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沂柠进了屋,发觉房中点了香,味道清淡舒凉,她觉着好闻,多嗅了几下。
矮桌上的宝鼎香风袅袅,其中夹杂着些许如食了薄荷般的凉意,藏在甜味之后,有曲径通幽的清新感,好似晨起走进一片潮湿的树林。
“这香闻着舒服,是新进的么?”白沂柠把手中的油纸包放在桌上,手指解开上面的红绳。
白沉柯坐在桌旁,看着白沂柠嫩葱般的手灵巧地穿过细绳,解释道,“此香名为莞香,是沉香中的一种,说是对脾胃有益处,祖母刚嘱人送来,我便试了试。”
“这条子糕我方才在店中尝了一块,不甚十分甜,你尝尝看喜不喜欢。”白沂柠从里面挑了一块小的,递过去。
白沉柯一只手懒散地搭在桌上,不大想动,张开了嘴示意她喂。
白沂柠乖巧地送到他嘴边,左手放在下面接着掉下来的桂花糖片。
这些年不做重活,白沂柠的手早就养得又白又嫩,白沉柯垂眸来回扫视,嘴角一勾,连糕带手都吮进嘴里,伸出舌头裹着指尖舔了舔。
白沂柠被突如其来的湿濡感一惊,忙抽了出来,大半块条子糕连滚带弹地掉到了地上。
“你怎么连这么点吃的都拿不好。”白沉柯舔了舔唇,眉头一皱,低头看了看那半块糕,还颇为惋惜的模样。
白沂柠指尖残留着水光,她耳尖染上薄红,心中憋屈但又看不出白沉柯是否故意的,只抿了抿唇将油纸包往前推了推,“还是哥儿自己拿着吃。”
白沉柯歪着头拎起一块,心情颇佳的放在嘴中细嚼。
白沂柠走到内室打开窗牖透气,后面竹林摇摇晃晃,风一吹“沙沙”作响,她半跪在塌上神情放松地问道,“方才苏姐姐怎么了?”
“见色起意,投怀送抱。”白沉柯说得一本正经。
白沂柠被他逗得笑了几声,“哥儿不喜欢她吗?苏姐姐天生丽质,温言软语,我看着都喜欢。”
白沉柯手中一顿,放下了糕,“我若是喜欢她,你不难过么?”
“就算不是苏姐姐,迟早还会有别人的。”窗外飘进来一片竹叶,白沂柠垂下眼眸,手指摸着上面的纹路,嘴角淡笑。
“如果以后我真喜欢了旁人,你会如何?”白沉柯放下手中的东西,侧身紧盯她的背影,不想错过她分毫的动作。
“我不会如何,自我七岁入了府,我便是哥儿的。”风吹得她鬓边的青丝有些乱,她伸手别到耳后,露出白玉般的耳垂,“祖母养育了我这许多年,我须得报答她的恩情,照顾好哥儿,只要哥儿开心,我便开心。”
“若有一天,我说不用你嫁给我了,逐你出府,放你自由,你欢欣么?”
白沂柠听声音像是在近处,扭头发现不知他什么时候站在了背后,双眸寒凉,眼风凌冽,没有半分温存之意。
“我要听实话。”他又接了一句。
会欢欣么?白沂柠在心中自问道。
她仔细地回顾起这些年的种种,从人到事,熟悉得仿佛她就是从这里出生的,若是不在这里,她又能去哪儿呢?
但若是非要说一件十分挂念的事情,便是母亲的下落,她想知道母亲是不是过的好,也想当面问一问,当年为何就突然不要她了。
见白沂柠迟疑,白沉柯变了脸色,伸手扳正她的脸,眉目森冷,一字一顿道,“离开我的念头,你最好半分都不要有。”
感受到他手掌的冰冷潮湿,白沂柠忽然害怕起来,“我……我没有。”
“那你刚刚在想什么?”白沉柯抬高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目光一分不错地紧盯她楚楚动人的杏眸。
她的睫毛卷翘,现在正如小鹿般惊慌颤抖。
“我……”
她还未说完,嘴上一暖,似被湿濡的花瓣覆住了,眼前昏暗晦涩,看不真切他的面容,只感觉铺天盖地的刺痛席卷于唇上,一阵又一阵,如夏日突如其来的暴雨,又像海上飓风卷起的巨浪,不容她抵抗的侵略着。
白沂柠双眼紧闭,柳眉痛苦地蹙在一起,她胡乱挥着手,不小心碰到旁边茶案上的陶瓷盏,“哐当”一声,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清脆的声音终于拉回了白沉柯迷乱的意识,他撑起上身,眸光潋滟扑朔,薄唇殷红充血,与平日的清冷矜贵十分不同,似了喝了一杯千年陈,连眼尾都染上媚色。
房中静得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
白沂柠看着离自己不过半尺远的白沉柯,眼神慌乱,她往榻角挪了挪,双手挡在胸口前,见他俯身还想再来,抵触地歪过头。
白沉柯眯了眯眼,一只手轻捏住她的下巴,“你躲什么?”
“我不舒服。”白沂柠软了声,“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白沉柯凝视着她的表情,确认她不是在撒谎后,终于松了手,罩着她的身子也往后退了退。
“我……我给祖母也尝尝条子糕。”乘着空档,她跑下塌,扯了扯方才被白沉柯弄乱的襦裙,如一只落荒而逃的小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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