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甄女史冷笑一声,脸上是十三分的怒气:“真是尊上暂离,什么阿猫阿狗都来了!”
那可不是阿猫阿狗,是魑魅魍魉,王后身份特殊,不得不防。孩子能否顺利出世,孩子出世了,王后还有命吗?如果麦姬真的说动了各方,让华阳玉儿,大王就算返回,人已经没了,该杀的杀,该死的死,反正真正的她们动不了。
男人重色,大王当初册立姜嬴为王后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她的容貌勾神摄魄,又无法匹敌之美吗?
王后与大王也不过三年夫妻,本就是因色起意,可是女人一旦生了孩子就不同于以前了,再美的一朵花,也是会变样的,王后哪怕活着,又怎么比得上那些新晋的美人呢,而且她看了,麦姬带来的那个女孩,的确很美,听说才十六岁的年纪,娇嫩的肌肤,花瓣一样的丰唇,这样的话,大王见了她们,是否就会忘了王后?
姜嬴能坐到现在,完全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以前她不需要争抢,是因为她运气好,可是这样的好运会一直陪伴着她吗?
“难为你这样掏心掏肺。”姜嬴起身,拿来一个金镶带扣的盒子中取出一个东西,晶莹剔透的宝玉。
华阳棠惊呼一声,威严的龙,宝玉寒光,那竟是传国宝玺!
华阳棠屏住呼吸,她呆愣良久终于叹息一声,“王后,大王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王有命,若是我与腹中的孩子有危险,要拼死一搏,哪怕将宝玺砸个粉身碎骨也不必可惜。”
“王后所言非虚?”
“放肆!”一旁的甄女史呵道。
姜嬴微笑:“棠姬,要相信自己的本心,你不会为今夜的来访而后悔的。”
无形中,仿佛僵持了一般。
“我还有一物要赠予王后,”华阳棠取出东西。姜嬴接过,二人又说了几句话,华阳棠不敢多逗留,急忙忙走了。
华阳棠一走,姜嬴打开册子,粗一看,竟然是后宫所有女子的家世来历,事无巨细。
棠姬上车,等待离开时,她忍不住回头,长乐宫离她越来越远,她心中感慨万分,更有许多不详的设想,此去芙蕖,她能活着回来吗?等她回来,坐镇中宫的人还会是姜嬴吗?
“去永安宫。”华阳棠离开灯火通明处。
姜嬴拿着鱼尾金簪,一边挑着灯芯,灯花炸开,在空中四溅。
“王后还不休息吗?”紫烟在一旁问。
“再坐坐,”
外面传来宫人的声音,姜嬴轻喃:“来了,”
丹姬轻轻掀开帘布,走出来。
姜嬴的脸上无喜也无怒。
丹姬直接走到姜嬴的身旁,紫烟挡在前面,丹姬却不过是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口气喝完,“姜嬴,不要问我怎么来,”
“给丹夫人上座,”
丹姬也不客气,就与姜嬴面对着坐下。
姜嬴靠着凭几问:“鹛妃不来?”
“她休息了,况且说话一个人就够了,王后若不愿意,责罚,请责罚我一日,”
紫烟看不惯:“王后从不胡乱责罚下人,”
丹姬看了她一眼,没有僵持,直接道:“姜嬴,闲话休提,我知道我不如你,我也认了,我就是来求你的一句真心话。”
姜嬴起身,往桌案坐下,将桌案上的纸团都收好,随即抬起头看着丹姬,她尽量坐直身子。
“丹夫人想从我口中听到什么?”
