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他现在还想听她再叫他卫珩。不过,一向内敛惯了的人,自然不会将这样的情绪表现出来:“郡主还要再睡么?”
秦婉摇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那样望着他,轻轻说:“出去。”卫珩没听清:“什么?”
“让你出去。”秦婉脸上火辣辣的,她不知自己今日是怎么了,方才被宋夷光摇了两下便失去了意识,现下一醒来,又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卫珩静默片刻,起身道:“好。”
他起身便要打了帘子出去,秦婉忙叫住他:“你做什么去呀?”
“你不愿见我,我自然该出去。”卫珩转头,眉宇间再次带上了阴郁,“你不愿见我也是应当的,自有待你更温柔的人来瞧你。”
他话中影射的人自然是温一枫,秦婉如何不知,露出自己的脸儿来:“谁不愿见你了?让你到屏风外面去,我更衣后再跟你说说话。”卫珩不动,耳根却渐渐红了,秦婉又似自言自语:“让你等着就恼我,还要说混账话来呛我,从未见过这样酸的男人。”
卫珩略带了些哀怨转头看她,一语不发的坐在了临窗的黄花梨卷芯纹藤心罗汉床上,秦婉唤了紫苏等人来给自己更衣。卫珩坐在外面,听着屏风后窸窣的声音,脑子里全是方才秦婉嗔他的话,那样熟稔,仿佛两人早已是至亲之人一般,如此想着,他露出几分笑容来,满心期待着秦婉出来。
不多时,屏风后面声音就停了,卫珩愈发正襟危坐。她换了一件素色的绸缎衣裳,长发松松挽了个髻,发中唯一的首饰就是卫珩送她的那只银凤簪,方才惨无人色的小脸儿现下红润了不少,她走得很慢,见卫珩胶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红着脸撅嘴,乖巧的模样那样惹人怜爱。
慢吞吞的坐在了小几的另一侧,杜若换了热腾腾的药汁来:“郡主今日中暑,还是多吃些消暑的,这藿香水是再好不过的了。”说罢,一勺勺喂了秦婉服下,又捧了蜜饯来。吃过了蜜饯,秦婉挥手令两人在外等候,自己取了个靠背垫在腰后,这才坐好:“你今日弹琴,我听到了,贵女们都说是温一枫弹奏的,我就知道是你。”
前世她是听过卫珩弹琴的,他不是迂腐的文人墨客,是以指尖流淌出来的音色大多是雄浑如山之高,但偶尔,两人合奏,他的琴声又会变得妩媚起来。听多了,他的风骨自然就能听出来了。
卫珩自然很是受用,不动声色的问道:“我好,还是他好?”
“各有各的好处,何况一人是琴,一人是箫,不可相提并论。”秦婉含笑说道,自今日明白了卫珩吃醋的劲儿并不比女人少之后,她也就愈发的觉得,自己和卫珩的关系又进了不少,“只是就私心而言,自然你更胜一筹。”
卫珩这才脸色稍霁,复细细端详秦婉,见她似是憔悴了些,沉吟片刻:“今日我不知是甚缘故,但你忽然昏过去,雍王爷便下令杖毙了柳府上的婆子,我虽不识得是谁,但我想,与我今日午时同你赌气之事撇不开关系?”今日中午,他听了朱婆子的话,竟对秦婉发起脾气来,想到这些,他就追悔莫及。秦婉是他的珍宝,他竟然对秦婉发了火,这一点让卫珩心中又急又恨,“今日是我不好,不该凶你。”
“我不记得了。”秦婉微笑,迎上他不解的目光,她笑,“往后我只会记得你的好,不会记得你不好。”
卫珩心中一暖,旋即颔首:“我也会努力不再做让你觉得不好的事。”想到她今日软乎乎的唤他名字,卫珩浑身都绷紧了,想将她抱在怀里,唤她“婉婉”。
