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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小刘氏都不吭气了,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时时间,正堂里只剩下两个核桃在手里碰来碰去的声音。

直到李国良一家四口走了进来才打破这一室的平静。

“儿子给爹娘请安。”李国良说完,恭恭敬敬的给李百任和李刘氏作揖,李陈氏则是福身,口中说道:“儿媳妇给爹娘请安。”

李若松自称孙儿,同样是作揖,成栋则没反应,确切的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作揖这个动作看着简单,实际上也是有讲究的,比如那只手握拳那只手在上都是讲究。

原本成栋是想看着李若松的姿势跟着学一下的,结果李若松站的位置比他前面一点,角度非常刁钻,把动作完全挡住了,动作没看着自然就没得学。

结果就是其他三个人都请完安了,成栋还是那个姿势站在那里,而且神情倨傲。

神情倨傲这一点其实是冤枉成栋了,他倒是想有表情,可是这会儿他已经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下意识就开始面无表情,落在其他人眼里可不就成了神情倨傲了。

李刘氏见成栋连请安的意思都没有,一下就火了,“怎么,老身当不起你的请安不成?”

成栋看了李刘氏一眼,五十来岁,保养的还算不错,头发虽然没有白完也白了一半,穿的衣服他说不出来,反正就是很标准的老太太的打扮,浑身上下流露出一副我很不好惹的气势。

“自然,不是。”成栋挑挑眉毛,慢慢悠悠的说了四个字。

李刘氏一拍桌子,说道:“那还不跪下?”

“跪下?我为何要给你跪下?跪天跪地跪父母,我已经跪完了,你既不是天也不是地,更不是我父母,我为何要跪你?”

“混账东西,你们成家就是这样教你的?可真是好教养,老身好歹是你的祖母,你就是这样对待老身的?”

“老太太,若我没记错,我现在还可以不喊你祖母。”

成栋这句话一出口,李刘氏一下愣住了,不止是李刘氏,除了李若松以外其他所有人都愣住了,李百方睁开眼睛看了成栋一眼,又把眼睛闭上,继续转着手里的核桃。

“你什么意思?”李刘氏过了一会儿才问出这句话。

“我什么意思老太太应该心里有数,我原本就不愿意嫁入你们李家,这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也都清楚,我今日把话放在这里,你们李府我高攀不起,我成栋可从来不是认命之人。”

李刘氏下意识的跟小刘氏对视一眼,看来成府之前所说的十有**是假的,口口声声说成栋肯定不会不满意这桩亲事,还说什么亲口应下了,现在看来全是胡扯,还有,这成栋不愧是松江府有名的纨绔,这都跟人圆房了态度还是这么嚣张,简直是不知所谓。

“老身不管你之前是什么人,你既然已经嫁入我李家,那就是我李家的人,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不孝,老身若是告上衙门,那也是占理的。”

“老太太你也太心急了,我现在可还算不上你李家的人。”成栋可不怕李刘氏,甚至他巴不得李刘氏发通火把他赶出去,这样他可就自由了。

李刘氏一下反应了过来,成栋还没回门,在大楚,只有新人回过门了才能说是入了谁家的门,若是回门之前新人回了家,那这门亲事是不作数的,哪怕已经圆房了也同样不作数。

想到这里,李刘氏一肚子的火气一下就没了,成栋若是不承认自己的身份,那么他当然可以不敬茶直接甩袖子走人,可是成栋走了就走了,他带过来的已经并入公中的三千两银子,另外成府私下给她和小刘氏的各两千两银子也就要跟着成栋走了。

不成,绝对不能让成栋现在走,就是成栋要走,那也只能是被自己赶走,李刘氏在心里默念道。

17、老太太的震怒

李刘氏就是有天大的手段,面对银子的时候,到底还是气短了,偏偏成栋又是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李刘氏恨的咬牙切齿,给小刘氏使了个眼色。

小刘氏见状便笑着说道:“瞧瞧咱们这新进门的夫郎,我说大嫂,今儿早这新人茶你可喝到了?”

