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管家亲自带着张太医来给祝弈君把脉。
霍弈君体内的‘醉红颜’是前朝秘药,没有看过秘方,很难从脉象里发现,张太医医术精湛,他能把出些不对劲,但因着没见过‘醉红颜’,便把异象告诉了雪霜,又从雪霜之口告之了宁致。
宁致本就知道祝弈君的身体状况,所以就没多加过问。
雪霜只是个下人,主责是照顾祝弈君,自然不会多嘴,这也就导致祝弈君以为张太医没看出他体内的异状,所以他坦然的把手放在脉枕上。
张太医如往日一样,把过脉,嘱咐了几句,又写了方子交给雪霜。
管家见祝弈君消瘦的厉害,便上前问太医,“姑娘的身体可能行大补之物?”
“这……”张太医迟疑了一下,道:“按说她体虚脉,应受不住大补,可我闻着姑娘身上似有不少名贵药材的香味,这样,我回头研究一下,到时写份补药的药方给雪霜姑娘,不过……”
张太医似是想到了什么,道:“姑娘这脉象倒是有些熟悉,就是不记得在哪里看过,罢了,人老了,不中用了,待我回去找找医书。”
管家一听这话,连忙问他医书够不够,不够的话他可以派人去寻。
俩人说着话,就出了内殿。
不到一会儿功夫,管家又转身回来了,他守礼地站在屏风外,问道:“姑娘有什么想吃的?可有什么忌口的?”
祝弈君还在回味张太医的话。
当年先皇得知天降异象的女婴死了,尤为不甘,便派遣了太医前来给他诊治,经过太医们的连番号脉,得出他天生虚弱,有早夭之相,先皇也觉得天降异象之人不可能落到这样的婴儿身上,这才罢休。
可现在听张太医的意思,好像当年他也给自己把过脉?
他想的有些远,是身边的婢女提醒他,他才回过神来,受之有愧道:“小女子日常食的清淡,也无忌口。”
管家又问了他一些日常喜好,这才离开。
翌日中午,他吃过药,有下人送来几匹颜色不一的贡缎面料,让他挑选喜欢的颜色,还有绣娘来为他量身段。
他知道管家态度改变的原因,心中多少有些受之有愧,便想拒绝,雪霜却说:“姑娘说我们家王爷只是小住几日,但奴婢心里清楚,若不是姑娘,王爷说的小住怕是会变成长住,你且宽心受着,这是管家爷爷对姑娘的感激。”
管家之前不是没派人去找过自家王爷,可派去的人连王爷的面都没见到,就连王爷的贴身小太监元宝,前日都被赶回了府。
不知道内情的祝弈君无奈的挑了两匹颜色浅淡的布匹。
还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下午又有下人送来不少东西,整个寝殿,不过两日,便大变了模样。
祝弈君这边的动静太大,惊动了住在后院的三位小主。
当祝弈君听到婢女说三位小主遣丫鬟送来贺礼时,整个人都呆了……
什么叫贺礼?
就是祝贺时用的礼物。
他一个借住养伤的外人,伤还没好,需要哪门子贺礼?
祝弈君在外的身份虽说是女子,可不代表他就是按照世家小姐的教养长大的。
因着父母皆知他的身份,私底下为他请来的老师是隐世不出世的大儒,就连这一身武艺,也是请的名门师父传授,所以他自然不知道这份贺礼是三位小主见管家动静太大,以为王府要进新人,便提前与他交好的意思。
雪霜倒是看出些什么,觉得有些不妥,她隐晦的跟祝弈君提点了几句,祝弈君这才恍然大悟,合着宁王的几位美妾把他当王爷的新欢了!
他脸色一沉,让雪霜把东西还回去,做完这一切心口还是堵得慌。
他想来想去,觉得这一切还是因为宁王,只要把宁王找回来,管家就不会再对他这般热忱,雪霜也不会因着之前那句安慰的话紧盯着他不放。
当夜,他遣退守夜的婢女,按下心头莫名的期待,精心打扮了一番,适才架着马车匆匆赶到灵青寺。
……
这头的宁致可不知府内发生的事,他如往常一样跟方丈大师论完经,回到房间,还没推开门,就敏锐的察觉到里面有人。
他推门的手顿了一瞬,盯梢的暗卫没动静,说明来人没危险,且还是熟人……
在江南,能越过寺庙的高墙,敢不打招呼进他的房间,且不受暗卫警惕的人,除了祝弈君还能有谁?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本来是打算等祝弈君养好伤走了再回去,毕竟逼得‘祝弈君’联系镇南王要反的缘由他一来就解决了,连带解决的还有弈君心的烂桃花。
所以他觉得俩人没必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可挡不住祝弈君一次两次的找上门来。
宁致正准备推门进去,打算跟他讲清楚,自己并非要出家当和尚,不过是来寺庙小住几日罢了,不想门‘嘎吱’一声从里面被打开,月光下,祝弈君带着面纱,扬眉道:“我等你很久了。”
宁致挑了挑眉,“这次又是雪霜叫你来的?”