将耳边碎发掖在耳后,秦婉想了想,还是选择将部分事实告诉他:“今日在你跟前说,我和表哥情谊深厚,要议亲这话的婆子是我表姨孟岚身边的朱婆子,以你的头脑,想必是知道她什么意思的——未必不是要你我离心。”
因拜师之事,世人皆知卫珩和秦婉颇有几分情谊,虽不知是何缘故,但秦婉肯纡尊降贵亲自带着卫珩去拜师这点,就够让人明白了。而皇帝又没有众人想象中的反应,是以众说纷纭,有说秦婉行事是皇帝授意的,又有说雍王早年受过卫家恩惠,这才引得秦婉助卫珩行事,更有些人,认定秦婉是看上卫珩了,但这话不敢说,一旦给皇帝知道了,只怕没有一个能讨得了好的。
而卫珩自是清楚其中的缘故的,略红了脸:“是我昏了头……”
“与你无干。”秦婉说到这里,低声问道,“你且想,朱婆子是我表姨的人,她这样害我,不是孟岚授意么?倘若听到的不是你而是别人,我的名声,怕就彻底毁了。你不知道,在我母妃二七之日,柳家人前来吊唁,孟岚似乎对我父王动了心思,我母妃才殁了,我如何能忍?”话到此处,她声音愈发低了,让卫珩自行去想象。
柳姨新丧,雍王有一年的杖期,一年之内,莫说不能娶亲,就是孩子也不能有的。而孟岚这种时候动了心思,还不够明显么?俨然是想从姨妈变成后妈。秦婉作为长女,怎可能让这事变成事实,自然是加以阻拦,只怕就是如此,触动了孟岚的利益,这才让孟岚打定主意,坏了秦婉的名节,即便坏不了,也能让自己和她离心。
咬紧了牙,卫珩握眉头蹙紧:“她未免用心太过歹毒了些。”又红了脸,低声道,“郡主不要害怕,往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我会护着你。”
秦婉脸儿一红,轻轻的点头。前世她二十二岁才嫁给卫珩,新婚不久,又对他戒心难除,是以从来不会将心中的事告诉他。回门那日,一贯仗着孟岚在雍王府作威作福惯了的朱婆子又像往日一样羞辱她,秦婉不想理她,也就自己生受了。谁知卫珩不言不语,直接砍了朱婆子的脑袋,将其扔到了孟岚跟前,撂下话来:“婉婉既然嫁给我,便是我卫珩的夫人,你雍王府势大,也没有羞辱到卫夫人头上来的道理。若是不服,只管去圣上跟前告我,在圣上跟前,我还是这话。”
孟岚那时气得半死,又不敢发作的样子,让秦婉着实出了口恶气。回程的时候,她向卫珩道谢,卫珩则胀红了脸,问她:“我可以抱你么?”得了她的许可,他才小心翼翼的抱着她,柔声道:“婉婉不要害怕,往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我会保护你。”
想到了这些,秦婉脸儿陡然变红,温柔的笑意漫上了唇角:“有你这话,再有这样的事也不打紧。”如今想想看,孟岚一介孤女,有什么本事得到赵王的遗物,将阿羽陷害成那样?无非是秦仪和其联手,孟岚除掉了阿羽,世子之位就落到了自己儿子手上,而秦仪陷害了太子,太子之位也落入他的彀中。
这辈子,这些人还想故技重施,只怕就没有那样容易了。
正想着,外面忽的传来紫苏的声音:“王爷回来了。”秦婉浑身一颤,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屏息听着。自拜师之事出现后,雍王虽不明说,但要说多喜欢卫珩也是不能,是以秦婉在柳老太太跟前告发朱婆子的时候,也只敢说卫珩感念自己引荐的恩德,而不敢说两人交好一场,现下要是给雍王撞破了自己和卫珩单独相处的事情,难保雍王不会发怒。
是以秦婉不能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听紫苏如何与雍王对答的。雍王刚从外回来,似乎很热,声音也有几分难言的焦躁:“郡主醒了么?”
