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都有家邮局家银行座不分新教旧教的基督教堂,个图书馆,至少两家电影院,个派出所,九七五年以后又多了家旅馆。旅馆不大,因为外界的来访者极少或者根本不准入境。九七〇年以前,电话联络仅限于王国境内,要接通外界十分困难。通到贝伦马瑙斯和里约热内卢的电话线寥寥无几。后来铺设了条直通原英属圭亚那首府乔治敦的通讯电线,情况才大大改善;接着又架设了直通苏里南的帕拉马里博的第二条电缆。九七六年,与巴西思布拉特尔公司签订的项合同,使这个通讯系统得以完全建成。
在这里,大家的交通工具都是样的只有极少数情况除外——那就得去和令人生畏的玛尔尼·奥克斯打交道,请她做出安排。这里创造了套别开生面的色彩信号体系,某人要到什么地方去,就在住宅外或所在的地方挂出面旗子。绿旗就是说他要去超级市场,黄旗是去公共建筑集中的市中心;蓝旗代表运动场,格子旗是请保养维修部门派人来,黑色是从人们去教堂或墓地时的服饰颜色引伸出来的,所表示的目的也相同。看到旗子,经常在各地巡行的小型公共汽车便会停下来。公共汽车是免费的。
虽然私人汽车在王国内为数很少,公共汽车却相当多,公路总长五千四百公里,四季通行无阻;丛林中另有长达九千公里的小路。大小桥梁和隧道计有千七百五十座。
雇员的工资按巴西平均水准加百分之四十计算。九八〇年个工程师每月大约挣三千美元。房租根据房子的不同等级收至五十美元不等。凡是有购物卡的人,不论其职位高低,饭店的大门对他们都是敞开的,但收费标准不样;日三餐的伙食费工人每月付六美元,管理人员则要付六十美元。
这里的娱乐设施丰富多彩。九八〇年四月,计划修建的百二十五个游泳池中的九十个已经开放。在各个游艺中心,网球场橡皮网球场体操器械设备塑料地面田径场应俱全。排球场篮球场和足球场到处都有。每个丛林村寨和市镇在三大球中至少有个代表队。在特拉雅诺·达席尔瓦的倡议下他本人年轻时曾在著名的里约热内卢人俱乐部踢过球,九六九年举行过届足球锦标赛。达席尔瓦亲自挑选的名足球队与大名鼎鼎的桑托斯足球俱乐部踢过场最后以二比二逼和了球王贝利的球队。这天对达席尔瓦真是无比荣耀。唯使他遗憾的是,王混在人群中观看了这场比赛,却不愿给冠军队发奖杯,而是把这份美差推给了百十家公司中的位巴西董事长。
王国的居民来自三十九个国家,巴西人最多,其次便是美国人了。除巴西以外,美国是移民来得最多的国家。塞梯尼亚兹估计,他的同胞居住在那里的有九千六百人。
有两个电视频道分别以英语和葡萄牙语二十四小时播放节目。四家广播电台也是全天播音。九六八年六月,第张报纸创刊。从那时到九八〇年四月三十日,那里有两份日报和份用两种文字出版的周刊。
迄于九八〇年五月五日为止,巴西委内瑞拉和哥伦比亚三国政府仍未作出任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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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条木腿的海龟——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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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有好些难题有待解决,”埃塞尔·魏茨曼说。
“不过最叫我们不安的还是‘加托’和所谓的内格罗港口镇这两个问题。”
塞梯尼亚兹根本不知道‘加托’是什么意思。至于内格罗港,更是
“‘加托’的意思就是猫。这是给那些黑心掮客取的不好听的绰号。他们盘剥工人简直是些人贩子。大卫,在我和伊莱亚斯来这里以前,有关公司都委托私人代理招工事宜。公司伤脑筋的事很多,不可能对这些代理处检查。结果,那些工人深受盘剥,而且现在继续受剥削。有些‘加托’竟向他们从东北地区招来的工人索取高达工资百分之五十的佣金。”
“这事你们跟雷伯谈过没有?”
