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儿了吗?”宝宁的第一反应就是今晚他们的行动,试探问他。
裴原摇头,宝宁“噢”了声,又想起了什么:“公孙竹,公孙竹是不是被抓到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裴原道:“魏濛在审了,无需我。”
问一句,答一句,油嘴滑舌的样子不见了。
宝宁的心也渐渐沉下来。她直觉裴原是有事瞒着她,但这人像只死鸭子,他若不肯说,是什么都问不出的。
宝宁叹了口气,穿鞋子下地去:“你去冲个澡,我给你找衣裳。”
身后传来裴原的声音,好像很随意的样子:“你今晚,有见过别的人吗?”
“我见了好多人。”宝宁回头看他,手里拿一件崭新的寝衣,抖开,念叨着,“见了我家姨娘,主母,邱六姑娘……”
宝宁忽然想起来邱灵珺对她做的那些事。裴原已经都知道了,他应该在处理,宝宁并不担心裴原会对邱灵珺心慈手软,但邱灵珺到底是邱将军的女儿,还会是未来的二皇子妃,闹得太过火儿似乎也不好。
想了想,宝宁还是决定不管了。她是个甩手掌柜的性子,最不爱操心,裴原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宝宁信任他会做得很好。
宝宁抱着衣裳走过来,一件件搭在屏风后面的置衣架上:“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些了?”
“随口一问。”裴原趿着鞋走到宝宁身边,从身后环着她,下巴抵在宝宁发旋上,声音低缓,“宁宁,我这人心眼小,你千万别有事瞒着我。”
“你今天真的有点奇怪。”宝宁疑惑地看他一眼,见裴原眸色深深,踮起脚,笑着搓了搓他的脸,“快去洗澡,我前几日给你买了新胰子,松香味道的,你肯定喜欢。”
裴原轻轻亲了下她唇角,应了一声。
宝宁离开了浴房。
对于裴原的反常,她是没往心里去的。他这人心思重,谁知道忽的想起什么,他就高兴了,又想起什么,就不高兴了。
裴原的情绪需要自己去调整,宝宁给他留有时间与空间,只要裴原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举动就好了。宝宁相信裴原,他不会伤害她。
阿黄和阿绵都到了要睡觉的时候,它们喜欢到床上和榻上去蹭,每天都得干干净净的。宝宁给它们擦了脸和爪子,又擦了小屁股,用湿布巾刷了一遍毛,放它们各自睡觉。自己也洗了手躺到床上去,鼓捣她这段日子正准备做的竹蜻蜓。
……
裴原赤身站在屏风后头,舀一舀水,闭眼从头往下浇。
外头宝宁在和阿黄嬉闹,笑声动听,裴原的脑子里不住地回想着那根簪子,和里头的字条。
孟凡,裴原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
半月前,这个叫孟凡的人送来了一个匣子,里头是一套头面,说是给宝宁的赔礼。裴原回忆着宝宁当时的神态与言语,她好像也没多惊喜和高兴的样子,就像是收到一份再平常不过的礼物。后来他将匣子藏起来了,宝宁也什么都没说,没发生过一样。
但是,难道,他们一直在悄悄联系吗?
裴原捏着舀子的手指泛白,他极力忍住从心底喷涌而出的酸涩与愤怒。
裴原告诉自己,宝宁是不会做那样的事的,绝对不会。
但是那根簪子那样精巧,孟凡是自小浸淫于雕刻工艺的,他做得出。还有那纸条上写着那个匣子的事,裴原从未与任何人提起过,宝宁肯定也没有。她喜静,每日呆在院子里,都不与外人说话的。知道这个匣子的人就只有他、宝宁,和孟凡。
就算有有心人挑拨,又怎么会将细节指出的如此明晰呢?
宝宁真的背叛了他吗?她真的与外人私通苟合吗?她一直在伪装,在骗他吗?
