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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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禾由此想起她第一次见谢照衡的场景。

虽然当时的她并没有太多排斥,只是后来无意得知了他谋士的身份,心里油然而生的反感加上赫绍煊对他的忌惮交杂在一起,使得她初识谢照衡的时候,心中充满着忌惮与不喜。

那么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信任他的?

楚禾独自一人呆坐在空荡的大殿当中,脑中久久地询问着自己这个问题,却始终都没有寻到答案。

那人浑身都是令人捉摸不清的态度,时而觉得与他相处如沐春风,时而又觉得他古怪神秘,身上好像全都是秘密。

可是这样一个人,从被所有人排斥,逐渐成为掌握东尧命脉的丞相,到底凭的是什么?

凭他敢于在东尧军开进出云川之前,冒着所有人的反对也要阻止的勇气?凭他在随军出征时立下的无双智计?还是因为他永远可以在东尧每一次陷入困境的时候,都能拿出绝佳的方案力挽狂澜?

或许就是他从始至终的煎熬心血被人看到眼里,久而久之,所有人便默认他是一个治世良臣,是可以全心信任的忠良。

可是细细想来,倘若他是一条杀人于无形之中的蛊虫,也会在不知不觉之间渗入骨髓,再难拔除。

也许在楚禾心里,他是有着绝对的能力将东尧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这时候,立夏捧着一盅滚粥过来送到她面前,搅乱了楚禾的思绪,也将她拉回了现实:

“娘娘,夜深了,吃些东西该歇下了。”

楚禾点了点头,抬手刚要将汤盅打开,却忽然又停下动作,转头望着立夏问:

“立夏,你觉得今日关于谢相的事…可信么?”

立夏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下意识地稍稍一滞,神色似有些不自然地往殿外看了一眼。

楚禾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于是便开口安慰道:

“现在就我们两人在,只当是闲聊,你放心说便是了,我只随便一听。”

立夏微微颌首,似乎思虑了片刻开口道:

“娘娘,立夏没读过书,也没什么见识,自认也不懂他们所言的谋士诡计和朝堂阴谋,所以奴婢只能讲眼前看见的东西。

娘娘想一想,我们方才来东尧的时候,此处这是什么样光景?朝堂之事奴婢不清楚,可是娘娘遇到的事奴婢都看在眼里。头两个月,光是娘娘自己遇到的刺杀便有三次之多,可见局势可谓混乱不堪。

可是这方才半年过去,自从王上身边得了娘娘和谢相以后,局势一日稳过一日。就拿这一回温羽姑娘又通过北朝书院的初试来看,丞相带头成立的桐文馆鼓舞了多少贫寒人家走投无路的士子才女?这若放在玉京,他们可能永无出头之日,甚至会为了求生沦为粗使或卖笑姑娘。可是谢相愿意给他们这个机会,才能让那么许多的老百姓看到了希望。

奴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这谢相做出来的事情,都是实打实的好处。若他是个心怀叵测的人,又为什么东尧会在他的治下越来越好呢?”

楚禾凝神仔细地聆听着立夏的肺腑之言,沉默良久,脸上也似乎微微又所动容:

“果然是置身事外才能看清许多事情。我身在局中,反而看得没有你清楚。”

立夏长长叹息一声,小声道:

“奴婢的话,娘娘也就随便一听。论起朝堂中的事,奴婢是一丝一毫也不知道。或许这其中牵扯到许多更复杂的东西,王上和娘娘也必须思虑得更多…”

楚禾摇了摇头:

“或许早在问你之前,我心里已然有了一个答案。他若真有异心,不会一点破绽都不露。从前我问他为何要扶持一个毫无胜算的东尧,他明明可以说很多别的,比如建功立业,逐鹿中原…没有人会因为他有野心而忌惮他。可他竟然说,是因为向往先皇在世时的清明盛世…”

说着,她脸上也不由地浮起一层钦佩,方才的阴霾似乎一扫而光。

立夏见她这副模样,赞许地笑了笑道:

“娘娘既然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那就不要让旁的声音轻易左右。琼善背后的上尧一脉已经被悉数处置,若是她如今还想要做什么复仇,最好的那便是找一些无中生有的东西出来,随便攀咬谢相。”

楚禾听了她的话,心里觉得有几分道理:

“的确如此。若是琼善真的有意攀咬,一定会抓住谢相死死不松口。毕竟当初,是谢相手提上尧领主的人头,才将王上挟持天子的谣言破除…”

立夏看着她越想越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抿嘴笑道:

“娘娘,手里的滚粥都成温粥了,还是快些用了罢。胃里暖和,晚上能睡得香些。”

楚禾点了点头,将汤盅打开,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刚吃完最后一口,她忽地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声响,似乎殿外有人在小声交谈。

楚禾有些疑惑道:

“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

立夏闻言便立刻站了起来,匆匆往外面走去一探究竟。

只见她走到门口,打开门看了外面一眼,似乎跟什么守在殿外的侍卫问询了两句,又走回楚禾身边,轻声禀道:

“娘娘,是魏侍卫来了。他手持金诏,一路无人敢拦,只有走到朱雀宫,才被御前侍卫拦下。他说是明日启程离都,想见娘娘最后一面。”

楚禾闻言,似乎并不意外,而是径直走到一旁的妆台前,从妆匣里小心取了些东西出来,吩咐道:

“将人请进院子里,我这就去见他。”

立夏闻言,连忙去将大门敞开,命人将魏葬请入了院中。

楚禾将准备好的东西拿在手上,走到外院。

还未走下汉白玉阶,便看见魏葬的背影。

他今日穿着一身湛蓝色常服,头发用玉簪高高簪起,却将剩余的长发柔软地披在肩上,一副温文尔雅的面孔当中带着半分清冷,半分豪气,看上去竟是一副行走江湖的剑客模样。

与从前楚禾印象中的模样大为不同,他身上抹去了旧日许多痕迹,仿佛一个崭新的人立在楚禾面前。

听见她的脚步声,魏葬偏转过身子,朦胧清寂的月光照在少年身上,让他看上去似乎永远都如从前那般干净纯粹。

见到楚禾,他脸上缓缓溢出一抹微笑,带着留恋,亦带着释然。

“魏葬…见过娘娘。”

楚禾脸上也慢慢笑开,一双温柔的眸子望着他,轻声道:

“自从那日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你,以为你早就离京去魏城了。”

魏葬低头腼腆一笑:

“前些日子奉了王命,帮助刑部追捕了一些赵郁遗留在城中的暗桩,一直不得空前来拜见娘娘。下个月初九,魏陵就要动工了,魏葬打算亲自回魏城,为先祖扶灵。”

楚禾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几样东西交到他手上:

“这是先前为你准备的令牌,还有一些金叶子,你都拿着。若想在哪处买一处宅院定下来,也可有些盈余。还有这支骨笛…既是你父亲的遗物,你便将它收好,心里也有个记挂。”

魏葬知她心意,便将她递过来的东西收下,垂头浅浅开口:

“魏葬曾经说过,小姐于魏葬,永远都是小姐。只要魏葬一息尚存,这句话便永远奏效。魏葬今日虽要离开,但来人倘若小姐需要魏葬,魏葬一定会出现。”

楚禾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我记下了。”

沉默了片刻,她又开口问:

“魏葬,你以后去哪里?”

魏葬仔细想了想,唇角凝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眼中像是一个少年一般有了憧憬和光。

他开口道:

“待扶灵之后,先走一趟漠北,再去北尧草原,最后回玉京看看,然后再南下南尧,看看海上是怎样一番光景…”

楚禾笑道:

“我差不多已经想到,日后大约江湖上会有一个行侠仗义的剑客,叫…”

她与魏葬同时开口:

“魏藏?”

两人相视一笑。

魏葬亦接着她的话开口道:

“魏葬刚到东尧的时候,小姐曾问我叫什么。今天,小姐还能再问一次么?”

楚禾心下了然,唇边挂着笑,极为认真地开口道:

“你叫什么名字?”

“魏藏。”

许久之后他又轻声开口:

“魏城的魏,宝藏的藏。”

月色犹如当年清冷,却未见旧日的生离死别。

昔年月下来去无影的刺客,如今真正成为了可以堂堂正正行走在阳光之下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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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送走魏藏之后,楚禾独自一人回到了寝宫之中,洗漱过后便躺在了偌大的床榻上,只塌边点着一盏孤灯。

她静静地望着那簇明亮的火苗,脑中回想着自己经历的这一世,心中忍不住一阵悸动。

看起来,她似乎改写了许多人的结局。

魏藏寻回了自己的身份,不再成为她生命里的影子,而是正大光明地走出了阴影之下,沐浴着阳光,书写着自己的故事。

而她,也不再作为赫元祯的附庸,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楚妃娘娘,在无尽深宫之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青春流逝。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她亦得到了前世从来不敢奢求的东西。

她想着想着,眼前跳动的烛火似乎渐渐将她催眠,眼皮也困得打起架来,慢慢阖上了双眼。

不知她一个人睡了多久,忽然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

那人轻嗅着她发间的清香,覆在她耳畔吻着,说了几句缠绵飘渺的话。也不知内容是什么,她在梦里羞红了脸,转身翻进那人怀里,熟睡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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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

谁知她躺着躺着,却愈发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那不对劲的感觉来源于她的小腹,她忽然感觉到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硌着她难受,甚至隔着两层亵衣也磨得她娇嫩的皮肤生疼。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东西存在感越来越明显,让她很不舒服,像是睡在原本柔软舒适的床榻上突然间多了件硬物一样。

她原以为是因为自己睡的不老实,才将被子卷在了身下硌着了自己。

可是楚禾睡的迷迷糊糊地,半分也睁不开眼睛,于是便闭着眼睛伸出手去按了按那东西。

谁知她的手心却触及一片滚烫,亦感觉到那并不是来源于自己身上的体温。

而且…这东西的手感怎么…

楚禾一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竟然趴在某人身上睡了一整晚。

再低头一看,直到她看清楚方才被自己“按下去”的东西是什么,当即便被吓醒了。

她闹出的动静惊醒了赫绍煊,只见他仍旧闭着眼睛,而干哑的嗓音则幽幽地传到她耳边:

“摸完就想着走?楚禾,你什么时候能对我公平一点?”

楚禾咽了咽口水,刚想偷偷摸摸地从他身上下去,却瞧见赫绍煊睁开一双略显疲惫的凤眸,懒懒地望了她一眼。

虽然他一声没吭,手上的动作却半分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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