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皇帝不但一天三餐照常吃了,连每一天的药都按时喝,恨不得向天再借五百年的样子,让容玉感觉到好笑。
即使再怎么惜命,那又怎么样?
皇帝醒了之后,首先是派人去了一趟天牢中,看了一趟容上,谁都不知道这中间传了什么话,只知道,原本生无可恋的容上,那天就着天牢中的馊饭都吃了两碗,干劲十足。
“殿下,这分明就是皇上想要将大殿下给放出来啊!”六皇子容淳身边的侍卫将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在容淳身边给重复了一遍之后,小声的说着。
容淳这一脸的假笑终于是再也绷不住了,看着面前的一盆开的正娇艳的花,伸手一把全给扯在了手里,轻轻一用力,根茎分离,“随便找个什么人,去皇后宫中,将这个消息给送过去。”
“是!”
容淳将手上的花揉成了一团,白净的脸上,此刻是阴沉沉的一片。
你宁可要一个杀了你儿子的人,你都不要我!
这种愤慨和不公在容淳心里渐渐的扩散,最后变成了掩埋在心里的一头愤怒的老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冲破这身体出来撕裂那些看不起他的人了。
皇后接到消息的时候,失去爱子的痛苦正是最浓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当即晕倒在了后宫的椒房殿中。
赵辛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去看了皇后。
皇后一见赵辛,这眼泪就像是不要钱的一样掉着,“我和他这么多年的夫妻啊!这后宫,我给他管的不需要他操任何心,我不争宠,不给别人使什么坏,我每个月吃斋念佛的恳求菩萨保佑他的龙体!结果呢!结果呢?我的戚儿,死无全尸,他却要把那个凶手给放出来?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把皇位传给容上那个贱种啊!”
皇后已经彻底崩溃了,这么多年她给他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肮脏事,结果呢?
“你可别乱来,只要你不乱来,这皇上对你,多少是有份愧疚之心的。”赵辛心酸的抹泪。
“我要这份愧疚之心有什么用?要了我的戚儿能活过来吗?”
“孩子啊,你听爹的,一定不要轻举妄动知道吗?”赵辛现在是顾头不顾尾,哪来的那么多心神去盯着这么多人。
“我的戚儿啊。”皇后就坐在了床上,双目无神,木讷的看着床顶,也不回应赵辛的话。
赵辛沉沉的叹了口气,对着旁边照顾皇后的婢女吩咐了一句,“好好的看着皇后,别让她做什么糊涂事。”
“好的,老爷。”这个婢女是皇后在出嫁的时候,从家里面带过来的,自然还是会听赵辛的话的。
赵辛临走的时候,又多看了皇后两眼,随后,带着一身的疲倦了,他没有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见皇后。
到了深夜,皇后从床上爬了起来,让婢女给她化了最精致的妆容,还梳了一个并不得体的发髻,是她在还未出阁的时候,遇见皇帝的那个时候梳了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想着很多年前的事,在那个时候,她还没进二皇子府的时候,她爹就不同意她嫁,说是这二皇子这日后最大的出息充其量也只是个王爷,但是她充耳不闻。
嫁给了当时已经有了两个侧福晋的二皇子容朝,后来,她帮着容朝扳倒了太子容昀,赵家在那个时候,开始得势,等让容朝继位后,她成了皇后,在那不久,她生下了容戚,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啊,她以为她的付出皇帝会看得见,但是???最凉薄的,不就是这帝王心吗?
等全部弄整齐之后,皇后找身边的婢女要了一身婢女的衣服,当时婢女不知道要干什么,拿了一套给她,看着皇后穿戴整齐准备出殿了,婢女这才感觉到不对劲,连忙拉住了皇后,一边让人去请赵辛去了。
“皇后娘娘,奴才知道你心疼的厉害,但是,丞相吩咐了的啊,咱们不能轻举妄动啊,这以后有的是杀容上的机会,咱们不着急。”婢女连哭带急的说着。
“把她给本宫拉下去。”皇后看了眼身边哭的惨烈的丫鬟,笑了笑,“也就你在本宫身边是真心对本宫的了,告诉我爹,就说,这恩我是报不了了,如果有下辈子???算了,即使有下辈子,我爹估计也是不会要我的。”
皇后让人把婢女给拉到了殿中,看着这椒房殿的殿门缓缓地关上的时候,伸手轻轻的摸了一下,当初进来的时候,有多开心雀跃,现在就有多失望和心痛。
“皇后,东西都准备好了,咱们现在就去吗?”