“醒了,现下一人在内室看书呢。”紫苏答得十分从容,特特强调了“一人”,秦婉忙轻声道:“卫公子躲一躲,我父王……你知道的。”
前些日子秦婉险些被牵连,雍王怎能对他有什么好观感,念及此,卫珩颔首起身,随秦婉躲在了屏风之后。还未来得及出来,雍王已然打了帘子进来,见空无一人:“婉儿?”
“婉儿换衣裳呢。”秦婉见搪塞不过,忙编了个理由出来,对上卫珩乌黑的瞳仁,两人对视着,同时脸红了。卫珩别过脸不再看她,秦婉则小心翼翼的理了理衣襟和袖子,这才出去了。
刚出了屏风,则见雍王竟和温一枫立在屋中,见秦婉出来,温一枫含笑拱手道:“郡主身子可好些了?让臣担心已极。”
他笑得如美玉温润,行止合礼,全然是个翩翩佳公子的形象。秦婉略一颔首:“多谢温大人记挂。”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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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大壮昨晚突发急性肠胃炎,可能评论不能及时回复,存稿君代替她向小天使们赔不是啦
30无题
秦婉的态度疏离而冷淡,不过是面子上的礼仪罢了。温一枫倒是很习惯她如如此,笑得如常般温柔体贴,目光净是关切:“今日郡主忽然昏倒,臣听闻此事,难免有些担心。这才求了雍王爷前来探望,所幸郡主已然醒了。”
“多谢温大人。”秦婉淡淡说道,又向雍王行了一礼:“让父王担心了。”
“你身子才是最要紧的,父王担心倒没什么。”雍王细细端详女儿的小脸,“先坐着,你身子不好,难免的。”
秦婉谢了,坐在罗汉床的一侧,雍王坐在另一侧,紫苏搬了一张紫檀嵌珐琅绣墩来给温一枫坐。秦婉托腮,目光若有若无瞥向了屏风。今日让卫珩躲在其中,本是无奈之举,太后在头上压着,令她不许再见卫珩,但她根本做不到。在摸不清父王究竟会向着自己还是他母后的情形下,还是不要让父王知道了。
她目光总是若有若无看向屏风,温一枫很适时的捕捉到了:“郡主身子不舒服么?若是如此,臣便暂时告退了。”
“不曾,方才醒来又睡了一会子,没有那样娇贵。”秦婉婉拒了他的提议。温一枫含笑,又从袖袋之中取了一方小巧的锦盒出来,温柔已极:“臣听王爷说,郡主是中了暑。如今天热,难免如此。遥想唐朝杨贵妃含玉解暑之事,臣也令人寻了美玉来送与郡主,还请郡主笑纳。”
他一面说,一面将锦盒打开,其中盛着极佳的羊脂白玉,呈水滴状,在光线的映照下,光泽温润如水。两世为人,秦婉都鲜少见到这样成色的美玉,知道温一枫是下了血本的,秦婉还是摇头,将锦盒推了回去:“无功不受禄,温大人的美意我心领了,只是这玉佩太过贵重,我不敢要,还请温大人转送与别人。”
“美玉佩佳人,如何有不敢要的说法?”温一枫含笑,“况不过是臣的一番心意,虽是男女有别,但当着王爷的面,也不必担心私相授受之说。”
没想他连自己下一步想说什么都想到了,秦婉沉吟片刻,旋即看向了雍王,希望父亲能够帮自己。如今卫珩还躲在屏风之后,她不愿让卫珩因此吃心。谁知雍王对上女儿求助的目光,轻咳一声,旋即说:“既然是温大人的一番好意,婉儿就收了。”
秦婉立时语塞,温一枫在朝中名声很好,父王只怕也是钟爱他的名声的,所以才想要自己和他多接触。自己出孝就是十四岁了,过不久也就要及笄,及笄则可以嫁人了,谁知道父王是不是动了这个心思,这才要自己和温一枫接触的。转念,秦婉又想到了柳穆清,前世柳家也是动了这个心思想要结亲的,但孟岚从中作梗,也就不必再提。
而温一枫和柳穆清二人若放在一起比较,柳穆清虽好,但明显温一枫更胜一筹。好歹这二十出头就是正三品吏部尚书了,柳穆清纵然是同门师弟,到底还是差了一些。
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秦婉也不反驳,让杜若将玉佩收好,又解释道:“温大人莫怪,如今正在孝期,往日的珠翠也一概不戴了。”
温一枫目光如水柔和:“郡主说的是,若是臣勉强郡主,倒是臣不知进退。”顿了顿,他又含笑道,“臣斗胆,敢问郡主,卫师弟可来了郡主这里?”
