凌然的味道来。
人们只道,如今这肃亲王宁彧铎,比之先皇宁紫玉,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的狠戾,又不知高出多少。
想来,年幼之时,父皇失踪,爹爹失常,在这位肃亲王心中,不知蒙上了多少阴影,因此今日,才养成这样偏激的性情。
茶盏之内,嫩绿色的茶叶在水中飘飘摇摇地打着旋儿,男子看了,只勾唇一笑,眼中阴鹜之色乍现,却仍是半天来不说一句话,十分沉得住气,继续悠悠地品着茶。
“启禀王爷,昨日,已按王爷吩咐,将一千万两黄金送至凌妤殿,交予殿主辛秦手上,就说用这万两黄金买下王爷的项上人头。”殿下,那黑衣人冷冰冰地报完,顿了一顿,才又补充道,“另外,也交代过凌妤殿,此笔交易,定是要他殿主辛秦来做,王爷不必担心。”
殿下,那黑衣人说罢,却是不明所以,不由问道:“微臣有一事不明,还望王爷赐教。”
“讲。”
宁彧铎平静地,眉毛都不抬一下,继续用左手端着茶盏,右手拿盖子,喝之前,慢条斯理地拿盖子拨着水面,浅抿一口。
“微臣不知,王爷既然钦慕那凌妤殿殿主辛秦,直接叫人掳来了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还专门叫人送了银两去,让他来刺杀王爷,只求相识一场。”
“凌妤殿,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听说那殿主辛秦不仅武功盖世,为人极傲,又因掌管武林之中的千机楼,得高人指点,精通许多玄妙的机关之术,岂是你辈便可以轻易掳来的?”
宁彧铎话音一落,一旁便有一小侍低低一笑,道:“许侍卫,你懂什么,王爷数年前畅游江南,微服出巡,路遇劫匪,那时有我等在身旁护着,王爷本是无碍,只可怜那些劫匪就要命丧黄泉,可谁想,这时却有一少年冲杀出来,自以为惩恶扬善地救下了我们。想必,那时,那少年,便已映在王爷眼中,惊为天人,不能令他忘怀了。”
“事后,王爷派人去打听,才知那时的少年,就是今日的凌妤殿殿主辛秦。”
数年前,宁彧铎也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于那时的少年年纪相差不多。
这小侍名唤凌桓,性格跳脱活泼,直言直语,年纪虽只有二十出头,但武功已是高级,深得宁彧铎宠爱,视为心腹,因此他说话才敢如此直言不讳。
“凌桓,多嘴。”宁彧铎抿了一口茶,静静地道,轻声斥责。
不久,有斟茶的侍女上来,却慑于宁彧铎眼中的锐利之气,不小心绊了一跤,将一碗茶水完全泼到了宁彧铎的袍子上。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斟茶侍女不断求饶。
宁彧铎眉毛都不曾抬起,只一摆手,有些不厌其烦地静静道:“拖下去,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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