裴原的呼吸愈发沉重,他快要被这个念头折磨疯了。
裴原想要选择相信,但是在有关宝宁的事上,他无法保持理智。
他敏感、多疑、偏执,他都知道。宝宁太重要,他恨不得将她锁在屋子里藏起来,旁人看一眼,他都嫉妒得发疯。
温热的水浇在皮肤上,将心中的那团火烧得更热。
宝宁的笑脸,那根簪子,那张纸条,接连着在他脑海里出现。裴原紧抿着唇,终是克制不住内心的焦躁,扬手将手里的舀子砸了下去。
坚硬的木头落在地上,哐的一声!
宝宁坐在床上专心弄着手里东西,屏风后蓦的传来一声巨响,吓了一跳。
以为裴原腿疾又犯了,摔了,宝宁着急地要过去:“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东西没抓稳,别担心。”里头静默一瞬,而后传来裴原平稳的声音。
宝宁顿住了脚,往回走。但心底的那丝不安扩大了。他太反常。
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宝宁回身,裴原已经出来,水珠没擦,顺着臂膀往下淌,穿了件白色亵裤,布料黏在了腿上。
他直接走到桌子旁吹了灯,回去牵着宝宁往床边走:“别玩了,睡。”
“怎么都不擦擦,把被子都弄湿啦。”宝宁随着他步子走,强笑了下,“洗澡之前不还挺精神的,怎么一下子困成这样,说吹灯就吹了。我床上还摆了好多小物件,没收拾呢……”
宝宁喋喋不休的,想要化解屋里忽然变得尴尬的氛围,裴原听了几句,猛地站定,扯着她胳膊将她拉到身前。
两人对视一会,裴原忽的俯身攥住她的唇。
宝宁惊愕地睁大眼。
裴原以往也不是没亲过她,但都是浅浅的啄吻,没像现在这次,几乎是在咬她。他用牙齿叼住她下唇,大力地吮吸,又掰正她的头,想要吞她的舌。他力气大到可怕,宝宁觉得舌根都酸了,他仍觉得不够似的,唇往下移,去吸她锁骨。
宝宁吓坏了,她觉得疼了,扭动挣扎。裴原不肯松手,抱住她扑到床上去,两手按住她肩,灼烫气息都扑在宝宁耳根。
裴原对准了她锁骨上那颗粉色的小痣,狠狠地咬了口。宝宁尖叫,他后悔了,又轻轻地啄,舔吻,哄她。
“裴原,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宝宁慑于他突如其来的疯狂,又疼又慌,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疼你。”裴原声音低低的。
他克制着止住了动作,只是紧紧搂着她,头埋在她颈窝。
宝宁惊魂未定。
她察觉到裴原此刻脆弱情绪,虽不知为什么,犹豫一瞬,还是搂住他肩,小声哄慰他:“裴原,你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你与我说好不好?”
裴原几乎是喟叹般地唤了声她的名字:“宝儿……”
宝宁心弦一动,柔软地应了声。
裴原说:“我什么都给你,你可千万千万,别骗我。”
宝宁愣住。
……
第二日早上,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裴原昨晚的怪异举动通通消失,依旧与她插科打诨,拿着肉包子逗狗玩,没什么正经样子。
宝宁问他昨晚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什么骗不骗的。裴原闭口不提,宝宁也只好作罢。
中午时候,魏濛来了一次,裴原出去,他们在院门口说了好半晌话,宝宁听见话音,说的大概是公孙竹的事。那死老头倔得很,魏濛说他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最后魏濛亲自动了刑,几鞭子差点将他抽了个半死。公孙竹才交代了。
他的交代是,宁可死,也无可奉告。因为他唯一的孙儿在裴霄的手里,若他真的说错了什么,最后受苦的,会是他的孙儿。
至于裴原赤丹毒的解药,他身上是真的没有,打死他也变不出来。
这算不上是个好消息。
裴原早已料到似的,没说什么,问了几句宝宁娘家的事。
魏濛说,许姨娘挺好的,没受昨日波折的影响,季嘉盈被烧着了腿,受一些罪,但好好养着就行,也死不了。陶氏昨天在太子府生了,是个小女儿,活泼健康,但与她长久以来期望相悖,陶氏当场情绪崩溃,撒泼了一场,被裴霄遣人给送回国公府了。
魏濛最后问起了邱灵珺要怎么处置。
裴原淡淡道:“先关着,饿她三天,别给水,不许睡觉,邱将军求情不要理。盘问她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她把脑子里那些腌臜想法一个一个地给我吐出来,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想玩什么花样。”
魏濛领命离开。
宝宁仍旧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摆弄自己的小玩具,伺候家里两个小祖宗,窗根底下新种了两丛花,她浇浇水,玩腻了就去找裴原说话。
一切都很正常。
那根簪子就摆在床头,一个很显眼的位置。裴原不时瞄上两眼,见宝宁根本没在意那簪子,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渐渐落了地。
纸条上写的是,明日将军府南角门见。她到底会不会去呢?裴原想,宝宁不会去的。
她好像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儿的样子,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而且,他的宝宁怎么会背着他做出那样的事呢?
