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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师望低头看她。女郎殷切地恳求他,说:“这是我欠原家的。”

薛师望心中不适,却还是应了。

爆竹声噼里啪啦已经响过一轮,备好的烟火迟迟未点燃。

酒宴热闹,主人公不到。前来观礼的客人们左顾右盼,窃窃私语,各自琢磨为何新夫郎还不出门迎新嫁娘过门。

新嫁娘这边,关幼萱紧握着却扇,她身旁的侍女和关父等人不停出去问情况,心中各自不安。

关幼萱没想那些。

她只盯着高燃的红烛,时不时仰脸,声调柔软地问:“是不是快到吉时了?”

姆妈擦汗:“还没、还没。小娘子放心,七郎一定会赶回来的。”

关幼萱微拧眉,她安静地坐在榻中,闭着眼等待。脑海中血光照天,她心中一个激灵,想到了自己梦中浑身是血的将军。

睁眼盯着漏更,关幼萱越琢磨越觉得原霁赶不回来。

心中缠结,结不能解。原霁让她等他,可是有时候等待徒留遗憾。

却扇上的金丝经纬闪耀,关幼萱忽然站了起来,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下,这位美丽的新嫁娘如同异想天开一般:“阿父、师兄,我们出城去迎一迎少青哥。

“把赞者、傧者都带上!我偏不错过吉时!”

月色清寒高照,天地银白,铁马浴河!

赵江河和漠狄王所领军队在此遭遇,赵江河等人数十里奔袭,疲惫之下仓促作战,面对漠敌军,难免被压着打。

赵江河指挥作战,声嘶力竭:“儿郎们,听我的,别乱跑!别被他们包围……”

数箭嗖嗖嗖,向赵江河胯.下之马射去。座下马前腿屈起,哀嚎一声跌卧在地,将赵江河从马背上甩出。

赵江河在地上翻滚几圈,躲开敌人的刀剑。他吃了一嘴沙:“艹你奶奶个腿!”

他的骂声断续,因四周人影诡谲,马蹄声无数,将他包围重击。

而漠狄王手持弯刀,振奋无比:“胜利在望!咱们马上就夺得青萍马场了——”

一柄红缨枪向漠狄王脑后射来,漠狄王凭着直觉侧腰。电光火石之间,那枪头仍擦过他的脖颈,擦出一片血光!

老人的头盔被削掉,黑暗中不知掉到了哪里,露出其下一头凌乱白发。

身下马开始狂躁不安,一只大鹰从高俯冲,啄向马眼!

漠狄王大吼:“原家军的侦查鹰来了!姓原的来人了,都给我打起精神!”

嘶吼中,他余光看到一个红袍小郎君翻身跃来,扑向他的马。

原霁飞扑上马,夹紧马肚!与老人贴身而战,他一手握枪扫向年老的漠狄王,一手蜷缩握拳,向身下马肚上,重拳挥出!

马引颈嘶鸣,扑通跪地!

漠狄王被这个少年勒着从马背上摔下,一起滚入了马蹄乱踏下,又被卷入飞溅的泥水洼中。

马群的嘶吼声来自四面八方,老人家瞳孔骤缩——这是何等的天生神力,才能赤手空拳将一头壮年马扳倒!

赵江河大吼:“原霁,艹你不是成婚呢么!”

原霁厉声:“老子没空和你们废话,老子赶着回去成亲!关幼萱给老子定下了戌时三刻的时辰,鬼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时候!”

原霁吐掉口中的沙,抽空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赵江河震惊:“老子怎么知道!”

原霁便笑。

原霁道:“不管了!赶早不赶晚,我尽快结束战事!”

