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理了妆发,去敲浴房的门:“邱将军找我,在后门,我出去一趟。”
那边水声响起来,他估计也是没听清,没回答。宝宁没再叫,带着陈珈和刘嬷嬷匆匆过去了。
她不知道邱明山要干什么,但毕竟是男人,还是长辈,私会肯定是不行的,刘嬷嬷跟着能做个见证,至于陈珈,说实在的,宝宁是怕邱明山要劫持她。
这个想法挺起有些荒谬,但邱明山到底是敌是友,宝宁说不清楚,也并不信任。
他不是一直存了篡位的心思吗?
到了后门的转角处,隔着一扇月亮门,宝宁瞧见了邱明山的身影。他穿了一身常服,没有持剑,手里握着柄鞭子坐在石台上逗狗,月影朦胧下,仿佛一个慈祥的老人。
宝宁蹙蹙眉,轻唤了声:“阿黄。”
那只狗往后看,摇两下尾巴跑到宝宁脚边。
邱明山也看过来,站起来,颇拘谨地整理了下衣摆,笑道:“宝宁来了。”
宝宁问:“邱将军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我们这样见,到底不方便,有事要快些说。”
如此明显的疏离态度,邱明山的脸色僵了一瞬。他很快又恢复成温和的样子,笑道:“我明日就要回北疆了,今晚来知会你们一声。”
要走了?宝宁有些意外,颔首关切道:“路途遥远辛苦,将军要保重身体。”
“我知道你们都……不太待见我。”邱明山勉强笑着,眼尾处几道褶皱,“是我老了,和你们年轻的孩子说不上话,性子又古板倔强了些,让你们更讨厌。但宝宁,伯父待你们的心是真的。我看着原儿长大,很希望他以后过得好。以前是我急进了,让原儿和我的隔阂越来越深,我说了许多他不爱听的话,我们之间的误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
宝宁微微仰着头,和他对视:“将军到底要说什么呢?”
“但前几日,有个故人给我托了个梦,我忽然想通了。”邱明山道,“如果我给他的东西是他不想要的,就算我将世上所有的珍宝都抢夺来,放到他面前,他未必也会感激我。我想要的东西其实很简单,他满足就好,高兴就好。所以以后,我不会再逼着他做什么了。”
邱明山的语调慢慢的,宝宁心软,听他这样说话,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故去的祖母。
祖母是个慈祥的妇人,现在的邱明山给她的感觉也是慈祥的,充满关爱的。
宝宁的声音也放轻了:“将军,您说的‘他’,是王爷吗?”
“对。”邱明山微微点头,仍旧温和的笑着,“他性子太急,我和他面谈,他未必听得进去。所以要麻烦宝宁了,将伯父的话转告给他。你便告诉他,我要走了,但如果他需要我,我定会站出来,若不需要,那就算了。无论他想要做什么,放手去做,我和北疆的二十万兵士,永远是他坚实的后盾。”
他这样说话,宝宁忽然觉得有些心酸,她点头:“将军放心,我会转告的。”
“好孩子。”邱明山说着,从袖里又掏出一块令牌,塞到她的手里,“这是杨马岗的调兵符,那里有三千铁骑,都是精锐,交给他,需要自取。”
宝宁说好。
邱明山松了口气:“那我就走了。”
他手腕里鞭子动动,将阿黄勾过来,笑着道:“小阿黄,爷爷要走了,你说句送我的话。”
阿黄摇着尾巴甜腻腻地叫。
宝宁笑起来,恍然觉得,邱明山这突如其来的逗趣样子,像极了裴原,或者说裴原像极了他。
忽的想起昨日是邱明山的寿辰,他们忘了去道贺,宝宁叫刘嬷嬷出来,包上两只烧鸡给邱明山带走。这东西不值钱,但是一番心意,宝宁想,比起珍宝古玩,邱明山可能会更喜欢这件礼物。
果然,邱明山分外欢欣地收下,临走前深深看她一眼,眼神里充满喜爱。
宝宁看着他骑上马,扬鞭远去,捏紧了手里的那枚令牌。
她不由自主地在思索着,邱将军为什么会对裴原那么好,无声的好,这种关心实在超出了对小辈的疼爱之情。相比于宫里那位,宝宁对邱明山的印象更好一些,至少他们之间是没有猜忌的,还有寸缕的温情。
刘嬷嬷上前扶着她胳膊:“夫人,回去,王爷怕是都等着急了。”
宝宁点点头,走两步,忽然想起来:“陈珈呢?”
