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丝线本身的拉力、张力大不相同,要在一架织布机上同时使用两种不同的线材织布,而且还要恰到好处,其中所需要花费的功夫绝非一般人所能理解,也难为甄应仁以一男子之身,可以将其研究透彻。
当然,甄应仁也稍稍地捧了一捧莫故,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成绩推到莫故身上。
甄应仁逢迎道:“这混织之法,以往全靠巧手匠人以多年来的经验来调整织布机,要织出一尺孔雀金呢,非数月而不可得,但臣等用圣上所教之数理化,将调整织机之事数据化,如今咱们要产器一尺孔雀金呢,也不过就半个月的时间,相较以往倒是便捷了许多。”
莫故连连点头,“你能将数理化之学活学活用,倒也是难得了。”
他虽然推行数理化多年,不过大部份的人都只不过将数理化当作考试之事来应付着,却无人想要活用数理化,而金陵书院虽然这些年来也开始教导数理化之学,不过毕竟颇不如应天书院。甄应仁靠着自习成才,又能活用数理化,在朝中也算是极难得了。
甄应仁大喜,得圣上一句赞,他这些年来的辛苦也不枉了。
莫故沉吟道:“光凭你在织造上的功劳,你身上这身袍子的颜色也该换一换了。”
五品青袍,四品绯袍,甄应仁眼下不过是从五品,着青袍,莫故此言,便是觉得甄应仁可以此进到四品之位了。
甄应仁大喜,连忙躬身谢道:“多谢圣上。”
说到最后,甄应仁微带哽咽,因为他并非科举入仕的出身,不过是因祖荫而得以为官,在官场中难免被岐视,能够做到五品官已然是极限,万没想到还能再上一层。
莫故细细瞧过甄应仁对织机的改良,甄应仁自幼浸淫在织造处,又肯狠下功夫研究,对织造技艺当真是朝中第一人,莫故叹道:“怪不得史彤特意推荐了你,你在这方面上,着实有些天份,不过……”
莫故声音微洌,“朕今日要的并不是什么珍稀少见的布料,也不是要那布料得用什么珍奇的家禽牲畜的毛所织,朕要你改良棉麻织造技术,让我大晋朝中人,人人有衣穿,甄卿可敢接下此事?”
甄应仁微一迟疑,圣上特意点明了棉、麻两字,棉麻都不过是平民百姓所最常用的衣料,略略有钱一点的富户大多是穿着丝绸,可见得圣上口中的人人指的是底下阶层里的平民百姓。
甄应仁倒不是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不懂世情之人,他心下明白,要让有钱人人人有衣穿不难,但要让普通老百姓都人人有衣穿可就难了,毕竟这‘穷’之一字岂有如此简单解决,但甄应仁心下更明白,要是错过这个机会,别说绯袍了,只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得圣上重用。
甄应仁不过用了短短几秒钟便下了决定,恭敬道:“臣领命!”
莫故细细将珍妮纺纱机的原理说了,珍妮纺纱机的原理简单,甄应仁自己又是这方面的专家,没一会儿便了解其原理。甄应仁沉吟道:“如此一来,这纺纱速度大大提快,织布的速度与效率也能提高许多。”
“这事就交给你了。”莫故吩咐道:“缺什么,要制什么样的机器,你大可跟工部之人商议着。我让工部上下尽力配合。”
甄应仁大喜,“多谢圣上。”
人人都知道,六部之中,圣上最重视的莫过于工部,圣上让工部配合他办差,可见对其重视,甄应仁如同打了鸡血般兴奋,回去后细细研究了起来。
甄应仁回家之后,便让妻子备了重礼去拜访史彤。
“史家老太太?”甄妻奇道:“咱们与史家素无往来,夫君怎么突然要去史家拜访呢?”
