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旆只着里衣躺在寝殿里的罗汉床上,斜眼望着金色纱帐之下的床榻,心觉生出一抹怅然。
人人都羡帝王家,他却想投身于寻常百姓家,尝尝那最质朴的亲情,试试那最真诚的爱情,有几个真心待你的朋友。
人之羡,皆为别人所有。
季旆觉得这句话,真的没错。
赵鄞呈和北月在季旆门前守了接近一个时辰,等到里面的人呼吸平稳之后才离开。
赵鄞呈将北月送到了宫门口,这时夜色已深,北月一身白衣在夜色之下显得尤为扎眼,赵鄞呈拍拍他的肩膀,“北月,下次换身衣裳!”
又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拍脑袋,“哎对,我忘了,你现在连衣裳都买不起,我看这样,等百花盛宴的时候我带几套给你。”
北月苦笑,谁说现在买不起衣裳的,小姐刚从人那敲丨诈了三百两来,能没钱?
“红妆在那没闯祸?要知道她走了小桂子可高兴疯了,再没人拉住他让他当靶子了,还好红妆那准头永远没准过,不然啊,小桂子都要变成小刺猬了。”
赵鄞呈还在自顾的说着,北月却没了声,他疑惑的看着默不作声的北月,心底叹了口气。
“北月,你不相信安颜路还是不相信殿下?”
北月缓缓道:“我是不信我自己。”
“你这是何苦呢?人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殿下的命格绝不会是英年早逝这般,他是南唐的储君,未来的天子,这是既定的事实,谁也无法改写。”
赵鄞呈顿了顿,继续道:“命由人不由天,以后的结果如何,全看现在,你以为殿下会轻易像所谓的命运屈服吗?若是他那么容易屈服,那那年的茫茫大雪,就已经将他吞噬了,北月,你和殿下是一类人,不屈服与命运,才是你们的命运。”
北月惨笑一声,挥挥衣袖,在银白的月色之下转身离开,赵鄞呈看着北月离开的背影笑了笑,原来在自己面前不可一世的北月,也会有这般不自信的时候。
赵鄞呈回到东宫,安颜路和唐静依旧没走,已这会已经过了子时,赵鄞呈很是佩服安颜路的酒量和唐静撒酒疯一直不醒酒的能耐。
“小桂子,你有没有给那俩准备醒酒汤了?”
赵鄞呈戳戳一旁的小桂子,小桂子肋际被赵鄞呈一个胳膊肘给拐得生疼。
“嘶...赵之敬,你能轻点吗?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啊?醒酒汤已经热了无数遍了,他俩还是不肯喝,估计一个人想喝到昏天暗地,一个人想醉到忘了自我,你就让他们喝,反正吵不到殿下。”
赵鄞呈默不作声地看着还在举杯的安颜路,飞身上了榭台,一拐手把唐静直接打晕了去,心中暗自祈祷唐静不知道是自己打的他,这要是被唐宁知道自己打了他哥,估计要追着自己绕城跑。
安颜路喝到现在也是清醒的状态,赵鄞呈很佩服的朝他竖起大拇指,将唐静拦腰扛了起来,扔进了小桂子的房间里去,小桂子眼睁睁看着赵鄞呈把一个醉鬼抬进了自己房间里,是不敢怒也不敢言。
一个是殿下亲卫,一个是当朝太医,他哪敢?
“小桂子,酒!”
安颜路摇晃着手里的空酒壶朝着小桂子大喊,小桂子冷汗都吓出来了,他慌忙跑上榭台拿过安颜路手里的酒壶。
“夭寿了,安大夫你可轻点声,这个点殿下若是被你吵醒了,他可就睡不着了,你若不想被之敬卸了胳膊,就安静的等奴才把酒给你送来。”
安颜路挥挥手,小桂子连忙下了榭台。
安颜路站起身,靠在柱子上,脑海里回响起季旆刚刚和自己说的那句话,“一个人只有无限接近死亡的时候,才能深切的体会生的意义,五年不长不短,足够向死而生了。”
是啊,两年,若是换到神仙那,也就两天时间,天上的人来不及做什么,但是地上的人,却可以做很多事。
这南唐,自东海至莫水西畔,南起渝州,北至建宁,绵延了数百年之久,却因为一些虎狼之辈的狼子野心而即将遭受重创,你能让百姓和百万雄师寄希望于一个年仅十岁的皇子?还是一个已经无了治国之心的帝王?还是一些只想着拿国家利益换取自身富贵的财狼之辈?