李陈氏闻言,脸色冷了一下,小刘氏这祸水引的可真好,若是自己回答喝到了,李刘氏绝对会找自己的麻烦,想想,儿媳妇进门对婆婆恭敬对祖母倨傲,这里面是不是她在中间说了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事?

可若是自己回答没有,那更简单,成栋进门不给婆婆敬茶,便是回门前被退回成家,那也是他们大房的事情,他们大房不满这个儿夫郎,成家要嫁妆也只会跟他们大房要,可成栋的嫁妆早就并入公中了,他们何来的银两?

这句话问的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李陈氏这会儿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李若松捏紧拳头,正准备站出来说话的时候,成栋冷笑了一声。

“你是什么人?我给不给人敬茶关你什么事?”成栋看了一眼小刘氏,小刘氏的长相跟李刘氏有点像,细长的眼睛,尖尖的下巴,是成栋最不喜欢的长相,一看就是刻薄之人。

“放肆,有你这样跟你二婶说话的?”小刘氏还没开口,李刘氏便呵斥道。

成栋扬起头,带着点淡淡的不屑,“现在还不是。”

李刘氏哽了一下,她怎么就忘了这一点,李刘氏原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被成栋接二连三的用话堵回来,别说才几千两银子,就是几万两银子也压不住她的怒火。

李刘氏一拍桌子,端起桌上的杯子冲着成栋的脑袋砸了过去,成栋一直在留意着老太太的动作,见杯子飞过来了当然不会傻站在那里等着被打到,一侧身躲了过去,杯子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成栋躲闪的动作让李刘氏更加愤怒,她指着成栋,由于太过气愤,手抖的厉害,“你,你,你这个。”

李刘氏一下顿住了,不肖子孙?混账东西?她很想大骂成栋一顿,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比较合适。

成栋看李刘氏气得厉害,便从丫鬟手里端了一杯茶递给李刘氏,“我说你还是喝口水,要是气出个好歹来,知道的说是你气性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成家家风不正,还没进门就把人给气病了,我那些弟弟妹妹们将来还要说亲,可不能因为我耽误了他们,老太太,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李刘氏大口喘着气,这种憋屈的感觉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出现过了,自从她婆婆走之后,她就习惯了当家做主,下面这几个儿媳妇孙媳妇,没一个敢这样当众忤逆她,顶撞她,让她话都说不出来,这个成栋也算是有本事了。

正堂里除了李刘氏的喘息声,和李百方手里两个核桃格拉格拉的碰撞声之外,无人应声,二房的人对成栋怒目而视,恨不能把成栋乱棍打出去,三房的人也是面色愤愤,像是颇为不平,庶出的三房很聪明的保持沉默,眼观鼻鼻观心。

“老大和老大家的,你们都是死人不成?就这么看着你们的娘被人欺负?”李刘氏拿成栋没办法,不代表她拿长房一家没办法,眼看着成栋是啃不动了,自然是要挑软柿子捏了。

听到李刘氏的话,李国良立刻说道:“娘请息怒,是儿子没教好,回头儿子定会惩戒此子。”

“行啊,你这是长大了,娘就算是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也只能忍着,也只能让人欺负,你这做儿子的也只能回头惩戒,这种话你是敷衍谁?啊?”李刘氏一腔怒火立马对着李国良倾泻出来。

李国良惶惶然的抬起头,看着李刘氏,一脸为难,“娘,您也知道,成栋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松江府谁人不知?儿子跟娘说句实话,若不是松儿的名声被成栋给连累了,儿子是万万不能答应让成栋进我李家大门的。”

这句话让李刘氏气了个倒仰,“这么说这都是老身的错了?是老身让他成栋进的门,是老身同意跟他成家结亲,也是老身让人给合的八字,老大,你这是在怪我对不对?”