裴原庆幸自己没有对着宝宁发火,是他太多疑了,他应该选择给宝宁更多一点信任的。她那么好,又乖。
所以在第二日中午,魏濛又来找他,说有要事一定要与他协商的时候,裴原随他出去了。
宝宁坐在门口给阿绵梳毛,裴原刚走,刘嬷嬷便来通秉,说七姑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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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角门
宝宁抬眼望过去,邱灵雁站在刘嬷嬷旁边,她还是那样羞怯的样子,宝宁却生不出怜惜了,只觉得古怪。
“姐姐。”邱灵雁瞧见她没有以往的笑模样,慌了一瞬,唤她。
“进来。”宝宁拍拍小羊的屁股让它去玩,将刷子上的白毛摘掉,起身往屋走。
刘嬷嬷毫不知情,她记得宝宁是很喜欢七姑娘的,怎么今日这么冷淡了。她以为宝宁心情不好,嘱咐邱灵雁待会谨言慎行,不要惹宝宁生气。邱灵雁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垂着脑袋跟上宝宁。
宝宁在桌边坐下,尽量不让语气显得生硬:“雁子,姐姐想问你一件事。”
“您,您说。”
“你有没有在这张桌子上,”宝宁手指点了点桌面,“拿走过什么东西?”
“我!”邱灵雁像是被踩中尾巴一样抬起头,目光闪躲。她还没坏到根上,对于自己做过的错事,她感到愧疚,不知如何掩饰。
宝宁什么都明白了,眼里掠过浓重的失望。
那日在太子府,那个叫原哥的人腰上系着一枚裴原的玉扣。宝宁一直疑惑那枚玉扣到底是怎么落入他人之手的,今早突然想明白,唯一可疑的人就是邱灵雁。但怀疑是怀疑,现在真的证实了,宝宁还是觉得难过。
她真心待她,怎么就得到了这样的结果呢?
“姐姐……”邱灵雁手指抓着桌面,眼眶渐渐发红,她忽的脱离座位跪在了宝宁脚边,痛哭出声,“我对不起你,是我的六姐姐让我这样做的,我不敢不听她的,真的不敢。她会打我的……我不知道她是想做什么,她只让我拿一件四皇子的东西,我觉得没关系的,就拿了。”
“算了,你不用解释了。”宝宁抿唇,别开眼,“我不想听。”
邱灵雁跪在地上,仰头惶然地看着她:“我发誓,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若有一句假话,我……”
“无论你说的是真还是假,我都不想听了。”宝宁站起来,背身对着她,语气冷下来,“你做的事情到底是对是错,你心里清楚,不需要我来教。你年纪小,受人蛊惑,身不由己,你有自己的理由,我理解但不原谅。我舍不下那个心罚你,就当真情错付,你也不必恳求我什么,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别再来见我就是了。你走。”
“姐姐……”邱灵雁捂着脸哭出声,“姐姐,我真的有苦衷的。”
她挽起袖子,站起来跑到宝宁面前,给她看:“我六姐姐真的会责骂我,如果我不听她的话,她打我的……”
宝宁垂眼扫过去,邱灵雁细白的胳膊上果真布满淤青掐痕,有的地方已经紫了,分外可怖。
宝宁狠狠心,不再看:“所以你更要离我远一些,要不然你六姐姐再让你对我做什么事,你做还是不做?”