刘嬷嬷也不知道,两人正往四处看找着,不远处的柳树后猛然传来一声响彻天际的哀嚎。那简直都不是人声了,宝宁吓得一哆嗦,而后便看见吉祥蹿出来,嘴边的毛上还沾着血似的,眼睛像狼一样亮。
宝宁一愣,焦急问:“你把谁咬了?!”
吉祥摇头晃脑,很高兴的样子。宝宁晕头转向:“你把人咬成什么样儿了?!”
她话音刚落,苗管事捂着腿,从柳树后头爬出来,哭嚎着道:“王妃,王妃你救我啊!”
“……”
宝宁眯起眼睛看向他,奇怪他为什么在这,转瞬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陈珈安排的局。
她不着急了,淡声问:“苗管事,你在树后头做什么,偷听吗?”
“王妃,我流了好多血,我是不是要死了?”苗管事嘴唇苍白,颤抖着朝她伸出手,“王妃,那只恶犬它咬了我的腿,咬掉了我碗口那样大的一块肉……”
他是偶然路过这里,正好瞧见邱明山递给宝宁令牌。他想起陛下的嘱咐,说让他探查四皇子的举动与人情交往,便留了心眼想再听一听。眼看着都听完要走了,这么个庞然大狗突然跳出来,叫都不叫一声,冲着他的腿上来就是一口!
苗管事捶地痛哭:“王妃要为老奴主持公道啊!”
吉祥闻声转过身。獒犬的头像是磨盘那样大,雄壮如同野兽。苗管事怕极了,哆嗦着,话也说不利索,宝宁刚想再问句什么,就见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人怎么这么不禁吓。”宝宁拧起眉头,“送到医馆去,知会他的徒弟一声去照顾,留足了银两,其他的不必管了。”
刘嬷嬷担忧道:“毕竟是圣上钦点的人……”
宝宁道:“咬他的还是圣上钦送了牌子的狗呢!”
她想起被送牌子的狗是阿黄,抿抿唇,又补充了句:“是上钦送了牌子的狗的狗朋友。”
“他偷听,不咬断他的腿都是便宜他了,活该。”
苗管事被叫来的人抬走了,眼看着人走远,陈珈才出来道:“属下早就看见苗管事在树后,行迹鬼祟,但不好驱赶,才想出这样主意,让吉祥去赶他……没想到吉祥性情那样暴烈,直接上了嘴。”
“吉祥一向嫉恶如仇。”宝宁道,“回去准备温盐水,给它洗洗牙齿。”
……
宝宁转了一圈回去,裴原已经很不高兴,坐在屋里喝茶:“你去干什么了,那么久,在钓鱼吗?”
宝宁反驳道:“钓什么鱼呀!买了八十一条鱼,吉祥数,一条都不许少。”
裴原把茶盏放下,仍旧不悦:“那你去做什么了?大晚上打着灯笼在湖边数鱼,看你的鱼有没有死吗。”
“我……”宝宁恍然回过神儿,话头被裴原带偏了。
她赶紧不再说钓鱼的事,将发生的事与裴原说了遍,又将邱明山给的令牌交给他。
裴原在灯下翻看了遍令牌,又屈指弹了弹:“是真的。”
外头天热,宝宁回来后觉着浑身不舒服,准备亵衣要去洗澡。
听着裴原的话,她回头问:“明个要去送送将军吗?”