她也略略听说过史彤之事,做为一个女子,竟然抛头露面的和一群男人争起圣上身边的秘书之职,略说一说都让人觉得羞耻,不过甄妻也明白,要不是到了日子当真过不下去,史彤又怎么会在这种含饴弄孙的年纪跑出来做事呢。
“这次为夫能够进京,多少也是多亏了史老太太的推荐。”
甄应仁微微一叹,有才之人也得有个伯乐赏识才成,圣上不重视穿着,说句不好听的,只怕圣上连什么内用、官用都分不清楚,也因如此,他这些年来的努力一直不为人重视,要不是史彤推荐,只怕他这辈子就得一直在金陵织造局里蹉跎了。
“原来如此。”事关自己夫君前程,甄妻也正了脸色,“妾身马上下帖子,咱们是该跟史老太太好生谢上一谢。”
甄应仁一家子特意挑了史彤的沐休日前去拜访,按说这男客接待男客,女客接待女客,不过这史家就剩下史彤和史湘云一老一少,再加上无论是史彤还是甄家夫妇都不是什么年轻人,也就不避嫌了。
甄应仁和王子胜交好,自然也是知道史彤的,年轻时两人也曾经见过几次,史彤年轻时虽然也算是个容貌秀丽的美人,但因为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年经时际遇着实不好,这容貌便有些憔悴,眉心永远都是皱着,一脸的苦相。
相较于那时,史彤眼下虽然已经是半百老人,但眼神清明,隐隐可见一丝威严,好似富贵人家的老太太一般,那见以往的悲苦之色,要是乍然相遇,甄应仁可真认不出这个慈祥的老太太便是当年的史彤。
这甄应仁一家子进来,史彤和史湘云的眼光不由得落在甄应仁的小儿子身上。
甄应仁和其妻颇为恩爱,生育了好几个孩子,不过其中他们夫妇两最疼爱的,莫过于甄宝玉这个老来子,这次难得拜访贵客,甄家夫妇便带着宝玉一同前来了。
史彤不由得轻咦一声,“珏哥儿怎么来了?”
“珏哥儿!?”甄宝玉看看左,看看右,见史老太太和史湘云的眼神都落在他身上,疑惑问道:“老太太是在叫我?”
“姑姑。”史湘云脆生生的笑道:“他不是珏哥儿,只不过……”
史湘云也忍不住打量着甄宝玉许久,皱眉道:“倒真是长的极像珏哥儿。”
要不是知道不可能,她都怀疑是这人和珏哥儿是双胞胎了。
甄妻也不由得奇道:“那珏哥儿是何家的公子?当真长的和咱们家宝玉相似?”
这两个孩子是要像到何等地步,才会连史老太太都错认呢?
听到甄宝玉名叫宝玉,史彤也不由得笑了,“珏哥儿就是贾府二房的公子,可真是巧了,珏哥儿的小名正好就叫宝玉呢。”
宝玉这个小名是圣上所亲赐的,平日贾府里上下几乎没有人敢直唤珏哥儿为宝玉,要不是湘云和贾珏定亲时交换了婚书,只怕她还不知道珏哥儿有这么一个小名呢。
一听到是贾府二房,甄妻的笑容微淡,不过她面上不显,抿嘴笑道:“有机会定要见上一见这个珏哥儿。”
史彤意味深长道:“会有机会。”
旁人一听到贾珏出自贾府二房,便难免有所轻视,不过珏哥儿全然不似他父亲,早晚会有出人头地的一日,要不是看好珏哥儿,她也不会将湘云许配给贾珏。
甄应仁先是多谢史彤在圣上跟前推举了他,接着又略略打探了一番圣上的喜好。
史彤笑道:“甄大人无需设想太多,只需要安心办差即可。”
“这……”甄应仁微一迟疑,直言道:“总得知晓一二才是。”
知道了圣上的喜好,他也才瞧得往什么地方使力。史彤做为圣上秘书,与圣上相处的时间极长,想来对圣上的喜好也略知一二。
“若真要说,圣上的希望只有一个。”史彤笑道:“天下大同!”