凌乱杂沓的马蹄下,漠狄王喘着粗气。透过原霁的脸,他恍惚地,看到了十八年前同样一张意气风发、和他生死相斗的青年面孔——

那是曾经的原淮野。

原淮野曾是压在漠狄军心头的一座跨不过的高山。但这样的人,到底输给了漠狄。

宿命轮转,苍天谁也不饶。

众宾客、司仪、侍从,浩浩荡荡,一同出了武威郡。

灯火瑰丽流连,骑着骆驼走在月光下,最前面的小女郎,正是新嫁娘关幼萱。关幼萱不停问司仪是否到了时辰,拖着所有人,一同行在那通天般的戈壁沙丘中。

不要等待,等待无用。她就这般骑着骆驼,向她那命定的夫君走去。

--

万千兵马踏地,轰如奔雷。青萍马场上的战争胶着得厉害。

浓烟遍野,马革被沙风吹得冷冽。

隐隐煞白的月色如烟萦绕,伏尸喋血间,金色的风将空气中的血液飞洒。刀枪招呼在原霁周身,他冷静而强硬。只有每次在幽静月色下抬起的脸,才露出几分青涩来。

戌时一刻,戌时二刻……

血点溅在原霁清秀的面孔上,他气喘吁吁,低吼声嘶哑:“什、什么时辰了……别错过吉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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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而繁盛的婚事,必然要以更盛大的方式向天地证明。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v,更六千。

☆、第22章

青萍马场在原霁加入后,只在一百骑士初入阵时,给漠敌军带去了压力。21但漠狄被称为“马上王国”,他们很快调整过来状态。

原霁的一百骑兵,在乌泱泱的人头战中,优势并不明显。

月色清寒迷人,其下战争却残酷无比。

赵江河好不容易从马蹄下翻滚出来,爬上自己的高头大马。他滚了一身泥一身土,爬上马后,第一时间找原霁。

他见到原霁还在和那个漠狄王缠斗。

一老一少全都下了马,各自功夫了得。漠狄王即便不如原霁反应快,但多年的战争素养,让他面对这头凉州长大的狼崽子,并不落下风。

原霁天生神力又如何,漠狄王叱咤沙场,数十年战事生涯,后天弥补之能,哪里差先天多少!

漠狄王稳住下盘,一声怒吼,就将从后锁住他喉咙的原霁扔了出去。原霁被砸在地上,伴随着巨响声,他的后背被磕得一阵发麻。

狼崽子却打不死。

原霁喘气着爬起来,眼睛紧盯着漠狄王!他完全不顾身上伤势,发亮的眼睛布满血丝,如同闪着幽幽鬼火,透着慑人气势,让漠狄王有面对发疯野狼一般的骇然感——

原家怎么把孩子养成这个样子!

赵江河大喊:“原霁,你能不能行!你在打什么鬼!”

原霁不说话,他手撑在膝盖上,再次向威武雄壮的漠狄王飞奔而去。他一脚踏上对方膝盖,借力抵住对方肩膀,手中运气。

一把长刀如雪,从少年腰间拔出!

漠狄王上半身后仰,再次和他一同滚入了马蹄混乱中。

仓促之下,原霁抬眼,和不远处那干着急的赵江河对视一眼。

赵江河一怔。

多年兄弟,赵江河一眼看出原霁的想法——原霁在犹豫,原霁没有把握。

一万兵马对上三万敌军,临到战前,从未上过沙场的原霁,也有些迟疑。

没有人永远自信。越在乎什么,便越谨慎什么。

赵江河闭目,咬着腮帮挣扎半晌,睁眼时他大吼道:“原霁,你别单打独斗了,你来指挥此战!老子是将军,老子命令你来指挥战争!出了事是老子的责,不用你负责!”

面颊被老漠狄王一拳击中,原霁反手一掌挥出。气吞山河之余,原霁不忘怒骂:“你说的什么屁话!”

赵江河激他:“你还想不想成亲了!你再不上,你的小淑女就走了!”

原霁再次被漠狄王撂倒在地,这一次,原霁吐掉口中血。他平躺在地,仰望着空中落落九天银河,齐飞月明。他不禁微微发笑。

瞬息之间,原霁和赵江河目光对上。独有的默契,让他不必再说什么。

原霁胸中涌上豪情万字,翻身跃起,高声:“好!从现在开始我来指挥此战!老子不用你负责,胜了败了,都是我的!”

原霁指挥一万骑兵对上漠狄军的三万兵马。

原霁自己带来的一百骑兵,如李泗等人,都是从小和原霁一起打架着玩大的。这些年轻儿郎们从未上过战场,不过是凭着兄弟情,被原霁振臂一呼,就随他来了。

这些不会真正打仗的年轻儿郎们,在青萍马场上初时惶惑,但在原霁接过指挥权后,他们找到了熟悉的节奏感——

就像回到了以前,他们和原家小七郎快马游走凉州、行侠仗义的旧日时光。

黑夜如罩,万马齐奔。原霁年少清厉的声音在马场上下令:“绊他们的马,摞倒他们的马!别管用什么工具,把他们弄下马再说!