“他便衣离京,我去了反倒不好。”裴原把牌子扔回桌面上,“以后有机会再说。”
宝宁顺嘴道:“邱将军好像也挺可怜的,总是很寂寞的样子。”
裴原笑道:“他那么多妻妾,那么多子女,怎么会寂寞。”
宝宁为邱明山说话:“但我觉得,他对你的心是真的。”
裴原不爱听,她也不说了,抱着衣裳往浴房走,快进门时想起什么,回头喊裴原:“夫君!”
裴原手腕一哆嗦。宝宁什么时候这样叫过他,端敬又文雅的称呼,但蓦的听着,感觉还很不错。
裴原便也勾起和煦的笑容,回答她:“娘子。”
宝宁搓搓胳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皱皱鼻子,扒着门框,冲裴原小声道:“夫君,我觉得你那会儿说的话挺对的。”
裴原不解:“哪一句?”
“就是,鱼的数,要常常数。”宝宁和他打商量,“府上的鲤鱼是新买的,忽然换了地方,也不知道它们习不习惯,要不你去看看?回来与我报个数,我也好补上空缺。八十一这个数真的很好的,很吉祥,鲤鱼也是吉祥的东西,八十一条鱼吉上加吉……”
裴原问:“你让我打着灯笼去数鱼?”
“看你现在也没什么事。”宝宁身子藏在门后,露出脑袋来,笑容讨好,“就当为了府上吉星高照……”
宝宁看着裴原嘴角下弯,一副就要骂人的样子,不敢等他回答了,赶紧缩回浴房,砰的一声关上门。
裴原越想越气,一脚将凳子踹出老远,忍不住,冲里头吼:“你怕你的鱼死,就不怕我被毒蚊子咬吗?”
“明日去挑个吉日,把鱼都烤了,送它们大吉大利地去西天!”
“把你的那几本周易的书也烧了,好好的学问,让你学成了什么歪瓜裂枣的东西!”
“你那么讨吉祥,以后也叫我裴吉祥好了!”
宝宁终于出声,从里头回答:“吉祥是狗!”
裴原反应过来,怒气更盛,骂她:“季阿黄。”
宝宁生气地拍墙:“你是不是有些毛病……”
……
已经夜深,苗管事面如死灰地躺在医馆的小榻上,不时痛哼几声,苗小光在一旁伺候,也是垂头丧气。
一府的管事被狗咬,已经够丢脸了,又被送到医馆里,连个看顾慰问的人都没有,实在是丢脸至极!
苗小光低头看着自己就要漏脚尖的破布鞋,忽然不知道自己跟着师傅这么久,到底图什么。
别说钱了,连身体面的衣裳都难得,以前还能有些地位,盼着以后高升得个好前程。再看今日,简直是被赶出来的落魄,前途是别想了,别流落街头就算是菩萨保佑。
苗小光困倦得眼皮儿都睁不开,心中忧愁,手撑着下巴打瞌睡。
常喜从医馆的后门溜进来,看着这幅情景,轻轻叩了叩门:“小苗管事?”
苗小光没醒。
常喜又叫几声,他仍旧是昏昏沉沉的样子,常喜忍无可忍,大声道:“谁的银子掉到地上了!”
苗小光立刻坐直,高声答:“我的!别告诉我师傅!”
作者有话说:迟到了,前排送红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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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你
苗小光惺忪着眼睛到处搜寻,没见着银子,瞧见一双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高底黑靴。
他愣了下,顺着那人的腿往上看,对上常喜不耐烦的眼睛。
苗小光这次彻底醒了。常年在宫中做事,他当然见过太子身旁的大太监,那是他心中不可触及的官途巅峰!大人物突然降临,苗小光又惊喜,又惶恐,连忙站起身行礼问:“常公公,您来是有什么事儿?”