李国良没吭气,算是默认了李刘氏的话。

“好,好啊,好得很,你们一个个的翅膀都长硬了,既然如此,王妈妈,请家法。”李刘氏冷着脸吩咐道。

18、李百方的话

“行了,今儿是松儿大好的日子,你非要闹得所有人都下不来台才高兴是不是?”一直坐在旁边打瞌睡的李百方听到李刘氏的话后,睁开眼睛淡淡的说了一句。

成栋发现当李百方开口之后,李刘氏就变得异常温顺,原本还脸色铁青气都喘不过来了,现在一下变回刚进门是见到的那个老太太。

“成栋是,不管你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你既然进了我李家的门,就是我李家的人,别的我也不多说,你毕竟是做人儿夫郎的,你把你公公婆婆照顾好就是对我李家最大的贡献,至于我跟你祖母,还用不着你来孝敬。

你成家是不好惹,但是我李家也不是吃素的,在松江府还是能够说的上话,真要把事情做绝了,成家也好,李家也罢,谁都不好看。

原本是想着等你回门之后再说这个事情的,现下看来还是直接说了,李家嫡系到今日只剩下长房和我们二房,长房无子,一直想从二房过继一个儿子,他大伯看中了国良,这个事情我已经同意了。”

“什么?”李百方话音刚落,李刘氏便惊叫一声,打断了李百方的话。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国良要过继给大房?这岂不是打乱了她所有的安排?不行,她绝对不能同意。

“不可以,老头子,这事我不答应。”李刘氏掷地有声的说道。

李百方看了李刘氏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你闭嘴,我说过这事我已经同意了,原本是定在成栋回门之后便要开祠堂,如今看来倒是不用等到那一日了,我喝不起你这杯新人茶,想必你也不愿意给我们端,既然如此那便罢了。

国良,你到东院去请你大伯父过来,咱们今日就把祠堂开了,你自即日起就不再是我二房的嫡长子,而是长房嫡长子,此事你可愿意?”

“但凭父亲安排。”李国良恭顺的回答道。

李百方满意的点点头,“那你就去。”

“是,父亲。”李国良给李若松使了个眼色,回身出了正堂。

李刘氏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今天不是李若松和成栋给他们老两口敬茶的日子吗,怎么变成过继李国良给大房了?

“老头子,这事。”李刘氏不甘心,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打消李百方这个念头,要是老大一家子过继给大房,那么她的小儿子可就什么便宜都占不到了。

“妇道人家,切勿多嘴多舌。”李百方没让李刘氏继续说下去,很直接的用一句话把李刘氏给堵了回去。

李刘氏脸色发白,多嘴多舌,李百方是在警告她如果她今天执意要掰扯这个事情,他李百方就要以七出中的口多言休妻,这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她都如今这个岁数了,怎么可能让李百方把她给休回娘家,当下便闭了嘴,再不吭气。

小刘氏和姚氏见李刘氏都不说话了,更是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回头自己挨收拾,小刘氏对于长房过继一事虽有怨言却并不那么重,就算是长房继承了族长一位,他们二房也同样可以有的继承,相比长房,二房可以继承的可太多了。更何况松江李府的族长一位本来就是个虚名,庶支早就另开了祠堂,逢年过节的也只是礼到人不到,所以有没有这个名号都无所谓。

三房的姚氏却是恨的不行,李刘氏跟他们三房说过,将来准备把二房过继给大伯,他们三房继承现在这一支,只要一想到那些田庄铺子银两哗啦啦的从自己手里溜掉,哪怕现在还没握在她手里,她也恨的咬牙切齿,该死的李国良,要是直接瘸了该多好。

李百方对几个儿子儿媳没什么关注,在把话说完之后,自顾自的闭上眼睛,继续转动手里面握着的两个核桃。

成栋饶有趣味的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对李家了解的不多,李家大伯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不知道,只有一点,既然是过继儿子,那就说明李家大伯无子,这样也算是好事,他现在呆着的二房儿子太多了点,将来恐怕纠纷不少,李家长房不管情况怎么样,过去了就只有他们这一支,也算是因祸得福。

且从刚才的情况来看,李若松和他爹妈怕也是愿意过继过去的,这李老太太和李老爷子明显不喜欢李若松他们一家三口,而他的这些叔叔们估计对他们的态度也是如此,也好,过继过去了日子总不会比现在更差。

19、过继李国良

不多时,李国良便跟在一对夫妇身后走了进来,李百方见人进来了,便立刻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劳烦长兄走这一遭,弟弟心中有愧啊,心中有愧。”

