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鼎力相助。我少时再赐二人两道灵符,以作守护心神,防身之用。这样冲过,固然勉强,但我既请齐道友法外成全,此後他二人的事,便和我的事一样,如遇奇险,无论乱子多大,相隔多远,我必赶往相助,决不能使他们因为功力不够,贻羞师门,也免使别的弟子援此恶例。不知三位道友肯酌情推爱,予以成全否?“
有後台揽上身,甚麽法治、公平竞争也只是蜃楼幻影了。招亲引戚,作弊取巧,谁不争相效尤?信天道无亏,那能不焦头烂额。
妙一真人笑道:“日前开读家师玉敕,门下弟子功力不够,而此时必须下山行道的,何止他二人?这些内外功行同时修积,都由火宅通行。司徒平、秦寒萼原在其内,只不过各︻蜺的福缘遇合。如无大力相助,凭诸弟子功力,仍难通行罢了。道友道法高深,法力无边,每喜人定胜天。实则道友之助二人,也早在数中。此时众弟子正在欢聚,道友又是起身在即,所赐灵符,请交小弟,到时转授好了。”
所谓天心飘渺,假人手而成之,天心实是人心,只不过不是大众之心,是权威之心。说是人定胜天,何尝不是天公播弄,虚虚实实以愚人?法虽严,立法者何尝不设定太平门,只是非寻常人通得过矣。究竟也是人不自私,天诛地灭。不卖老面,自己怕也缺乏支持,高位难稳呢!
乙休随将灵符取出,交与妙一真人。严师婆朱梅接口笑道:“驼子,你正那两女高足误杀了崔海客弟子虞重,又把骑鲸客的勾、崔二弟子手臂断去,万一令正夫人盛怒之下,将她们杀以抵命,岂不可惜?她二人知你恩宽慈爱,求杨道友前来乞恩,怎麽给她们设法转圜?一字不提,置若罔闻,是何缘故?”
乙休笑道:“你哪里知道,我那山荆素来护犊,较我尤甚。毕真真这个孽徒,被山荆惯得简直不成话了。你听她这〈美魔女辣手仙娘〉的外号,岂是修道人的称谓?如在峨眉门下,就此七字,也早逐出门墙了吧?”
追云叟白谷逸笑道:“诸位道友,休听他自壮门面的话。韩道友饮恨至今,平日非但不与他见面,连送封信去都须转托别人。只恐驼子不开口讲这人情还好,如若开口,弄巧人情不准,还要加重责罚,那才糟呢。”
名份不一定是莫逆之交。说不定最想对方死的,就是枕边人。看利益得失而已。祸起萧墙最是凶残,所以亲兄弟莫生在帝皇家。若不对着干,宝座旁落,其荣辱得失可判若云泥。
乙休正要答话,严师婆朱梅也插口道:“此事是夙孽。虞重死得虽冤,却物腐虫生,并非无因。座中同辈甚多,为何单对此女殷勤?不能专怪一人,万一韩仙子果然动了真怒,毁去真真的道力,迫使转劫,又太可惜。但是此罚必重,非所能堪。最妙是得妙一夫人再为从旁关说,就不致有大罪受了。”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死者矣矣,生者可有用得到之处。自身难保的弱者,本来就仰人鼻息。
乙休笑道:“当初山荆若不遵前誓遭那劫数,在白犀潭寒泉眼里受这些年苦楚,哪有今日成就?恐连这次道家四九重劫都等不到,就堕轮回了吧。因我杀她家人,不稍留情,终是有点介介,如先见面,不免争论。恰值痴老儿自找无趣,正好借此引她出来,只要见面,便无事了。”
玄真子道:“道友修道多年,道行法力无不高出吾辈,只是微嫌尚气。天痴道友一败,必然言语相激。所可虑者,不是道友不济,反是道友法力太强。万一不幸,双方操切偏激,各走极端,惹出滔天大祸,亘古不遇的浩劫,也造孽无限,百劫难赎了。”
乙休笑道:“诸位道友放心,此事决不至於。我早一时走也好。”
白谷逸道:“痴老儿对我二人,也早存有敌意,如往观场解劝,适是逢彼之怒,只好静等捷音,暂且失陪了。”
乙休笑道:“他带得人虽多,总是些无用後辈。你两个如去,更当我倚众凌寡,欺负他了。”
说罢,便即起身,化出满地红光照耀,飞往白犀潭去了。玄真子道:“此人真有通天彻地之能,如非天生特性,便是天仙,何尝无望?”