“谈过。他授予我们全权处理这件事。他知道不然的话,我们就不肯留在这里了。眼下我们正在卡断‘加洛’的财路。我们在贝伦和贝伦以南的马拉尼翁州首府圣路易斯各设立了个招工处。以后还要在里约热内卢和圣保罗再设两处,专门招收由我们加以培训的技工。我们将把信得过的人派到那里去,还要对他们密切注意,严加监督,我们定这样做。”
比较起来,内格罗港口镇问题更为棘手,似乎根本无法解决。那里平地冒出来个棚户区,日前已有万五千人,而且人数还在迅速增长。
“大卫,这件事我们和雷伯也谈过。可是他根本不想采取什么措施。他说,内格罗港在地理上和政治上我看在经济上同样如此都超出了我们的管辖范围,这话也有道理。他觉得那个地方与他的事业毫不相干。我们怎么也说服不了他”
这个自发形成的棚户区里住着来自巴西东北部的贫苦游民,他们因为不符合招工条件或其他原因被招工代理行刷了下来。他们住的地方根本不能称之为“房屋”,只不过是架在桩脚上的些破烂窝棚。他们挤在那里,心指望有朝日能混进那个有工可做的新黄金国。内格罗港口镇差不多就在多拉达岛对面只是在内格罗河的另岸,相隔仅十五公里左右。
“大卫,这种局面会迅速蔓延开来,变得十分可伯,而且现在已经相当可怕了。在世界各地,我们见过许多类似的情形,知道它蔓延开来有多么快。不出三年,这个局面会变得无法收拾。可是雷伯连听都不要听。他认为内格罗港位于河边,不但巴西海军有责任管它,巴西欧府也应对它负责。他说,只要他提供哪怕丁点儿帮助,第二天人数就会发展到十万,接着就会发展到上百万,甚至更多,所有的人称会被他的慷慨吸引到这里来。他说他无法救济世界上所有的穷人。
“大卫,雷伯变了,和过去不样了。他把实现自己的梦想放在高于切的位置上。你知道我们甚至有怎样的想法?我们认为,他眼看这个恶性肿瘤就在他的领土对面大量增生迅速扩散,恐伯未必不太高兴。因为这样来,全世界便可以看到,他做成了什么事业,而别人却不愿意或没有力量,这样他世人可以两相对比,作出判断”
九七四年以后,大卫·塞梯尼亚兹曾多次与魏茨曼夫妇会面,有几次是在纽约。魏茨曼夫妇在纽约有套小公寓,房间里挂满了各种肤色的儿童的照片,其中也有他们自己的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以及浩浩荡荡大群子女的子女。据塞梯尼亚兹所知,埃塞尔和伊莱亚斯·魏茨曼夫妇是世上仅有的两个人,他们方面了解雷伯·克立姆罗德其人,知道他富可敌国英才盖世,另方面对他仍能保持客观态度,尤其难得的是敢于对他的贯正确表示怀疑。
别的王臣都从心底里惧怕他,但仍盲目地忠于他。
否则,在王国的建设全面铺开到行将告成的十三年间九六七年到九八〇年,他们所表现出来的那种难以置信的拼命精神,又该如何解释呢?大卫·塞梯尼亚兹本人有幸成了这段历史的见证。
从九五〇年到九八〇年,投入亚马逊尼亚的资金达九十亿五千万美元。数字是大卫·塞梯尼亚兹提供的。他是唯能够做出这种估算的人克立姆罗德自己是否保留着如此精确的记录,不能肯定。其中六十亿来自雷伯个人,其余的是以自身的利润用于再投资。自从王国有了财政收入,便开始自给了。
至少,这切不是向壁虚构的。
有天,王告诉塞梯尼亚兹和塔拉斯,引出后来其它许多规划的个原始设想是这样的,他意识到,世界范围的信息爆炸,最迟到八十年代,必然会导致纸张短缺。唯的解决办法是大规模发展林业,才能为造纸工业开路。
事态的发展证实他有先见之明。