说完,李百方像模像样的深深作揖,只是这腰还没弯多少就被人扶了起来。

“无妨,都是自家人,切莫多礼。”来人声音醇厚,听着很舒服,成栋虽然不是声控,却对来人多了一份好感。

“长兄请坐,今日本不应叨扰长兄,实在是,唉,罢了罢了,儿女都是前世的债,摊上这样的子孙许是我命中注定之事。”李百方装模作样的发表了一通感慨,原本想着不管怎么说,李百任都会接两句,偏偏李百任一言不发,沉默的紧。

李百方心里暗恨,自己这个兄长,只不过就是占了个长字,爹娘在世的时候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他,给他请的先生是最好的,给的用度是最好的,连给他娶得妻子都是最好的,明明就是同胞兄弟,自己打小就没有这个兄长受宠,这让他如何不怨。

幸而老天有眼,读书比自己好又怎样,练武比自己好又怎样,娶妻比自己好又怎样,年过五十仍然无子,这可不就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一想到长兄膝下仅有一女,而自己膝下嫡子庶子一共六个儿子,李百方便觉心情舒畅。

“咳,本应是待我这孙夫郎回门后再谈过继之事,但是我这孙夫郎,不提也罢,既然已经决定要将国良过继于你,国良业已同意,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咱们就开了祠堂,将国良过继于长房,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李百方的话让成栋很是恼怒,不提也罢这四个字说的实在是巧妙,成栋就不明白,怎么能有人脸皮厚到这种地步,瞎话张口就来,还是当着当事人的面,这本事也是让人叹服。

只是,成栋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软柿子,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更不可能让步,“老爷子这话说的我听着怎么不太对,过继不过继的,我这个晚辈自然没什么资格开口,问题是不知道晚辈是做了什么事情让老爷子不得不忍痛割爱将长子过继出去?”

这是**裸的打脸了,成栋之所以如此不留情面,确实是有李若松之前的那句话,更多的却是心里头原本就有一股火,自己被人捅死那就死个干脆,偏偏不晓得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居然跑到了这么一个地方,还遇见这么一摊子事。

身份是个不男不女的双儿,居然还能生孩子,想想都觉得浑身发毛,这也就算了,自己醒来就已经躺在人婚床上,还一睁眼就被人给识破了身份,这么不科学的事情简直不能忍,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认命,反正俩人已经拜了堂成了亲上了床,还能咋样?而且李若松看着也不是烂泥,皮相不错,性格还凑活,人貌似也有点本事,就这么先过着也不是不行。

他之所以说不是李家的人,并不是说他知道什么没回门就不算李家人,而是他觉得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就离,原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也算是歪打正着,反而让李刘氏没办法说些什么。

只不过成栋并不知道他的言行让李若松一直提着一口气,在大楚,忤逆不孝是个非常严重的罪过,男方休妻都算是仁慈,若是官府追究起来,三十大板是绝对跑不掉的,这三十大板下去,人基本上也就没救了。

李若松原本是希望成栋不要脾气太好被李刘氏拿捏,适当的装装样子就行,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能把场子给圆回来,他万万没有想到,成栋居然这么嚣张,不管是装样子还是原本就是这个脾气,他今日的言行都太过了。

可以说,李若松已经做好了被李刘氏当场发难的准备,甚至已经做好了带着成栋净身出府的打算,对于现在的长房来说,这也不啻于一条比较好的出路,若是一直在这府里待下去,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一家人都会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他一直在等李刘氏说出这样的话,几乎就快要等到了,李百方却打断了。

李百方提出过继的时候,李若松眼尖的发现他爹的手一下握紧了,李若松知道,他爹这是彻底被伤透心了。

20、暗中言语挑拨

成栋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触犯了七出的条例,正板着脸等李百方的回话,李百方刚刚已经领教过成栋一张嘴就能把人气死的本事,只不过刚才是李刘氏摊上的,现在轮到他来领教了。

“你给我闭嘴,既然知道自己是晚辈,那就更应该明白在这里没有你这个晚辈说话的余地,我原本想着要给你留些余地,现下看来却是我这个老头子的不是了,即便你们即将被过继给长房,我也不介意最后扮一次黑脸,若是今日不讲,我怕日后会因心中有愧而夜夜难眠。