白谷逸道:“此人可爱,也在他这性情上。如此双方仇怨相寻,不知何时是了?”
兼爱天下,又岂知亲者之痛?灯蛾但知光芒万丈,世人歌功颂德,一旦扑入火去,才知光之来源,竟是燃烧它的脂膏而来,已是噬脐莫及。
严师婆朱梅见杨瑾含笑不语,便问道:“杨道友,此次峨眉开府,内里虽然灿烂,盛极一时,驱除异派,出力的人也实不少。但最主要的,仍是仗着令师和前辈神僧的无边佛法,始能弭患无形,少费许多手脚。神僧行辈高,不肯入席,自在意中。令师却较随和,又与峨眉两辈交亲,不料却走得那麽匆促,还有甚别的大枝节吗?驼子适才分明希望道友助他先往岷山一行,他素不愿求人,居然示意,可知重要。道友为何只做不解?”
杨瑾道:“家师不肯入席,便自先行,一半也是为了此事。先已嘱咐,如何可以助他?此来奉命助一孝女报仇脱难,此女并非峨眉门下。来时家师还说,朱真人答应过她,怎忘却了?”
严师婆朱梅笑道:“此女得师怜爱,未免骄纵;这次擅自离山,不知善恶利害之分,故意假手敌人,去磨练她一二日,所以迟迟其行,此事原有安排,虽有成算,尚拿不定。令师既令道友相助,妖道师徒伏诛无疑了。”
杨瑾笑道:“叶道友故人情重,遇事不忍谴责,平日多所容恕,尽管从小锻炼,得有玄门真传,依然不明事体,一味天真,以致易受人愚。但妖道师徒却是恶贯满盈,特命我赶来约会朱真人,带上九疑鼎,赶往灌山口,将妖道师徒一齐除去,免使留在世上害人。照家师所说,此时凭仗有人相助,一二日光阴足能支持。不过看在叶道友份上,还以早些解救为是。”
严师婆朱梅笑道:“既道友如此说法,又承令师雅命,早去早回也好。”
杨瑾因师父不久飞升,奉命日後寄居峨眉,那九疑鼎便存放在太元洞内。径去太元洞取来九疑鼎,然後辞别众仙,随了矮叟朱梅一同飞走。
朱、杨二人走後,赤仗仙童笑道:“家师因天痴老儿修到今日,颇非容易,平日又无甚过恶,为此令我三人来时由岷山起始,沿途暗中布置,使到时天痴师徒不致受害。由小徒坐守,如法施为,向天痴老儿买好,否则易被乙道友看破,反而不妙。”
妙一真人道:“浩劫虽然十九可免,照玉敕语气,到时仍要应典。如不等双方发动,事前消弭,虽然暂时无事,迟早仍是巨灾,不能算数。只因那地底万年郁积阴火,不经乙道友冒险深入,运用玄功,给它泄去一半,异日终是祸根。所以非要事前算准,到得恰是时候不可。”
元元大师笑道:“这场浩劫已在数中,只是乙道友和天痴上人各以一朝之忿,不惜酿此空前无边浩劫,功过该如何说呢?”
玄真子道:“他二人为应劫而生,自然与之同尽。即凭本身法力,当时能够脱难,他年末劫临头,孽重者,魔头愈重,受报也更烈。”
正说到此,叶缤排云叩进,施礼後,向赤仗仙童覆述阴魔冯吾所托。赤仗仙童啼笑皆非,果如阴魔所料,对灵峤特使的传言,不置可否,更留下叶缤。借轩辕魔宫为题目,牵出连山大师现身逐退毒手魔什的传闻。
妙一夫人心知事里内情,不想讲多错多,传英琼入内作答。英琼心知当日被丹气所制的少年绝非连山大师,却泄不得身世秘密,只说是义父。当日从舍身岩跃上一株叁天古柏,爬上了山头。跑了三里多路,过了几个峭壁,闯入栖云古洞。
洞中有一道者,周身火一般热,微微有些呻吟。经过一番照料,英琼累得几乎病倒,捱到神佛奴接引来到,带下凝碧崖,在叁天老楠树树根窟内,摘取仙药。道者痊愈後,收英琼为义女,未尝透露姓名。英琼说得似虚非虚,妙一夫人也说是神似留像,一众同门也未拜见过连山祖师。赤仗仙童不得要领。
英琼拜别要走,又朝玉清大师看了一眼,想是不敢,正待退出。玉清大师已经明白,笑问:“他们又想找我吗?”
