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宝瑟夫人说话,阿桃抢先开口,说是自己崴了一下,不小心撞到了宝瑟夫人。
皇后掀起眼皮瞅了一眼阿桃,神情冷淡,薄唇紧抿,没多说什么,只打了个手势,上来几个宫女带着阿桃下去换衣裳。
阿桃有些担心,看皇后与宝瑟夫人相对的表情,犹如鸠鹰盯住了猎物。这时宝瑟夫人上前来,轻声说:“多谢郡主,你先去,别着凉了。”
话到这份上,如果阿桃再僵持,那就是故意与皇后作对了。于是埋着头跟随去退室换衣,高忆柳眼瞅着阿桃被皇后的带出来,想跟上去,但终究没敢跟上去,远远地躲了起来。
等阿桃走了,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仪式上,皇后斜眼瞧着宝瑟夫人静静站在角落,双手抚摸着肚子,对身旁的心腹嬷嬷冷声道:“这就是你们干的好事,居然被阿桃这个丫头搅了局。”
那嬷嬷垂首侍立聆听皇后家训,半晌,才道:“本来以为这次定能治那贱人死地,是奴婢等人的疏忽,下次绝对不会了。”
原来暗中推搡宝瑟夫人的正是皇后的几个心腹。因为景帝笃信祝由星术,对此典仪十分看重,如果宝瑟夫人在此节上出了岔子,就算再宠爱,也是难逃责难的,却没想到半路被阿桃截胡。为此皇后大为光火,直至引龙仪式结束都没什么笑脸。
阿桃这厢被宫人引去换衣裳,因皇后还有几位公主在膝下,故而能拿得出几身尺寸大体相符的替换来。
内室里熏笼烧的暖和,阿桃一件件解开湿透的衣衫,一面回想起她从旁打听出来的消息。
此从元禾临走时说起那句“苏绣”,阿桃心里已经有六七分底了,饶是没直接的证据,但凭着女人的只觉,阿桃认为哥哥和宝瑟夫人必然有密切的关系。
回到上京之后,阿桃从元禾往日的同僚口中得知,三年前哀帝初被俘虏至上京时带着后妃公主加之宫女,足足有三千多人。这些女人们被当做奴隶物品,好一些的赏赐给将领侯爵当等妾室,坏的直接沦为妓,女,虐待致死的不忍受辱自杀的,不计其数。
短短半年下来,哀帝身边就只剩下宝瑟夫人了,那时景帝为了羞辱哀帝,命其在鹫峰守皇陵,一国君王竟被逼迫为敌国祖先守墓,真是莫大耻辱。宝瑟夫人就跟着哀帝住在偏僻寒冷,人迹罕至的鹫峰。由于缺少保暖的衣物和食物,两个习惯养尊处优的人很快就双双病倒了。
负责看守他二人的守卫报告给景帝,景帝还想着如何折辱磋磨哀帝,哪能这么容易让他死了,于是派人定期送去少量的药品和食物,定要上哀帝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这活费力且不讨好,谁人也不愿意干,踢皮球般推来攘去,等元禾来了之后,这个皮球便到了他的手里。
元禾就是这会见到了宝瑟夫人。
阿桃无从得知元禾当时的心情,但她可以想象终年大雪封山,寒风烈烈的鹫峰上,即便是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住宝瑟夫人的美貌。
听闻有好几位亲王向宝瑟夫人抛出橄榄枝,有一位甚至愿意休了正妻,明媒正娶进门,可宝瑟夫人一心一意的守着哀帝,并不打算离开鹫峰。
不过幸好这位亲王没有娶上宝瑟夫人,否则上京就要上演一段君夺臣妻的绯闻了。因为景帝也被宝瑟夫人的美貌吸引,几次命人上鹫峰接宝瑟夫人进宫。
当然,这活还是落到了元禾身上。
一开始宝瑟夫人并不答应,她甚至穿上坤道道袍,以自己已经出家拒绝景帝,后不知怎么地宝瑟夫人乖乖进宫,一个月后,宝瑟夫人脱掉了道袍,重新梳妆打扮,以景帝宠妃的身份再次出现在众人眼中,而哀帝也从待了两年多鹫峰上下来,被景帝封为昏侯。
景帝允许他住在大金宫里,在宫殿的最北端,昏侯有一个小跨院,他能在这里写字、画画、吟诗作赋,干他最喜欢也最擅长的事。
景帝还赏赐给昏侯四个极其年轻美貌的宫女,侍奉他饮食起居。相比在鹫峰,昏侯的日子过得滋润非常,不像一个俘虏,倒像个不问政事的潇洒闲散的勋爵。
自从昏侯住进大金宫后,景帝时常召见他,时而要他作一首词,时而画一幅画,多半是为景帝本人歌功颂德,吹捧丰功伟绩。
说起来,昏侯还真有几篇被奉为上佳之作,在上京坊间流传,昏侯对此常自夸不已,乐在其中。
什么亡国之恨,夺妻之仇,什么山河破碎,神州陆沉,似乎对他没任何影响。前段时间,侍奉昏侯的侍妾还怀孕了,可惜小产并未生下来,否则他就过上美妾在旁,子女在怀的神仙日子了。
听到这里,阿桃瞠目结舌,不知该作何感想,良久,只吐出两个字:“…荒唐”。
满目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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