宝宁道:“你赶紧滚!”
说完,她搡着邱灵雁后背将她推出去,又唤刘嬷嬷来将她带走,自己转身进了屋子,关上门。
邱灵雁满眼受伤,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终是蹲在地上大哭出声。
宝宁心里也觉得不好受。她深呼了一口气,转头往内间走,不再理会外头的事。
刘嬷嬷一脸无措,心疼地扶起邱灵雁。她不知该怎么安慰,不敢再留她,哄几句擦擦泪,还是将她送走了。
走在后院的小路上,邱灵雁一路都在落泪。她知道自己对不起宝宁,但是又真的没有办法。她想从邱灵珺口中得知一些什么有用的东西,偷偷告诉宝宁,但是邱灵珺不肯和她说,只是吩咐她做这做那。做的不好,就打她。
半月前让她拿了四皇子的玉扣,打听了一个叫孟凡的人的消息。
前两天太子迎娶侧妃,六姐姐走前又吩咐她,让她在今天未时的时候将宝宁引到南角门的地方。
就是现在了。
但是宝宁不相信她了,她不肯来。
六姐姐没有回来,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菘兰和芍兰也没有回来,邱灵雁不知道她们做什么去了,只知道将宝宁引去的事情很重要。如果她做不好,等邱灵珺回来,她肯定会被打死的!
邱灵雁又愧疚又急迫,她在南角门的地方转了好多圈,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荷花池处,牙一咬,有了算计。
……
宝宁在内室午睡,半梦半醒间,听见院里传来急迫的交谈声。
接着,刘嬷嬷哀嚎着拍了几下大腿,奔到房门前,急促敲了几下:“夫人,夫人不好了,七姑娘落水了!”
宝宁蹙蹙眉,最开始没听见,刘嬷嬷又喊几声,她猛地醒过神来,披了衣裳往外跑。
宝宁震惊问:“七姑娘怎么会落水的?”
“不知,来找人的丫鬟就说看见七姑娘心情郁卒地在湖边走,许是失了足,一下子就掉进去了。”刘嬷嬷急得长吁短叹,“她不会水,赶紧来找人帮忙,咱们这离南角门那边的湖岸最近,就先来咱们这找帮忙人手。我说没人,那丫鬟又急匆匆去别的地方找人了。”
听了这样解释,宝宁顿觉自责了起来。
宝宁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将话说得太重了,对待一个九岁的孩子,她骂了滚字,难不成伤了她的心了?
宝宁没法说服自己不管不问,她叹了口气,去屋里快速整好了着装,冲刘嬷嬷道:“去南角门瞧瞧。”
刘嬷嬷应了声,两人急匆匆朝那边走去,但越走就越发现不对劲了。按理说,那个找人帮忙的丫鬟应该找到人了才对,但过去的一路上空荡荡的,什么动静都没有。宝宁心中疑惑,可人命关天,她压下疑虑,还是走过去。
湖边也静悄悄的,湖里也静悄悄的。
宝宁心中咯噔一声,难道那丫鬟是在骗她?还是邱灵雁在耍什么小把戏?
刘嬷嬷也懵了:“这,这怎么回事?”
“你绕着湖周再看看,若没动静,咱们就回。”宝宁脸沉下来。
刘嬷嬷应了声,赶紧小跑着去查看。
宝宁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身后忽然传来响动。宝宁回头,正对着南角门的方向,她瞧见一棵高大的合欢树后头闪过一个人影,不太高,和邱灵雁很像。
宝宁眼睛微眯,走了过去,边扬声唤:“七姑娘?”
没人回应。宝宁又走几步,眼看到了门边,她又唤了声:“七姑娘,你在吗?”
身后的角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拉开了,宝宁回头看,对上孟凡的脸,一老奴在旁边为他推门,笑道:“孟公子,就是这里了。”
宝宁和孟凡面面相觑,均是诧异模样。
宝宁问:“孟公子是来做什么的?”