原来英琼来时,众人要她乘机把玉清大师请去。这时英琼恭答:“正是。”
玉清大师笑道:“此时无事,我也正想寻他们凑热闹去呢。”
随向众仙略说後,和英琼同往灵桂仙馆走去。目送玉清大师出洞後,白谷逸赞道:“玉清道友出身旁门,如今功力竟这麽深厚。尤其她为人谦恭和善,蔼然可亲,不论长幼,没一个和她处不来的,真是难得。”
妙一夫人道:“日前开读恩师玉敕,知日後竟能以肉身成道。可见上天乐与人为善,真乃可喜之事,还未得和她细说呢。”
叶缤道:“不但是她,便是女殃神邓八姑,昔年为人何等骄妄。犹忆前生和她在北天山绝顶斗法,连经七日七夜,若非有同导前辈赶来相助,还几乎制她不住。就这样,只将她两个同党诛戮,她本人仍然遁走。想不到雪山劫火後回头,居然会投到正教门下。前日留心看她,竟是一身道气,造诣甚深,真出人意料。
照此看来,无论什麽旁门邪恶,只要在大劫未临以前能够回头,便可转祸为福,一样成就的了。“
妙一夫人道:“这倒也不尽然。上天虽许人以自新之路,但也要看他修为如何。对於积恶太重的人,尽管许其回头改悔,修为不深,仍是无立足之处。邓八姑以前虽然身在旁门,夙根慧业却极深厚,只为身世枨触,习於性情乖谬,到处结怨。尤其是那麽出名美貌的人,又在邪教中,能守身如玉,未有yin名,吃不到天鹅肉的,少不免憎人富贵厌人贫。公关形象是搅不好,真正恶迹并无多少。以她初意,只是眷念恩师,不肯改投正教,欲以旁门道法,寻求正果,其志亦未可厚非。复在雪山走火入魔,身同木石,依然凝炼元神,苦志虔修,终於悟彻玄门秘奥,顿悟以前失计。半仗着玉清道友同门义重,助她脱难,仙缘遇合也巧,但一半仍要仗她本身修为,时机一到,立即应劫重生,始有今日。如论功力,本门诸弟子中,实为首列。”
修为如何!就是成败契机。若是北天山绝顶被纤,甚麽正果也人天两隔了,那延得到今朝评功论价。
叶缤道:“妙一夫人所言极是。当初我等因她太狂谬,心中厌恶转成私见,彷佛罪在不赦,必欲杀之为快。回忆当时,委实也想不起她有什麽大过恶。佛门号称广大,虽然回头便登彼岸,但究竟还是只有夙根智慧的人,到时才能大彻大悟,放下那把屠刀,去登乐土。真要罪孽深重,灵智全丧,任你苦口婆心,舌敝唇焦,用尽方法,劝诱晓解,就能警惕省悟,也只暂时,过後依然昏愚,甚或变本加厉,陷溺愈深,非堕无边地狱,不知利害。真要是恶人都可度化,以我佛之慈悲与佛法之高深广大,恶人早已绝迹於世,佛也不说那「众生好度人难度」的话了。”
度人难,诛恶也不易。就在阴魔冯吾羁留叶缤之际,灌口山中,竟有少年见色起心。那少年乃北海土木岛主商梧之子商建初,路过当地,瞥见妖雾弭漫,自恃家传法宝,上前救助朱鸾,却中了妖道的碧灵刀,幸有乃父采五金之精所炼异宝六甲金光幛,连朱鸾一齐护住,一同被困妖云之中。二人仗着护身法宝神妙,急切间,妖道尚奈何这一双男女不得,双方正在相持。
严师婆朱梅、杨瑾二人事先商定,惟恐妖人漏网,早算计好下手方略,暗施禁法,将妖道师徒逃路隔断,安置九疑鼎,然後和杨瑾一同现身。一上来就用飞剑和法华金轮,将妖徒神风使者项纪消灭。为了成全朱鸾多年来的孝思,使其手刃父仇,一味破法收宝,削弱他的法力,迟不下那杀手。妖道心疼至宝,又怀杀徒之恨,情切报仇,总想杀死一两个,稍微泄忿,只管恋战不退。及至见势不佳,把心一横,施展玄功变化,拼着耗损真元,行使恶毒妖法。