五十年代,他想征服世界的念头与帮助印策安人生存下去的愿望直接发生冲突。他同时追求着两个相互抵触的目标。为了得到他需要的树木,以后又为了得到他可以在那里创造自己的世界的土地,他摄取了他要保护的印第安人祖祖辈辈居住的森林和土地。他怎么能如此自相矛盾呢?这是个谜。创业的强烈欲望压倒了人道主义的感情。
林业专家恩里克·埃斯卡兰特从九五三年起便开始寻找生长迅速的树种。道理很简单。亚马逊河流域的森林中有着几百种树木,其中大多数不适合用作造纸的原料。此外,这些树长成材需要半个世纪或更多的时间。通过调查研究,埃斯卡兰特和他的助手们选出了三种树:棉兰老桉可在洪都拉斯找到的加勒比松和从亚洲移植来的云南石心梓。他们决定用这三个树种在尼日利亚和巴拿马做最后试验。这些树的生长速度出乎意料地令人满意,棉兰老桉的成材期是二十年,加勒比松十六年,而石梓只消六至七年。开发工作始于九五四年,先把乌巴尔多·罗沙用钻石买下的地清理出十万公顷左右。二十五年后,造林面积已近百万公顷,其中三分之二种了石梓。
起初,纸浆厂和供应能源的热电厂是按分散的原则兴建的。计划规定总共要建十四个厂。九七八年,乌韦·索别斯基完成了这任务,但不久他又用大型设备取代了其中部分厂。这种更新换代的大型设备将会首先引起公众的注意,甚至在较小的程度上也会引起国际新闻界的注意。它由四个庞大的单元组成,实际上就是个既能生产纸浆又可发电的工厂。整套设备长约二百四十米,宽四十五米,高五十七米,相当于座占地两个半足球场的十二层楼房。
这套设备由保尔·苏必斯韩某和塔多伊兹·特普弗勒主持的三家公司提供资金,在日本吴市的个造船厂制造。九五年,乔冶·塔拉斯曾和该造船厂签订些协议书。日本人直接在浮坞上制造了这些庞然大物。
由于这些庞然大物无法通过巴拿马运河,同时也为了避开南美洲南端合恩角附近“咆哮的四十度”注:大西洋上南纬三十—五十度间的海域,经常会出现风暴,负责把设备运到亚马逊河口的尼克·佩特里迪斯选择了另条航线:从日本内海出发,走纪伊水道入太平洋,经南海进印度洋,绕过好望角,最后横渡南大西洋,全程二万六千公里,历时三个月。
这些庞然大物到达内格罗河,进入达席尔瓦手下的人特意为它们建造的于船坞。做坞墩的七千五百多根柱子,用的是种质地异常坚硬几乎完全不会腐烂的亚马逊河流域特产“马卡伦杜巴”原木。干船坞既能抽水,也能潜水,所以随时都可以把这些浮动的工厂重新送回海上去,需要的话,还可以挪往世界上其他地方。
九六七年铺设了运输原木的铁轨,把原先由卡车承担的繁重运木任务接替下来。总体规划中要铺设的千公里铁路,到九八〇年五月日,已铺了四百八十公里。包包的纸浆装上佩特里迪斯兄弟的轮船,出口到欧洲美国日本委内瑞拉。纸浆厂的生产能力是每天二千二百吨,年便是八十万吨。
九五四年,第批锯木厂设备安装完毕。但最现代化的座采用激光技术的锯木厂建成于九七九年。仅这家厂就可生产四万吨木材和纤维板。
九七六电家年产量为二十五万吨的新闻纸厂也投产了。
在开发地下资源方面项开采加工高岭土的计划于九七二年上马,年产二十五万吨。这仅仅是从条估计储量为六千万吨的矿脉中开采出来的,全部储量约为亿吨。这种防火的粘土在化妆品和药品制造业中用作包装材料。用于砌高炉的矾土耐火砖,也于同年开始生产。
第二年,家耗资三十亿美元的铝材轧制联合企业,在王国境外的贝伦附近上了马。投资的除了王的九家公司它们重新组成个控股公司,还有家美国公司,家加拿大公司以及巴西圣保罗的家公司。这个联合企业虽建在境外,它加工的原料却来自铝矾土储量估计为二亿六千万吨的王国境内。