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可着实不易,但圣上多年来一直往这个目标前行,不曾懈怠,当真令人敬佩。
对史彤所说的什么天下大同之说,甄应仁多少是有些不相信的,那个皇帝会不希望天下大同,建立一番事业,但要做到天下大同,岂有这么容易,不过有此观之,圣上所说之希望人人有衣穿是认真的。
也因着如此,甄应仁也好生研究了一番圣上所说的珍妮机,在花费了无数时光,又消遣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之后,甄应仁总算把那珍妮机给研究了出来,不但如此,甄应仁还在珍妮机的基础之上大大改良了珍妮机。
甄应仁所研究出来的珍妮机已经跳脱了原本珍妮机的范围,甚至有了走锭精纺机的雏形。莫故欣喜之下,难得的抛弃什么大晋一号,景荣n号的命名习惯,直接让甄应仁以甄氏命名,直名为甄氏机。
原本的珍妮机虽然可以一口气纺十六个纱锭,但纺出来的线极为粗糙,线的张力不够,织起布来反而容易断裂,只能充做布匹的纬线。但甄应仁按着实际情况,调整了纱锭,甄氏机纺出来的棉纱柔软、精细,和一般上等棉纱也差不离了。
原一的缺点便是甄氏机对原料的要求颇高,需要纤维长度较长的原料,这才可以捻出精细的纱线,而一般市面上的棉花纤维长度不过尔尔,纺出来的丝线便有些差了。
甄应仁难得的红了脸,“虽然不适合纺棉纱,不过用于麻纱上倒是不错。”
当然啦,这麻布粗糙,又不保暖,那怕是平民百姓也是不喜欢穿的,不过大可以麻纱杂着棉纱混织成棉麻布,棉纱与麻纱的比例适当的话,想来织出来的布也不会太差。
莫故暗暗佩服,甄应仁当真不愧是这方面的专家,虽然此机的限制颇多,但甄应仁也想到从其他方面补足此一缺憾。
他沉吟道:“这事你放手去做,至于棉花纤维不够长的问题……我让王子胜培养了一些新品种,按说过两日也该收成了,可以拿那些新棉花来试试。”
这棉花纤维长度虽然不如亚麻,不过这世上也有少数品种的棉花纤维长度勉强可以及上,他先前便让薛皓弄到了好些埃及棉的种子,说不定可以一试,再不然让小五受受累,帮着培养一下新品种棉花。
莫故后来才知道,王子胜这么一个不懂基因,不懂技术,只不过是闭着眼胡乱种,却让他搞出一个王氏大米的原因极为简单,因为他的背后有一个男友力max的男人!
在小五的木系灵力加持之下,王子胜自然是种啥有啥,那怕不施肥也长的比别的地方来的更好些,植物变异的方向也尽是挑着好的地方变异,有小五的加持,莫故相信王子胜很快的就能种出真正的长纤棉,而且说不定比埃及棉更好。
这棉花之事虽然解决了,不过甄应仁有些尴尬的低声提醒道:“这谷贱伤农,纱多了,这纱的价格便上不去,只怕纱工会有所不满。”
这甄氏纺纱机的速度就连甄应仁自个也吓了一跳,这还不过是用简单的水力推动的纺纱机,如果要是按着圣上所言,让工部安置了什么蒸汽机推动,只怕甄氏纺纱机的产能还能再增加好几倍,到了那时,只怕这世上大部份的纱工都无纱可纺,怕是会闹出事来。
莫故摸了摸下巴,这失业问题无论放在那一个年代里都是大问题啊,当初他推行水泥道路与海运,漕帮工作剧减,当时也曾闹过一阵,还有先前推广晒盐之法之时,也难免受到盐商的集体反抗。
当世界在进步之时,难免会有一段阵痛期,但这世界前进的脚步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痛苦而停下,那怕再痛,该做的还是得做,总比眼睁睁的见着其他国家进步,再来一次清未时的惨剧好些。
