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休想活命。”
满腹怨毒正无从发洩,一眼瞥见水禁法物所困三妖人的元神,尚在水中挣扎图逃,不禁怒从心起,也没开口,手掐灵诀,往水盂中连指两指,一口真气喷去。
五面妖幡参伍错综,一阵乱转,那大有尺许的半盂浅水,立似喷泉急涌,喷起丈许高,三尺来粗,下小上大一根水柱,隐闻水啸之声。内中三个身有妖光黑气的小人,立时慌了头路,冻蝇钻窗一般上下飞驰,乱飞起来。禁不住金水相生杂沓交击,身外妖光黑气相继破散。
妖屍一心欲之使多受苦痛,不令即灭,再一施法,立有一片白气漫过,晃眼之间分作三股,各将小人周身裹紧,凌空倒吊在水柱之内,每人身外各有无数飞针飞箭环攻刺射,毫无休歇。小人受了重创,全都通身乱颤,突睛吐舌,张口狂叫,隐隐闻得极凄厉的哀号,听去力竭声嘶,神情惨痛已达极点。求生无路,求死不能,比凌迟碎割还要厉害十倍的残酷之状,不忍卒视。
妖屍却是行所无事,得意非常,满面春风,笑吟吟媚视毒手摩什,笑道:“这三个叛贼还在自恃玄功,想毁法物逃走,本来一弹指间立可消灭,只为恨他们诡计暗算,伤我丈夫,特地留他们残魂,等少时事完,再带往大咎山仙宫之内,慢慢消遣,给你出气如何?”
毒手摩什只顾闻言心喜,重又抱住妖屍亲热,竟忘了时已子初,正是紧要关头。
第百八十五节拒虎引狼
残馀同党中有一妖人名叫绣带仙人朱百灵的,见二妖孽神智迷乱,忘乎所以,又想讨好,为少时元神求脱之计,便在台下赔笑说道:“玉娘子,此时已入子初,该是破法取宝报仇之时了。”
妖屍闻言倏地警觉,瞥见朱百灵一双秀目正注视著自己,心中一荡。朱百灵在妖党中貌最俊美,端的丰神俊秀,美如少女。妖屍回忆前情,方生爱怜之念,猛想起此身已被野人霸占,似这等知情识趣,善解风情的美好男子,以後再难亲近,不禁有气。念头一转,立即由爱转妒,由妒生恨,暗付:“此人本是我口中一块肥肉,不料心急脱险,引鬼入室,无端来了一个无力抗拒的管头。我不能得,也不甘便宜外人,索性断送了他,省得牵肠挂肚。”
所以下堂求去并不是一切终结,却是不死不休。纵有她的容身处,也不任前度刘郎安稳。妖屍想到这里,表面却不显出,还假意暗抛了一个眼风,媚笑道:“果然是时候了。朱道友法力高强,又有锁阴神带护身助威,当可无害。你我交情较深,与众不同,又对我忠心不二,有始有终,不特保你元神无事,功成之後必以全力助你转此一劫,以为日後相见之地。就烦道友打这头阵,去破仇人土宫吧。”
朱百灵好意提醒,没料到自讨死路,去当头阵。适才已见毒手摩什朝己怒目狞视,定已怀恶念,还怎敢违忤?把心一横,料是运数,叹道:“玉娘子,我为你死,原所甘心,请即行法,我去闯这头关便了。”
毒手摩什平日见妖屍对朱百灵分外垂青,本蓄妒念,又连听两人语意亲密,与众不同,不由怒起,厉声喝道:“贼狗道!既已奉令,快上前送死,哪有许多话说?”
妖屍知他有了醋意,忙回眸媚笑,佯嗔道:“别人为我夫妻尽力,你怎谩骂起来?”
一面又悄声说道:“你看他能活麽?乐得在死前哄他两句,这你也气?”
