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杜若的计策,她让李长姝假装私会男人,间接告诉陈柳霜一个秘密。
就连这个男人,也是她请的天桥下说书的,照脚本演的。
有些人,恐怕要白高兴一场了。
她淡淡回应:“是我,让你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男人早将台本背得一清二楚:“人已经找到了!”
“在哪里?”李长姝声音中透出十二分欢喜:“快告诉我。”
“我最近一直在追查他的下落,今天早上才知道,他已经回黑风寨了。”男人说道。
李长姝喜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小子真是厉害,居然跟满城官兵玩了这一出灯下黑。”
思虑片刻,她又说:“你想办法把陈奎给我绑来,我要他有大用,只要我把陈奎交给官府,他就会供出陈柳霜,到时候她就走投无路了。”
她大笑起来。
隔壁的陈柳霜大惊,她一直暗中调查自己?否则她怎么会知道陈奎!
果然不出她所料,李长姝最近这么安分,一直在背后使坏。
你以为这样就能将打倒我吗?你未免把敌人想得太简单了。陈柳霜嘴角上扬,笑出了一个瘆人的弧度。
如果今夜她没跟来,李长姝将人送去官府,说不定她只能束手就擒。可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她的阴谋。
她绝不会让李长姝找到陈奎,也绝不会让她将人送去官府。
陈奎在黑风寨。
与此同时,李云舒坐在租住小院的天井下,望着漆黑穹顶中闪亮的星星。
他喝了好几盏茶,春日的微风轻抚过他的身躯,跌宕起伏的心境才微微平复下来。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把陈奎和王彪都杀了。
过了片刻,他才缓缓起身,走进关押陈奎和王彪的屋子。
他单手拎起王彪的衣领,他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大爷饶命,饶命啊。”
李云舒手下得极重,几乎就要勒死他。他将王彪拖到另一间房,他一脚将王彪踹翻在地。
他肋骨都快断了,痛得直打滚。
李云舒走上前,一把揭开他头上的麻袋。
他半蹲下去,视线和王彪齐平:“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表……表……表少爷。”王彪吓得魂飞魄散,他当然知道四年前他让黑风寨去抢杀的是什么人,就是眼前这位表少爷的亲爹!
他知道是自己杀了他爹,而如今自己又落进他手里,哪里还有活路?
他屁滚尿流地求饶:“表少爷饶命啊,我也是被逼的,杀你爹不是我的意思。”
“闭嘴!”李云舒冷声道:“你所犯下的事情,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王彪鼻涕和眼泪齐流:“表少爷,真不是我,我哪有那个狗胆去杀你爹,是夫人,都是夫人,她让我去的。求求你,饶小的一条狗命!”
若不是留着他还有用,李云舒恨不得马上用力一把捏碎他的喉骨。
“要不是看到你也是受人驱使的份上,我今天一定会杀了你。”
王彪就差给李云舒磕头了:“多谢表少爷饶小的性命……”
“不过,要想活命,你必须帮我办一件事。”李云舒松开手,嫌恶地说道。
王彪为了活命,什么都肯答应:“表少爷尽管吩咐,小的这条狗命就归你使唤。”
“你和黑风寨的人熟不熟?”李云舒问他。
王彪如实回答:“黑风寨都是刀口舔血的主,小的和他们哪里熟悉。我只不过认识他们大当家和二当家罢了。”
“那好,我要你回陆府。陈柳霜肯定会让你带人去黑风寨杀陈奎,到时候你假借陈奎的名义,去黑风寨送一批金银,到时候他们肯定对你不设防,你想办法把这包药粉倒进他们的井里。”李云舒掏出一包药交给他。
王彪吓得牙关直打颤:“然后呢?”