杨瑾故作不知,将计就计,暗中运用般若刀断去妖道半条左膀。妖道便急用断臂化为替身,严师婆朱梅忙放连珠太乙神雷,杨瑾用飞剑敌住妖道化身,两下夹攻。妖道妖法无功,受伤又是不轻。力竭势穷,更连受重创,才知再若迟延,必难幸免,欲用血光遁法遁走,又放出碧血神网。分化元神,刚一飞起空中,便被九疑鼎所化大口阻住去路。妖道情急之下,将所有残馀法宝,一齐施为,俱被收去。加上严师婆朱梅埋伏发动,身後左右又有幻象追逐堵截,若无可逃遁。朱鸾受了严师婆朱梅之教,由幻影掩护,飞近身来,乘妖道微一疏神,暗运飞剑,将他腰斩。
妖道起初被困,只为不舍原身法体,吃了许多的亏。虽然身首异处,但原身一斩,无可顾忌,还自恃炼就三尸,可以别寻庐舍,再作报仇之计。这样更易逃遁,任怎不济,也保得两个元神。妖道那里腰斩残身还未坠落地上,迎面九疑鼎所化大口已早喷出千条瑞气,夹着万点金星,来势急逾雷电。严师婆朱梅连放太乙神雷,连同杨瑾的法华金轮宝光,朱鸾与商建初的飞剑法宝,上下四外合成一片,电雷光霞,潮涌而至。
三尸元神稍有丝毫空隙现出,便可逃走。妖道神志已昏,觉着身後上下左右,雷火剑光法宝繁密如网,敌势大盛,危机四伏。以为分开遁走,必不能全保,如被敌人伤却一个元神,再要修炼,须要三十六年苦功。他那三尸元神,修炼功深,如往後逃,太乙神雷和那些飞剑、法华金轮必将他困住,不过元神受震,真气耗损。见对面大口虽然神妙,专一迎头堵截,为体大只数丈,大口以外,尽有空隙,欲由口边空处掠过。
这一胆怯畏难,又思保全,不舍伤损,时机稍纵即逝,恰中了道儿。九疑鼎缺了先天本命的混沌元胎,难以制他死命。谁知恶贯已盈,该遭恶报。阴魔早有准备,等的就是这一步。暂停忍神尼活动,从忍神尼法身换来混沌元胎入注。那九疑鼎可是此乃前古至宝,有无上威力,神妙无穷,能随主人意念运用,其应如响。何况此时鼎中混元真气已经喷出,急往後逃,尚且无及,如何反迎上去,岂不自投罗网?
妖道三尸元神遁得固快,此鼎更为神速,明明悬在迎面,妖道元神所化三条相连的影子电也似疾,往左上方斜飞过去,那大口竟似早有知觉,如影随形一般,随着妖道逃处,不先不後,同时往左上方一斜仰,口中混元真气便将妖道三尸元神一齐吸住,卷了进去。
杨瑾撤去禁法,招回大口,然後照着师传口诀,如法施为,手指处,九疑鼎回了原形。鼎中一连水火风雷之声过去,妖道元神立即消灭在内。阴魔也暗中招回混沌元胎。杨瑾持鼎回到原处,朱鸾已先在彼,正用宝剑穿了妖道心肺,捏土为香,望空拜祝,祭告先灵。
杨瑾因朱鸾元气耗损,大难虽过,面上晦色犹未尽退。好友门下,又是自己前生引进,生怕她海天万里,孤身飞行,万一再有波折,便令她同回峨眉养息二三日。商建初对朱鸾颇有情愫,无奈虽由严师婆朱梅给了一粒灵丹嚼碎敷治,但只能止痛,如免残废,必须往陷空岛求得灵玉膏,才可痊愈。刀毒甚重,不宜延迟。况且老父性情甚暴,前与东海三仙结怨,此行是往峨眉,冒昧前往,就算对方不计较,回岛也受斥责。想了又想,无可奈何,只得朝三人辞别飞去。人已飞去,朱鸾还在凝望,杨瑾只道情根已种,却不知朱鸾被开苞在朦胧混沌心识中,追亿商建初是否个郎。
三人飞回峨眉已是第二日午後。阴魔接到白犀潭守洞神鼍告急,天痴上人师徒已抵达谷口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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