孟凡答:“受邀而来,将军府一位姑娘下的请帖,说想让我帮忙做一套新颖的头面。她腿脚不便,不方便到店中去,我就亲自来跑了这一趟。约的地方是南角门。”
怎么就这么巧了?
宝宁呆滞片刻,忽的察觉出不对来。她扭身就想走,抬起头才看见裴原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拳头攥在身侧,愤怒地看着她。
……
魏濛忽然找他,是因着公孙竹趁人不备撞柱自尽了,裴原匆匆赶过去,处理好后又匆匆赶回来。
可进了屋,里头安安静静的,半个人影都没。他立刻就想起了簪中的那张纸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马不停蹄赶往信中约定地方。
就瞧见宝宁与那个叫孟凡的相对站着,一脸情真意切,不知在说些什么。
那一瞬,裴原觉得心都拧绞在了一起。耳边嗡嗡作响,宝宁慌张地跑到他面前像是在解释什么,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出离愤怒。
作者有话说:嗨呀,不要慌,裴哥疑心重这个性格必须要整治的。
炮灰都会死很惨,误会很快会解开,感情会超甜,火葬场葬葬更健康。
☆、野男人
孟凡瞧见这情景,自知被算计,一刻也不敢待了,偷偷溜走。
“这,这是怎么回事?”刘嬷嬷跑过来,她感受到宝宁与裴原之间僵滞的气氛,焦急地摆手,“四皇子,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气,不要吵架。”
裴原伸手将她挥开,往前踏一步,低头对上宝宁的眼。
他眼神冷得像是淬了冰刀。宝宁怕他误会,本急于解释的,她一腔热情,心中存着不知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她与裴原生活这样久,他了解自己是怎样的人,一些话,她说开了就好了。
但看着裴原现在冷漠神情,宝宁像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喉头哽住,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裴原一字一句,咬着牙道:“你骗了我。”
宝宁费力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有。”
裴原冷笑了一声,忽的抬起手钳住宝宁的下巴:“你当我是瞎子吗?”
“裴原,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袖子底下,宝宁指头掐住自己的手心,她尽量克制住心底翻涌的酸涩,平静地道:“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听我的解释。你看到的什么不一定是真的,你有怀疑,你应该问我,让我来解答,而不是凭空臆想。”
裴原的理智已经被妒忌蒙蔽了,他手往下放在宝宁雪白的颈子上,心头翻腾着熊熊烈火。
他一想到刚才的画面,恨不得将她掐死。他们一起死在这算了。
裴原恨恨道:“我听你解释什么?听你如何狡辩,听你如何藏了叛我的心,如何悄无声息地去见野男人吗?!”
宝宁望着他通红的眼,摇头,喃喃道:“你疯了吗?”
“我就是疯了,也是被你们这对狗男女给逼疯的!”裴原将脸凑近宝宁,他语气低狠,口不择言,满腔愤怒急于发泄。他到底是舍不得伤害宝宁的,手掌从她脖颈处离开,搭在她肩上,攥起拳,呵了声,咬牙切齿地重复,“狗、男、女。”
这三个字宝宁的心跌到了谷底,她看着裴原的脸,觉得手脚冰凉,头发丝儿都是凉的。
宝宁的眼神难以置信的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裴原鼻息沉重,他恶狠狠盯着宝宁,脸上的每一丝肌肉都像是僵直了,做不出表情。
宝宁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急于解释的样子简直可笑。
相信她的人,不用解释也会相信,不相信她的人,说破了天也觉得她是在狡辩。
宝宁喉咙里像是塞了团棉花,鼻头酸涩,眼也酸。她心里有很多话,不知从何说起,也没有必要说了。
宝宁不敢想象,裴原对着她说那样不堪入耳的三个字,他怎么说出口的?
气氛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裴原看着宝宁的眼睛,看她从一开始的急迫慌张,到诧异受伤,到现在的木然冷漠。他的心像是被刀子扎了一下,淡淡的恐慌感袭来,裴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恐慌,做错事的人明明不是他,但看着宝宁现在的漠然样子,他害怕了。
“你……”
宝宁狠狠瞪他一眼,甩开他的手:“你给我滚!”