妖屍一边说话,已经如法施为。朱百灵也没理睬毒手摩什,将手一抖,平生得意的护身法宝锁阴神带立化一道粉红色的光华,由袖内飞出,随即暴长,向身上绕去,从头到脚,纵横交织,环绕了十几圈,把全身护了个风雨不透,内外通明,如在粉光影里。却把神带两头留在外面,各长三五丈,频频伸缩吐吞,宛如龙飞电舞,神妙非常。光色既极鲜艳,人物风采又极俊美,却去送死,连妖屍那麽yin凶恶毒的妖邪,心虽不欲其生,也不无怜惜。
妖道来势甚是狡猾,不先触动五行禁制,才一入门,便瞥见敌人化作小人,安坐火燄之上,身外还隔有一层祥光,另由光中射出一股青霞直罩木宫法物,似知有异。忙向门外回身呼唤。可是寝宫禁法已生效应,形声隔绝,门外可传入,出来的却是幻相。
门外行法人看到的是门中光霞闪变中,妖道正由内往外狂奔出来,急唤之声隐隐传出:“玉娘子!好人!我万里远来,为了爱你,死固不惜,但是仇人禁法厉害,我多少年的苦修也非容易,何苦使我形神俱灭?请念初见时彼此倾心相爱之情,容我逃生吧。”
妖屍偷觑毒手摩什,目射凶光,暗忖:“此人关系大局,性暴而又奇妒,必不能容。”
再见妖道惜命情急,狼狈之状,心生鄙贱,不禁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无用狗道!此时怕死贪生,有何用处?速将门内土遁引发,少时还有生机;如敢後退,先前三叛贼便是你的榜样!再如迟疑,我自在外引发,你少时连想保持残魂剩魄,都无望了。”
话未说完,却见门内黄云暴涌,尘雾飞扬,风沙传击,发出极凄厉的怪啸,势甚猛恶。妖道立被卷入黄尘影里,一面施展身外馀剩下的两道粉红色的彩虹,电射龙飞,在迷漫尘沙中滚来滚去,一面仍在大声疾呼求救。门外妖屍看到的却是戊土已被引发,并未将他制住。立将邪法发动,手掐灵诀,指定面前用沙土祭炼堆成,代替戊土沙物的小山,猛运玄功,张口喷出一股青气笼罩其上。跟著把手中灵诀一放,又有酒杯大小一团青绿色的奇光,由镇压主宫的妖幡上飞出,悬空停在土山之上,高约丈许。此是妖屍准备破禁的魔教中最恶毒的上乘邪法,预计这团青光炸得土山粉碎,门内戊土法物也随同破去。
说时迟,那时快,猛瞥见面前黄影一闪,风沙之声隐隐大作。只见自设戊土法物变作丈许大小一团尘雾黄沙。跟著土雷爆炸,如擂急鼓,势子越来越盛,所喷青光几乎笼罩不住,甚是吃力。有一小人影子在内,先吃土雷打得七翻八滚,狼狈异常,似已失去知觉。门内土遁实未被引发,只是设代法物却将妖道移了过来。
妖屍再看门内,妖道已然不知去向,土遁已收,五件法物仍是原状,环列在地。觉到事太可怪。如若天魔解体之法克不住,不应如此平安,理应反克。朱百灵纵死,也应死在仇人土遁以内,怎会有此景象?幻境必有违逆情理之处,细心探求,才能揭其伪诈,现出正道。偏信任可一方,都会引致行差踏错。妖屍归咎於乙木真诀未得,难制戊土。朱百灵为戊土所杀,却将他的元神移来。隐隐闻得黄沙土雷交斗中,透出一声极微弱的惨啸,小人影子已经消灭无踪,法物恢复原状。
妖屍行事素不认错,妖道为她形神皆亡,视若当然,只媚视毒手摩什,暗令戒备。突把笑容歛去,粉面一沉,满脸狞厉之容,戟指残馀二妖党喝道:“你们看见了麽?这廝又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好好的我命他去当头阵,本来引发土宫便是大功,至少元神可以保全,他到里面忽然情虚畏死欲退,我气他不过,将元神移来除去。现在你们总可知悉,前进尚可求生,稍有退缩,或怀二心,决逃不脱。
由门前起,上下四外俱有神光包围,我略一点手,便将你们移向这里,与他一样同受灭神之罚,後悔就无及了。“
那二妖党一名唐寰,一名刘霞台,早已心寒胆怯。不过人当危急之际,总是百计求生,不到死灭,不肯罢休。闻言同声应诺,互相看了一眼,吞吐答道:“玉娘子之命,我等不敢违,效死更无二心。只是仇人五遁五宫,我们人只两个,照你先前预计,未必足用。自来一人势孤,何如这次命我二人一同入内,引发埋伏之後,如可退出,便急退出来。等玉娘子破了她这一宫,二次我二人再同入内,如法行事。这样,五遁或可依次破去,也给我二人多有一线生机。玉娘子以为如何?”
妖屍闻言,才想起同党凋残,人少难如预计施行,由急变怒,暴跳如雷,咬牙切齿,先把已死诸妖人厉声咒骂了一阵。继想:“适才委实火性太大,偏又加上这魔鬼狂傲自恃,性如烈火,先在前面杀死了好几个,真个苦不能言。反正不够,也不争此两人。丑鬼不知厉害,万一不济,至多由他做替死鬼,自身怎麽也能逃走,有什顾忌?”