常喜瞄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出来说话。”
苗小光颠颠地跟出去。常喜带他到一处僻静的街角,转头看看四周无人,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你师傅现在是济北王府的管事?”
苗小光见着银子,眼珠子都要掉下来,连连点头道:“是,是。”
常喜问:“那你自然也能随意出入济北王府了?”
苗小光答:“自然的。”
“帮我个忙,这银子就是你的。”常喜朝他挑了挑下巴,又从袖中掏出一个竹筒,“这里头是一封密信,交给济北王妃。怎么样,简单?”
苗小光不是傻子,他犹疑问:“这是让我做线人?不行,这可不行,要被撵出去的!”
“不是线人。”常喜瞪他一眼,“只是让你传个信,再递句话,跑个腿儿而已。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你传话能有什么错,若王妃问起,你如实说就行了。”
苗小光舔舔嘴唇:“如此简单,为什么花高价找到我?”
常喜噎住。他能怎么办,王妃把王府守得严如铁桶,门口的守卫一个个和木头桩子似的,一问来人是太子府的,连话都不愿传,将他们当成有毒的癞蛤|蟆,就差拿叉戟赶人了。他实在找不到别的门路,除了这个一看就缺钱得要死的苗小光。
常喜不回答他这个问题,沉着脸把银锭子收起来,吓唬他道:“你若不愿就算了。只是原先和你师傅关系不错,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看你也不缺这点钱,罢了,我找别人去……”他转身就要走。
“常公公!”苗小光急忙拉住他,“送信当然没问题,小差事而已!只是,我能先看看这信上写的什么吗?若是些大逆不道的话,我怕跟着掉脑袋!”
常喜道:“随你。”他把竹筒扔到苗小光怀里。
苗小光接住,借着微弱的晨光看上头的字,只是几个名字而已:冯永嘉,徐广,周江成,邱灵珺……
苗小光问:“需要我带什么话儿?”
常喜道:“你只需问王妃一句,她想不想知道这些人的下场。”
这不难,应该也没什么危险,苗小光放了心。
他拍着胸脯保证道:“常公公,您放心,我肯定办得成!”
常喜嘱咐:“记着要避开王爷,寻个机会,王爷什么时候不在府上了,你再问。若做得好,再送你一锭金子!”
苗小光应好,而后欢天喜地地从常喜那里取了银子,放嘴里咬一下,道谢后进了医馆。
常喜撩了撩鬓发,意味深长地一笑,也欢喜地上了路边停靠的马车。
他就不信,如果王妃知道了那些人是如何惨死,裴原那厮又是如何心狠手毒,她会不害怕?越是单纯的人,就越会怕。
……
又过两日,宝宁去医馆探望了眼苗管事。
他好像精神好多了,靠在软塌上喝汤,宝宁宽慰他,让他好好休息,说给他租了个小宅子,过两天让他搬过去养伤。苗管事听了后很震惊,宝宁是要借此事将他给赶出去了!
他担忧害怕,急忙认错,宝宁没听,留下些钱,笑着与他道辞回府了。
前几日她还一直困扰着,怎么不动声色地将周帝插|进来的这个钉子给除掉,没想到竟然这样凑巧。吉祥这一咬,解决了她的心腹大患。
裴原回家的时候,宝宁正在焖土豆排骨,肉香味进了院门口就能闻得见。
“这是什么好日子?做的这大鱼大肉。”裴原把剑放下,往厨房走,“发财了?”
“瞧你那委屈的样子,不发财的时候给你吃野菜汤了?”宝宁招呼他过来,拿筷子戳排骨上的肉给他看,“瞧瞧,酥不酥,肯定一抿就化,入味极了。”
裴原道:“给我尝尝。”
宝宁挑下一筷子肉,用手接着喂到裴原嘴边,问:“咸淡合适吗?”