她生气了。她凭什么生气?
裴原倒吸了口气,见宝宁转身要走,伸手要去抓她腕子,宝宁冷着脸甩开,她步伐飞快,直直地朝院子走。裴原一拳捶上旁边树干,树叶扑簌簌掉落,他咬紧牙关,急促跟上宝宁。
他要和她问个清楚!
院里,阿黄和阿绵正在玩闹,本高兴着,瞧见宝宁满面泪痕进来,停住了动作。
裴原脸上挂着冰霜,随在她身后。宝宁踏进屋子,裴原跟上,反手哐的一声带上门,气急败坏道:“你跑什么!”
宝宁站定,她抹一把脸,原本焦躁不稳的情绪已经平复。她现在心情很平静,语气也平静,转头看向裴原:“我懒得瞧见你讨厌的样子。”
裴原讽刺一笑:“呵,我讨厌,你哪来的脸……”
宝宁打断他:“我要和离。或者你休了我,都可以。”
裴原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没想过要和离啊。
即便亲眼看见宝宁和孟凡在一起,他心酸难过委屈愤怒,他恨不得阉了那男人剁碎了喂狗,他想把宝宁锁起来藏在屋子里,但他没想过要和离啊。他也不想休妻,他还是想和宝宁在一起的,他不想离开她啊。
出那样大事,他连动她一根手指头都没舍得,她倒好,转头就要和离了。
“你想都别想!”
裴原晕头转向,在原地转两圈,飞起一脚踹向凳子。凳子飞出去撞到墙上,巨大声响,四分五裂。
他声音压低嘶哑,像只野兽:“除非我死了,或者你死了,否则你绑也得和我绑在一起!”
“你不是认定了我背叛你了吗?”宝宁仰脸看他,鼻头红红的,“我们是狗男女,你瞧着我不觉得恶心吗?又何必为难自己,非要自讨苦吃!”
裴原胸口起伏,他手负在身后,臂上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盯着宝宁的唇,嫣红的,一开一合的,没一句他想听的话。裴原向前几步,将宝宁逼退到墙角,臂撑在她脸侧,他说不出狠话了,只能威胁她:“你最好乖一点,不要逼我!”
“你想怎样,难道你还想打我吗?”宝宁一点都不怕他了,高声反问。
“你别逼我将你关起来!”
“裴原,你这样有意思吗。”
宝宁睁大眼看向他:“你不信任我,我们还有必要在一起吗?你心里存疑的,这是第一次,谁知道以后还会有多少次,又有多少感情能经的起你这样疑神疑鬼。我们是夫妻,是一家人,连坦诚相见都做不到,还有什么共同生活下去的必要。你猜忌我,只会一次比一次重,若以后有人挑拨,只怕你动怒了,说不准还要拔剑对我了!”
裴原忽然心慌意乱,他摸不准宝宁的心思了,宝宁还站在他面前,但让他抓不住。
她耍小脾气了,凶得很。事情一开始不是他在质问的吗,怎么变成这样了,节节败退。
他咽了口唾沫:“你想说什么?”
