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能做皇帝的人脑洞都不小,沈越要是知道自己一个眼神就把林如海牵连进来,不知道会不会买块豆腐碰死。
当今听到太上皇提起自己外祖家人的眉头皱得更紧:“兰母妃年事也高了,不知道还能记得多少。”又问沈越:“若是不看别人只听描述,可能画出?”最好别用什么外祖家的人,人心最经不起试探,自己现在对付一个太上皇还费劲,不必再添别人。
沈越看向当今,发现人家看的目光并没有什么温度,还隐隐有些不耐,不知道这不耐烦是对太上皇,还以为是对自己,不由心下一紧:难道这老乡是怕自己是来与他抢主角光环的?嗯,这也有可能,都说一山难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自己与当今可不就是两个公的?
现在人家掌管天下,一个不高兴就可以把自己给咔嚓了。沈越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老乡见老乡不光可以两也泪汪汪,更多的可能还有背后一枪!
于是自认为想明白的沈越赶紧低下头去:“就是不知描述得详尽不详尽。”
太上皇也看出当今对沈越的态度似有不喜,有意缓和一下:“难为这孩子了,皇帝看朕该赏他什么好?”
没等当今说话,沈越已经跪下,现在他觉得自己小命都要不保了,哪儿还敢要什么赏:“草民为太上皇画像,是草民此生之幸,不敢领赏。”
当今一直在观察这个奇怪的孩子,没有错过刚才沈越害怕的眼神,怎么忽然又怕起自己来了?他向沈越道:“起来。能替太上皇画像,确是你的荣幸,不过太上皇一向赏罚分明,必不会让你白画。”
沈越哪儿敢起来,还是跪着说话安全些:“草民昨日已经得了太上皇与圣人的赏,若再领赏的话,就是贪得无厌了。”
太上皇听了笑道:“倒是容易知足的孩子。”想起自己那几个儿子心里又发堵:“若是人人能如此知道自己该得什么,哪儿有这么多乱事。”
沈越不敢答话,也不敢起身。就是当今也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只好问道:“父皇可想好要赏他什么?”
太上皇道:“朕已经让造办处给他刻几方印。日后此子之画,也配得高悬太庙,没几方好印说不过去。只他现在年幼,也该赏些玩器才好。”又让戴权去自己私库取几样别国贡上的玩器来赏沈越。
当今听了也对自己身边的小太监低语了几句,又向太上皇道:“儿臣也该去给母妃请安。正好带此子过去,请教一下母妃,让他心里有个稿子,来日好做画。”
太上皇允了,当今带着沈越出了大明宫。至兰妃所居慈宁宫前,当今命人住轿,下轿后看了走得气喘嘘嘘的沈越一眼:“倒忘了你年幼。”
沈越又要跪,被当今命人直接拦住了:“怎么这么怕朕?”
能不怕吗,您老人家一个不高兴可就是让人脑袋搬家呀!沈越已经不敢想此人是不是自己的老乡,只在心里吐槽,面上也现惶恐之色:“草民不敢。”
当今不再做声,早有慈宁宫的宫人出门来迎,一片万岁声中,当今打头进了正殿。兰妃看着龙行虎步的养子,心里说不出的自豪:“今日怎么过来得早?”
当今指着沈越道:“这个孩子是沈太师的曾孙,善画人像。还说若是描述得当,也能画不在眼前的人。朕便想着请母妃向他说说母后的形容,也替母后画一张真容。”
听说要替元后画像,兰妃的脸色就是一整:“果然可以?”见当今肯定地点头,兰妃看了当今一眼:“圣人的脸型与皇后娘娘长得很相似。”
沈越闻言也看一眼当今,当今的脸较国字脸圆润,放在女子身上应该是鹅蛋脸?可比鹅蛋脸又方正一些,少了女子的妩媚多了男子的刚毅。又听兰妃细细地说元后的眼睛如何、鼻子如何、嘴巴又如何。沈越初听还明白,越听越记不住,乍着胆子向兰妃问道:“请娘娘指一位女官,哪里与先皇后娘娘长得相似。”
兰妃听了也觉是个办法,将自己宫里服侍的宫女、女官都叫进殿来,一边看一边指着道:这个眼睛有三分,那个嘴巴有五分。这些宫女女官虽然被人指点,因有当今在场,个个粉面含羞,悄悄顾盼,倒让沈越偷偷得个乐子。
及至再让人退下,一名女官便向兰妃请示如何赏赐沈越。只听声音清越,音调婉转,谈吐不卑不亢,让人想看看生得是什么模样。
沈越如此想,也就看了过去——反正他是奉命要观察兰妃宫中诸人,刚才已经看过,现在再看一眼也没什么?沈越如此安慰自己。
就见此女官生得面如满月,肤若新荔,眉含远山,眼似水杏,除了身材略丰满一些,在刚才一众女官之中也是出众的。不过刚才兰妃并未指出这位与元后有什么相似之处,要不沈越对她应该有印象才对。
兰妃只说用上等赏赐便不再理会,那女官向上面两位行礼后落落大方地退下,端得气度不凡。只是一介女官如此气度不凡,真的合适吗?沈越觉得这个女官可能自己立的人设不大对,轻轻摇了一下头。
当今一直在观察着沈越,见他摇头便问:“可是这女官有什么不妥之处?”