“正好。”裴原的手自然地搭在她腰上,“来口酒就更好了。”
宝宁哼一声:“想得美,这辈子都别想再喝酒了。”
她想起什么,威胁他:“明日出门在外,没我看着,你可不许偷偷饮酒。我会让陈珈看着你的,若偷喝了,别想进我的门。”
陶茂兵在那次刺杀中死了,京都守备的职位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补上,裴原接手了一部分职责,每半月需要去巡防几日。今晚出发,大概两三日后的早上能回来。
裴原问:“那我渴了喝什么,你看晚上天多热,白水放外头待一会就变得温吞吞的,喝了根本不解渴。”
“这我肯定想好了呀!”
宝宁把锅铲放下,踮脚将架子上的一个皮囊壶拿下来,献宝似的递给裴原,“这里头是红枣炖红糖,还是冰着的!这壶的做工很奇妙,在外皮和内壶之间有个小夹层,里头都是碎冰块,估摸着到晚上也不会化没。这下喝着解渴了,还补身子。”
裴原摸那个壶,果真入手冰凉,很清爽。
“这壶里装点什么不好,非得装补汤。这味儿要是传出去,别人来问我喝的是什么,我多没面子!”
宝宁道:“就你那张脸一沉,谁敢问你?要笑话你也是背地里,偷偷地笑,你也听不见,就当不知道好了。反正补汤是必须要喝的,我让陈珈看着你喝,要是偷偷倒掉了,就别回家了。”
裴原脸色不太好看,宝宁搡他胳膊一下:“快将馒头端出去,吃完了饭还剩些时间,带你去看我养的鸡。”
晚饭还是在院里吃,夏日晚上风很舒服,还能闻到花香。
馒头是在排骨汤上焖熟的,底下一层面皮都浸透了肉汤的颜色和味道,吃起来很香。裴原看着那碟馒头,忽然就想起了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在那个小院子里的事。
那时候宝宁经常做这样的菜,院子很小,天气有些冷,院里很多活物,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生活是件那么有趣的事。不需要征战沙场,不需要刀光血影,一些琐琐碎碎的小事,就已经很精彩。
宝宁看着裴原将一锅排骨都吃完,骨头扔给两条狗,她心满意足地拉着裴原去南院:“这几天你回来太晚,天黑了,鸡崽们都进窝去了,你也看不见。这次正好,领你看一眼,黄绒绒地有趣极了!”
裴原盯着她那两条小短腿,不知怎么,忽然问了句:“宁宁,你说你跳起来能打到我的头吗?”
宝宁惊诧地住脚,不可置信地问他:“你说什么?”
裴原正色:“没什么。”
宝宁已经明白过来,气愤道:“你是在嘲讽我。”
“我没有。”裴原摸摸她的脸,“但听说跳一跳确实会长高。这样,咱们待会回去,我在墙上比着你的个子画一道线,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试试看跳起来摸门框,等我回来,咱们去比那条线,看有没有用?”
宝宁拍开他的手:“我还没有嫌弃你长得黑,你倒嫌我不够高了。你也给你出个法子,你把牙齿用锅灰涂黑了,这样两相对比,就显得脸皮变白了。”
裴原笑起来。
宝宁也跟着他笑,抬头看看天色,着急道:“很晚了,快去看看,看完了鸡崽就送你走。”
裴原问:“我要走好几日,你都不想我的?”
宝宁挽住他手臂,笑着道:“以后你不是经常要离府,我可不能总想念你,思虑过多,要人老珠黄的。你在外头好好做你的事,我养我的鸡鸭,开我的铺子,等你回家了,我们再高高兴兴在一起,我给你做好吃的饭菜,不是很好吗?”
“小没心肝儿的。”裴原眯着眼掐她的鼻子,“若是你养的狗和羊也出府好几日,你也这么想?”