长兄有所不知,这成栋是咱们松江府成家的嫡长子,成家老爷怜惜他幼年丧母,在衣食用度上从未亏待过,就算是后来扶正的妻室对他也是关照有加,甚至比对自己亲生孩子都要好的多,那位夫人可是真正贤良之人,只可惜,慈母慈父多败儿。

此子生性顽劣,在家中不敬嫡母,时常与兄弟争执,稍有不合便肆意辱骂,这些还算小事,其父有一爱妾,只因孕期不适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便被此子推倒在地以致胎儿不保,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也若是在我李家,早就,哼,这些家事咱们也不便多说,只说在学堂中,此子也是多次出言顶撞先生,在学堂中横行霸道,无所顾忌,仗着家中之势时常欺辱同堂,若不是我孙儿若松被此子纠缠坏了名声,我是万万不会同意让此子进门的。

弟弟今日所言兄长可以着人探询,我之所以会在此刻讲这些事情不过是把丑话说在前头,国良若去了大房,便是大房的嫡长子,松儿就是嫡长孙,将来是要顶门立户的,成栋自然也会过去,至于过去之后怎样,我想,兄长也应心里有数。”

冠冕堂皇的一席话,又是说家中丑事,又是说学堂丑事,这老爷子不把他抹的黑黢黢的估计是心里不痛快,成栋在心里默默念道,白瞎你披了一身人皮。

李若松心里焦急万分,他知道自己的父亲跟自家大伯的感情很深,父亲被太祖母抱到膝下教养的那些年,大爷爷对父亲极好,真的是当成自己儿子一般,包括入宫为妃的那位姑姑,对父亲也是极为亲近。

这次过继大爷爷是以族长之位作为交换条件才让爷爷松口的,李氏一族虽然已经没落了,但是在京中的庶支每年还是会给族长不少孝敬,按照李家现在的情形,大爷爷就是把这些孝敬全部收入大房旁人也无话可说,毕竟二房已经分出来了。

可是大爷爷顾念着一母同胞的兄弟,每年都会拿出一半来分给二房,自己的祖父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李若松非常清楚,在他们眼里,亲生子不如手边钱,他们心心念念的就是要从大房那里拿过族长之位,别的不说,每年六千两的银子对他们来说可是极大的诱惑。

李国良一家过继给大房之后,大房必须让出族长之位,李若松用脚趾头想都能预料到以后大房会面临什么样的日子,有一个宫中为妃的女儿又如何,谁不知当今天子独宠贵妃一人数十年,以致于年过不惑仍然无子,仅得两女,皇后也好,妃子也好,统统不过是名头罢了。

别人不知道,李若松却是听父亲提过,他这位姑姑入宫十多载竟是从未见过圣上,就连选秀都是皇后主持的,皇帝并未出面,若非有一年皇帝醉酒走错了宫殿,他这位姑姑没准直到老死宫中都只能是完璧之身。

得封为妃也不过是因为她是唯二怀有皇帝身孕之人,虽然生的只是个公主,却依然母凭女贵,得以受封为兰妃,自此就在宫中守着女儿过日子,说起来也算是个可怜人。

李若松对自己大爷爷的印象也是极好,虽然打交道不多,却明白他这位大爷爷是真正君子端方之人,发妻一生仅生一女也绝不纳妾,处事公道不重名利,可以说,李家能够在松江府还有点名声,他的大爷爷居功至伟。

正因为如此,李若松由衷的希望大爷爷不会因为自家祖父的话对成栋有什么不好的印象,虽然,之前的成栋确实荒唐了一些。

就在李若松脑子里面想东想西的时候,李百任开口了,他的语气很淡,“嗯,百方有心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听在众人耳中却是各有所思,李若松自然是松了一口气,他明白,大爷爷不会因为今日的事情对成栋有成见。李百方却觉得自家兄长这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他乐得当个甩手掌柜,成栋这种滚刀肉,光是恶心自己那多难受,自然是要把他推出去,恶心恶心自家这个打小就出类拔萃的大哥,想到将来大房那边鸡飞狗跳的日子,李百方就觉得心里头舒畅的很,对于把长子过继出去一事竟是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21、过继文书