“这事,我自会让人处理。”莫故吩咐道:“你且安心研究便是,到时自会有户部之人辅导纱工转业。”
他正缺人缺的厉害呢,那会有什么没工可做之事,况且大晋朝的土地可是比一般人想像中的要宽广许多,早就暗搓搓让人占了澳大利亚的莫故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甄应仁下意识的退了几步,总觉得圣上这个笑容有些……
在莫故的强势推行之下,虽然有不少纱工反对,但甄氏纺纱机终究还是在大晋朝内推广。
从甄氏纺纱机开始,大晋王朝也正式进入了工业革命的时代。
在许多年之后,当人们研究起大晋朝的历史之时,都不得不谈到景荣帝以及在景荣朝中出现的个个才华惊绝的人物。
有些人,有他无他,对整个世界而言,真的有差。
184.技术偷盗
在莫故的支持下,大晋朝的纺织事业日进千里,当然,在导入工业化之后,对人力的需求大大减低,大量的纱工因此而失业,好在莫故提早安排了官员协助转型,这事倒也顺顺利利的过去了。
大部份的纱工是直接进入纺纱厂里工作,再不就干脆转行做了织工,甄应仁除了研发出甄氏纺纱机之外,另外也改良了织布机,进一步改良棉麻混织的技术。
因着棉麻布的特性,没多久不少布行便开始贩买起织造局所出的棉麻布。
一则,棉麻布兼具棉布与麻布的优点,只需调整其棉丝与麻丝的比例,便可织造出可轻薄亦可厚实的棉麻布,而价格上又比一般的棉布要便宜,一经推出便大受欢迎。
二则,因为棉布或着麻布大多是平民老百姓在穿用着,以往的棉布大多是农妇在农闲之时所织,商人从农家里一匹一匹的收购回来的,其品质不一,极不稳定。
只有像松江这等以松江布闻名天下之地,才有专门的作坊织造布匹,品质也比较稳定,织出来的布精致细密,不过小作坊织出来的布匹,那里能和织造局里那些专门给皇帝大官织布的织工所织出来的布匹相比?
于是乎,这织造局织出来的布匹顿时冲击到一般的棉布市场,这大晋朝还有莫故让人安排辅助转行,不过其他国家的人便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英吉利商人很早之前便察觉到大晋的织造技术极佳,这些年来已经很少往大晋朝贩卖布匹,反倒是直接跟大晋买了不少珍稀的布料,像是雀金呢之类的回英吉利贩卖,这些来自于东方的珍奇布料在欧洲大受欢迎,竟成为大晋出口英吉利的重要货品之一。
不过不是每个国家都有英吉利商人的眼光,当朝鲜按着以往的习惯进贡之时,赫然发现,他们的高丽棉卖不出去了!
所谓进贡,其实也不过是一种国与国之间的商业行为,借由进贡,把朝鲜的特产带到大晋朝中,除了部份是真正要进贡给圣上的贡品之外,其余大部份产品则是直接在路途上贩卖掉。
由于打着贡品的旗帜,这些货品大多可以很快的贩卖掉,再加上进贡的一路上不但有大晋朝的军官保护,又可以住在大晋朝的驿站,吃住全是大晋朝出资。
而且大晋朝回的礼品往往高过于他们所带来的贡品,进贡一次,几乎可以让朝鲜赚了个饱,要不是大晋朝限定三年进贡一次,朝鲜商人都想要年年来朝了。
但这一次却和以往完全不一样了。
首先……在太上皇过逝之后,莫故终于可以发挥其‘奸商’本性,这第一件事便是驿站改为收费制!无论是大晋官员还是来贡的朝国,想要白吃白住!?
没门!
再来,朝鲜惊讶的发现,他们的高丽棉卖不出去了!