自己只是一个画像的不是算命的好不好?沈越更觉得当今有意找自己的茬儿,又悔自己不该放松警惕,只好向当今解释:“草民不过是觉得这位女官生得好相貌,竟然没有与皇后娘娘相似之处,有些可惜。”
兰妃与当今对视一眼,皆是微微一笑,兰妃向当今道:“虽然相貌不同,可这浑身的端庄气派倒有一分相似。”
当今不屑道:“不过是服侍母妃的下人,母妃用着顺手就多使唤两回,用着不顺手再使唤别人也就是了。”
兰妃轻道:“甄贵太妃的面子还要给些,总是她荐的人,说不得也是因为这通身的气派才觉得该放到我宫里。”
当今面色就有些不好:“那些年为了朕,母妃受了她多少委屈朕都记着。现在父皇留着她还有用处,朕一时也不好做主处置。不过母妃放心,有朕在,定不会让人再越过母妃去。过几日朕就向父皇提请封母妃为太后之事。”
兰妃忙拦他:“万万不可。太上皇未禅位之前,甄贵太妃位份高于我,若是皇帝为我请封,只怕太上皇心中不喜。”
当今看了看宫人还有沈越,没再说什么。又怕兰妃着急,自己转移话题道:“人与人的缘份也说不定,这贾女史出言说赏赐,敢是知道此子与她有亲?”
兰妃面色就是一冷,看来是真的不喜欢贾女史。沈越一听女史姓贾,也是整个人都不好了:“草民今日第一次见到这位女官,家中亲戚也并无姓贾之人在宫中做女官。”我自己没把姓贾的当成亲戚呀,望你知。
当今笑向兰妃道:“这亲说来倒有些远,此子是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学生,也是林如海定下的乘龙快婿。林如海又是贾家的女婿,可不就是有亲。”
兰妃脸色一下子生动了起来:“圣人吓我一跳。如此一算可不是远而又远?我还想着,以沈家教养定不会做出送女儿进宫做女官之事。又想着人心易变,若沈家也送女入宫,这文人也别说什么风骨了。”
这是将沈家定位到了清流领袖人位置上了,虽然是好话沈越也觉得自己应该反驳一下,当今看出他的想法,向他摆手道:“母妃不过有感而发,沈太师也当得清流领袖。只他老人家宫宴上第一个站出来怒斥义忠,就当得起。”
沈越一时无话可说,贾女史已经手端赏赐仪态万方地呈给兰妃看。就听兰妃向当今道:“说来这些人只有一星半点与皇后娘娘形似,皇帝不如带这孩子去皇后宫中见见皇后,我看皇后的气度倒是得了几分先皇后娘娘之神。”
这话沈越听了都替还捧着赏赐的贾女史尴尬,好在贾女史并未听到前头的话,还是神色从容地将赏赐递给沈越。沈越只好谢了赏,再等当今的下一步指示。
当今也是微微一笑:“母妃说得是,论起端庄自持来,皇后当得母妃的夸奖。”说完向兰妃告辞。沈越又是一通磕头才得以出殿门,悄悄地大出了一口气。
耳边忽然响起当今的问话:“昨日还没见你如此怕朕,怎么今日竟似不敢喘气一样?”
沈越唯有低头:“草民不知天高地厚,昨日回府被太爷教训过了。”
这也解释得通,当今轻轻点头:“今日便罢了,明日下午再去给皇后请安。”
沈越如蒙大赦,由着小太监替自己捧了兰妃的赏,到宫门处再将太上皇与当今的赏赐接了,才算出了宫门。仍是沈信在宫门外等他,还与沈越一起上了车子,见沈越长长出气,安慰他道:“太上皇、圣人虽然天威难测,不过一向宽厚待人,何况你还年幼,两圣也不会难为你一个小孩子。”
他哪儿知道沈越失落的是有老乡不能认,还得担心老乡背后给他开黑枪?待听得沈越又接了给元后画真容的任务,也替这个侄子犯起了愁:“这未见过的人,要给人画像也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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