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盼回到新家里,罗逾已经回来了。
他问:“听说你去王霭那儿了?”
杨盼顿时小野猫一样扑过去,在他怀里一顿捶打。罗逾被打得莫名其妙,挨了两下觉得也不痛,就随便她打了,等杨盼累了,他才小心问:“怎么,王霭气到你了?”
“他才没有,是你气到我了。”虽然是撒泼赌气,可是因为目光妩媚地瞥上来,罗逾心旌荡漾,一点不觉得她是在作,笑着说:“我又哪里惹到你了?是不是感觉他比我好,你就后悔了?”
他问得很有自信,现在的王霭还真没法儿跟他比。杨盼对他皱皱鼻子,身子依偎着他,抬头说:“人家对老婆好!”
“人家对老婆好,你怎么知道呢?还亲眼看见不成?”他问话还没有结束,突然自己顿住了,脸色微微有些变化,过了片刻,凝重地又问:“你见到柔然公主了?!”
杨盼点点头,也换了肃色:“柔然三公主乌由,带着孩子寻夫寻到我们这里了。你是这里的郡王,你要保护他们。”
罗逾“咝——”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凝视着杨盼的眼睛仔细问:“乌由公主到扶风,还有其他人知道么?她是怎么来的?还有其他人跟从么?……”
“她一身乞丐打扮寻过来的——真是乞丐的样子,头发里的酸臭味道老远就能闻到。”杨盼说,又一一回答其他问题,无外乎“不清楚”“不确定”这些字眼。
罗逾好像有些担心起来,坐下来想了想才说:“阿盼,这有点糟糕。柔然和我们大燕在谈合作时就谈过‘互不隐匿流亡、逃奴及越境罪人’,王霭是说好归我们的,但是乌由公主却是他们的人。”
“她好歹也是一国的公主,柔然还想怎么样?”
罗逾苦笑:“兄弟姊妹里,有像你们家一样大家相处和睦的;也有兄弟阋墙、姊妹争宠的;甚至有利益相犯,仇雠相对,互相恨不得对方死的。柔然新汗王原是个毫无机会继位的皇子,正是因为心够狠,愿意出卖父母兄弟来换取我父亲对他的支持扶助,所以才逆境起兵,弑父弑君,夺取了他父亲的汗位。虽然效忠我父汗,抢到了原属西凉的海西郡,但是在内手段毒辣,关系不洽的兄弟姊妹和臣子一律屠杀,才坐稳了位置。”
他叹口气说:“乌由公主和她的两个兄长都逃出去了,四处奔逃躲避,有一个逃到鄯善,被柔然汗发兵威胁,送回柔然后就大卸八块分赠柔然各部警示其他人。若是柔然汗问我父汗要人,只怕……”
只怕冷血凉薄的叱罗杜文根本不会在乎王霭和乌由分或合时的那些小悲喜、小欢欣、小伤痛;别说个把人那些小的心绪,就是千万条人命,挡着他的路了,挥下屠刀又算得了什么呢?!
杨盼道:“这么可怕的柔然汗,就更不能把乌由公主送还给他了!送还不就是要了她的命么?!”
道理是这样,但罗逾在父亲的强权阴影下实在没有对抗的勇气,想了半天,唯一的出路就是把两个人送到南秦,在杨寄的保护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说:“我一会儿就叫人接王霭过来,只能他过来,我过去太张扬了。”
王霭很快过来了,额发间的汗水犹在,面颊上的潮红犹在,只怕是硬从被窝里拽出来的。他倒稳得住,毫无愧色,向罗逾、杨盼拱手为礼:“五殿下,公主。”
罗逾一时有些不知怎么开口,请他坐下喝茶。王霭端杯一抿,然后说:“可否请公主回避?”
杨盼起身道:“你们慢慢谈。”又问:“乌由公主在家还好?”
王霭点头道:“好得很。多谢公主关心。”他伉直的性子,接下来就冲杨盼一举茶盏,意思是她可以走了。
杨盼拿他全无办法,只能灰溜溜走了。
罗逾微笑着看他的举动,等杨盼走了才问:“怎么,难道你有话还须瞒着她?我还以为我才是个外人。”
王霭笑道:“有的话,恰恰只能对外人道。”
罗逾点点头说:“好,我也单刀直入。乌由公主自从柔然更替大位之后,便是新汗王的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原本你在平城,没有见她的机会,倒不足为患。现在到了扶风,团聚即是危险,你和她留在这里——”他留了半句:这该王霭自己做决定,毕竟当时请求留在扶风,只要一间屋子一亩田的也是他。
王霭好像早就想定了一样,很快接话:“今日若不是广陵公主在,乌由来的其实并不张扬。我直白地问,消息传到平城,大约要几天?”
罗逾皱着眉说:“这关广陵公主什么事?”接着答道:“若用飞鸽,一日即可传到;快马三日,驽马六日;就是坐车慢慢摇,十日也可传到。”
王霭低头像在算账,好一会儿说:“你父汗若存心对付乌由,两日就可回复你或刺史捉拿我们?不存心的话,等柔然得到消息,估计总要一两个月。若我现在带她去南秦,车马五日可达。”
罗逾说:“我也觉得去南秦妥当些。当年贵上的‘远交近攻’,过了时效,已经没用了。但你是他的重臣,哪怕是养着你当国家楷模,也是必然的。”
王霭摇摇头:“若是我带乌由回南秦。广陵公主有危险。”
“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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