“然后你回来跟陈柳霜复命,就说已经杀了陈奎。之后有多远你就滚多远,不要再让我见到你,否则,我一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是,小的遵命。”
李云舒手一抬,冷不丁弹了枚药丸塞进王彪嘴里。
他惊慌失措,连忙低头去抠喉咙。
“别白费力气了,这药入腹即化,三天之内你若没将事情办好,没有解药,你就等着肠穿肚烂而死。”李云舒冷冷说道。
而后,他便起身走了。
王彪趴在地上,拼命去抠顺着喉咙滑下去的药丸,然而,为时已晚。
————
今夜的陆府,处处灯火,无人能眠。
陈柳霜让人去找王彪,可他不知死哪儿去了,没有消息。
杜若躺在陆建章的旁边,听着他沉重的呼吸,想着下午院里的垂丝海棠开了,黯然神伤。
李长姝知道陈柳霜上了勾,高兴得辗转反侧。
沈盼和陆倩云则各怀心事,躺在床上睁大双眼望着黑洞洞的屋顶。
陆晚晚则对镜梳妆,看着镜中的自己,久久难以入眠。
长思院已经修缮完毕,她去看过,每个地方都合她的心意。那所园子是她母亲住过的,母女心意相通,她喜欢的,母亲也喜欢。
血脉亲情,将她和从未见过面的母亲联系在一起。
老夫人算过日子,三天之后宜搬迁,她就要从住了快半年的院里搬进长思院了。
——母亲,你若在天有灵就保佑我务必将这件事情办成。
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之日,就是陈柳霜垮台之时。
快了。
————
王彪第二天没精打采地回到陆府。
陈柳霜果然派人找他。
她把他臭骂了一顿,然后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找人上黑风寨杀了陈奎。
当年她将血玉送给宁家,宁夫人死活不肯白受别人的东西,非得重谢她。
陆建章为人扣扣索索,对她算不上大方,虽然吃穿用度上并不缺她的,可这是为了让她维持陆家的气派,其他地方,他一点甜头也不给她尝。
眼见着一双儿女长大成人,她需要钱的地方还多,所以她厚着脸皮要了二十锭黄金。
她藏了多年,金子果然派上了用场。
有钱真好,可以为所欲为,可以买人性命。
她总算理解陆建章当年为何宁愿抛弃她也要和岑思莞成亲了。
究其愿意,不过是因为她有个允州首富的爹罢了。
只可惜,金银买不回再活一回。
王彪依照李云舒的吩咐,带着金银上黑风寨。接待他的是陈奎的兄弟陈寅,这一次王彪害得他们大当家不知所踪,又白白折损了四个弟兄。
陈寅见了他没有好脸色,他皮肤晒得黝黑黝黑的,一身腱子肉让人心惊,他走过来,就跟一堵墙似的,他揪着王彪的衣领:“好小子,你竟然还敢来。”
王彪喊道:“二当家饶命,是大当家让我来的。”
“我哥?”陈寅听到陈奎的消息,将他重重一推,王彪摔了个四脚朝天:“我哥现在在哪里?”
王彪痛得龇牙咧嘴,他从地上爬起来,讪笑说:“大当家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不过现在他不方便出面,所以让我给各位弟兄送点补给来。”
他取出包袱,将里面的银子倒出来。
陈寅略有怀疑:“我哥现在真的安全?”
听说出事之后陈奎就不知所踪,寨子的人都以为他惨遭不测了,群愤激昂,大家都说杀下山给他报仇。
他竟然没事!
“没错,过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他就会回来的。”王彪腆着一张笑脸撒谎。
“真没事?”陈寅又确认了一遍。
王彪说:“真没事!不然我还给你们送银子来干什么?要是大当家出了事,我还不有多快跑多快,还主动送上门来找削啊?”
陈寅一想,没错,是这个理了。
哥哥还活着,寨子里赚了一大笔银子,他心情极好,兴致高昂地命人杀猪宰羊庆祝一番。
他还挽留王彪在寨子里吃了饭再走。
王彪还要下药,自然留下了。
晚上黑风寨极其热闹,男人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女人们围着篝火跳舞欢呼。
黑风寨都是一群亡命之徒,每个人手上都不知沾满了多少鲜血。
就连出生在这里的孩子,长到一定岁数也要学一身偷鸡摸狗的本事,为寨子创收。
黑风寨从根上就是烂的。可此处据守黑风山,他们占据天然优势,易守难攻。再加上寨子里的人不多,灵活性极好,这么多年朝廷一直没能将其一举拿下。
半夜众人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王彪找了个机会摸到水井边,趁机将李云舒给他的药撒了进去。
李云舒给他的是蒙汗药,药力极强,就那一包,蒙晕寨子里的人不在话下。
下了药以后,王彪一刻也不敢停留,匆忙下山找陈柳霜复命。
肚子里的毒随时都有可能发作,他不敢耽搁。
陈柳霜得知陈奎已死,十二分高兴,眼角的细纹都笑了出来。
她亲手端了一盏茶给王彪:“王总管,这一趟,你辛苦了,来,喝口水。”
王彪撒了谎,他心虚,忙接过茶盏,凑在嘴边胡乱喝了两口。
“夫人,若是没事,那我先走了。”王彪说道。
他还要去找李云舒要解药!
陈柳霜那还挺纳闷,这王彪今日既不动手动脚,口舌也不逞快,倒是难得的老实。
目光下移,她看到他轻微颤抖的手脚——没用的东西,又不是第一次杀人,竟吓成这样。
不过,很快她的眉宇就舒展开来。
陈奎已死,她终于可以安然地睡了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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