让·科尔切斯科的勘探队已经查明,除高岭土和铝矾土外,有待开发的资源还有磷酸盐氟镍钍稀土金属铂。当然,黄金钻石绿宝石和次等宝石也在计划之内。不过,后类矿藏是王的秘密财产,它们的蕴藏量科尔切斯科只向雷伯·克立姆罗德人汇报。
想必王就是靠这项收入充实他的“内帑”的(“内帑”是塞梯尼亚兹的说法)。
在农业方面,埃斯卡兰特和黄森负责的十八个公司干得十分出色。每个公司都有位巴西籍低级受托人主持,他们根据委托协议书隶属于若热·索克拉特斯和埃默森的儿子内尔松·科埃略。大米原先只打算供给王国自身的需求,后来却很快成了王国的主要农产品。九六五年,大米开始向直缺米的巴西市场出口。总体规划要求把二十二万公顷水淹地或准水淹地种上水稻,根据黄森的估计,每公顷半年可收获五吨粮食,这估算后来得到了证实。九八〇年五月,这项了不起的计划已实现过半,后来又建成百四十个粮仓每座的储容能力为两万吨。两座每小时可加工三十吨粮食的碾谷厂,从而使整个生产过程配套成龙。
畜牧业在所有种植加勒比松的地区发展起来,到九八〇年已有十二万头牛。往南在靠近亚马逊河的地方,则饲养猪和家禽。九七二年,畜产品已经完全能满足国内的需要,次年使开始出口。
九六六年,埃斯卡兰特和位杰出的巴西专家马德拉创立了个农业试验中心。主要研究顷目有可可,以及其他传统经济作物,如三叶橡胶树帕拉果柑桔油棕搁甘蔗木薯大豆等。试验证明可可很适宜种在石梓种植园里。
个科学研究机构成立于九七四年。自九七五年起,该机构即从事天然气开发,并研究如何从甘蔗和木薯的混合物中提取可燃物质,以期最终获得甲酵与甲烷。这些科研项目的主要目的是想做到燃料完全自给,建立套合理的能源开发体制。
第个五年计划于九六二年全面完成。九八〇年五月,第五个五年计划正在执行中,它的目标有百分之六十已经达到。
到九八〇年五月日为止,除了塔拉斯塞梯尼亚兹王臣,也许还有为数不超过五六十名的男女高级技术人员飞行员和无线电话务员,此外谁也不知道雷伯·米歇尔·克立姆罗德究竞是什么人。
报纸书刊甚至从未提及他的名字,更没有登过他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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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条木腿的海龟——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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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六年六月,突多尔·安盖尔因心脏病猝发去世,当时他正驱车行驶在圣莫尼卡的大街上。这位罗马尼亚裔的洛杉矾律师是负责多方面业务的王臣。不过,经手最多的还是有关金矿的事务。
九天之后,即六月二十八日,雪莉·塔拉斯在癌症的折磨下挣扎了十余年后也去世了。
大卫·塞梯尼亚兹从王那里听到了这个消息。
“什么时候?”
“三小时之前。”
雷伯的声音有点异样,过了会儿塞梯尼亚兹才明白是什么原因。
“你是在飞机上和我通话吗?”
“是的。两小时前我们离开了里约热内卢。在直接去波士顿。你是不是也到那儿去?”