朝鲜使臣不得不忍痛将手里的高丽棉便宜卖掉,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跳楼大拍卖,每卖掉一匹高丽棉,朝鲜使臣的心都疼了,靠着这跳楼大拍卖,这才勉强把手里积压的高丽棉卖掉。
朝鲜使臣也大惑不解,明明人参、高丽贡纸、东珠什么的还是有不少人抢购,可他们带过来的高丽棉怎么没人要了?
高丽棉是朝鲜特产之一,虽然同样是棉布,但高丽的棉花比中原的棉花更加纤长,再加上高丽织工的出色技术,织出来的棉布也比中原的棉布要细致舒适,隐带光泽,这才得己被选为贡品。
以往朝鲜使臣带来的高丽棉都是被人抢购一空的,怎么这一次竟然会碰上滞销?这些高丽棉在品质上虽然颇有不如进贡的货品,但也绝对是一时之选,怎么会在大晋朝里卖不上价呢?
疑惑之下,朝鲜使臣也细细了解了一番,这才知道大晋朝眼下正流行着棉麻布,就连富贵人家都以买织造局所出的棉麻布为荣了,自然没人来买他们的高丽棉。
朝鲜使臣好奇之下,也让随从买了一些棉麻布回来,使臣一摸之下,便微微色变,“这当真是棉麻布?这分明是棉布啊!”
麻布向来是出名的粗糙,而棉布细滑,而这棉麻布摸起来颇为细致,分明是一块上好的棉布,怎么能称之为棉麻布呢!?虽然光泽感有些不如高丽棉,但就细致度上不输给他们的高丽棉了。
随从解释道:“大人,这真的是棉麻布,说是掺了三成的麻,如果是纯棉布,这布料更是柔软细腻,远非咱们的高丽棉可及。”
朝鲜使臣原是不信,硬是让随从买了一匹回来,一摸之下,不由得色变,这布料之细柔,几乎让他有在摸绸布的错觉,而且触手生温,好似在摸自家小妾的肌肤一般的舒服。
朝鲜使臣惊道:“这当真是棉布!?”
如果棉布能做到这种地步,那他们还需要什么丝绸,直接穿棉衣就好了。
随从点头道:“可不是棉布吗!那布店的主人说这匹布可是他们的镇馆之宝,出自织造局里的精品,说是什么高支棉,不过这布料也是极贵,寻常的棉麻布五钱一匹,而这什么高支棉足足要五两银子一匹,再添点都可以买绸子了。”
他们高丽棉也不过一两银子一匹,而这高支棉足足是他们高丽棉的五倍,同样都是姓高,这棉布之间的价差也差的太多了,虽然这高支棉摸起来几乎可以和绸子比美,不过想想它的价钱,随从都觉得还不如直接买绸子算了。
听到五两银子一匹,朝鲜使臣也不由得微微肉痛,他晒道:“不过是块棉布,怎么卖得上这么衿贵的价格?”