宝宁道:“你总和它们比较什么。”
裴原说:“我嫉妒。”
宝宁笑话他没出息。晚饭吃得太饱,在南院转了一圈,再到湖边转一圈,看乌龟在荷叶上爬来爬去,天就黑了。陈珈已经等了很久,王府周围都是亲兵把守,不需要他,陈珈便归了队,官升二级,现在神气活现得很。
裴原回屋换了身甲胄,宝宁坐在门槛上看他。
倒是第一次见他穿这样的服饰,更显得肩膀宽阔,腰肢劲瘦,脸也好看。宝宁咬一口手里的梨子,有些骄傲地想,她把裴原养得很好,甚至比吉祥还要健壮一些。
裴原换了衣裳,脸色严整不少,也不和她调笑了,伸手道:“剑来。”
宝宁不解问:“什么意思?”
裴原恨其不争地看她:“是取剑过来的意思。”
宝宁反应过来,连忙去取墙上挂着的佩剑,交到他手里。
裴原低头看她一会,眼中情绪不舍,再看宝宁仍旧高高兴兴的,恨恨地搂一把她的腰,咬耳朵道:“小白眼狼。”
宝宁顺势在他脸颊啵地亲一口:“其实很想你的,早点回来。”
裴原脸色稍霁,心中也舒坦许多,拎着剑往外走。
宝宁倚着门看他背影,想起什么,扬声道:“给你炖的红枣汤,记得喝。”
裴原回头看她一眼,摆摆手,和陈珈一同离去了。
宝宁把剩下的梨子吃掉,梨核扔进阿黄的狗盆里。月色清朗,她心也平静,环顾着她的小院子,只觉自己以前实在多虑。就算换了个地方住,换了个别人对自己的称呼,又有什么关系呢。裴原还是那个裴原,他永远不会变。
苗小光捏着常喜交给他的竹筒找上来的时候,宝宁正在看如意楼的账本。
作者有话说:当然无虐啦,怎么会有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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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你们能不能看懂我的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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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魄力
如意楼每日收入不菲,但溧湖到底是个小县城,客人少,从京城过去也不方便。
宝宁一直琢磨着在京城也开一家分店,只是刚搬家事情多,顾不上这事。现在闲下来,就总琢磨着,要在哪里选址。
屋内算珠噼里啪啦响着,宝宁专心致志,刘嬷嬷第一次敲门她没听见,敲了第二次才抬起头,茫然问:“怎么了?”
刘嬷嬷道:“苗小光来了,说要见王妃。”
怕宝宁不记得这是谁,她又补充句:“是苗管事的那个小徒弟。”
宝宁“哦”了声,把账本阖上,吩咐道:“让他进来。”
宝宁本以为是因为苗管事的事,苗小光来求情,想回府,或是多讨一点药钱。但看苗小光进门时的神情,好像挺欢欣的,没有愁苦,眼睛亮亮的,很有礼数地跪下行礼。这反应超出预期,宝宁看他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审慎。
叫起后,宝宁温声问:“你来是做什么的,你师傅那里有什么问题吗?”
“师傅很好。”苗小光依照常喜后来教他的,坦荡对上宝宁的双眼,“是在府门口时遇见个人,说要给王妃送信,奴才便帮着跑了一趟腿。”
说着,他将袖中的竹筒拿出来,双手奉给宝宁。
宝宁看他举止正常,不慌不乱,点点头。这理由说得过去。
苗小光看她脸色如常,松了一口气,暗道这果然是好差事,没危险,还很赚钱。若以后这样的活儿再多一点就好了,他能早日攒钱买一座宅子,不用再过看人眼色的下人日子。
宝宁让他把东西递过来,边拆开边问:“是谁的信?”
苗小光放松警惕答:“是常喜公公。”
宝宁手上的动作停住,脸也冷下来。
她对裴霄和常喜这两个人称得上是厌恶,听着这名字就知道没好事,特意嘱咐了门口的侍卫不要和太子府的人有接触,没想到兜兜转转的,让这苗小光把信送了进来。
在苗小光惊诧的目光下,宝宁把拆了一半的竹筒又装回去,啪的一声甩在地上,厉声责问他:“好大的胆子啊,你到底是什么人!”
