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盘膝坐在蒲团上,山风席卷而来,裹挟着料峭的寒意,冷的祝弈君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白狐大氅,而仅着白色长袍的宁王却是巍然不动,仿若悬崖上的青松,不受半分干扰。
祝弈君锁定在宁王身上的眸色一深,这人还真是不怕冷啊!
他就这么看着宁王,直至老和尚结束今日的论经,对方不曾再回过眸。
雪霜终于找到了自家王爷,脸上的喜色还没展开来,就见自家王爷走至老和尚跟前,谦逊地老和尚说些什么,看架势似要往内寺走去。
她急的直跺脚,拉着祝弈君急切道:“姑娘,寺庙内院不受女香客拜访,咱们快去把王爷拦下来。”
祝弈君抿了抿唇,心道这宁王若是真想出家,早就剃度了,何至于给他们找上来的机会?
心中这般嘀咕,但脚步还是随着雪霜追了上去。
但有人比他们更快!
老和尚得道高僧的名声在外,推崇他的贵夫人不计其数。
这会儿散了课,不少夫人遣家仆小厮邀老和尚论经解惑。
家仆小厮阻拦了俩人的去路,雪霜松了口气,刚想出生叫住自家王爷,却见自家王爷平静的扫了她一眼,随即跟老和尚打了招呼,只身退出人群,走进内寺,“姑娘……”
祝弈君听着雪霜都快急哭了,心中承了雪霜多日尽心照顾之情,便道:“你且随我来。”
说罢,他带着雪霜退出灵青寺,径直来到一堵高墙外,抬头测了下高度,又在心里估摸了一番雪霜的体重,旋即拎着雪霜的衣领,踩着脚尖,踏着墙边的树杆,飞上墙头,再一跃进入寺内。
雪霜长大嘴巴,想说点什么,祝弈君飞快地捂住她的嘴,力竭地靠在墙壁上,边观察寺内情况边压低声音道:“想见你们家王爷,就别出声。”
雪霜闻言连忙抬手覆在祝弈君的手背上,捂着自己的嘴。
祝弈君见状,收回自己的手,脸色苍白地靠在墙壁上,深吸了口气,平静道:“内寺极大,僧人众多,你我俩人目标太明显,这样,我们分开找,你去右边,我去左边,至于能不能劝回你家王爷,我不敢保证。”
祝弈君嘱咐她小心些,又约定半个时辰后在此见面,便率先走了。
他一走出雪霜的视线,便快速朝寺院的寮房走去。
寮房是供居士居住、香客休息的厢房,分男女。
男子的寮房靠近内院,女子休息的寮房在外院。
此时大部分香客居士都在外院,寮房人少,一方面他需要处理裂开的伤口,二也想试试看能不能在这里等到宁王。
他随手推开一间寮房,寮房的摆设及其简单,正中间摆着桌椅板凳,右边靠墙的是休息用的木床,他眉头微蹙地看着木床.上叠的很整齐的被子,随手推开的门竟然是有人住的?
他收回目光,正待退出去,不想刚一转身,身体撞进了一堵软墙里。
他心中一凜,手下意识抚上腰间软剑,正待杀人灭口,就听得头顶上方的人开口了——
“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清冷的嗓音毫无感情波动,但细细品味,这话中又似是饱含打趣的深意。
祝弈君蓦地抬起头来,径直对上来人的眼,但见来人着熟悉的白衣,神色也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淡漠到就好似方才那话不是出自他之口一般。
祝弈君看着宁王的脸,心中一滞,这是何等缘分?
随意推开的寮房竟然就是他……和雪霜要找之人的?
宁致见他看着自己发呆,淡淡地推开‘投怀送抱’的人,走到木桌前坐下,拿出两个杯子,一一满上,再把其中一杯推到对面,自顾自的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祝弈君见他这番动作,便上前坐在宁致对面,秀眉微蹙地握紧散发余温的杯子,目光落在对方修长的手指上,迟疑道:“是、是你府内管家和雪霜姑娘叫我来寻你的。”
宁致‘嗯’了一声,又喝了口茶,良久道:“身上可带了伤药?”
“嗯?”祝弈君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宁致。
“这么浓的血腥味你闻不到?”说罢,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我去给你找伤药,雪霜那丫头是不是也进来了。”
宁致用的是肯定句,也无须祝弈君回答。
他走出寮房,关上门,来到内寺,便听到走廊尽头有女子的哭闹声。
“我是来找我们家公子的,你们这群秃驴,把我家公子还给我,呜呜呜,我不走,不把公子还给我,我就不走……”
宁致眉心一抽,扶额上前,看着一众僧侣拿坐在地上抱膝找公子的雪霜束手无策,无奈道:“雪霜,你的礼数呢?怎能在佛门宝地扰人清修?”
雪霜一听到自家王爷的声音,连抬起头来,抹着眼泪哽咽道:“王……公子,奴婢把姑娘丢了……”
正拿雪霜毫无办法的众僧侣见宁居士与这位私闯佛门内院的姑娘相熟,劝说了几句,大意是内寺不方便女香客进入,让他赶紧把事情处理好。
宁致点头应了下来。
男子寮房他不方便带雪霜进去,就把人带到寺外的凉亭,还没开口,雪霜啪地跪在地上,拉着他的长袖哽咽道:“王爷——”
“你先起来!”