想到这里,益发心横,狞笑答道:“你们如此胆小怕事?如不允你二人之请,必不甘心。你二人原是同道,俱精火遁,又均带有水母宫中异宝,足可防御。
可代我将仇人内火引发,急速退出便了。“
唐、刘二人闻言大喜,又听是犯火宫,更对心思,一声领命,便即起身。二人法力不十分高,但各有几件异宝奇珍,昔年经水母用玄天妙法,在北海眼十万丈寒泉之下,采取癸水真精与太阴元磁凝炼而成。发出时寒光逼人,不必上身,道力差的人,百步以内吃冷光一照,立中寒毒。一被击中,或与接触,寒毒攻心,血髓冻凝,通身发黑晕倒,难免於死。多猛烈的火,遇上即灭。二人又与火行者是莫逆之交,炼就火遁。故此觉著有了生机。
二妖人因有所恃,入门便直往前,到了五行法物之前,正待犯那丙火神灯,一眼发现灯燄上停著四女一男五个小人。男的一个,正是朱逍遥。算计丙火再发,威力必要暴长,五人决不能当。略一寻思,自觉爱莫能助,还是顾己要紧。一门之隔,内外闻见各异,妖屍见二人迟不发难,已在门外厉声叫嚣恶骂,神态凶狂,宛如雌虎、罗刹变相。毒手摩什也在厉声咆哮,癞姑等四女由内望外,见闻逼真,足证圣姑法力无边,玄机微妙。
二妖人也颇慎重,虽听妖屍怒骂催迫,举措仍不慌乱。摘去道冠,披发赤足,正对五行法物前踏罡布斗,在一片寒光、大团冷雾笼护之下,贴地低飞。由光中飞出大片寒星,冷萤如雨,晃眼现出一个丈许大小、寒光堆成的八卦方阵。手掐灵诀,口诵法咒,又照八门生克飞巡了两遍,将阵布好。然後同飞向巽官方位上去,禹步立定。一个由宝囊内取出一粒黄油油的晶丸,往神灯上打到。那晶丸是磨球岛离珠宫少阳神君大弟子火行者的异宝烈火神珠,用太阴真火炼成,出手便是火星飞射,好似一团将爆发的火药,夹著一片爆音飞向前去。同时另一妖人张口一呼,往火宫喷上一口气,罡风劲急异常。
这类先後天五行合运的禁制本是击力越大,反应越强,即使不去犯它,稍微挨近,便要入阱,再与真火相合,以火引火;又加上巽地罡风,便如火上添油;再加无限火药。不意烈火神珠刚一挨近神灯,忽如石投大海,无影无踪,罡风也同时宁息。休说引发火遁,连灯燄均未见有丝毫摇闪。只灯火上四女彷佛见有一丝红线微光,略在阵前一闪即隐。
二妖人一见法宝无功,心中大惊,再听妖屍和毒手摩什同声叫嚣,杂以咒骂,知道再不引动丙火,定将妖屍激怒,用移形代禁之法,和先进来的妖党一般摄将出去,加以惨杀。心下一著慌,忙又同时施为。以真水之宝激发丙丁真火,向妖屍复命。各将身畔一个小黑玉葫芦取在手内,掐起灵诀,将葫芦对准神灯微微一撒,各激射出一股寒光,银箭也似往神灯燄头上射去。
就在两下里似接未接之际,癞姑等四女适才隐约见到的红线突然现出。那光细如游丝,一直注向妖阵之上,电闪一般掣动了几下,倏地变作一片薄而又亮的火云,紧贴著妖阵,化为红云布散开来,通体包围在妖阵外面,不见一丝缝隙,直似一幢银色轻纨穹庐,外面再加上一层薄薄的红绡,色彩鲜明,奇丽无俦。同时神灯燄头上有一线极细红光射将出去,不运用慧目凝视几乎看不见。癞姑一行人才知火宫妙用已被引发,自己居然未受危害,好生欣幸。
晃眼之间,忽闻轰轰火发,与水沸之声,由八卦阵中隐隐透出。同时八卦阵图中的寒光冷雾也潮涌而起,忽然反激回来,就势往二妖人当头罩下。冷光寒雾中却生出无数火燄。由五行逆运,先天丙火化生出後天真水,阴阳两仪迭相为用,闹得水火既济,两下里外夹攻。两妖党还在里面奋力鼓勇,就在自己所布八卦阵中环绕飞驰起来。绕完全阵之後,已变成两小人,肉身已化,仍在光中飞行不已,飞势却缓。