虽是不屑商人把棉布卖出了丝绸价,不过朝鲜使臣也不由得暗暗羡慕,要是他们也能把高丽棉卖出绸子价就好了,便不会穷的差点连驿站都住不起。
咳,从朝鲜到京城,有着一千多里,朝鲜使臣又带了不少贡品与商品,一路上风行仆仆,足足要走好几个月,这么长的时日,一行人的吃住都要花上不少银子,走着走着,朝鲜使臣便发现银子有点不够使了,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狠下来跳楼大拍卖自家的高丽棉。
“小的听那布店老板说,这圣上也觉得棉布贵了些,让人再改进改进,说是务必要降到三两银子一匹,这是头一批试织出来的高支棉,那老板也是好不容易走了些门路,这才弄出来尝个鲜。”
在京里的贵人不缺银子,缺的就是些新奇的事物,这高支棉也是大伙图个新鲜罢了,要不这么贵的玩意,谁去买它。
这个朝鲜使臣姓文,乃是文益渐的后人,向来以朝鲜所产的高丽棉所自傲着,好奇之下便研究起这高支棉,他也是懂行的,这一研究倒让朝鲜使臣大吃一惊,这棉布细柔几乎可以和绸子比美,究其原因,是因为其棉丝极细,是以织出来的布料也特别细致。
文使臣心下微微一沉,自从景荣帝继位之后,他不断推出各式各样的新新奇玩意,军事上的大晋步枪和景荣炮暂且不提,那王氏大米还有那外番来的玉米、番薯什么可是连他们朝鲜都受益着,这些年来饿死的人是越发少了。
但大伙也发现,朝鲜与大晋朝之间的差距是越发大了,朝鲜的高丽棉虽然有名,但也不是人人都穿得起,大部份的人都是穿着粗布麻衣过日子。
而大晋朝的棉麻布不过比寻常麻布略贵一些,穿起来又舒适的多,寻常老百姓咬咬牙也就买了,更别提圣上还要将那高支棉降到三两银子一匹,长此下去,还有谁会来买他们的高丽棉?
能做使臣的,大多是朝鲜之能臣,虽然没有太多的经济意识,但也可察觉得出大晋朝越来越强盛,已经到了他们望尘莫及的地步了。
“文使臣,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另外一个朝鲜使臣──金使臣忧心仲仲说道。
大晋朝越强,对朝鲜越发不利,长此下去,朝鲜便会当真成了依附着大晋朝的一个属国。
文使臣沉吟许久后道:“备上重礼,咱们去求见大长公主。”
他此行出使之前,大王曾说如果有事,可以拜托当年嫁到大晋荣国府的大长公主相助,以大长公主的身份,说不定能知道一些大晋朝棉麻布的秘密。
朝鲜使臣来访,贾李氏难得的让人大开中门,在荣庆堂中亲自接待。
这人年纪越大,越是想要落叶归根,自贾代善死后,贾李氏想要回归朝鲜的冲动越发剧烈,可惜她贵为前荣国公夫人,断是不可能离京回到朝鲜,再加上她唯一的独女和外孙女儿都是大晋人,这朝鲜也只有梦中回上一回了。
贾李氏只瞧了一眼文使臣带来的礼单,里头的东西和以往也没多大差异,多是些人参、东珠、貂皮、宝石头面……等,但万没想到这次竟然还有二瓶子朝鲜名酒──甘红露与梨姜酒,一见到这家乡味道,贾李氏不由得落泪了。
这甘红露与梨姜酒的味道她原本以为只能在梦里一尝了,万没想到临老时还有机会一尝。
贾李氏叹道:“我也好久没尝一尝这家乡味了。”
自她嫁到大晋之后,朝鲜特使每次上贡之时,也会为大长公主奉上朝鲜的特产,不过大多是人参、东珠、貂皮、宝石头面……等,这吃食还是头一回,一见到这朝鲜的传统名酒,贾李氏不由得笑逐颜开。
众使尴尬的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因为这驿站着实太黑心了,不但人要收费,就连存放东西也要收费,因为大晋朝越发强大,原本要带给大长公主的东西远不只此,不过这一路上银钱有些不支手,难免动用了一些,便不太好看了。
正巧金使臣是个好酒的,便干脆拿了自己带来的美酒补上了。
贾李氏不知前因,用朝鲜话问道:“不知我王弟近来身体可好?”