“这后宫的人,你究竟想怎么样?还有我与妘鹛,你想怎么样?在永安宫住一辈子,我不会忍受的,哪怕是为了妘鹛,我也不会一直忍下去的,你若容不下我们,就给个痛快。”
“丹夫人会坐以待毙?”姜嬴笑道。
“姜嬴,别人不知道,我知道,大王如今不在宫中,在你杀我之前,我一定会杀了你,如果我死了,我父不会造反,但他一定会替我报仇,三年五年十年,我父一定会去血洗你嬴氏一族。”
“夫人好大的口气。”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没怎么想,我就想耳根清净一些罢了。”
丹姬眼神中尽是嘲讽,“你已经身处高位,还想要耳根清净,你如今是有孩子,但一个孩子有了,马上就会有其他的孩子,你难道还能保证大王所有的孩子都是为你所出?”
“不可以吗?”
丹姬见姜嬴轻轻笑,只觉得她神情傲慢,语言轻佻,偏偏又有一种别样的风情,她更气了!
丹姬冷呵一声:“这后宫中这么多女人,我不成,鹛妃不行,还有贵嫔,还有其他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美丽,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你还能维持今日的绝世之姿,能保证大王会一直宠爱你吗?”
“有何不可?”姜嬴依旧笑靥如花。
“你可真是!”大殿上骤然间响起尖利不绝的笑声,丹姬喷道:“痴人说梦!”丹姬真的是气极反笑,好一阵子才压抑下来。不依不饶,她仍旧道:“难不成你还想让后宫只存你一人,就算真是这样,也没用,只要大王想,什么样的女人都是呼之即来。”
姜嬴看她这样生气,心中倒是觉得十分好笑,她想了想,拉下脸来,换了个桀骜的表情,睨视丹姬:“我若效仿先太后呢?”
丹姬脸色骤变,青白红,眨眼间已经换了无数表情,良久,她吐出几个字:“姜嬴——你有种!”
姜嬴一笑置之:“丹夫人,这就受不了了?人说什么,你就轻信,这怎么好?我不过玩笑罢了,你竟然当真。”
看见丹姬此刻的表情,姜嬴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这下,她好像玩笑开太过了,丹姬可是个暴脾气。
同时间,与姜嬴预想的一样,丹姬几乎要冲到她面前,张牙舞爪,好像要用自己那十根漂亮的手指来撕碎她,好在立刻被侍从们拦住了。
“丹夫人,喝茶,消消气,”紫烟奉茶,丹姬如石雕般,不为所动。
丹姬不喝,她自己喝,姜嬴轻轻呵气,吹冷热茶,温茶下喉,她扯了扯自己的衣领,被这样一闹,她已经觉得燥热起来,不能废话了,姜嬴正色道:“丹夫人,一句话,你只需回答一句话,鹛妃在你心中究竟何等地位?”
听到这里的问题,丹姬的心一下就静了下来,她沉默良久,突然捂着脸缓缓道:“这世间没有什么能与她相提并论。”
姜嬴听到了想听的答案,十分开心,她起身踱步,“丹夫人赤诚之心,我也开诚布公,大王对我而言,亦然,我现在在此与你商谈,也正是为此。”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大王,她不会走这样的路,她一定会跑走的。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你以为我究竟是为什么而坐在这个位子上?你知道,想让我交出后玺,从这里摔下去的人,可谓不少。”
丹姬诧异无比,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姜嬴,眼前人,她的目光坦然又有着光彩,她说:“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快乐,”
姜嬴走到灯火前,手围着烛光,笑道:“我并不是为了牢牢抓紧手中的权力而才努力的,是因为我自己喜欢与之相匹配的那个人,想获得胜利,想要与那个人站在相同的位置,我一直坐在这里,一刻也不愿松懈,直到今天。我不是什么妖后,也不是什么贤后。”
作为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她的心中始终是一个目标,坐在王后的位子上,得到的这个称号,她想要与之匹配。
现在,她的心是跳动的,她的灵魂是自由的,爱也好,恨也罢,无论是什么样的情感,都不会让她有任何的偏离和游移。
她的夫君是姜国的王,她是王后,已经在她心中的深处,是她的唯一信念。
他说过,她是唯一的光,那么无论她在何处,她也会在这里,为他照亮前行的路。
“你究竟什么意思?”丹姬糊涂。
姜嬴回头一笑:“你既然愿意如此珍视鹛妃,那你可愿意为她自请出宫去?”