“不!”雪霜倔强地跪在地上,“奴婢自知有罪,您想怎么惩罚奴婢都行,但请您跟奴婢回府,不然……”
她说到这儿,咬了咬牙,梗着脖子道:“不然奴婢长跪不起!”
宁致都被她给气笑了,“起来,这是命令!”
雪霜是纯正的古代人,又出自等级森严的皇宫,对主子的命令刻在了骨子里。
她不敢违背宁致的命令,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想继续劝说,宁致直接打断她想说的话,“下次不可再贸然行.事!”
“可是王爷,姑娘还在……”
“在这等着!”
宁致找僧侣要了伤药,回到寮房,祝弈君还在,他把伤药放在木桌上,看了眼神色不明的祝弈君,“你先处理伤口,回头我让人送你出去。”
“雪霜姑娘呢?”
“她在寺外的凉亭。”说罢,他避嫌地转过身,抬步朝门外走去,不想,门‘嘭’地一声无风合上了——
“你这是何意?”宁致头也不回的道。
“只是有些事想不通想请教你。”祝弈君收回手,起身走上前,把宁致堵在门板上,一双凌厉的眸光由上往下开始打量,人,还是那个人,同样的脸,同样的身形,可气质和行.事作风却截然不同,一个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的人当真能改变的如此彻底?
他直直迎上宁致的目光,像是要透过对方的双眼直入对方的灵魂,良久,他突然开口道:“志怪杂谈里有这么一桩趣事,说一农家子,失足溺水而亡,家人忍痛为其办理丧事,不想却在当晚,对方破棺而出,死而复生了。”
说到‘死而复生’,他敏锐地察觉到宁王眼底闪过一抹沉思,他不动声色的继续道:“家人问其缘故,对方声称是去了阎王殿走了一遭,阎王说他阳寿未尽,便送他还阳了,家人自是欢喜不已。只是,家人想不到的是,死而复生的儿子性格大变不说,还从大字不识的农家子一跃变成了饱读诗书的文人,对方对家人的解释是阎王为弥补错勾他魂一事,便夜夜入梦授他知识,多年后,这人一路考取功名,金榜题名,更是在多年后,位极人臣……”
宁致静静听他说完,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祝弈君嫣然一笑,本就出色的容貌在他这一笑中仿若寺庙后山娇艳的桃花,美的令人窒息。
祝弈君深知自己容貌带来的震撼,可对方却是连一丝波动也无,他敛起笑容,意味深长道:“我就是觉得这事儿挺有趣的,想与你分享一下。”说着,他打开门,作了个请的姿势。
待宁致一走,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嘀咕道:“难道这夺了宁王躯体的孤魂野鬼前世当真是个和尚?”不然怎抵挡得住他的美色?
祝弈君的怀疑也不没缘由的。
宁王跟阿弟有长达一年的恩怨,阿弟时常找他抱怨宁王,他为了阿弟,对宁王做了一番了解。可以说他很了解宁王是个什么人,甚至他还可以自信的说,怕是连宫中太后和皇帝都不一定比他更了解宁王。
一个没有实权,不学无术,空有花架子,只会仗势欺人的人一夜看破红尘……
虽说有一夜之间看破红尘的先例,可这事儿落在宁王头上,他怎么就不信呢?
且宁王他……他不但看破红尘,还短短几月学会了学子苦读数十年才习得的四书五经,就连世家子弟从小培养的君子六艺他也会一些。
祝弈君以前没往孤魂野鬼这方面想,只是觉得鬼怪之说太过飘渺。
现如今是事实搁在了他的面前,叫他不得不这样想,而且对方好像也没特意去遮掩。
祝弈君想到对方那副禁欲的模样,若是染上……不怎地,心突地躁动的厉害。
他简单地处理了身上的伤口,又袖口掏出面纱,给自己遮面,推开门等在门口的是一面容普通到丢进人群就找不到的男子,男子道:“奉主子之命,送姑娘回府。”
“不必了。”祝弈君抬眸在院子里环视了一圈,没见到宁王的身影,心里说不上有没有失望,只是回头往多看了几眼。
他翻墙出来时,身后还跟着那位奉命的暗卫。
堵的发慌的心不知想通了什么,又明朗了开来。
他在凉亭找到了雪霜,雪霜情绪不高,耷.拉着脑袋,见到他时,眼底迸射.出一道亮光,可瞧见他身后无人时,清亮的眸子蓦地暗了下去,只是闷闷道:“姑娘,咱们回去。”
祝弈君还挺喜欢雪霜姑娘的,这姑娘守礼懂分寸,前几日.他打探宁王的消息,雪霜姑娘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虽说其中可能存着某些心思,但与他无碍,“你家王爷说只是在灵青寺小住几日,不日便会回府。”
“姑娘,这是王爷亲口说的吗?”
“……”那位宁王惜字如金的很,哪里会说这种话,但看雪霜姑娘期待的眼神,宽慰道:“是他说的。”待他养好伤,那位宁王若还未回府的话,自己可直接把人从寺庙抓回去,也算是全了雪霜姑娘多日来的照顾。
雪霜把祝弈君的话当了真,还带回了府。
老管家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地,看着祝弈君的目光越发的柔和,叫祝弈君难得产生了几分心虚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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