“束翼,你去把马场上的缰绳都解开,把马场上的马全都放出来!

”十步,啄马眼!有一个算一个,全给老子下马!

“你们躲什么?我凉州铁骑天下第一,屈屈漠狄军算个屁!都给老子上,谁往后躲,大家看见了直接宰了!

“军令如山,事急从权,谁敢违抗!”

漠狄王惊骇,他眼见着原霁和这批兵马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原霁那一百个人冲入阵中,各种下三滥招式全都招呼过来。

一群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们,在沙场上如马蜂窝一般乱窜,给人捣乱——

“拿马粪糊他眼睛!糊他!”

“把他衣服剥光,推到水潭里去,他是什么王来着?”

漠狄王胡子翘起,听他们肆无忌惮地招呼着过来扑杀他,何其大话!精神抖擞的老人家将一个人扔砸出来后,后脑勺被一团马粪砸到。

漠狄王气得发抖,跳上马追杀他们:“老子听得懂你们大魏话!”

这一百个年轻郎君们不慌不乱地拍着马屁,一下子如鸟兽散,各个潇洒逃命:“妈呀,那个老头子说大魏话,吓死我了!

“不打了不打了,原霁你上!”

战事严肃,死伤过眼,却被他们闹得如同儿戏一般。

漠狄王浑身无力,硬生生被气笑。

薛师望所领的马贼一伙人,加起来也不过一百来人。一百来人,在战场上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这伙人得到薛师望的传讯,策马立在沙丘上方,盯着下面青萍马场上的战事。

他们原本也想杀进去相助大魏,但是看了半晌,发现下方战争有原家七郎的指挥,自己等人下去,只会冲乱节奏。

他们凝视着下方,讨论半晌后,才派出数人画了面旗帜,扛着旗跑向马场。

他们边跑边喊:“原将军率五万兵来援,原将军亲来——”

钢刀相撞、旗动鼓鸣,耳力敏锐的人抬起头,看到了沙地上跑下来的人和旗帜。原霁反应极快,立时招呼:“束翼,我二哥来了,你带兵去接应!”

常年和凉州军作战,漠狄军队中自然有听得懂凉州话的。

漠狄军一听五万大兵,就开始慌乱。

漠狄王奋力稳住局势:“别被他们骗了!他们哪来的五万兵?原让要守玉廷关,根本不会派人来这里……谁又砸我马粪!”

砸他的人,是翻上马背、浑身被血和泥污所染、却笑容戏谑调皮的原霁。

少年郎笑嘻嘻地看着他这个老头子半天。

原霁忽然一改口音,说了一口字正腔圆的漠狄话:“你们大王才是哄你们!你们听着,我是原家七郎,我人在这里,我二哥当然会来援助!”

原霁对震惊的漠狄王扬一下下巴,颇为自得:身为凉州好儿郎,谁还不会说两句漠狄话了?

明月照江山,关幼萱行在最前方,苦哈哈的司仪和宾客们或骑马或骑骆驼,跟在后方。

原让不让他们这队人再深入了,恐遭遇敌军。原让时刻关注着战事,头顶的侦查鹰们拍着翅膀,在寒夜下来回盘旋;关幼萱则和其他人一起眺望,等待原霁。

时辰一点点过去,离戌时三刻越来越近,身后众人的窃窃私语声变大,几乎掩盖不住。

关幼萱不理会那些,金黄光氤氲,她绣着雀鸟云纹的深红裙摆铺在骆驼上。骆驼载着她登上沙丘,她向暗黑的遥远望去。

许久许久后,从远而近,所有人都听到了大地震动声。城震有声,他们一起抬目。

银河如带,悬挂天际,山丘沙河一重又一重。天上明月如从水中打捞而出,空气中流窜着越来越近的血腥味和杀伐气息。

所有人屏着呼吸,看亮晶晶的水洼上,银色水光飞溅,众骑士踏河而来,英姿勃发!

铁马巍峨破云,黑甲嶙峋穿山!