宝宁道:“我要和离。”
“我最后说一遍,你想都别想!”裴原蓦的松开禁锢她的手,他站在原地看宝宁一会,吼她一声,转头落荒而逃一般地离开。
裴原摔上了门,门板撞在墙上,一声巨响,弹起来,又撞在墙上。哐当哐当。
宝宁心一颤,压抑已久的情绪像是有了突破口。
她抱着膝蹲在地上,头埋在臂弯里,泪无声地流下来。
刘嬷嬷小心翼翼走进来,她心疼地看着宝宁,又看向裴原离开的方向,叹气道:“夫人,何必吵得这么厉害。刚才四皇子明明已经软和了,您趁机将事情说清楚,不就成了,这是个误会,哪里有必要闹得和离那样严重。”
“有必要的。”宝宁擦了擦眼角,“如果他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给我,这日子没法过,我也不想和他过了。”
刘嬷嬷道:“这,这就是个误会啊。”
“若没有这个误会,我还天真地以为我们的感情有多坚不可摧呢。”宝宁站起身,“他心思重,有话憋在心里,这毛病若改不掉,我们一辈子都消停不了。若他愿改,这次就当他吃个教训,若不愿……”
宝宁不说下去了,她冲刘嬷嬷道:“打水来,我洗洗脸。”
刘嬷嬷“诶”了声,不敢再问了,紧着去忙活。
接下来一整个下午,宝宁和往常一样度过。饭没少吃,水没少喝,看花品茶,若不是脸上一点笑模样都没有,就好像中午那事根本没发生过似的。
裴原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
宝宁没睡,坐在桌边等他。她心里还存着一丝幻想,裴原那时是一时气糊涂了,等他冷静下来,就好了。她还是要再给裴原一个机会,与他好好说说。
宝宁等到快子时,月亮挂在最高空的时候,裴原才醉醺醺地踹开了门。
隔了老远,宝宁就闻到一股浓重酒气,她心沉下去。
“还没睡啊。”裴原晃晃荡荡地走进来,瞧见灯亮着,宝宁坐在桌边看他,嘴角咧开笑了下。
他屁股一歪坐在桌沿上,匪里匪气样子,翘着腿,手指去勾宝宁下巴,被一巴掌甩开。
裴原“哟”了声:“还敢和我动手?”
宝宁冷冷看着他。
裴原梗着脖子道:“你别以为你吓唬我几句,我就怕你了,谁怕谁啊!”
宝宁没说话。
裴原酒壮怂胆,他手指勾了勾额头,忽的一挥手,将桌上茶盏都扫到地上去,噼里啪啦声音中,他大喇喇在桌面上躺下,挑衅地看向宝宁。
宝宁问:“你是回来与我耍酒疯的吗?”
“我告诉你!”裴原手指点点她鼻子,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眼白泛红,说话的调也有点飘。
“我告诉你,和离,老子根本不怕!老子是谁,你去打听打听,你去问问!我怕和离吗?我缺女人吗?哈哈,真他娘的是老子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老子告诉你,你别把自己看太重,老子非你不可是怎了?你这人,呵,小姑娘家家的,真有意思。”
宝宁气得心疼,她闭着眼呼出一口气,抬手抚着心口,把气理顺。
裴原哼笑一声,狠狠拍了拍桌子:“要想滚,你就赶紧滚,别在这碍着老子的眼,挡着老子纳妾。”
宝宁愣住。她手指紧抓着桌沿,顿了顿,问他:“你再说一遍?”
“我再说两遍好不好?”裴原脑子根本不听使唤,就觉得自己白天丢了面子,憋屈,难受,想尽办法要找补回来,要说话刺激她。
“要滚赶紧滚,别挡着老子纳妾!就许你不知廉耻勾搭野男人,不许我纳妾了,呵,真以为老子怕你……”
宝宁道:“裴原,你坐起来。”
“我坐起来,我坐起来怎么了?”裴原手撑着桌面,晃悠悠地坐起来,眼皮儿半睁不睁,不耐烦神色,“老子……”
宝宁站起身,抿唇看他一会,不等裴原将话说完,一巴掌照着他脸扇过去。
“啪”的一声,回荡在室内,裴原被打蒙了。
“你打我?”
宝宁道:“我打的就是你!”
裴原的酒醒了大半,他神情屈辱,不可置信,捂着半边脸:“你打我?”
宝宁拽着他胳膊将他扯到地上去,恨恨道:“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见你,滚!”
“是你让我滚的。”裴原攥紧拳头,他眼睛四处看了看,盯准了桌子,上前一步泄愤般地掀翻。
随后头也不回往门外去:“季宝宁,我再回来找你,我就是条狗!”
裴原怒气冲冲地走了。
刘嬷嬷被惊醒,看着裴原背影融进夜色,颤颤巍巍地去找宝宁,惊讶地瞧见她正在收拾东西。
“夫人,您干什么去啊?”
宝宁道:“我不和他过了!”
作者有话说:下章误会就解开啦。顺道搬家啦~感谢在2020-04-1118:55:42~2020-04-1215:41:07期间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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