猛觉神灯燄光连连闪动,跟著,门外震天价一声巨震,神灯燄光立又静止如恒。毒手摩什刚一发难,便陷遁中。光霞倏地大盛,前面圆门忽隐,水、火、风、雷与拔木扬沙、金铁交鸣之声,一时尽起。圣姑法体和玉榻後面十二屏风,一齐隐去。二妖党元神失踪,那幢寒光连同外围红云也同不见。寝宫和外间广堂连成一片,到处都被五色光华布满,而且无边无际。洞中禁制似已全被引发。
寝宫五行禁制虽与外洞体用施为相同,但是外洞所设全是禁法,内里这五行法物俱是昔年所炼至宝奇珍。妖屍明知凶险万分,也是贪得道书、藏珍,又有毁身化骨之痛,报仇雪恨之心更切,自恃深悉禁法奥秘和一切躔度、门户方位,偏欲暗用天魔解体大挪移法,使同党去跳火坑。真要不行,巧只要避开五行法物,不被吸去;便变化元神,仍可逃走。
妖屍、毒手同在乌金色云光环绕之下,在五色光海之中往来飞驰。觉出阻力压力奇强,越来越甚。一任想尽方法,无论逃向何方,全是前茫茫,无有止境。
并且每变换一回,禁力必然加大许多。
妖屍却比前几次相貌神情还要狞厉得多。只见她披头散发,面上秽污狼藉,铁青的一张脸凶睛怒突,白牙森列。通体赤裸,一丝不挂,前额、左肩各钉著七把飞刀和七枝小飞叉。摇舞著两只瘦长利爪。有一片青绿色烟气笼罩。身外面包上一团玄雾,雾外方是妖光、煞火笼护。神态惶遽,凶暴丑恶,正以玄功变化,全力拼命施为。便连毒手摩什那麽自恃,尽管厉声叫嚣,仍是原来恶相,虽然被困在五色光霞海中,仍能上下飞舞,往来驰突,却也未似先前一味骄狂自大之状,盛气虽馁了不少。
妖屍想起他是罪魁祸首,如不是他暴戾奇妒,连残杀了好些同党,便无须乎自己上前。事纵无功,受害者只是别人,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就是现在,如不因他口发狂言,一味自恃,也不会有此孤注一掷之举。心虽恨极,无奈尚须此人相助合力,如与反目,势更危急。只得一面随声敷衍,勉与合力,一面暗中准备退路,打算少时辨清殿中门户方位,发动邪法倒转地府时,好了便罢,稍有不妙,立即单独遁走。这一来,二妖孽便作了同床异梦。毒手摩什为妖屍邪媚所逮,一毫也未觉察,依然尽心尽力为之效死。
说时迟,那时快,晃眼之间,五遁威力骤转强烈,五色光华电闪也似连连变幻明灭,奇光腾幻,加上妖光中的煞火似花雨一般爆散,两下里冲击排荡,连旁观者都眼花缭乱。休说分辨门户方位,连想似前冲荡飞行,都越艰难。隔不一会,妖光不住五色云光强压,渐渐缩小成共只两丈大一团,不住爆裂迸散,四下飞射。
旁观看去,直似一片浩无边际的五色光海中,隐现著一团四围火花乱爆的乌金光球,在里面滚来滚去,使人心惊目眩。
毒手摩什越发情急;妖屍再故意做作,一味表示胆小害怕,相依为命之态,更使其内愧。妖人不禁暴跳如雷,厉声咆哮,恶口咒骂,拼命加强妖光煞火之力,四下乱撞。五行神雷忽然相继发动,始而现出成团成阵的大小黄光,夹著无量黄沙猛袭上来,才一抵御,又化作千百万金戈,夹著无量飞刀飞箭,暴雨一般袭来。
紧跟著是千百万根大小水柱,狂涛一般前後相催,一层紧迫一层迫压上来。
尤厉害是每化生一回,便相会合,加强许多威力。等到丙火神雷发动,千百万火球火箭的五色神雷互相击触猛轧,纷纷爆炸分裂,再互一相撞,又复并合为一,比先前加增百倍,宛如地覆天翻,海山怒啸,声势之浩大猛恶。
毒手摩什空自发威,怪啸狂吼,已然行动皆难,进退不得。万分情急惶恐之下,妖屍又想起误在毒手摩什身上。再一回顾,看到那一张狞厉凶恶的丑脸,不禁怒从心起,一面打点毒计,忍不住戟指骂道:“你这丑鬼,不听我话,害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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