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去伤害对方,但是你不会伤害铃铛姐吧。”
梁清立刻回答道:“我当然不会去伤害她。”
费奕真说道:“我知道你和我要好。我们一直一直,都是最要好的。”
梁清终于笑了起来。
第42章
第二天剧组转移阵地继续开始工作,因为初期拍摄得比较顺利,所以后期的时间就比较宽松起来。
梁清其实还并没有从那天的思绪里面解脱出来,事实上,十三岁的这年,他见识了许多原本没有见到过或者感受过的世界。
第一次知道“爱”的存在,原来并不只是对父母的依恋;第一次知道“理想”这种东西,不同于喜好,是一种你愿意为它付出很多辛苦和努力的东西;还有,第一次知道,原来对一个毫无保留地喜爱,也会变成一种叫做“嫉妒”的丑陋感情。
奕真说:他们才是最要好的。
可是,这样的承诺对于梁清来说并不足够。
在这短短的半年里,梁清每日每时都在不停地学到新的东西,懵懂的少年好像一夜之间成长了起来,对这个原来他看着毫无怀疑,无条件接受的世界产生了他自己的想法。
他抱着枕头,在床上看《剑侠奇情录》。隔了一个电视屏幕,梁清就觉得他们仿佛隔了万水千山。
这天他们要拍的是一场吊索戏。
《新百家争鸣》的拍摄基本上已经接近了尾声,梁清作为里面角色设定武力值最高的人物,对于各种艰苦的动作戏和威压系几乎从不抱怨,敬业得让许多人都觉得刮目相看。
平心而论,梁清是个很好的演员,他年纪虽小,却吃得了苦,即使受点小伤什么的,也并不轻易喊疼。陈监制也说,这孩子以后会有大出息。
费奕真觉得,那是因为梁清向来都倔。
他从小就是个倔性子。
吊过钢索的地方会留下淤青和印子,梁清再怎么皮厚肉糙,终究是个小孩子,比起大人来还是柔嫩得多。
晚上一回来,脱下衣服一看,费奕真就能见到满目的青紫。
他心里其实多少有些心疼梁清,但是他知道这种事总是难免的,所以并不会诸多废话,只是会默默地给梁清上药,揉开淤血,然后轻轻说一声:“如果疼的话就说出来。”
梁清就笑着用手指划过他的眉间,回答道:“我不疼,你别皱着眉头,会有皱纹的。”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拍戏节奏,越是困难的动作戏他拍起来越有干劲。梁清有一种奇怪的心理,似乎觉得通过忍受这样的苦楚,就能证明自己正在变得厉害。
梁清在片场助理的帮助下缠好了钢丝,气势昂扬地站在山崖边缘,然后对费奕真比了个V字的手势,示意他不用担心。
随着一声开始,梁清顺着山崖边缘一跳而下。
威压吊着他速度均匀地下落,眼看高度已经过了一半,呈三角形吊在另一处的滑轮却突然脱落了。
只剩下一个支点的钢索迅速偏移了原来的位置,许多人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就看到梁清的后背猛然撞在了一处山壁上,顺着粗粝的石壁上一路滑下,留下长长的一道血红。
一瞬间,费奕真觉得整双眼睛都似乎被鲜血给充满了。
视野变成鲜红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整个片场都乱成了一片,费奕真站在原地,觉得脑子都已经无法思考。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本能地顺着悬崖边拍戏前临时架起的安全梯往山崖底下跑去――他已经听不懂任何语言,所以尽管听见莫含雪正在大声叫喊着说些什么,却完全没听懂。
他只知道双眼茫然地向着梁清倒下的地方跑去。
跑过安全梯的这短短一段路,对于费奕真来说就像度过了好多年一样地漫长和遥远。他甚至以为自己会一直都跑不完这段阶梯,有种想要直接纵身跳下去的冲动。
等到好不容易跑到了梁清躺着的地方,费奕真看见梁清苍白的脸,被鲜血染红的戏服,双手颤抖到几乎停不下来,花了好大力气才控制着手腕,轻轻把指尖放到了梁清的鼻子底下。
还有呼吸。