苗小光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下,他不知道宝宁为什么突然翻脸,赶紧求饶道:“王妃明鉴,奴才没有二心啊!”
宝宁问:“那为什么这信不是门房的人送进来,偏偏是你。你和常喜公公很熟识吗,还是你和太子殿下交往甚密?”
其实苗小光刚进门,宝宁就不高兴了。她本以为把苗管事送出府就算了,却忘了他还有个徒弟。苗小光没犯错,她没理由也撵出去,但放府里又碍眼,不是一条心。趁着这件事,正好敲打一番。
苗小光头晕目眩,没想到宝宁扣这样一个大帽子给自己,忙叩首道:“奴才冤枉啊!奴才哪有本事与常喜公公有私交,只是因为常公公和奴才的师傅是好友,才托了奴才送信,实在没想到会让王妃不悦……”
“你觉得你师傅是什么正人君子?”宝宁质问他,“他长了一双顺风耳,到哪里都要偷听,我看他是圣上送来的,不好责怪,没想到心里这样没脸没皮!你回去告诉他,被狗咬了就好好地歇着,操心这操心那,他不累吗?就算从狗嘴底下侥幸活了命,迟早也要被自己累死!还有你,你倒是热心肠喜欢帮人办事,既然那样闲不住,去洒扫茅厕好了!”
这一番叱问,苗小光像被泼了盆冷水,他什么也不敢解释,喏喏应下。
宝宁指着地上的密信冲他道:“瓜田李下,这样的信我不会看,要避嫌。你最好也避嫌,别干这样暗地里送信的事,让人抓住了,说你是奸细,打断你的腿!”
苗小光面如死灰,磕头说是。
宝宁冷冷道:“出去。”
苗小光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把这事办砸的,最开始不是好好的,怎么就急转直下,还将他骂了一顿?
他垂头丧气地往外走,心里想着该怎么和常喜交代,不知道宝宁已经注意他的鞋子很久了。
在跨出门槛的前一瞬,宝宁忽然道:“你站住。”
苗小光后背一凉,急忙住脚,心底暗自叫苦。
以前觉得这个王妃貌美温和,太监也喜欢美人,苗小光总幻想着有机会和她说说话。但现在,宝宁的声音彷如催命符。
宝宁又道:“你转过来。”
苗小光僵硬地转过身子,宝宁又仔细看了看他的鞋,抬头问:“你鞋子哪里来的?”
苗小光心里咯噔一声,结巴道:“新,新买的。”
“哪来的钱?”宝宁狐疑地看着他,“你贪了你师傅的药钱了?”
苗小光叫冤道:“奴才怎敢啊!”
宝宁了然道:“我知道了,肯定是常喜给你的钱,你受贿了!”
不等苗小光说什么,宝宁挥手道:“叫人来,给我搜他的身!”
刘嬷嬷出门,不过喘息功夫,闯进屋子几个彪形大汉,按着苗小光的头将他按趴在地上,大手上下摸一遍,果然摸出一个半鼓的钱袋子,交给宝宁。
宝宁掂了掂,偏头问:“你师傅一贫如洗,若不是常喜送你,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别告诉我天上掉下来一个银锭子,正好砸了你的头!”
苗小光面如土色。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舌头打结说不出话,只觉悔不当初,叩首哭道:“王妃明鉴,奴才真的没有外心啊!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收了常公公的钱,别的事什么都没做啊……”
“我不信你。”宝宁把钱袋子扔到旁边桌上,啜一口茶道,“你们师徒这样的人,心眼不正,我可不敢留。等王爷回来,我会请他奏明圣上,你们爱去哪里去哪里,不要回来了。”
苗小光大惊失色,还想挽留。宝宁使一个眼色,两侧的亲兵一把卸掉苗小光的下巴,拖着他的肩膀给拖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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