秦婉身子微微一抖,俶尔恢复:“不曾,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方才听到郡主昏过去的消息,卫师弟就不见了踪影。”温一枫笑道,目光十分温和,望着秦婉,声调愈发的温柔,“郡主到底引荐了卫师弟一番,卫师弟应当是很关心郡主的。”
“约莫是有其他事绊住了。”秦婉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脸,温一枫探究的望着她,一派了然的样子:“卫师弟既然没有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说得十分淡定,但含笑看着秦婉的样子,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一样。秦婉微微白了脸色,低声道:“温大人似乎对于卫公子的事很在意?”
温一枫粲然一笑:“臣本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想还是给郡主知道了。”他一面说,一面作深思状,“老师说卫师弟和我当年很像,我自然多关注了卫师弟一些。况卫师弟实属大才,来日必然远胜于我。”
前世,卫珩官拜正二品辅国大将军之时,温一枫已然是文官之首的丞相了,所以究竟谁胜过谁,倒也不好说。秦婉静默不语,雍王则拊掌笑道:“温大人是郑太傅门下高足,素来是极受称赞的。两年前,太傅为人所冤,还是温大人挺身而出,力排众难力证太傅清白。当日证据确凿,温大人仍能如此对待尊师,实属不易,为朝中所称赞。”
温一枫欠了欠身:“王爷如此夸赞,臣愧不敢当。老师一番辛勤教诲,做学生的无以为报。老师秉性如何,实则朝中都明白,明知老师是为人所冤却不敢仗义执言,岂非辜负了师生之情?”他说到这里又,笑得愈发温润:“若是柳师弟和卫师弟的话,也会如此的。”
他一番话,让人不免对他生出几分敬意来,秦婉静默,瞥向了金漆点翠围屏。卫珩好比一个大醋缸,现下躲在屏风后面听着,指不定恨上了温一枫呢。她看着围屏不说话,温一枫和雍王交谈过程中,下意识循着秦婉的目光看去。见她总是望着围屏,抿出一个诡秘的笑容来:“郡主是不是累了?”
