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德嘉帝一抬头就要啸九天。
没银子了!
他刚提出来修北苑行宫,内阁首辅高敬就颤巍巍伏地大哭,“陛下,国库连年亏空,实无力支撑行宫修缮费用,恳请陛下三思啊。”
他不信,问户部要钱,户部耿尚书梗着脖子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不用国库,朕自己掏钱总行了,德嘉帝命内帑出钱,苟道拿着账本哭丧着脸——不但没钱,反而欠着织造局五十万两银子。
内帑竟欠织造局银子,便是糊涂如他者也觉得不对劲,
就在此时,有御史弹劾浙江布政使贪墨,指其暗通织造局,蛇鼠一窝,浙直地区无官不贪,请皇上彻查。
浙江布政使是高敬的女婿,查他,必定牵扯到高敬。
当即有人痛诉御史污蔑重臣。
御史练的就是嘴皮子,朝堂上顿时吵成菜市场。
德嘉帝有点懵。
最终,他选择各打五十大板,罢了御史的官,但要查浙江的帐!
很明显,德嘉帝也不信高敬是干净的,在他的认知中,三年县太爷还十万雪花银呢,更何况这位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
内阁商议了半日,推举靖江郡王领衔此事,内阁全力配合。
亲儿子办事总比外人可靠,德嘉帝思索后,御笔一挥,准!
这桩差事便砸在朱嗣炯头上。
皇后觉得她儿子倒霉,不住抱怨皇上偏心:“让朱嗣炎去吏部当差收买人心,却让你做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这明摆着是得罪人的差事,”
朱嗣炯闻言不禁失笑,“母后言重了,都是为朝廷办事,谈不上收买人得罪人的。”
皇后觉得小儿子傻,但如今就他一个依仗,只好谆谆教导,“你父皇只是要银子,不想官场有太大动荡,你为人太犀利不留情面,须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
朱嗣炯心不在焉应付两句,提起另一事,“此次我带万氏一起去,把睿儿放到母后这里可否?”
皇后先觉得遗憾,本想塞两个人的,但有万碧在,这人就不大能送得出去了。
然转念一想,天天抱着睿儿去阮贵妃那里晃荡,让她眼馋似乎更为解气,皇后遂喜笑颜开一口应下
季春二月,京城天气仍十分干冷,屋脊上的积雪还没有化开,运河上仍结满一层冰凌。
朱嗣炯走的陆路,车驾浩浩荡荡,摆开了郡王的阵势,颇有些招摇过市的意思。
才出京城没多久,万碧就开始惦念儿子,“为何一定要我跟着,把睿儿扔在后宫,母后又不是心细的人,我怕……”
“情况不同往昔,母后只会倍加疼爱睿儿,你只管放心就是。”朱嗣炯凑到她耳边,呢喃说,“你也将多花点心思在我这里,咱们争取回去时给睿儿添个弟弟或妹妹。”
万碧一把推开他,“说正经的。”
朱嗣炯揽着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馊主意!”万碧摇头。
朱嗣炯“啪滋”香了一口,“请夫人成全,事后给你记头功!”
“但你可要想好,回京后会面对什么,值不值得?”
朱嗣炯枕着手半躺,望着车顶出神,半天才说,“不拔了毒疮,到时候烂了心肺,可就彻底治不好了。”
他态度如此坚决,再想到他接到这差事时,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万碧狐疑道,“那御史莫不是你安排的?”
朱嗣炯呵呵笑起来,“还是没瞒过阿碧,那人是吕先生的旧交,信得过。”
“林大人此次随行也是你授意的?”
“那倒不是,谁都知道这差事会得罪高敬,林勤四下不靠,纯属倒霉被踢出来顶缺儿!——不过也好,我正好瞧瞧此人可用不可用。”
万碧不解,“你怎能肯定内阁会让你接手?”
朱嗣炯叹道,“我不肯定,若内阁不推举我,我也会说动父皇让我查帐。高敬这手,我也不明白,想来他有所布置才敢让我查账!”
“罢了,我陪你演好这场戏!”万碧斜睨他一眼,“丑话说前头,若你敢招惹什么莺莺燕燕,可别怪我顶着‘悍妻’的名头生事。”
朱嗣炯被她逗得一乐,“阿碧,我那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万碧顿时吃吃笑起来。
他二人马车内柔情蜜意,小雅坐在车辕上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暗暗叫苦,这差事真不好干,不仅要在寒风中伺候,还有看着主人甜甜蜜蜜秀恩爱,可让待字闺中的本丫鬟情何以堪!
在小雅的一肚子委屈中,靖江郡王的仪仗车驾于三月到了金陵。
六朝古都烟雨迷蒙,杏开白蕊,柳绽鹅黄,一派美景摇人心扉。
江南风光与北方大不同,万碧第一次来此,按捺不住好奇,从车帘缝隙中偷偷打量外头的风景。
皇上特许朱嗣炯暂居金陵行宫,但他计划先去看看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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