也许可以说,没有什么比雪莉·塔拉斯的死更使塞梯尼亚兹伤心的了。他认识雪莉·塔拉斯已三十多年。三十多年来,他直象对母亲般敬爱她。她的去世使大卫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虽然并不感到意外。医生早在四年前就已认为她没有希望了。
出乎意料的倒是这次王本人竟亲自前往。
“那时,”塞梯尼亚兹后来回忆道:“我已经有年零三个月没见过他。根据雷伯的特别指示,凡是需要他过目的文件我都让玛尔尼·奥克斯转交。在文件中,我几次指出,由于他提取的款项金额越来越大,我正面临着财政上的困难。三天后,文件由杰思罗手下位匿名信使送还给我,上面标明:‘绝密。面交收件人。’张附条上写着:‘情况我知道。望尽力而为。’我记得,当时我是这样想象他的:光着身子,额上套着绿色蛇皮头箍,头发披到肩头,在危机四伏的丛林深处,置身于未开化的印第安人之间却得其所哉,天晓得吃着什么东西,边还能对我实行遥控指挥。比如说,他给我的另外几张附条中写着:‘萨格勒布联合银行,帐号58345267,未把那笔十万二千六百美元的款子转来。为什么?r。’。‘我已要求从德黑兰的伊朗启夏瓦兹公司撤回全部资金,但至今尚未完全撤回。此事请照办。r。’
“现在我获悉,他总算露面了,目的仅仅是参加在缅因州个偏僻的乡村小公墓举行的葬礼,在那里陪伴位刚刚失去妻子的朋友”
乔治·塔拉斯当然也记得。
雪莉是上午九点钟左右在医院里去世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倒是种解脱。在她生命的最后个半月里,医生天天结她注射吗啡,剂量越来越大,她几乎终日不省人事。如果称下的话,她临终前那几天的体重恐伯只有三十公斤。这情景勾起了塔拉斯奇怪的联想,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达豪和毛特豪森集中营里的那些幽灵。
及至切告终,他没有失声痛哭,也没有让半点悲哀流露出来。他这人和眼泪无缘。他的想法十分明确,而且早就打定了主意:谁也不通知。旦通知人家,将会发生什么事,他知道得太清楚了:他从前在哈佛教书的的学生和同事都会匆匆前来,雷莉那些多得数不清的出版界朋友也会赶采。她生前在评论中对些著名作家时而满腔热情地支持,时而痛痛快快地批评,这些作家也会觉得有必要到缅因州来吊唁番。
只有个人,他犹豫着是否要遇知:大卫·塞梯尼亚兹。雪莉把大卫当作他们的儿子—般看待。他在医院里甚至已经拿起听筒准备往纽约挂电话,但又改变了主意,他心情沉重,种强烈的孤独感把他紧紧包围起来。“上帝啊,这是怎么回事?其实我好几个月以前就知道她即将死去,现在她真的死了。”尽管如此,他依然能自我解嘲。即使是现在,他仍抱着种嘲讽人生的态度,他无法想象自己怎么在电话里谈这等事情。“塔拉斯,你会下子哭起鼻子来,还是别出这种洋相吧。”
也许是受到种反作用的驱使,他立即着手做那些急需办理的具体事情。他租了架飞机,并定好辆柩车在班戈与飞机衔接,办里了把具尸体从个州运到另个州所需的各项手续。下午两点,他到达缅因州,然后又花了两小时为第二天举行安葬仪式做好安排。五点钟,他回到空无人的家。这座房子兀立在皮诺布斯科特湾与蓝丘湾之间的岬角上,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更为冷落凄清。煮莱的时候,他有点动摇了。他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有那么二十分钟左右简直难以忍受,浴室药柜里的那些药片老是在他的脑子里打转,怎么也排遣不开。末了,还是这样种思想占了上风:卡瓦诺太太每周要送三次松饼来,明天正是送松饼的日子,如果发现他撒手西逝,偏偏挑在松饼照例做得最好的星期三为什么松饼总是星期三最好,原因不明,这位厚道的妇女非晕倒不可。塔拉强烈地意识到,这局面该多么可笑。
他走出家门。
阿道夫和贝尼托这两只愚蠢的鸬鹚,栖息在老地方——条破烂的小船上。凡是有生命的东西没有比它们更缺乏幽默感更可悲的了。它们年年归来,在这里度夏。也许它们已经不是四十年代的阿道夫和贝尼托,不过定是那两只鸬鹚的直系后代。难道别的鸬鹚的后代会有这么副蠢相?