“不曾。”秦婉如梦初醒,忙摇头说。温一枫则关切道:“郡主刚从昏迷之中醒来,本应多些休息。臣也是关心则乱,不该如此叨扰郡主。”
饶是秦婉坚称自己不累,但雍王看着女儿忽红忽白的小脸,也是皱起了眉头:“是父王疏忽了,婉儿好生歇着。”他说着,一副非要看着女儿睡下才肯罢休的样子。秦婉心中大骇,忙说:“女儿真的不累,只是在想事情。”
“多思伤身,你原本身子就不好。”雍王摆手示意女儿不必再说,又叹道,“说来惭愧,本王这做父亲的,竟还没有温大人观察入微。”
“王爷这话,折煞了臣。”温一枫笑盈盈的望着秦婉,见她脸儿忽的变白,笑容依旧如初,“既然郡主要歇息,臣就先告退了。”他起身向雍王和秦婉分别行了一礼,自行打了帘子出去了。
临出门前,他转头看了一眼秦婉,见她脸色又白了几分,立时报以安抚的笑容。
若是在围屏后面找到了卫珩,不必说,雍王定会杀了他的。
待他出去,雍王叹道:“是父王不好,忽略了你的身子状况,且睡下,若是还不愿睡,父王陪你说说话。”
秦婉白了脸,却也不敢过多的推辞,要是雍王发现卫珩躲在围屏之后……想到这里,秦婉脸色难看至极,雍王愈发笃定了女儿的确是身子不舒服,令她赶紧躺下。
苦着小脸,秦婉苦兮兮的被雍王陪着绕过围屏,等到父王发现,屏风后面藏了一个男人……秦婉脑门突突的跳,心说若是如此,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开诚布公呢。她脚步愈发的缓慢,直到绕过围屏,后面依旧是拔步床,空无一人,躲在后面的卫珩早已不见了踪影。秦婉唬了一跳,旋即长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没被父王抓现行就好,那样一来,有嘴都说不清了。
卫珩忽然从房中消失了,秦婉虽然松了口气,但还是不免担心起他的安危来。雍王叹道:“婉儿,父王和你说说话,你好生听着就是了。”秦婉心不在焉的应了几声,目光还是不住的在四周打打转,也不曾发现卫珩。
没有发现女儿的反常,雍王低声道:“婉儿,为父前些日子进宫,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你皇祖母对此很生气,你明白么?”
“嗯?”秦婉应了一声,“皇祖母如何了?”
“皇祖母不喜卫家,你应当是知道这件事的。”雍王抚着女儿的小脑袋,“当年钱贵妃和赵王妃婆媳,给皇祖母留下的伤害太大,皇祖母怕是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了。为父知道,你母妃和卫夫人生前交好,你帮卫珩也在情理之中,这一点,父王不怪你。”
他说得很慢,秦婉却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将脸儿埋在了被子下面,目光投向了雍王。但这个角度看过去,她却看到雍王后面的横梁之上,坐着一个人。那人靠坐在横梁上,姿势虽是慵懒,但眉宇间阴郁不散,十分逼人,就那样望着她。秦婉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叫出来,沉默的点了点头。
只当女儿是太惊讶了,雍王低笑道:“婉儿知道遵守母妃许下的诺言,父王很高兴。但是你要知道,皇祖母不喜欢你和卫家的人来往密切,皇祖母疼了婉儿那样多年,婉儿多少也顾及皇祖母的心思可好?”
她自然知道太后不喜卫家,当年给钱贵妃压制得太惨,太后对于一切和赵王母子有关的事都喜欢不起来,更不说赵王妃的确是个太会来事的女人了。她双手紧紧捏着薄被,雪白的小手都没有血色了。雍王见她如此,也不再说这事:“婉儿再休息一会子,等用过晚饭,咱们就回家了。”他说着,给女儿掖好被子,起身出去了。
才一出去,双生子一边一个缠住了雍王,雍王无奈,只好带他们出去玩。听得父王声音渐行渐远,秦婉翻身坐起,卫珩从横梁上翻身下来,脸色暗淡非常。秦婉坐在床上,也不说话。卫珩深吸了一口气:“原来京中盛传的皇帝不喜卫家,并非是皇帝不喜,而是太后不喜。你早就知道了?”秦婉缓缓点头,卫珩脸色一下便难看了许多:“太后必然更愿意你和温一枫那样的人接触,而非我这样一个没落之子。温一枫待你也着实很好,只怕多少世家贵女羡慕都羡慕不来。”