离去时百人,归来时千万。月光下,胄甲铜盾森森,原霁沾着血点的脸孔、英俊的眉目在黑暗中清晰起来——

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自古功名,独属少年。

隔着山川丘陵、银光清湖,沙尘滚滚,一身黑红戎袍、沾染血污的原霁翻身跳下马。

背着光影,彪悍不羁的小野狼一脸汗污血渍,他牵着棕马笑起来,露出白牙。清风徐徐,关幼萱捂紧自己的心口。

她面颊绯红滚烫,想:夫君未免太好看。

而自己心跳的声音也未免太大。

关幼萱发怔了一会儿,好像才想起来一样,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骆驼。她仰望他,向一身血的原霁跑去,清脆喊他:“少青哥哥!”

原霁目中的森冷便都温和了下去,心口灼烫的快要跳出来的心脏也复原。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紧赶慢赶,到底在赶什么,怕失去什么。

而今看到她穿一身嫁衣向他跑来,原霁心中浮起说不出的高兴:定是他第一次打了胜仗,他太激动了。

天地阒寂,司仪的朗声打断沉默:“吉时到——”

盛大的原小七郎的婚事为了不耽误吉时,只能在城外二里外的沙丘上举办。

原霁身上的血袍未换,众人犹疑时,关幼萱怕他们的犹豫误了吉时,连忙道:“不要紧不要紧,婚服不也是红色的么,都一样!”

众人便都笑,揶揄:“小娘子等急了。”

关幼萱满颊酡红,拉着侍女躲开众人视线。待没人看她了,她悄悄打量原霁,见原霁正低头看她。

原霁伸手就掐了她的脸一把,坏笑道:“你就知道吉时!”

他们还是像小孩子一般。关幼萱笑吟吟望他,原霁咳嗽一声,觉得自己一身污脏不配她。但他往旁边挪一步,小娘子跟上他一步。

原霁再挪,关幼萱再跟上。

原霁望天。

他便站得笔直不动,等着司仪继续主持婚事。他立在沙漠上,目光平视前方,一脸严肃,嘴角却忍不住轻轻勾一下。

他努力地将唇角拉直。

“敬天地——”

“敬父母——”

“十步”呼啸着在黑夜上空盘旋,原霁和关幼萱跪在天地间,按照司仪的指引向四方叩拜。沙漠夜间的寒风冷冽如刀,但此间肃穆庄重,无人觉得冷。

沙尘遮天蔽月,军人们肃立相候,赞者唱祝词,傧者引二人对坐,共饮合卺酒。

围观者中,原让代替了原霁父亲一职,勉励两位小夫妻婚后如何互相扶持,不可生怨。原让自然没来得及询问青萍马场的战事——但原霁领着一万兵马回归,本身已经告诉他答案。

蒋墨则和原家人站得泾渭分明,与满堂恭喜不同,他神情不虞。原霁胜利归来,于众人是大喜,他却觉得遗憾。

可惜了。

关玉林伤怀又感动地看着乖巧的女儿终于嫁出去,裴象先满意颔首。裴象先落后老师几步,向身后一人吩咐两句。

于是,当原霁和关幼萱饮完合卺酒站起来时,天边“砰砰”几声巨响,燃起了烟火。

众人吃惊,一同仰头去看。

裴象先笑着解释:“烟火是师妹出资、托我备下的。出城前我与放烟火的人说好了,若是城外没有消息,烟火便按吉时来放。若是有其他缘故,我会另行通知。

“小师妹和七郎喜结良缘,是我两家盛事。可惜师妹游学在外,不能亲临祝福。烟火便聊表心意了。”

关幼萱立刻乖巧的:“师姐真好!我明日就写信去谢师姐。”

她仰头观望漫天烟火,重重火光明耀,金灿夺目,照在她清澄眼中。小女郎露出笑容,忽而,她觉得手指软软的塞来一个什么。

关幼萱低头看,见不动声色的,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的时候,袍袖挡住,原霁轻轻拉住她的小指。

黑黝黝的沙丘上,关幼萱抬头看原霁,他认真地抬头,对天上的烟火指指点点地评价。

关幼萱垂首噙笑,她挨着他,在天地间烟火声爆炸浩大的时候,她声音清脆放大:“夫君!”

原霁眉毛跳了一下。

他缓缓垂头,向她看来。

关幼萱诚挚道:“夫君,我喜爱……”

原霁脸热,突生迟来的羞赧。他迫不及待打断她的当众告白:“……我知道!”