“走。”皇后将手给缩了回来。
儿啊,娘马上就来陪你了。
天牢内,容上今天拿到了承元帝的口谕,说是会放他出去的,让他机醒着点,这一整天的,兴奋的都快睡不着觉了。
“殿下,这是宵夜。”一个太监将一个饭盒子放在了桌子上,容上鄙夷的看了眼太监,一脚揣在了太监的屁股上。
“老子当初落了难,你们一个两个的天天给老子整馊饭潲水,现在老子要出去了,这殷勤倒是献起来了。”容上不疑有他,抓着上面的糕点就开始吃了起来。
这连身后进了人都不知道,皇后看着他,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容上回过头,看着穿着婢女的衣服的皇后娘娘,被这嘴里还没来得及咽的糕点给噎到了。
随后赶紧给自己倒了杯凉水,才把这一阵窒息的痛楚给缓了过去。
“这个糕点好吃吗?我送给你的。”
容上听着这个话,蹲在了旁边,用手扣着喉咙,希望能把刚刚吃进去的东西给吐出来。
随着整个身体渐渐的软弱无力,容上躺在了地上,一双眼睛清明的很,满是恐慌,只有这身体,就像不是他的一样,不听使唤的发软。
“把刀给我拿进来。”皇后很满意的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容上,太监们看了眼皇后,诚惶诚恐的将那把杀猪刀给拿了过来。
容上说不出话,也做不出任何动作,看着那些人将那他抬到了牢中的那张床上,然后看着皇后走近他,明明化着精致的妆的女子,现在变得像个失了理智的疯婆子一样,令人感觉到阵阵恐怖???
皇后从牢中出来的时候,看着自己这一身的鲜血,畅快淋漓!
谁能想到,她在今天之前,还是一个连只鸡都不敢杀的人呢。
“本宫还是先回去换身衣服,你们说,本宫穿什么衣服最好看?”皇后此时满身血污,眼神让人觉得阴森,看了眼旁边害怕她的太监婢女们,笑出了声,“你们别害怕,冤有头,债有主,本宫报完仇了,这责任自然是本宫一个人扛的。”
等皇后将自己重新给收拾干净了,刚走到承元帝的休息之处时,就看见这狱卒一路跑着过来了。
皇后笑了,“不用你们说了,本宫自己去说。”
随后,皇后从婢女的手上,拿过了那一小壶酒,穿着凤袍,走了进去。
承元帝正在喝药,看见皇后穿成这个样子来了,眉心跳了一下,“穿成这个样子来干什么?”
皇后将酒壶给放下,“来找容郎喝酒,顺便,再重新回味一下,当初穿着凤袍跟容郎一起从这南门走进来的感觉。”
皇后给两个酒杯中,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了承元帝,一杯自己拿在了手里。
皇后坐在了床边,眼神落寞,“容郎,是不是我这辈子坏事做多了,所以我才要什么,得不到什么?”
“此话怎讲?”承元帝刚喝完药,本来是不想喝酒的,但是看着是这皇后大半夜的跑来找他,估计是难熬这丧子之痛了,便准备将酒给喝了,不想博了她的兴。
皇后伸手给拦住了,“容郎先听我讲完,其实,我当初还是很嫉妒这太子和太子妃的,太子是个什么人?未来的皇帝啊,一个未来的皇帝,竟然只娶了一个正妻,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啊,那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太子了啊,不用再踩着兄弟的骨血往上面爬了,多好啊。”
“后来,我想,是不是因为我亲手破坏了那一对恩爱夫妻的幸福,所以导致我现在也得不到我喜欢的人的心?”
“皇后!”废太子容昀是承元帝这一生都不能去触碰的逆鳞。
“皇上别动怒,臣妾也就大胆这么一回,反正臣妾的戚儿已经不在了,臣妾是真的什么都不在意了。”皇后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嘴角是一抹凄美的笑,看着承元帝也准备喝酒了,用尽自己的最后一点力气,打倒了那一杯酒,随后倒在了承元帝的怀里。
这眼睛定格在了看承元帝的最后一眼。
看到了吗?我连这个时候,我都舍不得怨你。
“皇???皇后?”承元帝手微微颤抖的放在了皇后的鼻子边上,没有气流喷出或吸入,这心,冷的就跟冰冻的一样,“你这是在恨朕啊!”承元帝的手,轻轻的摸上了皇后的脸,这发髻???他都快忘了,皇后当初未出嫁前,也曾是个让京城的贵公子求而不得的美人了。
赵辛一路跑着进宫的时候,就听见了沉闷的钟声,一声声的传了过来,赵辛腿软的靠在了宫墙上。
“五???六???七???”赵辛在绝望的时候,又听见了一声钟声,“八???八??八声。”
只有太子和皇后死后,报丧中才敲八下,这太子的那八下早就在前几天敲完了。
“颖,颖儿啊!”赵辛坐在墙角边,哭了起来。
这皇宫中,太子的丧礼才刚弄完,现在皇后又没了,众人又只好大半夜的,重新从被窝里面爬了起来,匆匆进宫去了。
“阿凤,你快醒醒。”容霖使劲的拍着夙凤的房间门。
夙凤睁开眼睛,从一片混沌中找回了一点精神,“殿下,你先等会,我先把鞋穿上。”
等夙凤好不容易穿上了鞋,又好不容易摸到门口将门给打开之后,容霖已经在外面急得火烧眉毛了,“听说皇后把大哥砍成人彘后,到父皇面前服毒自杀了!!”