方才在上面,他自然看得十分清楚,那枚玉佩一看就知道是重金求来的。卫家自没落之后,再不能和如温家这样鼎盛的世家相提并论。
“他待我再好,我也未必稀罕。”秦婉摇头,双颊一片火红,“你知道我稀罕谁待我好。”她说到这里,脸颊愈发滚烫,想到前世她对卫珩放不下戒心,现下可算是报应了,“我若是稀罕一个人,除非是他对不住我,不然就算是皇祖母,也休想让我改变我的心思。”她说到这里,清亮的眸子里满是坚定,“你明白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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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大壮没上吐下泻了,但是发烧了。她跟存稿箱君说,正在身残志坚的码字之中。
存稿箱君偷偷告诉小天使,作为一个吃货,欢大壮分辨不出自己饿不饿,真是喜大普奔(~ ̄▽ ̄)~
31入秋
一直以来,秦婉给卫珩的印象都是柔弱得需要人呵护,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坚定而火辣的说出自己的心思。望着她脸颊火红的样子,卫珩浑身都绷紧了,眉宇间阴郁荡然无存,说:“我明白你的心思……我自然也是有稀罕的人,她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只是我现在还配不上她,但终有一日,我会堂堂正正的向她父亲求取她为妻。”
他说罢,目光灼灼的看着秦婉,又一次补充说:“我总会堂堂正正的娶她为妻。”
对上他的目光,秦婉身子都烫了起来,旋即含笑:“既然你我都有自己稀罕的人,自该各自斡旋,总有一日,守得云开见月明。”
卫珩脸色发红,细细看着秦婉的脸儿,低声问:“只是不知,我稀罕的那位姑娘,可愿意等我。”
“我想她是愿意等你的。”秦婉羞赧万分,轻轻的说了一句话,小手抚着滚烫的脸儿。她连小巧的耳垂都红了,卫珩心狂跳不止,负手道:“我自不该让她苦等。”
秦婉抿了抿唇,红着脸说:“那你就不要让她等急了。”
卫珩现下心里欢喜得很,有几分想要扑到房顶上去叫几声的冲动。秦婉给了他回应,并愿意等他……
两人说成了大红脸,心里都是乐颠颠的,好半晌不知说什么才好。因又怕雍王去而复返,是以卫珩不多时就走了。待他一走,秦婉就睡下了,一直睡到了一更时分,起身吃了些胭脂米粥,又吃了些消暑的药汁。柳老太太舍不得三个外孙,老泪纵横,秦婉忙劝其止泪。柳老太太抹了一把泪,低声道:“婉儿,你宽心,往后孟丫头若再敢在你跟前讨嫌,我定不饶她。”
“外祖母客气了。”纵然痛恨孟岚,但秦婉知道,凡事都得循序渐进,柳老太太看在死去的妹妹份上,对孟岚这个外甥女还做不到全然绝情。秦婉要做的,就是将孟岚那张乖巧的皮撕下来,让柳老太太明白她养不熟白眼狼的本质。
孟岚若是养得熟,前世柳家会落得家破人亡的地步么?
柳老太太含泪点头,本想开口让秦婉姐弟留在柳府小住一段日子,但想到今日孟岚主仆让秦婉受了大委屈,也不好再开这个口了,嘱咐了秦婉多多保养之后,这才将雍王一行人送走了。
待转回了自己院子,佩兰快步上前:“老太太,孟姑娘说是心里难受,连晚膳也没有进,不知可要请大夫?”饶是佩兰心中对于孟岚也十分不齿,但好歹是老太太的外甥女,没有苛待的道理,既然报上来了,也要知会老太太一声。
“让她饿着。”柳老太太板着脸说,孟岚的小伎俩她难道不知道?分明就是笃定自己会心疼,然后去劝她,而后又一番哭诉,这件事自然就轻轻揭过了。不说今日是在自己寿辰上,但凡朱婆子嚼舌根的事传开了,给皇帝和太后知道,柳家上下势必给迁怒,到时候,有嘴都说不清了。尽管今日在好几个命妇跟前丢了丑,但好在几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密友,在她们跟前丢丑,总比捅到皇帝那里来得轻松?