小淑女尽说废话——她当然喜爱他,他又不是不知道。

关幼萱黑眼珠嗒嗒:“我们说的是一回事么?我是说我喜爱我们的婚宴方式。”

原霁一噎。他盯她一眼,然后低头笑,一本正经:“哦,我也是在说这个。”

烟火下,小七郎的眼睛,如月光融深渊,清亮得瘆人。他这种状态,让了解他的原二郎,瞥了一眼又一眼。

原让无奈咳嗽,不知道萱萱跟七郎说了什么,七郎分明兴奋起来了。

七郎夜里见了血,又大获全胜,还娶得娇妻如此……若不兴奋,反而奇怪。

但一个狼崽子兴奋起来,真不知会出什么乱子,委实有些吓人。

果然,他们准备回武威郡继续办婚宴、让客人通宵达旦的一路上,原霁和儿郎中一人斗嘴打架,差点将人打得摔下马;原霁又不知怎么拔了“十步”的毛,一人一鹰互相骂了一路。

再到原家府邸门前时,若非赵江河和李泗一左一右地扶人,原霁差点被高门槛绊倒,磕掉门牙。

原让:……打仗没输,要是在自家门前摔倒,那就闹笑话了。

原让观望着,见刚刚做了新妇的关幼萱懵懵懂懂地被家中女眷们簇拥着说女儿家的悄悄话去。他回头,见原霁伸长脖子,眼睛一目不错地追着关幼萱。

再往另一个方向看,原让见关玉林脸色不太好看地白了原霁好几眼。

没人喜欢看到女婿如此猴急的模样。

原让沉思半晌,返身走回到了原霁身边。

原霁盯着关幼萱背影的目光被打断,他不耐地拧起眉,沉着脸瞪过去。看到二哥,原霁眉毛一展,收了自己的神情。

他咳嗽:“青萍马场还在我们手中,我打赢了……”

原让温润打断:“我说的不是那个。七郎,你母亲去得早,后来由我一手带大。我思来想去,你恐怕对小女郎的事情不太了解,我要嘱咐你几句。”

原霁眼睛看不到关幼萱了,他收回目光,漫不经心:“我挺了解的,婚前你们给我看过好多册子的。”

说罢,他面容一僵,脸诡异地红一下。

原让沉默。

兄弟二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原让压低声音:“你力气有多大,萱萱有多弱,你心里有数么?”

空气中的风透着少年身上的铁锈血腥气,原霁茫然眨眼。

能够一拳将漠狄王胯.下宝马摞倒的少年,此时望着原二郎的目光,何其无辜纯洁。他纯洁的,让原让尴尬,疑心他什么也不懂。

原让委婉道:“……关伯父怜萱萱年少,不想她早早有孕。此事我早就告诉过你,你可有放在心上?”

原霁更茫然了。

原让自己也很尴尬,只好仓促道:“总之……你悠着点。”

原让的话让原霁的满腔兴奋冷了下来。

原霁曾经的院落,如今扩了一倍,给他和关幼萱做新房。

宾客们被领去院中做客,关幼萱被妇人们带去教导一些事情,原霁则到新房的净房中,打算洗漱一下,将身上的血都洗干净。

夜里的战争没有给他身上带来太重伤势,原霁咬着纱布绷带,匆匆给自己身上的一点伤包扎了事,就迫不及待地轰走仆从侍女们。

沾满血和灰的衣袍铁甲扔在地砖上,原霁赤着上身,只着雪白长裤,就那般大马金刀地立在水深不过膝盖的热水池中。

蒸雾缭缭向上,晕着原霁锋利的眉眼。原霁低头,手中捧着一卷画册,认真研究。

这是之前家中长辈给他的“避火图”。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原霁压根没觉得自己不会,只是二哥嘱咐得神神秘秘、欲言又止,挑起了他的兴味和好奇。他便拿着图册,从头到尾认真观摩一遍。

二哥的意思……是让他和关幼萱先培养感情,还是说只是单纯地要他悠着点儿?

水珠淋在他浓长的睫毛上,滴滴答答地向下落。脱了战袍后,唇红齿白的原七郎立在蒸腾热水中,面容被水熏得越来越烫。

“吱呀——”门轻轻推开,屏风后一个袅娜的身影走来。

关幼萱声音温柔甜软:“夫君!”