丹姬警惕地看着她:“妘鹛和我一起?”
“非也,”
“那我走什么?驳回,你不要想了。”丹姬一点也不迟疑的反驳。
“你不想鹛妃做妘家的家主?”
“废话!”
等等,丹姬感觉突然被点醒了一般,“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鹛妃个性柔弱,她问她的那句话看似无意义,其实不然,妘鹛有人。
“妘鹛愿意为我生,也愿意为我而死,反之,我亦然。”丹姬像是说给姜嬴听,又好像是喃喃自语。
“你们二人情深若此,我就放心了,那现在,丹夫人有什么打算?”
“出宫去,有人要进宫,我自请出宫,岂不是刚刚好,腾出来一个位子?”
“王后,夜深了,”紫烟上来,满脸规劝。
“人走了?”姜嬴,停笔笑道,见紫烟点点头,“紫烟,你看看,我这如何。”
纸上只有一株花树,上面是结子红豆,点绛流丹,朱红艳艳。
一日又一日,华阳夫人又派人来了,却都被拦在外面,华阳夫人听了,也只留下一句:“王后安心养胎。”
丹姬坐在车上,迎着朝阳,她知道,她与妘鹛的人生,还远远没有结束。
自从出宫以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家,丹姬自请出宫,老夫人自然怒其不争,狠狠骂了一顿。
丹姬垂眸,一点也不回嘴,等到母亲骂累了,她就开始哭,在永安宫,如何受人欺负,贵嫔如何,又哭那日的的大火,说到她在宫中受的苦,受的委屈,从中午哭到深夜,她哭了一天一夜,也说了一夜的凄惨,李母又是气又是恨,大的嫁出去了,儿子不听话,想到如今跟前仅有这一女,这女儿自幼娇惯,在宫中受了这些苦,本来丹姬说一句,她骂一句,骂着骂着,也开始哭,她一哭,地下的奴婢们也不敢不哭,满屋的啜泣哀嚎,个哭各的苦,李母年纪大了,哭得晕过去。
接下来,丹姬躺在床上,茶不思饭不想,滴水不进,足足三日,堂哥兄弟,表姐表妹,前前后后的亲戚,来了又去,她逢人就流泪,说愧对大王,愧对父亲母亲,愧对先祖,她谁都对不起,她没脸见人了。
终于等到安慰她的人都走了,她开始最后一步,她写好了拜别父母亲族的绝笔信,在房梁上高悬三尺白绫,随即自缢,在哥哥来拜访的时候,刚刚好把她给抢救下来。
她自然是不依的,她苦啊,哭了这些天,眼睛都哭肿了,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终于她刚刚好晕了过去。
她在家里住得安稳,姜嬴从宫中传来消息,说妘鹛一切平安,她也就放心了。
天还没亮,丹姬就起床梳洗好,李茹把风,来来回回走了三趟,就对着靠在床沿打瞌睡的丹姬道:“不能睡了,表小姐她们都来了,老夫人已经梳洗了,想是要在前厅会客呢”,
丹姬立刻坐起,“我这裙子可齐整,”她捏着衣袖,又对着镜子看了看头发。
“都妥帖,这不要紧的,”
“不能磨蹭了,”李茹赶紧提上灯笼,丹姬收敛神情,低眉哀戚,随即往前院去了。
等天亮,各位亲戚都要来了。
丹姬在前,带着丫鬟们,浩浩荡荡,预备好,就守在母亲门前。
李母一出来,就看见丹姬,神情婉约,眉目柔顺,一见她,就眼中含泪,“母亲,”
丹姬恭恭敬敬奉茶请安,李母心情大好,今日是她的寿辰,丹姬是她的女儿,如今,要不是还是那张脸,那个声音,她要不认识,当年未出嫁时,丹姬是何等凶悍,李母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感慨万分。