见老太太愠怒,佩兰不动声色的问道:“那老太太的意思……”
“她要饿着就让她饿,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给她送吃食,明早按着定例送去早膳,若再不吃,只管撤走,柳家险些给她败坏了!”
躺在床上暗自伤感的孟岚得了这样的话,吓得几乎从床上滚下来。佩兰吩咐完了这话,立时将门关上了,说:“孟姑娘,婢子下午就劝姑娘好自为之,姑娘不肯听,老太太如今发威动怒,姑娘还是自行生受着。”
孟岚本要拉住她,谁料佩兰早一步出去了,昏黄的灯火映照着孟岚毫无血色的脸,她跌坐在地上,忽然感到了空前的无力。凭什么自己落得这样的结局,而秦婉拿小贱丫头,却能如鱼得水的活着?!
从柳府回去之后不久,进入了七月,天气也就渐渐凉快了起来。秦婉安心在王府为雍王妃祝祷,不多日子,宋夷光嫌宫中闷得慌,向皇帝请旨,搬到了雍王府小住。秦婉和其感情本就好,故此两人住在一个屋子里,倒也给彼此作伴。又因即将秋闱,京中对于学子们的情况也随着时间推进愈发的关心起来了。
秦婉自然也准备趁着这股关心的热潮,去郑太傅那里瞧瞧卫珩。
“那你自己去,我就不去了,我宁肯在府上给你看顾着媛媛和阿羽。”宋夷光懒洋洋的歪在罗汉床上,声音恹恹没有一点活力。秦婉转头看着她:“你是不舒服,还是谁得罪了你?”
“我才不想去见你那表哥,我可生气了。”对于柳穆清在柳府对她黑了脸的事,宋夷光表示自己可是个记仇的姑娘,“他最坏了,再什么混账话,也是你提的,他非要凶我,好没有道理的人。”
“你都说他没有道理了,那你和他计较,不是一样没有道理么?”秦婉含笑道,又推她起身,“如今好容易凉爽一些,你不起身动一动,闷出病来怎生是好?”
宋夷光哼哼唧唧的,到底没能拗过秦婉,两人一起坐了马车往郑府去了。
而自打进入七月以来,柳穆清和卫珩都在郑府住下了,方便随时和郑太傅讨论学问。柳穆清正在向老师请教,管事忽的过来:“老爷,郡主和宋姑娘来了。”
“宋姑娘?”郑太傅尾音扬起,“宫里的宋姑娘?”
还未得到回答,就听见宋夷光不依不挠的声音:“太傅好过分,只记得阿婉,还要巴巴的问我一句是不是宫里的宋姑娘。我当年也跟着太傅写过几日字的,太傅就将我全忘了。”
她小嘴撅得老高,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让郑太傅抚掌大笑道:“夷光丫头莫气,你素日在宫里,一年也出不来几次。若是我欣喜的迎出去,发现不是你,给你知道了,岂不又要说,‘太傅对别的宋姑娘竟然这样热络,我可伤心了’?”
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宋夷光这才作罢。秦婉脚程慢一些,在后面听了两人的谈话,也是笑着进来:“太傅莫和她一般见识,她素来这样。”又见卫珩并不在堂中,难免有些失落,但并不表露出来。
柳穆清现下心情很好,望着宋夷光笑道:“你们今日怎一起来了?是不是有什么要事?”宋夷光却哼了一声,脑袋一甩,耳边的明珠随着动作拍在脸上:“我听不见,不知道谁在说话。”
见她如此小孩子气,秦婉也是好笑:“如今秋闱在即,我想着表哥和卫公子都要参加秋闱了,想着来送一些文房四宝,望两位能用上。”她一面说,外面一面有人将东西拿了进来,宣城诸葛笔、徽州李廷圭墨、澄心堂纸、徽州婺源龙尾砚,乃是文房四宝之中最好的东西,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郑太傅抿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婉丫头也不给我拿些东西来?只想到这两个小的?”