她一声“夫君”,原霁后背蓦地浮起一层鸡皮疙瘩,整个人酥酥麻麻,骨头都要被热水煮软。原霁手一哆嗦,手中的“避火图”被他慌乱下晃悠悠漂浮到了水面上。

弯腰没抢救回来原霁一呆。

眼看小淑女的“夫君”声越来越近,他手忙脚乱找不到干净的换洗衣裳,又低头看一眼浮在水面上、被浸染得越发不堪的图纸……小七郎一咬牙,勇敢走了过去。

关幼萱分外有礼貌地叫唤了原霁好几声,他都没吭气。她从屏风后探出脑袋,看到原霁赤着上身,非常大爷姿势地摊开手脚,坐在浴池水中。

他一脸不悦地盯着她。

见她已经换下了新嫁衣,换上了一身粉嫩的帛带襦裙。长长的系带托着纤腰,落在地砖上,她探过屏风来看他,额发轻卷,黑眼珠波光粼粼。

原霁:“你进来不敲门?”

关幼萱乖乖道:“我敲了,你不吭气。你不想让我进来的话说一声便好了。你为什么不说?”

原霁:“……”

是他傻。

原霁生闷气,转开眼不看她:“那你是要干什么?”

关幼萱不在意。

自从她认识他,他要么一副嚣张肆意的样子,要么就是现在这样臭着脸的模样。他像个河豚,好像总在生她的气,可她明明什么也没惹他。

多亏她心里知道他喜欢她,才不生气。

关幼萱笑眼弯起:“我有话想和夫君说,恐怕一会儿不说我就忘了。”

原霁浴池下的手握紧图纸,他才发现那避火图居然是绣出来的、不是画出来的。他唯恐关幼萱看到,影响自己思路,便希望她快些走。

原霁敷衍道:“什么话?快点说。”

关幼萱耿直:“我要说的是,我好喜爱今晚的夫君呀。”

原霁呆住:“……”

他心脏猛地剧烈跳动,要从嗓子眼里奔向她。他的血液滚烫逆流,要他拼命控制才不出丑态。他握着图纸的手用力得青筋暴露,他用尽所有力气去让自己情绪平稳。

原霁睫毛轻轻一扬,非常的“见过世面”:“正常,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他坐在水池中,却尽可能把全身藏起来,上身都临时披起一件白纱外袍,贴在身上**的,格外不舒服。他只希望关幼萱赶紧走,他好脱衣。

关幼萱望着他那洋洋得意、骄横翘起的下巴,摇头:“你才不知道!”

她在原霁凝滞的目光下,裙裾在地砖上轻轻曳过,向他走去。

关幼萱目光柔软而倾慕地望着他:“我在城外就想告诉夫君了,我看到夫君战袍上全是血,领着那么多密密麻麻的人回来,我心里就麻麻的,像被什么电过一般。

“你太英俊,太不凡了。那一刻,你就像天神一样!铁马冰河入梦,你也入我的梦……”

她走到浴池边,忽而趴下来俯身看他,完全没注意到他紧绷的向后倾的上身。

关幼萱像是诱人的山精妖怪。

少女被宠爱呵护出的娇憨之态,便是与生俱来的风流妩媚。

可她自己不知道。

她手抵着浴池边缘,趴在他眼皮下,水润的唇在原霁眼皮下一张一合:“……我今晚一定会梦到少青哥哥的,你信不信?”

原霁仰着颈,他喉结滚动,眼睛从她睫毛扫到下巴,再向下。

乳白色的池水挡住小娘子视线,蒸汽晕晕下,原霁长睫锋利,目光盯着她的红唇,缓缓道:“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关幼萱一愣,才意识到好像自己有点兴奋,不应该这样闯进来和原霁说话的。她红了脸,连忙爬起来:“对不起。”

她七手八脚要爬起来时,因为原霁目光如火的凝视,也因为浴池边缘溅了水,她手脚发软,半天爬不起来。

原霁伸手按住她的手腕。

他手温滚烫,掌心微砺,烫得她心慌。关幼萱眨巴眼躲开他,赧然:“谢谢。”

