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度走出去老远,吩咐人将萧弘首级取下以便回去之后悬于城楼,震慑夷狄一段时日。
他语气冷漠,惹得孙乾浑身一颤,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追上去:“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狠?”
沈度懒得理这自来熟,没吭声,继续往前走。
“等等等等会儿,你好歹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看在我是元帅老部下的份上。”
他拿宋嘉平出来,沈度不好再不搭理人,默默解释了一遍:“我前几个月入山采药时就偶然发现了黑市那些人的行踪,夷狄有座山专产硫磺,我怀疑是他们,就暗中派人查探到了些踪迹,让人买了一些下来。他们硫磺丰富,但技术比不上我们,所以造出来的弹药威力不够,买到的恰好也是是□□,这就确定了是他们所为。
后来萧弘派人来诱我去追查此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为让我彻底中计将驻军全数派出去,还真将弹药和人都全数留在了黑市里,他这么大方,我也只好成全他,照单全收,一并给他全灭了。一千高手,打起来得废多少兵力了,懒得费神。”
他顿了顿,忽然叹了口气,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叹道:“至于背后的人,你我得罪不起,不必深究了。”
他这话里有话,孙乾想问,但就这短短一个晚上,几乎已经摸清了他一半脾气,知他不肯再说,只好转而问道:“那你怎知他们什么时候来攻城?”
“夷狄去岁收成就不好,去年冬天已经过得很艰难,今年眼看着又要大旱,他们也没有灌溉工程,定然更不好过。”沈度默了会,“他们不敢和王爷硬碰硬,如今削藩将近尾声,再不来就要错过好时机了。我又如他所愿将驻军全数调出了,他今夜不来,什么时候来?
他们没胆南下,又派了这么多眼线来城里,自然不会是闲得慌,定然是要来打打秋风,那做出一副城在人在的样子给他看就得了,他抢一座死城有什么用?帝京还得给他记上一笔账,指不好哪天等朝中形势彻底稳定了,当真派大军过来追到极北之地去要将他们灭族呢?不划算,夷狄也不至于蠢到这地步。”
孙乾忽然想起他骂萧弘那句“蠢人”来,总觉得沈度这话其实是在骂他蠢,扭头盯了沈度一眼。
见沈度越来越不耐烦,他赶紧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怎知他们要走这条道?”
沈度:“……一共就三条道,一条我让他们挖井的将土运过去全堵死了。剩下两条,一条往大漠,我方才在城楼上放狠话唬得他以为大漠那边必也有诈,自然明知这边地势容易设伏,也只敢走这边剩的唯一一条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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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去两步,孙乾又想起来什么,赶紧追上去,沈度默默翻了个白眼,抢先开了口:“别问了,刚才峡谷里假传战报造成混乱的,是我安插进他部队的夷狄战俘。他用这个法子往我城里插眼线,我也得原样还点回去,如此才算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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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一大老粗,以前元帅叫我打哪儿我打哪儿,现在元帅让我一个人留这儿,说没别的要求,好好守住城门就行了,别的事都不管。”孙乾“嘿嘿”了两声,“你们读书人想得真多。”
沈度:“……谢将军夸奖,勉为其难给将军当次军师罢了。”
这话是在挤兑孙乾一开始让他来当军师的玩笑,孙乾嫌弃地看他一眼,没好还嘴,抱了抱拳:“你方才不是说想回京,单凭这事,也绝对够回京的了,先恭喜了。”
沈度忽然起了兴致,问了句:“将军不想回去?”
孙乾“嗨”了声:“我只知道带兵冲锋,弯弯绕绕我不懂,到哪儿都在军营里,没什么差别,元帅叫我留在此地,这几年里守住城门即可,日后他会再派将领过来坐镇指挥的。我懒得多想,也没本事再往上爬,听元帅的就是。”
沈度笑了声,这人虽然憨,但确实勇且有担当,不适合做主帅,冲锋陷阵却是不二人选。
孙乾见他步子急,问:“你赶着去哪儿?还有事情没完?”
“嗯。回去给夫人赔罪。”
孙乾:“……”
沈度回城的时候,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先回府衙换身衣服再去宋宜那儿,他衣服上沾了些血,怕她担心。他刚到府衙门口,门口聚了一堆百姓,他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步子加快了两分,不想忽然有位婆子拉住他,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了遍,关切问:“官老爷没事?”
沈度一愣,见周围人殷殷关切的眼神,明白过来他们是在挂念他,微微怔了怔,冲周遭拱了拱手:“我无事,今夜谢过诸位了。”
“官老爷说的什么话,若非您提前察觉,我等今夜又得迎一场恶战了。”
周遭纷乱了好一会,沈度好说歹说总算把人都劝回去歇息了,他抬脚步上台阶,走近了,才瞧见宋宜候在大门口等他,他愣了下,低头看了眼衣衫,夜里光线不明,他今日特地选的深青色,染血也并不明显,但血腥味掩不去,他犹豫了下,没上前,宋宜先一步向他走过来,他只好笑了笑:“来了怎不进去?”