自古红颜祸国,季弘的后宫,并不如表面上那般风平浪静,渐渐沉迷于女色的他,似乎早已经忘记了国之根本,听惯了谄媚之语后,已经不喜欢听实话了。
这个国家并不是气数已尽,而是需要换一个更加贤明的君主来治理其上下。
“安颜路,你该回去了。”
赵鄞呈出现在假山下,夜色浓重,他也不想上假山耍帅,要是再踩了一脚红妆的长安花,自己明日就是京安孤魂。
“照顾好殿下,一年之内,我一定回来。”
安颜路留下一句话便离开,这会宫门早就过了宵禁,若是无赵鄞呈陪同,宫门守卫压根不会放安颜路出去,于是走到一半的安颜路又折回来,拉起在榭台上‘小酌’的赵鄞呈往宫门口去。
赵鄞呈心里烦闷,这人怎么老是这样?刚刚北月离开的时候不会一道离开吗?明天殿下肯定还要去皇后娘娘那,自己睡不够,打瞌睡怎么办?殿前失仪,那可是可以砍头的!
送走了安瘟神,赵鄞呈落了个清净,乐悠悠的走在回东宫的道上,却无意间发现一道金色的身影在转角处一闪而过,赵鄞呈二话不说追了上去,那金色身影似乎发现了赵鄞呈,不断地在各处宫道之间周旋起来。
赵鄞呈假装放弃,朝着玄武门的方向退出了这场捉迷藏的游戏,那道金色的身影忽然顿住了,赵鄞呈转身闪进了一个死角,只待那身影继续移动。
等了很久,那抹金色的身影却原地消失了一般,赵鄞呈跟丢了它。
那道金色的身影并未原地消失,而是周遭的金光褪去,只剩下了一身紫衫。
他在暗处看着赵鄞呈离开,直到确定赵鄞呈回了东宫,他才缓缓地走向自己原本要去的地方。
这一夜,注定会有很多事情发生。
京安风起云涌,江南也是乌云密布。
同样的子时,京安百姓和江南百姓们都已经陷入了安睡,但是江南巡抚戚世宏却睡不着。
前些天季遥突然来到江南,紧接着季旆的人也到了江南,原本安静祥和的江南,一下子变得岌岌可危。
尽管危的,只是这些官员,百姓什么都不知道,无知者自然无畏。
季遥做什么戚世宏不得而知,但是季旆的人就是来调查季遥和自己的关系的,自己和季遥之间的关系不可道明,若是被季旆的人查出个所以然,别说头上这顶乌纱帽,自己连小命都可能不保了。
戚世宏翻来覆去睡不着,披了一身外裳,想到院中去透透气,戚夫人翻了个身,埋怨了几句,便又睡了过去,戚世宏骂了句‘妇人就是麻烦’,掩上门进了庭院中。
人一旦尝到过金钱和权势的美味,接下来就会对这种味道无限期的留恋,当有人将这两样东西再次放到你面前的时候,你就已经忘记了何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戚世宏做了几十年的知州,因为嘴笨,不懂讨好人,一直未能得到升迁,这南唐虽不可卖官鬻爵,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人,看着政绩不如自己的人个个高升,自己却依旧在这个位置上蹉跎,他不得不做些什么。
季遥的橄榄枝第一次朝自己抛来的时候,自己拒绝了,那时候主要是怕季遥是陛下派来的人,暗中掌握官员贪污的证据,当季遥送来一箱黄金白银之后,自己心动了。
再后来,自己从知州,变成了巡抚,他再也没法拒绝季遥的合作了。
做了亏心事,就老害怕鬼会来敲门,原本见事情毫无波澜,戚世宏有过一丝侥幸,就是季遥所作所为,京安帝都的人都不知道,但他也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的鞋?
这条路,注定一条走到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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