“瞧太傅说得,我岂是这样的人?”秦婉一面说,一面命杜若拿了一罐明前龙井,“太傅往日是喜欢龙井的,我也就带了些来,上好的狮峰龙井,还请太傅笑纳。”
“婉丫头倒是愈发的明白事理了。”郑太傅笑着抚着自己花白的胡须,又对宋夷光笑道,“夷光丫头可明白为什么老夫总是记得婉丫头了么?”
“明白啦。”宋夷光做了个鬼脸,“这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你这丫头。”给洗涮了一顿的郑太傅作势要收拾她,宋夷光脚底抹油躲到秦婉身后,“太傅可不要为老不尊。”
眼看一老一少要斗嘴了,柳穆清忙起身笑道:“既是如此,学生先去叫卫师弟过来,婉儿和夷光要不要一同前去?”他很自然的就邀约了两人,以他对秦婉的了解,知道表妹多半是真的喜欢上小师弟了,是以也不介意为两人搭线。
秦婉脸儿微红,试探问:“怎么?卫公子不在?”
“在,不过方才骠骑大将军之子夏竟成来了,非要缠着卫师弟比武,两人现下到后面去了。”柳穆清笑道,“怕是知道卫师弟也是将门之后,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夏竟成?隐隐记得前世,卫珩有时候出门应酬,其中有一位好友便名唤夏竟成。只是秦婉从来不问对方是谁,没想到竟是骠骑大将军之子,可谓是出身显赫。
“他们要比武?”想着前世的事,秦婉微笑起来,“好端端的,见了面就要打一架,这是什么道理?”
“大抵将门虎子,就是这般表示友谊的?”柳穆清笑道,“婉儿和夷光随我去。”
宋夷光哼了哼,率先走出去,刚进了二门,又哼哼唧唧的说道:“巴巴的叫上我做什么,谁不知道你二人想要议亲呀,让我来,岂不是碍眼?”
见她这个时候还要说话呛柳穆清,秦婉也是好笑不已,柳穆清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忙劝道:“表哥怎么和她一般见识,该知道她嘴上没个把门的。”
“阿婉你瞧,我说他是个没道理的男人。”宋夷光也来劲了,抱着秦婉的手臂不放,“方才还笑呢,现下又阴着脸瞪我,你要真不待见我,往后别见面,也别说话。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做给谁看?”
秦婉忙捂她嘴:“你这人怎的好赖都不知道了?”心中叹惋,宋夷光这丫头为了气柳穆清,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柳穆清素来温润,现下颇有些暴跳如雷了:“这世上谁盼着我和婉儿在一起都可以,唯独你不行。你既然话里话外都拿这话堵我,不见就不见!”他说罢,扭头就走,宋夷光撅着小嘴,气得浑身乱颤。
秦婉忙拉住她:“你这人,还嫌上次引出的风波不够大?这次我可要连你一起罚了。”
“呸,你也向着他,你们兄妹都欺负我。”宋夷光一脸委屈,见柳穆清真的理也不理自己,心里也有些发慌了,小跑着上前,拦住他的去路,指着他骂道,“你这话可是真心?若是真心,往后也不要跟我好一阵歹一阵,你我一拍两散,我只当从未认识过你。”
“我……”柳穆清咬了咬牙,又不忍真的和她一拍两散,但也着实恼了她说自己和秦婉议亲的混账话。两人梗着脖子不肯服软,秦婉暗叹一声,自行往前去,宋夷光哼了一声,转头跟上秦婉的脚步,抛下一句话:“我再不跟你好了,我瞧着卫珩就比你好。”
被她贬低了一顿,柳穆清心中登时漫出酸意来:“你给我说清楚,他什么地方比我强了!”
见自家稳重的表哥都给逼得躁动起来,秦婉长叹一声,刚要进那间空旷的院子,就听一个从未听过的男声:“好小子,你总算是动真格了,小爷也不跟你含糊,今儿个非将你揍得爬不起来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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