她眼睛又看到一个东西:“夫君,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原霁没在意地低头。

关幼萱和他的脑袋凑到了一起,望向原霁忍不住伸手向上拖关幼萱时露出的手中图纸——“避火图”上男女情投意合、你中有我的场景,清晰地浮现在二人眼皮下。

关幼萱震惊。

她惊吓般地抬头看原霁一眼,然后快速爬起来逃离他。小女郎捂着自己心口,目瞪口呆又不能理解。原霁闭目,心想:完了,误会了。

关幼萱结巴道:“你、你好认真……”

原霁:“……”

关幼萱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裙,声音越来越小:“那你认真忙哦,我还有其他事,不打扰你了……”

原霁从水中站起,不想关幼萱一下子捂住她自己的眼睛,转身跑得比兔子还快。原霁低头,看到自己泡了水后湿漉漉贴在身上的雪白中裤。

原霁挑眉,忍不住露出笑:流氓就流氓,倒也不必这么强行夸他。

☆、第23章

二哥说的“悠着点”,原霁理解为了字面意思。

因为原让不至于来管他的房中事。

原霁在净室将避火图专注观看一番,自觉自己已能融会贯通,学以致用。他必然是厉害的夫君,威武的男人……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学不会的。

抱着这样的自信,原霁快速梳洗后,回到了他和关幼萱的新房中。

他进入屋舍,侍女们便红着脸出去,轻声:“七郎稍等,小夫人去洗漱了,一会儿便回来。”

原霁大马金刀地坐回床榻上,他盯着自己这陌生又熟悉的屋舍看了许久。样样是他平日见惯的,又总是于细节处多了许多东西。

例如窗板上所贴的“喜”字,床帏外烛台上高燃的红烛,还有一室香甜的不知来自哪里的气息……

关幼萱仍然不回来。

原霁等得不耐烦,干脆卧在床上继续等待。不想他闭上目,晚上在青萍马场上酣畅淋漓的战争如画幕一般挤入他的脑海中。

他尚年少,看不到战争后的白骨累累,只激动自己第一次的大获全胜。他有第一次大胜,便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所有人都说他父亲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军事天才。

原霁心中不服。他想他和自己的父亲终会不同,他终会让那个人看看,他会走得比那个人更远,更好。

在极致的兴奋过后,疲惫感涌上原霁身心,他陷入充满了金戈铁马的梦魇中。

关幼萱洗浴之后,迟迟不回屋舍。侍女们在外通报说七郎已经回去,关幼萱闻言更加紧张。

她裹着中衣,赤足踩地,捂着急跳的心脏,盯着铜镜中一身水汽的小美人儿发呆。

关幼萱给自己鼓劲:“没事的,姆妈说疼一下就好了,以后就没事了。

“新婚夫妻都要这样的。”

可是小娘子闭目,脑海中就会莫名闪现自己去找原霁时看到的:他居然在看那种图。

他竟然没穿上衣,他只穿着一条潮湿的裤子泡在水里!

他就那么站起来,身上看着硬邦邦的,没有一丝赘肉。不,不仅是没有赘肉,他拥有最强健、最富有男性美感的身材……

关幼萱捂住脸哀嚎后,又在净室徘徊许久,做足准备,自觉自己对男女那档子事了解得分外清楚。关幼萱便自信无比地推门出去,提着灯笼回新房。

直到关幼萱立在床榻前,有些懵地看着床板上侧躺睡在外头的小郎君。

他的长发贴在面上,拂过脖颈,发尾硬硬地曳在地上。他闭着目,浓长的睫毛在眼睑上覆出一片阴翳。

而他呼吸平缓、气息绵长,确确实实地睡着了。

关幼萱站在帷帐外转了一圈又一圈,很是无助——

夫君睡着了,她的新婚夜好像过于平静?洞房没了也罢,夫妻之间都有的亲昵时刻,好像也都没有。

关幼萱出神,心想:等日后我和少青哥哥回忆起我们的新婚,就只有他打过仗,却没有我。那必然是很难过的回忆,我不想让我们遗憾。

关幼萱又回头,俯身凝视少年沉睡的面容。

她小声唤一声:“夫君。”

原霁没有反应。

关幼萱泫然欲泣地哽一下:“少青哥哥。”

原霁依然没有反应。

关幼萱便对他绝望了。

而她又是这般良善的小娘子,她刚才经过他的浴池去打招呼时,明明看到他上身有包扎过的绷带,她的夫君睡得这般死,必然是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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