费奕真一下子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莫含雪和鲁雨燕是紧跟着费奕真跑下来的,看到梁清的样子,又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有点手足无措,却听到费奕真哽咽着声音,发出几个字节。
那声音太模糊,她们没能听清楚,再问了一遍,才发现费奕真说的是“止血得给他止血”
费奕真颤抖着手去翻自己的口袋,却好几次都没握住手机,最后还是莫含雪帮他拿了出来,叫了救护车,又给留守外景车的助理打了电话,拿了纱布和止血的药品来。
事实上剧组方面早已经叫了救护车,只是费奕真关心则乱,没想到这一层。
出了这样大的意外戏自然是拍不下去了,监制和导演要处理后续事件,只有李编跟导演助理跟了过来医院,一方面可以帮忙办手续,一方面可以看照明显反应激烈的费奕真。
莫含雪和李涵也跟了过来,还有一些其他关心梁清情况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但是他们坐的是剧组的车,比救护车还是要慢了一些。
虽然做了紧急包扎,但是梁清的伤口毕竟是太大了一些,背上还嵌进了许多碎石,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脊骨,到了医院的时候,呼吸已经越发微弱下去。
费奕真觉得自己的思考能力,也在逐渐随着那呼吸飘远。
费奕真依稀仿佛听到梁清的声音。
他站在费奕真的床前,抓着被子大声地说道:
“费奕真,你听清楚了!我不和你绝交!”“我不讨厌当变态。”
他的眼眶发红,有点委屈但是却十分坚定地说道:
“那我不去看铃铛儿了。”
他说:“奕真,以后我陪你一起罚站挨打,好吗?”
他说:“你的手还疼吗?我帮你揉揉吧?”
他说:“这种巧克力最好吃,我留了一半给你吃。”
他说:“奕真我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我会保护你,再也不让别人欺负你。”
费奕真仿佛看到梁清别扭地站在他的面前,把花灯塞到自己的手里,强硬地说道:“拿着虽然不好看。”
他还曾抱着膝盖,十分苦恼地说道:“奕真,我嫉妒和你说话的人,也讨厌你和别人要好。”
费奕真的泪水如同泉涌。
他仿佛看见梁清的脸,欢笑的,苦恼的,N瑟的,认真的他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敲开自己的房门,掀起自己的被子,把费奕真从被窝里挖出来。
他孤独地站在门口,一个人把脚下的足球转出许多的花样;他对着物理题目苦恼地皱着一张脸,然后因为费奕真不肯让他抄作业而生气地做鬼脸;他拿着剧本如同上了发条一样地不停背诵着,坚信有一天会成为费奕真的唯一主角
然后,费奕真仿佛看到只剩下了一颗球的庭院。
他双手十指交握,泪流满面。
神啊,请你不要带走他。
如果他回到这一年,只是为了让神把梁清从这个世界上带走,那么他但愿他从来没有回来过。
如果他那一时不忍的重归于好,只是为了这样惨痛的一次分离,让那双灵动的眼睛再没有神采飞扬的时候,他宁愿从一开始就一个人寂寞地度过一生。
如果梁清能够平安快乐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费奕真情愿和他从未相识过。
莫含雪等人赶到医院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仿佛失了魂一样的费奕真。
他坐在那里,眼神涣散。莫含雪从来没见过费奕真的眼中出现过这样毫无神采的状态,一瞬间她竟然不能肯定费奕真是否还是活着的。
她走了过去,轻轻地叫了一声:“奕真?”
费奕真缓缓地抬起头,似乎好半天才认出了她是谁,慢吞吞地叫道:“铃铛姐?”
莫含雪心中不忍,问道:“奕真,你没事吧?”