容霖现在有多震惊,这声音就有多大,正好在夙凤的耳朵边上喊得,夙凤无奈的揉了揉耳朵,“那个,殿下,我到了晚上只有这眼睛不太方便。”
“啊?”现在是说眼睛的时候吗?
“所以,您可以小声一点吗?”夙凤失笑。
“好,那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容霖当真就小声的在夙凤耳边说道,声音小的就像蚊子一样,轻飘飘的。
“???先进宫,不管怎么样,咱们应该先进宫祭拜。”夙凤转身进房间,点了灯,换上衣柜中的素衣,然后跟着容霖一起出了七王府去宫中去了。
刚进宫,就看见了皇后的娘家人从宫门口一路哭了进去,容霖也弃了马车,跟在了后面走着。
“阿凤,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自己去杀大哥啊?”容霖不解,小声的在夙凤面前问。
“听说是因为皇上有想要把大殿下给放出来的心思,所以皇后娘娘才自己动手的。”夙凤跟在容霖后面,看着前面嚎哭的赵家人,还是很让人唏嘘的,皇后一个女子,竟然也能下的去这种手,当娘的,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吗?
夙凤不知道怎么想着想着,就想到了那个即使落了难都依然是雍容华贵的太子妃,又想着刚才自己的那句话也没有什么错,当娘的真是什么都能做得出。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夙凤心抽的疼了一下,然后就看见了那个让他心疼的人就站在了椒房殿的外面。
容玉目光投过来的时候,夙凤对他盈盈的笑了一下。
容玉眸子移开,嘴唇轻扬,比起一进来就冷脸的,脸色好了不少。
见容玉也在,容霖走到了容玉的身边,“五哥,你什么时候到的啊?”
“刚到。”
“咱们现在应该需要做什么啊?”
“站着。”容玉回答的简单,容霖不免有些憋屈,他这个五王兄,除了阿凤外,当真是谁都不理。
他还以为他在五哥那里是个和别的兄弟不一样的存在呢。
“不过,既然父皇想要大哥出来,那是肯定不会让母后知道的啊,母后是哪里来的消息啊?”容霖将迷惑的目光看向了后面的夙凤,“我想的对不对啊?阿凤。”
夙凤点了点头,“殿下想的不错。”
容玉和夙凤同时将目光放在了站在不远处的容淳的身上,看样子,这件事跟六皇子是脱不了关系了,也是,好不容易你算计过来,我算计过去,除掉了两个最大的竞争对手,现在皇帝竟然一点都不考虑皇后的感受,想要将那个杀人凶手给放出来,皇帝这态度不就表明了,即使容上将容戚给杀了,他还是想要把皇位传给容上么。
容淳做了这么多,要能忍才怪。
容淳的野心不像容上和容戚这样昭昭,他有野心,却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不让自己露出任何一丁点的狐狸尾巴来,现在容上和容戚都死了,估计这以后就是他的天下了。
夙凤看了眼不时在和身边的侍卫交谈的容淳,这考究的眼神看的有些久了。
容玉侧头看了眼还在看容淳的夙凤,顿时脸一黑,移了移,挡住了夙凤的视线。
夙凤一脸茫然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高个儿,“兄台?”
“当着我的面这么看别人?”
夙凤嘴角抽搐:“???我错了。”
容玉用自己手上的扇子敲了一下夙凤的头,“容淳没我高。”
夙凤听着点点头,在对上容玉一脸‘接下来由你说’的眼神时,顿悟,“对对,六殿下还没你光风霁月,风度翩翩!”
容玉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戏谑的眸子从夙凤身上移开了。
夙凤看了眼这摆放在正殿的棺木,又看了一眼容玉,兄台,你是真的挺为所欲为的啊!
这一呆,就呆到了天亮,夙凤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几个皇子公主跪在了棺木旁,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了,容玉显然有些不耐烦起来了。
“殿下,得忍住啊!千万不能落人口舌。”还是前来吊唁得老忠武一把按在了容玉得肩膀上,对他得这个举动表示不赞同之后,才将一心想要带夙凤回去的容玉给留在了那里。
老忠武看了眼容玉频频往夙凤那个方向去看,顿时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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