“看看百姓记挂的官老爷是多么千军万马于前而镇定自若的。”宋宜先挖苦了他一句,才问,“没受伤?”
沈度摇头:“又不听话,叫你好生待着。”
宋宜忽然握住他手:“外头这么大阵仗,我哪睡得着?过来看看你。”
沈度心中涌起分暖意。
宋宜:“顺便看看我的雪水煮西瓜。”
沈度:“……”
宋宜晃了晃脑袋:“既然给忘了的话,这半个月还日日不着家,那大人这次可得多站几个时辰,我才能消气了。”
沈度失笑,点了点头:“好。”
宋宜在院里随意转了转,等着沈度沐浴完换了身衣裳出来,他要带她回去,她却不走:“想看看你待了快一年的地方,是怎么样的。”
沈度动作一顿,乖乖往院里一站,不再接话。
他仍旧换的深青色常服,远远看去,修竹润玉之态。
宋宜借着皎月的光细细看了眼,其上暗纹竟然当真是潇湘竹。
宋宜命人给她搬了个躺椅,往他身旁一躺,很轻声地说:“累吗?累就别站了。”
沈度摇头。
她忽然叹了口气:“今夜这事,当得起大功,论功行赏,当擢升知府。日后再立一功,六部侍郎,再加翰林院出身,入阁议事。年纪轻轻能到如此地步,假以时日,前途无量。
沈度,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上许多啊,我原本以为你安安心心地在这儿当父母官呢。”
沈度没说话,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哥擢吏部侍郎了,他还是仗着我爹的荫庇,又帮刘昶做了不少缺德事,才能升这么快。沈度,你不一样啊,你很厉害。”
沈度有些迟疑地唤了声:“婉婉。”
宋宜仰头望了一眼那孤月,今夜许是月光太亮,天际竟然没有星子,她笑了笑:“我是真的在夸你。说,你想去哪儿?”
她这话,纵他是个傻子,也该听出来不对劲了。
外边有人没留意到这头的气氛,兴冲冲地过来回禀:“大人,您交代了好几遍的北边雪山上的冰今夜趁乱取回来了,但从南边昼夜兼程送过来的瓜,虽然运了小半车过来,但山高水迢的,只剩三个没坏,大人您看怎么办?”
宋宜身子忽然僵了僵。
沈度犹疑了下,没出声,宋宜轻声道:“拿个瓜过来,切个块。”
山高路远,但瓜仍算新鲜,可惜宋宜尝了一小块,食不知味,起身将瓜盘放回躺椅上,轻声道:“我去给我哥写信,看能不能想想法子让你直接爬上京兆尹的位置,那你就终于可以学张敞,给妻子画次眉了。”
她说完往外走,沈度一把拉住她:“知州升知府,已经得要大功了。若一步登天到京兆尹,你也不怕你哥被刘昶直接赶出吏部么?”
宋宜脚步一顿。
他将她搂进怀里,闭了眼,很轻声地道:“你若不想回京,那不回就是了。”-
吏部调令在秋日里姗姗来迟,他们走的那一日,山高水远,一大早启程,不料车马刚上主路,竟得百姓夹道相送。沈度在城门前下车,冲黑压压的人群深深鞠了个躬:“以往旧例皆已获批成为定制,日后不论谁来,旧制不改,诸位放心。”
车马出城,沈度一路没说话,宋宜看在眼里,试探问:“舍不得了?”
沈度摇头。
“没想到所做的一切,大家都记得?”宋宜握住他手背,轻轻拍了拍,“哪怕你只是为官吏考课做的这些事呢,但到底是做实事,那条沟渠就更是功绩了,否则今年南方都大旱,北郡收成哪还能比之去年还见长呢?能让他们过好日子的人,百姓都记着呢。”
沈度没出声,宋宜劝道:“别自责,你有你的理由,可到底为他们做了实事,二者并不冲突啊,又不是万事都是非黑即白的。况且,你走之前不也强行和上头斗了半天,要这些都成为定制了么,否则这升迁令会比现在来得快上许多。”
沈度回握住她手,领了她的好意:“首辅大人帮的忙,我也没费多少心思。不过眼前还有个烂摊子呢。”
兴许是宿命使然,落脚点竟然在宁州。
回归故土,本该是件乐事,他却不见得高兴,宋宜问:“怎么了?各地都大旱,今年丢乌纱帽的地方官不少,走马上任的新官想必更多,也更不容易,都要耗费心力收拾前人留下的烂摊子,去哪儿不都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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