“不是。”祝弈君取下面纱,走到宁致的面前,余光扫了一眼隐匿在外的暗卫,随即拉住宁致的衣袖,关上门,把内力蓄在掌心,打算以掌为刃,把人放倒抗回王府。
可手才抬到半空,心中不免担忧是否会伤及宁王。
就这一犹豫,手腕便被宁王给抓.住了。
宁致握着他的手腕,拧眉道:“小姐这是何意?”
祝弈君感受着手腕上的余温,心思一转,扬起头,浅笑道:“公子,你觉得我美不美?”
“……美色于我如浮云,任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一堆红粉骷髅。”说罢,他甩开祝弈君的手,从衣柜里取出衣物,用包袱装好,头也不出的离开了寮房。
祝弈君:“……”这个榆木脑袋!
宁致让暗卫送祝弈君回府,自己则先去与方丈大师打了招呼,打算去百花楼寻王清源,不想等他下了山,发现祝弈君架着马车堵在路口,一双美.目幽怨地盯着自己。
“……”
宁致绷着脸上了马车,祝弈君紧随其后也跟了进来。
俩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凝固。
宁致酝酿了一下,道:“小姐,你我不过几面之缘,且你还受着我的救命之恩,你便是如此回报我的吗?”
黑暗中,祝弈君幽幽道:“正是因为受着恩公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才不能让恩公出家当了和尚。”
“……我并没有说要出家为僧。”
“可小女子怕恩公一时冲动,将来后悔。”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宁致不说话,祝弈君却不想放过他,他实在没见过这等不通风情的男子,继续说:“以我的姿色,鲜少有人不动心,可恩公竟说出美色于你是浮云,是红粉骷髅这等话,恩公可是觉得小女子配不上你?”
“谁配得上恩公?是初次见面时,恩公说的家中三房……美妾吗?”他把三房美妾四字说的格外重。
尤其是一想到那三位美妾把他当作其中一员,心就堵的发慌。
“怎么不说话?”
“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宁致细细品味他话里的恼意,淡淡道:“你是因为我不为你的美色动容恼羞成怒吗?其实你不必如此,世上不为美色所惑的男子虽不多,却也不是没有,再者,我志不在此——”
“你志在哪?志在出家当和尚吗?”
宁致瞥了他一眼,车厢昏暗,瞧不清他的神情,但从言词中能分辨出对方心情欠佳。
他想了想,忽而道:“小姐,你身上的伤势如何了?”
“受贵府精心照顾,好了十之八.九。”祝弈君心情确实不太好,任谁好端端的被当作小妾,心头都会堵得慌。更深一层的心思,他却未曾发现。
“既是如此,那回府我便吩咐人去通知你的家人,对了,你家在哪?”
“……”这下轮到祝弈君沉默了。
“我观你举手投足皆有大家风范,又有一身不俗的武艺,想来贵府门庭不低,可上次又见你被人追杀,应是独自出门在外遇到了些麻烦事,你且于我说来,我给你家人去个消息,好叫你的家人放心。”
“……”
“怎么不说话?难道是怕我.日后寻上门?”
这话他怎么接?
他迟疑了一下,“不太方便透露。”
“那敢问小姐芳名?”
“……君、君弈。”
“姓君?”宁致装作不知的继续道:“君弈君弈……君小姐这名讳听着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听过,我想想……”
“名讳乃父母所赐,晚辈怎能轻易议论?”祝弈君深怕宁王猜到自己的身份,着急解释道:“小女子的事就不劳烦恩公操心了,待伤势恢复,便会自行离去。”
“这样啊……”黑暗中,宁致弯起唇,意味深长道:“那小姐可曾听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祝弈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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