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前头队伍越走越远,他们不能再逗留了,元禾看阿桃那揪心的样,还以为她为自己抱不平,便安慰道:“那苏绣难得,我留着自己用罢了,并不是还想着她,你别担心了,快些回去。”不说这句还好,说了这句阿桃怔愣在原地,元禾察觉异样,问她怎么了?阿桃转换地倒也快,立刻扯出一个笑容,催促着元禾上马,道:“该走了。要好好保重啊。”
纵有百般言语,千般不舍,现在如何能说完,索性都藏在心里,元禾翻身上马,朝队伍前列追去。
元皓这边等人都走了,故意落后两步,走到阿桃跟前,想要戏谑她两句,可阿桃站在山岗凉亭上,秀眉微蹙,美目含愁,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一滴泪滚落下来。
元皓眼瞧着好像那滴泪落在了心上,生生把想好的玩笑话咽了回去,握拳咳嗽两声。
阿桃回头,见元皓一直盯着自己看。她低头擦了擦眼睛,错身走过,却被元皓叫住。
“诶。”元皓问她,“你跟元禾又哭又笑,有几车的话说不完,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元皓这语气里带着明晃晃的不满,阿桃暗忖之前多说一句都能被你翻半日的白眼,现在作甚叫我与你讲话。
上京城听闻六皇子元皓要再次出征,大小宴会送行不断,还缺她的两句吉祥话吗?
可再一想,上次红梅宴上元皓帮了忙,现今元禾在他手下当副将,若是激怒元皓,按照他的性子,哥哥怕是要被穿小鞋了。
于是,阿桃停住脚步,道:“我说话不好听,你还听吗?”
元皓笑了,凑到她跟前歪着头道:“正巧,我说话也不好听,你先讲给我听听。”
阿桃道:“我想你又要出去打仗了,这次回来没哪个皇子能比得上你了。”
元皓不答,只是一脸得意。
“那你就是大英雄了?”阿桃继续说。
“那是自然。”元皓抱着手臂,别提多受用。
阿桃看元皓那臭屁的样子,暗地里摇头,不成想被元皓看到了,他凝眉喝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面对元皓,阿桃真是一刻都装不下去,索性保持直率坦白,她仰起头对元皓道:“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的吗?是英雄还是屠夫,你自己想想。”
说完不等元皓开口,阿桃抬腿走了,弄得元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阿桃身后喊:“你什么意思?!”
阿桃懒管元皓的诘问,一步步往山下走,元皓禁不住来人相催,就算真想拉着阿桃问个明白,但大事要紧,最终还是顺着大部队疾驰离开。
北方地势平坦,站在山岗上望去,一望无尽,满是荒草以及残雪。本是旭日初升,却如傍晚,天光昏暗,暮霭沉沉,归鸦阵阵,阿桃走在荒凉的山道上,道不明凄凉之感。
阿桃独自在路上,西风鼓满斗篷,忽听到一声马啼,抬眼看,缓坡之下,羊肠小道的一侧,燕珩站在那儿,背脊直挺,犹如青松。
阿桃立在原地,和燕珩相望,其实两人的距离不近,是绝计看不清表情的。可不知怎地,阿桃真的能感受到燕珩的目光,就好像他就在面前,就这么看着自己,没有别人,只有彼此。
若旁边有路,她真想择路而逃,可偏偏身旁平坦无沟,遍地是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
就在阿桃踟蹰的时候,燕珩已经走了过来,阿桃感觉到他的气息,清冽又浓厚,她深吸一口气,仰起脸来,故作轻松地说:“现下好了,我两彻底对立了,元禾和沈虞在郝州相逢,你会怎么选择?”
燕珩没有说话,阿桃眼圈却已经红了,她哽咽道:“我不知道怎么办了,世间为何有这么多难以抉择的事情。”
她说:“金丝笼或许真的很好,我在里面会很安全,很幸福,我不必考虑手中多条路,要走哪条,我不必被世俗所扰,我能开心快乐一辈子。”
她说着说着,一道泪划过,挂在香腮,欲落未落,燕珩皱眉,伸手探到她的面旁,替她抹去那滴泪。
从前阿桃不信,总想闯出去一看看,说什么虚华的假,残酷的真,宁愿选择残酷。
现在好了,现实真真一碰冷水毫不留情浇下来。
事实告诉阿桃,你被皇权胁迫,做个牵线木偶,被迫远嫁,被迫上战场,你觉得无力无望,却这还是幸运的,幸运地身在战胜一方,好歹衣食无忧。
更不幸的是,生于类似夏国的战败一方,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会可不求什么自由与尊严,能活下来已是奢望了。
这就现实。
相比之下,燕珩给阿桃的,真是最温软美好的梦了。
“所以呢,你可以回来了吗?”燕珩抚摸她的脸颊,声音沉沉,极具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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