“我得承认,”他听到个缓慢安详的声音说,“我从来没见过样子这么愚蠢的鸟。”
“我已经答应把这块地方租给它们九十九年,”塔拉斯接茬时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只要达成默契,租期还可以延长。”
他感觉到,除了这个雷伯·米歇尔·克立姆罗德外还有别人。他转过身去,发现大卫站在几米以外。这时,他再也克制不住,真的哭了起来。
第二天,只有他们三个人参加的安葬仪式结束后说,他想在红房子注:西方对停尸间的别称里住两天。
“我找不到更恰当的字眼,只好称它为红房子了。不过,也可以这么说,我是个把自己强加于你的不速之客。”
“我警告你,我睡觉要打呼嗜的,”塔拉斯说。
“总响不过我的朋友们养的只美洲虎。再说,你的胡须也没那么长。”
大卫回纽约去了。雷伯和塔拉斯在房子周围散了很长时间的步。虽然已是六月,气温还相当低,尽管雨点儿还没有洒落下来,不过明摆着只是早晚几分钟的事。只穿件全棉圆领白汗衫的雷伯不由得直打寒颤。
“冷了吧?”
“这是因为天气要变了,过会儿就好。”
“会不会是疟疾?”
“我们沙马塔里人从来不生疟疾。”
话虽这么说,他们还是回到屋里,生起了壁炉。他们谈论着蒙田斯太伦巴金内保尔,谈论着绘画和其他。然而,塔拉斯看得很清楚,雷伯虽然谈天说地,无所不及,对他真正关心的事却只字不提。“亚马逊尼亚”这个词似乎从他的记忆中完全抹去了。
三点半光景,卡瓦诺太太开车送来刚出炉的松饼。她为他们煮了茶,还说这么好的天气他们竟呆在屋里不出去,真是发疯了;虽说可能有点儿潮湿此刻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不过真叫她想起了她的故乡爱尔兰。她主动提出留下来为他们做晚饭,可是雷伯谢绝了,说他自会照料切的。于是,这位爱尔兰妇女告辞离去。
“照料切!人家听起来还以为我百岁了!”
“你七十五岁啦。”
除了窗外透进来的光线,这间猩红色的书房里就只有壁炉中的火光。幽暗的光线使雷伯愈加显得瘦骨嶙峋容颜憔悴。塔拉斯想道:自从在毛特豪森初次见面以来,他的模样几乎点未变。他直到死也不会变样。雪尔2生前常说,他是世上最富有魅力而又最少人间烟火味的人,也许,他来自另个星球。
他大声问道:“她刚刚去世,你怎么已经知道了,又是杰思罗?”
“这无关紧要。除非你当真想谈这事。”
“你说的对,这无关紧要。”
“纶我讲讲你正在写的那本书吧。
“给我讲讲亚马逊尼亚吧。”
“我不是为此而米的。”
“你为什么而来,我很清楚。既然如此,巧得很,我正想”
“啧啧啧啧。”雷伯含笑打断他的话头。
他放下杯子,站起来,走过去拿起他的布袋,从里面取出三四瓶酒。
“你真的喜欢喝那种中国茶?”
“我起码已经十五年没有碰过伏特加了。”
“我这辈子大概喝过三回。”
他们向第瓶酒发起进攻。雷伯的话来了,这回他谈起了他白己,谈他讳莫如深的过去,谈他和绎夫·拉扎鲁斯起去西西里岛以及铎夫当着他的面枪毙兰根和德格罗特那件事。他还谈到,另次,他和铎夫起站在丹吉尔的马拉巴塔灯塔附近,铎夫枪射海鸥,并怂恿他杀人报仇。雷伯肯定没有喝醉,因为那瓶格鲁吉亚伏特加他只喝了丁点,所以,并不是酒精促使他回首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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