丹姬见母亲受用,便用帕子抹去眼泪,又暗道姜嬴送来的东西果然管用,一抹就出泪,她刚开始哭的时候,自然是情真意切,可后来,要她对着那些个三姑六婆流泪,有几个,她看了心中咒骂还来不及呢,要她哭,她真哭不出。
李母是寿星,也是老封君,她既是大将军的妻,又是妘家的大女,自然可以以身份自矜,她看着满座贵夫人与年轻的贵姬,再看丹姬,心中也觉得十分喜乐,酒酣耳热之时,又来了使者,王后送来一份贺礼,是白寿珊瑚玉树,玉树如人高,是难得的珍品,李母素来最爱金银,满眼珠光宝翠,熠熠生辉,又听见使者说,丹夫人如何贤孝,又说两个孙儿如何可爱,大王如何喜欢,她听了如卧云端,飘飘欲仙。
“母亲,女儿去见见妘家的姊妹。”
一听见丹姬要去见自己娘家的人,李母心中也欢喜,只说了句不许淘气,丹姬听了,又是一顿夸,马屁她听得最多,到如今还真是信手拈来。说得李母笑得嘴巴都合不拢,直说乖儿。
丹姬哄好了亲娘,雄赳赳气昂昂的领着李茹往另一个里面小院的厢房去了,有了姜嬴给她的保证,她现在看什么都是好的,连妘鹛的二姐妘婳都是姜嬴找回的,她又为什么要仇视姜嬴呢?做大王的妃子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出头,她要做姜嬴的眼睛和嘴!
姜嬴也从不吝啬帮助,比如白荷的那几个儿子,妘鹛的这些便宜弟弟,一点出息都没有,还想做大王的侍官,都被她从中作梗给截胡了。
一想到那贱人白荷日日愁眉不展,她就高兴。
她是大将军的女儿,身份高贵,是衔着金勺子长大的,这洛邑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
“二娘,别气了,”妘婳看着白荷夫人,妇人已经年过三旬,仍是楚楚动人,一身素淡,但脸上的香粉,面如桃花,肌白如玉,樱桃小嘴,薄唇上染朱丹,胭脂一点红。
“二姑娘说笑了,我怎么会气呢,李老夫人是咱们家的大姑,也是我的长辈,我有什么不对的,她说两句也是应当的,都是我不好。”
妘婳一脸真诚地点头,一边把手抽开,一边道:“二娘不是有心事么,刚才我看见丹夫人就在前厅坐着,二娘有什么话,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都可以问她。”
白荷一听,几乎咬碎一口银牙,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越看越气,可她“贤惠”惯了,不好甩脸色,只道:“二姑娘,你素来大方,最会说话,你去帮我问问,”
妘婳笑盈盈:“二娘这话糊涂,问什么?”
“你就问问,为何你那两个弟弟不能给大王当侍官呢,你弟弟,你也知道,不拘大小,只要能到君上身边去就好了,大家都是一家人。”
妘婳苦着脸:“这……二娘可真是难为我了,如今三妹妹在丹夫人面前造了嫌,她一个人回来,今天又是李老夫人大喜,我们怎么好,”
那你问个屁,说个鬼啊,白荷几乎要破口大骂,
但还是忍住了,因为她听见妘婳道:“哎呀,是月姬,安成君的女儿居然也来了,可以和她套近乎,能和她说上话,何愁喜事不来呢?”
白荷喜道:“二姑娘说的极是,只是我人微言轻轻……”
“也只能在家中逞逞威风了!”打断白荷的却是丹姬的一句,丹姬正对着只雪白的狗儿叫骂。
妘婳连忙上前安慰,丹姬对她一笑:“是你,你也来讨骂?”
李茹一边百般调节,一面领着她们往上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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