“该说的话弟弟已经都说完了,兄长可千万莫怪弟弟多事。”

“不会,既然你与弟妹均已同意此事,且国良也无异议,过继一事就这么定下,择一黄道吉日开祠堂便是。”

“要弟弟说,就不用择日子了,今日便是黄道吉日,依弟弟看来,反正都是要过继的,恰好今日又是松儿的夫郎奉茶的日子,不若先把过继的事情办了,兄长和嫂嫂还能喝一次孙夫郎的茶。”

李百任看了看李百方,李百方被李百任的眼光扫到,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立起来,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从小到大,李百任一旦生气了就会用这种目光看人,直叫人受不了求饶为止。

李百方下意识的想要开口认错,嘴刚张开,立刻反应过来无论如何今日不能处于下风,否则以后当自己成为族长了,要怎么样压制自家这位兄长,想到这里,李百方咬着牙克制住自己快要出口的话。

李百任颇为意外,挑了一下嘴角,这个弟弟倒是比以前有出息些,看来还是银子的诱惑力比较大,不过李百方说的也有道理,早点把国良过继过来确实有好处,既然他这个当亲爹的都不介意如此磋磨自己的亲儿子,他这个当大伯的就更没必要觉得尴尬,当下便说道:“却之不恭。”

李百方高兴的一下笑了出来,成了,族长的位置到手了,他倒要看看自家这位样样都优秀的兄长在失去了族长之位以后还怎么耀武扬威,还怎么在他面前装腔作势。

“成,那咱们现在就去祠堂。”李百方笑呵呵的从凳子上站起来,“咱们先把过继文书给写了,我来说,国良你来写。”

听到李百方的话,李若松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不止是他,李国良夫妇二人甚至是成栋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过继长子已是于理不合,不过反正他们一家也不愿意继续在二房耗着,过继出去便过继出去,只不过,他们的顺从和不争却让人得寸进尺步步紧逼,现在更是提出让李国良亲笔写自己被过继的文书,实在是欺人太甚。

只可惜,这个欺辱人的人是李国良的亲爹,是李若松的亲爷爷,他们就算把牙齿给咬碎了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李百任也是脸色铁青,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个拎不清的,原以为不过是偏心小儿子大孙子,这倒也无妨,人心都是肉做的,偏疼哪个孩子本也是无可避免之事,只不过他没想到李百方竟然偏心到了这个地步。

就在李百任准备开口制止的时候,李百任见笔墨纸砚已经拿过来了,便对李国良说道:“写,立过继单人李百任,今因年过五旬无有子嗣,邀本族亲友人等共同见证,将胞弟李百方的长子李国良过继为儿子,以承宗祀,其名下一应房屋田产均为继子李国良继承,过继后李国良当奉养李百任、李黄氏二老,养之以道、葬之以礼,族中其他人不许阻挠,立词文书为本人心甘情愿,各无反悔,立单为证。”

成栋不知道李国良写下这些字的时候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如果是他碰到这种事情,他绝对会当场撕了这张纸,掰断这支笔,管他是不是亲爹,打了再说,只可惜,那不是他爹,那是他夫君的爷爷。

李国良的手一直在抖,写出来的字完全没有平时的风骨,一个一个歪七扭八的字迹就像是他现在悲愤莫名的内心,他已经快四十岁的人了,却遭遇到这样的事情,罢罢罢,以后便踏踏实实的在大房过日子,自己的亲人只有父母姐姐以及妻儿,至于二房,今日过后只是自己的二伯二伯母以及堂弟堂妹们了。

李百方满意的拿过李国良写好的过继文书,对李百任说道:“兄长,咱们这就去祠堂将此事告知祖宗知晓,这可是大喜事。”

李百任淡淡的看了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回头我会跟庶支讲明白,即日起,咱们松江李氏一族的族长之位便由你来担任。”

李百方闻言,笑的更加开怀,便是刚才一直脸色铁青的李刘氏也是一下变了一张脸,刚才有多愤怒现在就有多欣喜,他们二房总算是时来运转了,果然,李国良这个长子就是个讨债的,幸好已经过继给大房了。