费奕真用手掌盖住整张脸,抹去了上面干涸和没有干涸的眼泪,说道:“我没事。”
莫含雪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有默默地坐在了他的身边,轻轻摸着他的后背。
这场意外实在是太让人吃惊,而梁清的状况也实在让人忐忑和心惊。因为费奕真在路上太过于受打击的关系,他竟然忘了问男护士梁清的伤势会不会有生命危险的问题。
而如今他只能坐在这里忐忑,就怕出现什么不好的结果。
陈监制没过多久也出现在了医院,看到费奕真这大受打击的样子,虽然努力安慰了几句,但还是效果不彰。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急救室的灯熄灭了。
众人的心瞬间都提了起来。
急救室的门缓缓地打开,然后医生们走了出来,为首的医生表情严肃,看不出情绪。
费奕真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医生说道:“病人比较幸运,身上的伤处都没有伤到脊骨,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不过由于失血过多,伤口又过于细碎,受到了部分感染,现在正在发高烧。我们会定时给他打消炎针,今天晚上会是危险期。”
听到这一段,莫含雪都忍不住胸口一松,掉下了眼泪。
要是朝夕相处的人真的就那么没了,莫含雪觉得自己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难以释怀的。
虽然没有最终脱离危险,但是费奕真的一颗心总算是定下来了,表情恢复了平时的柔和。
他之前的那种神态,已经是把很多人给吓住了。所以看到他的眼神恢复正常,陈监制和片场助理都松了一口气。
费奕真放下心来,就跟着移动医疗床到了病房。梁清躺在洁白的床单上,手上挂着水,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苍白。
费奕真伸手帮他按了按皱起的被角。
梁清被推进了加护病房,医生建议留下一位家属来陪房。费奕真自告奋勇,但是医生对他的信任度实在有限,最后剧组还是留下了一个助理来和费奕真一起陪房。
费奕真握着梁清的手,在床边的躺椅上睡了一夜。
这天晚上,他时不时地就惊醒过来,错以为梁清醒了,却每一次都失望地发现,那只是期待过度造成的错觉。
费奕真再次被惊醒的时候,觉得梁清的手指仿佛动了一动。
他怀疑又是自己的梦境――这一夜他不停地重复着这样的梦境,到最后已经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的区别。
他总是梦到梁清醒了,然后才发现原来他只是在做梦。
费奕真猛然咬了自己一口,才被疼痛从疲倦与慌乱中彻底唤醒。
梁清问道:“你干什么咬自己?”
费奕真这才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说道:“你醒了?饿不饿?”
梁清说道:“有点。”
费奕真说道:“我去给你买点粥。”
他站起身想走,梁清却握住了他的手,说道:“别走!”
费奕真说道:“我马上就会回来”
梁清吃力地摇了摇头,手指头交叉握着他的手指,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了费奕真半晌,说道:“你是不是哭了?”
费奕真愣了一下,然后摆出一副没这回事的表情,说道:“你想太多了,我怎么会哭?”
梁清吃力地说道:“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一直在哭。我努力地想要醒过来,但是却一直醒不过来。我心里很着急幸好,我醒过来了,奕真你也没有哭。”
费奕真愣在了那里,眼眶红红的,再也不想为自己有没有哭过这种事情辩解。
这个时间段已经是凌晨三点多。费奕真看了一眼躺在旁边靠椅上的助理,发现他睡得正沉,决定还是不叫醒他了。
梁清已经将近二十个小时没有吃过饭,费奕真昨天也没有胃口吃什么东西,这时候放松下来,顿时都觉得肚子好饿。费奕真就拿着钱包出了门,去医院附近的便利店买吃的。
便利店的女店员正在打瞌睡,显然也是困倦了。她被费奕真叫醒,打开了二十四个小时煲粥的炭炉锅子看了一眼,说道:“没了。三明治要吗?”
费奕真自己吃个三明治填肚子倒是无所谓,但总不可能给刚刚在病床上醒来的梁清也吃三明治,女店员似乎有点起床气,对于费奕真的问话感到很不耐烦,费奕真只好又是央求又是说好话,还表示愿意额外添钱,好不容易才说动了女店员用便利店小厨房的高压锅快速熬了一锅粥,又直接买了保温壶装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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