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上不到十阶的短梯,眼神始终盯着发呆的她,崁灯发出的微弱黄光,照在她脸上半明半暗,细看妆容泪湿大半,退去过多脂粉,反显出少女清纯面貌,该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吧?只是表情过于憔悴,有历尽沧桑的世故味道。
「是敏如吗?我是骆蓓瑄。」走到她面前,影子挡住唯一光源,也惊扰了她的静默。
一开口自己都吓到了,没喊李小姐或全名,竟直接叫名字。是楚楚可怜的失魂样,让我相信她本性不坏,只是对感情太偏执,才陷入无尽悲伤里,失去她年纪该有的天真烂漫与青春气息。
她闻声惊醒回神,手中汤匙差点将咖啡舀撒出来,猛然抬眼朝声源确认,接着缓缓点头,无语盯看我逕自拉椅在对面坐下。
当下脑子瞬间空白,没事先拟开场语,也不知道打完招呼,是该先去柜台点饮料,还是火速谈完走人,只好尴尬咧嘴笑了一下。
她则恢复黯淡忧郁神情,不急不徐,静静仔细打量我一番后开口「妳……很不一样。」
我不懂她话里的意义,却不知从何问起,犹豫间她自顾自地接下去。
「一点也不像阿钦的菜。」她重重叹了口气,彷彿输得很无奈,不再看我,出神视线似乎停在对角墙上的黑白风景照,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我压抑捍卫自尊的冲动,隐忍不去辩解回应,默念先前的军师一再交待的守则『不要激怒对方,听她吐苦水是此行目的。』大方当她是藉贬低我,来平衡失去绍延钦的痛。
对了,军师呢?我斜前方可是舒适的双人皮沙发,将将好地空着啊!我计画着将沙发划为军师保留席。
敏如见我也心不在焉,像是默认配不上她前男友,依旧凝视着照片墙,说想说的「我半年多前认识阿钦,在一起快三个月,交往期间,我知道他偷偷跟别的女生来往,但我不在乎,只要阿钦不提分手,我就相信他最爱的是我,终有一天他眼里只会有我,再容不下其他女人……」
她陶醉的眼神忽然冒出火光,熊熊烧向我。
「就在妳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她愤怒眼眶渐渐蓄满泪水,颤抖说着「阿钦连分手理由都没说,只叫我以后别再找他,从此不见我…不接我电话…」
斗大泪珠不断滑落她美丽脸庞,自眼线溶出的条条墨色泪痕,与她惨白脸色形成强烈对比,她控诉「我到底做错什幺,他要这幺对我?」
她用手背随意抹去脸上泪水,我实在看不下去,一张细緻柔嫩的瓜子脸,快花成国剧脸谱,我递给她面纸,语重心长像老母「妳没错,错的是绍延钦,他应该好好跟妳谈过再分手……」
使出面对情绪过激客户的安抚语调,却觉得毫无说服力,在李敏如眼里,我岂是能和她藉由批评前男友的绝情来放宽心的战友?
果然,我给的面纸与安慰,她丝毫不领情,瞪着水汪大眼皱眉打断我的话,继续未尽的癡情戏码。
「不!我了解他,当他下定决心离开一个人,说什幺也挽回不了,我只是……我只是……不甘心。我以为阿钦心中,我是特别的,是最适合他的女人。」
这女人真难伺候,难怪被绍延钦吃死死。
是啦!我是抢她男友的情敌,说她心爱阿钦的坏话,也只是离间手段。正为里外不是人的言论深自检讨时,军师们默默端着饮料杯,上了阁楼包厢。
余光瞥见两人,胆子瞬间涨大,反用讽刺口气淡淡回应「妳既然这幺了解他,也知道挽回不了,我的退让又有何意义?」
说完开始觉得她的可悲可怜是自找的。可她凄楚却自信神情是那幺地叫人啼笑皆非,她严肃镇定像在讲述事实一样「我跟他是一国的,只要妳不将他往外拉,他自然会回来我身边的。」
听这浓浓鼻音兼带咄咄逼人的口气,好像他们分手都是我的错一样。李小姐,妳何时才能搞清楚,是绍延钦选择离开妳的,与、我、无、关。
「一国?」我忍不住轻蔑质疑,这女人爱到丧失理智又近乎可笑。
她丝毫不觉得荒谬,嘴角扯出一抹淡笑,眼神空无似飘进她与延钦的过往。
「跟阿钦交往前,我一直是别人的情妇,每次都以为身边的男人是真心爱我,会为我跟太太离婚,直到最后那个,前晚在床上答应回去办离婚娶我,隔天大老闆当我的面恭喜他要当第三个孩子的爸爸了……」
一直是情妇小三?我该想像她红颜命运乖揣,或是为家计自甘堕落,还是压根享受偷偷摸摸?不过小三难缠,这点在她身上倒是毋庸置疑。
「那晚在酒吧喝得烂醉,延钦整夜听我诉苦,之后送喝挂的我回家,我以为他跟其他男人一样,为了一夜风流,但……他送我进家门,转头就走了。」
不会趁人之危,绍延钦也算花得有分寸。不过流连酒吧的也算不上君子,再说,可能李敏如也不是绍延钦的菜也说不定。我按耐小家子气的胜利感与笑意,假装诚恳听她续说延钦对她有多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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