22、礼成

李府分为东院和西院,东院住着李百任夫妻俩,说是东院其实只是个三进的小院子,而西院则有大大小小十一个院子,最小的院子也比李百任住的东院大不少。

当初分府的时候,李百方以他们二房人多为由要求按照人口来分院子,他连分给李百任夫妻的院子都提前想好了,说是长子应住东边,且长房人少当少分些房子,反正长房也只有两个人,分多了没用,总不是空着。

李百任不知出于什么考量,很干脆的同意了李百方的提议,带着老妻和几位老仆收拾好行李搬去了东院。李氏祠堂以前位于李府正中间的一间院子,分府之后被迁到西院靠后的一座院落。

开祠堂原本是件非常严肃的事情,除了族长以外,族老也要到场,只是李氏一族的族老却全部是庶支的,自从京城李氏一族另开宗祠之后,这些族老们再也没有回过松江府,逢年过节的祭拜祖宗都是在京城的李氏祠堂。

李百任的老妻黄氏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她接到消息的时间比较晚,却比他们一行人脚程快,见李百任过来了,便微微笑了一下,走了过来,跟在李百任身后走进祠堂。

能够有资格进祠堂的只有李百任夫妻二人,李百方夫妻二人,李百方三个嫡子及其正妻,嫡孙及其正妻或正君。进入祠堂也是按照长幼尊卑的顺序来的,李百任夫妻二人先进入祠堂,点香,上香,磕头,李百方夫妻二人次之,随后是李国良夫妻,李成良夫妻,李业良夫妻,然后是嫡长孙,嫡次孙,一直到嫡六孙的时候才轮到李若松和成栋。

成栋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宗祠,高大的黑漆木门,成排的写着人名的牌位,点在两边的长明灯,可能是祠堂大门常年关闭的缘故,大厅里整体氛围显得非常阴森。

在遭遇穿越这种事情之前,成栋是不相信什么鬼神的,他是标准的无神论者,但是现在他多少有些忌讳,点燃三炷香之后,跟李若松一起并排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的给李氏祖宗们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李百任拿出之前写好的过继文书当众念了一遍,又拿出油墨,率先在自己的署名上按下拇指印,李百方和李国良也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了指印,待三人均按过指印之后,李百任恭恭敬敬的把按有指印的过继文书放在香案上。

再之后便是李国良给李百任和李黄氏磕头,口称父亲母亲,李百任受礼,亲手把李国良扶起来,这是认下这个儿子的意思。随后是李陈氏带着李若松和成栋给李百任和李黄氏磕头,李陈氏自然是喊父亲母亲,李若松和成栋则是喊祖父祖母。

李陈氏母子三人就不用李百任夫妻二人亲手扶起来了,李黄氏让三人站起来,一一给了见面礼,这个过继仪式就算是完成了。

李黄氏给李陈氏的是一个镯子,她的婆婆在世时给她的,这个镯子是给李家长房嫡长子媳妇的,之前李黄氏没有儿子,这个镯子便一直戴在她的手上,现下终于给出去了,李黄氏心底里松了一口气,好歹这个镯子没跟着自己进坟里,自己也算是有嫡子了,待百年之后去了地底下也能跟自己的婆婆有个交代。

李若松和成栋收到的都是玉佩,成栋就是个没见识的俗人,什么和田玉,什么羊脂玉,他通通不认识,拿到手里了也分不出好坏,见李若松恭恭敬敬的接过了,便也跟着接了。

按理来说,李国良还需要给李百方磕头,结果李国良还没跪下,李百方已经一挥手免了他的跪礼,只说了一句话,让李国良日后好好孝顺爹娘。

李国良低头恭顺的应了,李百方满意的点点头,不再看这个亲生儿子,对着李百任问道:“兄长,此事已了,咱们兄弟二人是否要当着祖宗们的面把族长一事给交待一番?”

李百任也不含糊,听到李百方这么说了,便直接回道:“确实需要向祖宗们禀报,国良,你随你母亲先回正堂去,我稍后过去。”

李国良恭敬的回道:“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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