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跟着元祯学了几天马,虽称不上大有所成,可也颇有长进。她原本担心自己的身子会有所妨碍,谁知数日之后,居然气色红润、容光焕发,傅瑶心中窃喜,看来这不失为一个锻炼的好法子。
元祯手把手的教她,真可谓细致入微,连他自己都感叹,“从前师傅教我的时候可没这样耐心,你的运气比我好多了。”
傅瑶嗔道:“是你自己好为人师,以为我愿意学吗?”
“是,是我自己吃力不讨好,喜欢把什么都教给你。”元祯牵起她一只手,神色温柔的说道:“谁让我是个傻子呢?”
傅瑶觉得胸口砰砰跳动起来,就算看多了言情小说,真正身临其境的时候,还是会禁受不住——这种话即便是假的,女孩子们也听得心甘情愿呀!何况元祯情真意切,并不像作假。
两人在落日余晖里并辔而行,周身沐浴着夕阳洒下的金光,感受着晚风阵阵柔和的吹拂,觉得此情此景无一不美。
尤其自从上回曹莹从马上摔下晕倒之后,曹太太也不得闲来打搅他们——而且以后也不见得有空,因为傅瑶等人就要启程返京了。
当然她不是一个人走,皇帝从京师发来谕旨,召太子回宫。如此一来,傅瑶也不必面临两难的窘境。
皎皎这回倒是嚷嚷着要快点回去,小孩子的理由永远直白而简单:她已经腻味这个地方了。
临走的时候,曹郡守领着全府依依不舍,恨不得十里长亭相送,那股痴情的劲头,不像是走了上司,倒像是走了情人。
太子自然假惺惺的勉励一番,褒奖曹郡守持官的功绩,并感谢他这些日子的辛苦照料。
傅瑶看在眼里,甚觉有趣:谁说女人是天生的戏子,明明男人演起戏来也不遑多让么。
太子一行人去后,曹郡守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稀薄,曹太太则捧着手里的一包金子,神情颇见欢喜:傅瑶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走的时候照样付了房租,曹太太虽然觉得这种打发近乎施舍,但无论如何,总比什么都得不到的好。
沉甸甸的金子握在手里十分踏实,令人由衷的生出快意。曹郡守瞧见自己夫人这副模样,鄙薄情不自禁地漫上眼角,他也懒得去指责什么了——这么多年都过过来了,他早该灰了心。
曹太太注视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别院,心里也有一种空空落落的感觉,她轻轻叹道:“……太子殿下还是走了,三丫头还病着,也来不及看上一眼……”
曹郡守只觉额头青筋暴起,忽然就无法再忍下去:怎么会有这么蠢相的妇人?
他冷声道:“一天到晚琢磨着嫁女儿,你那女儿就是个金疙瘩,也得别人看得上才行,何况她只有在你眼里值钱,你也不打量打量自己的身份——老鸨窝里还能飞出凤凰来吗?”
曹太太蓦然觉得十分委屈,嫁进曹家多少年了,她还从未受过这样的气。她忍不住眼角红了,“老爷的意思是我耽搁了三丫头?”
“你心中有数。”曹郡守哼了一声。
曹太太再也受不住这般屈辱,甩开手就进门去。
曹郡守冷眼旁观,并未上前追她——他心里很清楚,错不在曹太太,曹太太的粗蠢是与生俱来的,他这回不过是借机把气撒在夫人头上。
可是这妇人却当了真,认真跟他闹起脾气来,想到这一点,曹郡守又觉得头疼。
他伸手在两边太阳上揉了揉,方叫过一个心腹侍从来,吩咐他道:“打听一下今晚太子殿下在哪处驿馆歇脚,嘱咐那儿的驿丞,让他为我做一件事。”
侍从有些诧异,还是应道:“大人请讲。”
曹郡守附耳低语了几句。
侍从答应着离去。
曹郡守觉得浮躁的心绪放宽了些,正待松一口气,就见门房匆匆来报,“夫人在房里闹着要上吊呢,老爷您快去看看。”
曹郡守觉得胸中一口恶气越发涌上来:这妇人真是越活越转去了,他在这里为大事烦心,那一位却只顾着闹情绪,半点重话都受不住,居然一哭二闹三上吊起来,他曹诚倒了什么大霉,娶上这么一个祸害,真是天不怜见!
眼下她寻死觅活的,自己又不能不拦着她,不然真死了,旁人还会编排他做相公的如何歹毒,逼死自家夫人——这妇人活着不能带来好处,死了还给他找罪受,这辈子都会缠着他不放了。
“你等着,我这就去瞧瞧。”曹诚郁然叹道,重新振作精神。
此时此刻,傅瑶正窝在太子的车驾里,与元祯相对而坐。
皎皎已趴在她膝盖睡熟。车厢很暖,傅瑶还是给她加了件棉袄,将一个暖炉放到脚心,免得受寒。
元祯端端正正的坐着,也在闭目养神。他不笑的时候着实英俊,脸上的五官都像一笔一笔精心画出来的,皇室的基因果然不错:一代一代美貌妃子将优良的血液传下去,这种优势在元祯身上得到充分体现。
傅瑶知道元祯并未睡着,所以放心大胆的相问:“殿下就这么走了,那曹郡守那边的事呢?”
之前元祯还说要查曹郡守的账,却也不见他同曹郡守有何龃龉,两个仍是和和气气的,仿佛没事人般。
“你放心,那头的事孤已经办完了,咱们安心回去便是。”元祯的声音有些慵懒,仿佛困意渐渐上来。
“曹郡守就一点也没发现?”傅瑶怎么可能放得下心,这虽不是明面上的差事,可若办不好,保不齐成德帝对这个儿子丧失信心。
“发现又如何,他还能追上来不成?”元祯懒懒的打了个呵欠。
“他若真追上来呢?”
元祯着意望了她一眼,笑笑说道:“追上来我也不怕,反正他在我这儿讨不到好。”
见到他这副轻松神气,傅瑶心头莫名也畅快了些。看来好心情果然是会传染的,有元祯这样的人在身边,想情绪低落都难。
元祯牵了牵她的衣裙,腻声道:“阿瑶,孤也想枕在你的膝盖上。”
傅瑶望了望那头皎皎的小脑袋,无奈说道:“枕。”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反正她这个皇家保姆的职称是评定了,就当生养了三个孩子。
慈悲为怀的结果就是膝盖酸痛无比,傅瑶保持这个坐姿僵坐了两个时辰,觉得自己想要站起都十分困难。
元祯自己也抱愧,想着补救一下,“我给你揉揉。”说着伸出手来。
皎皎早就睡够了,因觉车厢闷热,由秋竹抱下去透风。此时里头就只有傅瑶与元祯二人,傅瑶便没有推脱,由着他揉搓自己的膝盖。
好在元祯正经的时候也能十分正经,不会任性胡来。他下手轻柔,却暗运劲力,傅瑶觉得腿上的筋肉被徐徐推开,连骨头都得到了舒缓。
“夫人,小的伺候您还舒坦么?”元祯捏着嗓子说道。
傅瑶眉开眼笑,“很好,辛苦你了,待本夫人回去后重重赏你。”
两个人都很爱演,可惜这出戏并没有演多久,侍从已经在唤他们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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