她的父王早在十年前便已过世,父王过世之后,便是由和嫔尹氏所出的庶二子──李昑继位,她走之时,昑弟不过是个刚出生的婴孩,谈不上姐弟之情,但自妹妹走后,昑弟便是她仍在世上的唯一兄弟了。
金使臣恭敬道:“大王的身子骨极好,时常挂念着长公主,希望能迎长公主回朝鲜一聚。”
贾李氏虽知金使臣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但回到朝鲜是她心心念念的梦想,不由得嘴角含笑,赞了声道:“王弟有心了。”
大伙就着朝鲜之事略谈了谈,听到朝鲜因为引进了王氏大米与玉米之后,这人民的日子越发好过,贾李氏也不由得欢喜,只不过……
文使臣叹道:“这大晋朝最近推行什么棉麻布,倒让咱们的高丽棉越发难以贩售了。”
贾李氏微微皱眉,这棉麻布一出来,圣上便赐了一些给荣国府,她也让人做了几件衣服穿穿,棉麻布既有棉布的轻软特色,又有麻布的透气,夏季时穿上,倒是比丝绸更加舒服些,相较之下,她们朝鲜所出的高丽棉虽然也细致舒适,但这价格上……
贾李氏只不过略想一下,也不由得为朝鲜担心。
金使臣凄然道:“高丽棉是我朝鲜最重要的贩售货物之一,不知有多少人家靠着织布维生,要是这高丽棉贩卖不出去,只怕我朝鲜百姓的日子是越发难过了。”
贾李氏心下微微一紧,“王弟可有什么想法?”
使臣们对贾李氏重重一躬身,“恳请大长公主救一救朝鲜百姓。”
他们研究了许久,也想了好些办法,最后……还是不敌于大晋朝的科学力量,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还是直接偷盗大晋朝的织布技术回去,一如当年他文家先祖从元朝中偷盗棉花种子一般。
贾李氏眼眸微沉。
185.经济制裁
正如当年贾源妻所担忧的,贾李氏虽然是个无可挑剔的妻子,特几个孩子也极为慈爱,但她的骨子里始终还是一个朝鲜公主,在朝鲜与大晋的利益之间,她选的必定是朝鲜,而非大晋,即使她和她的子女都在大晋这块土地中生活也是一样。
贾李氏不过略略考虑了三天,便就答应了,以她的身份,要接触到甄氏纺纱机或着是甄氏机布机,可说是再容易不过了,况且贾李氏当年深受朝鲜训练,记忆力极强,要记住甄氏纺纱机与甄氏机布机的特点再容易也不过。
不过短短几日,贾李氏便画好了甄氏纺纱机和甄氏织布机的结构图,让人送给朝鲜使臣们,不过她万没想到,她的人才刚踏出了荣国府,便让人给捉住了。
王氏当年因为贾郁亭之故而成了植物人,一直躺在床上直到病逝,贾珠与贾元春也因此不得不寄居在荣庆堂中,这丧母之痛无论对贾元春还是贾珠而言,都是难以承受,无法忘怀的伤痛。
对两人而言,贾李氏的弑母之事是他们这一辈子绝对无法原谅的,贾元春选手直接远嫁东北,从此不再相见;而贾珠则是等待……等待贾李氏自寻死路的机会。
贾珠在荣国府里亦有些人手,其中贾珏住在荣庆堂中,其奶嬷嬷也时常出入荣庆堂,时时暗中监视着贾李氏,从知道朝鲜使臣来荣国府后,贾珠便让人注意起贾李氏,贾李氏安排的人手才刚出了荣国府,便让贾珠给捉住了。
贾珠一得知贾李氏有意将甄氏纺纱机和甄氏织布机的资料交与朝鲜,也顾不得宵禁,连忙敲宫门求见莫故。
若非发生大事,臣子们断是不敢深夜进宫,贾珠一敲宫门,太监们也不敢等闲视之,连忙将贾珠迎进了养心殿。
贾珠深夜求见,就连莫故也不由得吓了一跳,他低声问道:“发生何事了,让你连天亮都等不及便就来了?”
明儿又不是沐休日,再过几个时辰也该天亮了,什么事让贾珠连这短短几个时辰都等不及,赶着来了?
