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第三日我被父亲叫了过去,他拿着一柄剑,站在静淞园那片竹林里,朝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几十个回合之后,我第一次知道,印象中一向儒雅温和的父亲也是会武的。忽然想到母亲曾说过的话:你外祖还在时,说你父亲有古之君子之风。
古时候的君子一手书,一手剑,文武兼修。
他到底不是我的对手,败落之后从容的收了势,然后看着我一字一句带着承诺般的郑重:我的初初是我第一个孩子,是最特殊的,不论后面还有多少个弟弟妹妹,初初永远是我最初的珍宝,谁也比不过。
我时隔七年回到京城,即便师父不曾短视我的诗书礼仪教育,他本就是个风雅的人。但是术业有专攻,比起京中书香之家的女孩儿,我诗文功课明显不足。
我被父亲带在身边学习,不论是经书史册,还是朝堂时闻,从不避讳,几句手把手的教导。他将他的家国理念,宏图抱负并着才能见识通过各式各样的形式引导传递给我。
我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不论长女,不是长子,只是孩子,无有性别之分,他所拥有的一切我都可继承,父传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十五岁那年,我父亲突然问我对前朝长孙皇后和孟皇后的看法。我看着父亲郑重的询问,思及宫中的局势,我想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父亲既然来问我,那么他就有转圜的能力。
他笑了,带着欣慰与轻松。他拍了拍我的头道:总算没有白教这一场。
此事后不久,母亲欲为我说亲,悄悄问我的意思,我拒绝的很果断:母亲,我不知道将来我作何想,但至少现在,我不能想象嫁人生子。
又过了一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开恩科。上科才落第的三叔十分高兴,我陪着祖母送他进考场。
回来就跟父亲说:父亲,我听说地方清吏司考核,文试武试通过即可任?
从送了三叔进了贡院,我就回来去书楼差了典籍史书,除了内廷女官,女子可为的仅有地方的清吏司或者官府文书吏员,这还是父亲几次上书,抗争数年的结果。
我想父亲一定会明白我的意思,事实上他确实明白了。
闻言他的表情很奇怪,似乎高兴又似乎悲哀,沉默了许久才摸着我的头发叹了一口气:我儿生不逢时啊,哪怕再晚生二十年,也不是当今的局面。
我知道他的意思,女子入朝是一段很长的路,可能终其父亲一生,也不能让女子科举入仕成为一条律法,但是二十年后父亲可能成为一位权掌四海的权臣,届时他哪怕徇私让自己的长女入朝,也不是不能成。可是明显不是现在。
我笑着告诉他:父亲,自古但凡是大的变革,少有一代能成,需有数代人薪火相传,才成一个新的局面。
不论怎样,总要一个先行者的,或许这就是我为初初的意义。
师父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父亲说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既然寻得了自己的道,就该有殉道的觉悟,有幸为子为徒,那里是生不逢时呢,明明是最好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嗯,所以是明谧最后改名林谧,承姑苏林氏,开始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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