贾珠磕了一个响头,将自己刚从贾李氏的下人怀里所搜出的资料递给了莫故,颤声道:“臣刚查到,荣国府贾老太太将甄氏纺纱机与甄氏织布机的资料泄露给朝鲜使臣。”
“什么!?”莫故大惊,连忙将资料仔细翻阅,越看,莫故的脸色越是阴沉。
朝鲜,也就是后世的韩国。莫故对于后世韩国人的无耻劲向来是极为不屑,什么孔老夫子都是韩国人,活字印刷是韩国人发明的,把华夏大部份的发明几乎给占了个遍,对于这种韩国起源论一说,莫故向来是极为嗤之以鼻。
不过万没想到韩国不但有在自己脸上贴金的习惯,还有偷盗别人成果的习惯,莫故丝毫不怀疑,如果朝鲜顺利偷盗了纺纱机和织布机的技术,马上,这纺纱和织布技术又是韩国人发明之说也要出来了。
比起韩国人的无耻,莫故更没想到即使出嫁这么多年了,甚至还给贾代善生育了子女,贾李氏心中心心念念的还是朝鲜,不惜为朝鲜偷盗大晋朝的科学技术。
莫故沉吟道:“你可知道,这事一但公布,你势必在站在风口浪尖之上?说不得连今日眼下的官位都保不住。你膝下有儿有女,值得吗?”
贾李氏的行为自然该受到惩罚,但告发她的贾珠只怕也讨不了好,毕竟大晋以孝治国,贾李氏虽然不是贾珠的亲祖母,但对他有养育之恩,贾珠今日所为,知道的人会说是大义灭亲,但更多的人怕是会说他太过狠心无情了。
贾珠和王熙鸾成亲多年,在连流了二胎之后,好不容易得了一双儿女。贾珠以一男子之身,入赘本就受人轻势,再闹出了不孝之事,只怕也无法再继续为官了,贾珠此举不但影响到自身官途,说不定连儿女的将来都会被影响到,如此做是否值得呢?
贾珠眼眸微闇,许久后诚实道:“弑母之仇,珠一日未曾忘过。”
他也想像妹妹一般直接躲得远远的,装聋作哑,将老太太当年害死母亲之事装作不知,但他做不到。
他难免会想,如果他母亲还在,会不会在父亲逼迫他之时先站出来护着他?会不会眼睁睁的见着父亲把他逼到不得不入赘以求远离父亲的地步,越想……他越是无法将当年贾李氏害死其母之事给忘怀掉。
贾珠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珠不后悔,只是辜负了圣上多年来教导的苦心。”
他虽然不过只有九品,但在朝中有谁敢小看他了,能有今日,大半多亏于圣上手把手的教导,只是此事之后,他也不好在朝中继续为官,终究是辜负了圣上多年的教导。
莫故沉默许久,“罢了,你且回去,这几日也不用上朝办差了,这事就交给我。”
虽是不可能隐暪贾珠在件事里的所作所为,不过他给贾珠放了个长假,让他避开之后的纷乱。
“多谢圣上。”贾珠再跟莫故磕了一个头,虽是把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了,但贾珠始终迟迟不肯离去,似是还有所求。
“有话就说。”莫故叹道:“别像旁人一样扭扭捏捏的,有话直说便是。”
贾珠求道:“求圣上饶她一命。”
贾珠没明言这个她是谁,但莫故明白他口中的她指的便是贾李氏。
莫故无奈一叹,贾珠亲自告发了贾李氏,却又不希望她死,这情感虽然矛盾,但却也不难理解,贾李氏虽然害的王氏成了植物人,但要不是她的照顾,贾珠和贾元春根本不可能平安长大。
且不说贾政那个压根不懂得照顾孩子的家伙,光就邢氏一个人就绝对不是当时还不过是小孩子的贾珠与贾元春所能招架的住的。
这么多年的祖孙之情,终究也不是假的。
“放心!”莫故沉吟道:“贾李氏罪不致死,顶多就是终生圈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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