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汐……”程波文察觉我的神色有点不对,还想说什么。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一个男子推门进来:“老爷,大少爷,江哲信带着几个人来了。他说来接他的太太回去。”
我们三人都是一惊。
程家父子对视一眼,程波文一挑眉毛:“他们人呢?”
“还在大门外,我们没有放他们进来。”
“那多失礼啊。”程波文心情很好的说,“赶紧请江少爷进来。怎么说,他也是二股东啊。本来想明天去公司通知他呢,他倒是自己就来了。”
男子应声离去。
程波文对着程冠博说:“爸爸,您先去休息吧,让我和江哲信好好谈谈。”
程冠博也笑了:“好。我会让人把股权文件的复印件给你送过来。”说完,他拿着文件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江哲信后脚就到了。
两个男子把他一个人带进大厅后,并没有离开,反是充满戒备的站在他身后。
“凌汐,”他一看到我,马上走过来揽住我,眉间的紧张神色消散了,看了看我的表情,复又有点担心的说:“你没事吧?”
我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异常难看,连挤出笑容的力气都没有了。
“哲信,”程波文微笑,“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真是稀客呀。平时请都请不到你。”
“呵,所以你们就改请我太太了?不知你们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就是叙叙旧罢了。”程波文好整以暇的说:“怎么凌汐都没告诉你吗?”
江哲信脸色微微一变,有些犹豫的看着我,看到我木然、绝望的样子,眼神里竟然有一丝心疼。
他迟疑的问我:“他们都告诉你了?”
我听不懂他的话,呆呆的看着他。
他咬了咬牙,好像安慰我一般的用力握了握我的肩膀,温声说:“我本来想以后再告诉你的。你先出去等我吧,我跟你哥谈谈。”
迟钝的脑子忽然灵光一闪,我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一直以来是真的以为我不知道自己是程家的女儿,他以为程波文说的叙旧,是告诉我了真相。他竟在担心我一时接受不了。
看到他关切的神色,我如同遭到了雷击,与刚才程波文的谎言与嘴脸相比,他竟是关心我的那个人。命运的安排果然都是有公理的,我很庆幸自己帮助的是江家。
“凌汐不要走,”程波文开口拦住我欲离开的脚步,“这里都没外人,我们是打开窗户说亮话的时候了。”
他转向江哲信:“哲信,你想跟我谈什么?”故意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江哲信看了看我说:“我们要谈的事情与凌汐无关,何必让她留下呢?”
“怎么会,”程波文笑着看我,“凌汐,你觉得和你无关吗?我倒是觉得你是最关键的人物呢。”
我的心一阵紧缩,浑身都泛上凉意。程波文是执意要把我推向死路了。
我低下头,站到了一边。
“哲信,你到底想说什么?怎么为个女人嗼嗼叽叽的。”程波文讥笑。
江哲信被他的话激怒了,有些歉然的看了我一眼,不再有所顾虑,毅然决然的冷笑开口:“我本来也没想这么快就来拜访大舅子的。不过,既然来了,也就提早通知一声吧,免得你们到时没有心理准备。”
“哦?什么大事呀?我洗耳恭听。”程波文双手环x,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将择日召开记者会,宣布江程两家因为联姻成功,继而将联手合作,共同抵御外侮。我这么说,程兄就明白了吧?”
我心头一震,联手合作?怎么可能?
果然,程波文哈哈大笑:“人在开玩笑。据多所知,江氏与莱恩国际的合作项目全部出现了问题,面临着被诉解约的危险,一旦被判全额赔付违约金,就会负债累累。程氏何必要趟这浑水,给你们做垫背的?”
江哲信唇畔浮现邪魅的冷笑:“程兄的记忆大概是出了问题了,不是我拉程兄趟这浑水,而是程兄早在这浑水之间了。据我了解,莱恩国际的控股股东是美国贝斯曼投资公司,而其当家人是美国黑道上赫赫有名的史蒂文.勃朗特,这次,不就是程兄邀请他过来的吗?”
程波文脸色一变,随即恢复正常:“真是笑话。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么荒谬无稽之谈?”
江哲信一脸的深沉,慢条斯理的说:“程兄相不相信,这世上本就没有真正的秘密,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我不但知道你与他狼狈为奸,我还知道,现在他已经对你不是全然的信任了。”
我看到程波文脸色又是一变,我知道江哲信说的是事实。
这个时候,又有人敲门,随即一个手下将几张复印纸送到程波文的手上。我知道那是什么。
程波文看到那些纸重新露出志得意满的神态,将纸背面朝上的扣放在桌子上,似乎也没了顾虑,索x大方的承认:“这么说是你在暗中挑拨了?我倒是小看你了。”
江哲信微微一笑:“是程兄病急乱投医,明知道史蒂文本x狡诈多疑、嗜血残忍,还要与他结盟。就不怕他一旦对你产生猜忌,届时反噬一口,招惹灭门惨祸?”
程波文的眼睛眯了一眯,恍然道:“难怪你串通媒体,大肆宣扬凌汐是江家的利器,还什么她在幕后运筹帷幄,你分明就是为记者会做准备?”
这是我第三次听到这些字眼,竟然是江哲信故意要媒体这么写的?我怎么还是不明白?
江哲信看到我迷惑的看着他,竟似又有些歉然,一时没有开口。
程波文却接着说:“你先是大肆炒作凌汐的能力,继而再召开记者会公布凌汐的真实身份,说什么江程两家联姻合作,分明就是想让史蒂文更加怀疑我,进而与我撕破脸,反过来对付我。可是,江哲信,你肯定他会上你的当吗?难道他不得想想我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有什么理由冒着风险与他为敌呢?”
江哲信淡笑,x有成竹的说:“程兄,按照我们正常人,凡事是喜欢想个理由的,但是,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史蒂文的为人吧?据我所知,他杀人是不需要正当理由的,只要他怀疑,就是杀人的理由。何况,我相信他肯答应帮你,一定是有非常高昂的代价吧,你许诺了他的,肯定能达成吗?如果达不成,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如果我们能达成共识,你临时倒戈也是很有可能的。我想问问,你在美国,在史蒂文的眼中,是那种人品信誉极高的人吗?”
程波文的脸色青白交加,显然恼羞成怒。他恨恨的看着江哲信,然后露出y狠的笑容:“你都说的不错。可惜,我许诺他的,今日之后就可以兑现,我不需要倒戈。还有,你拿什么证明,是我们程江两家联姻呢?如果不是联姻,又谈何而来的合作呢?”
江哲信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转向程波文嗤笑道:“我不需要证明,只要记者会一开,相信史蒂文自己就会调查确认。我不相信,我都可以查得到的东西,他会查不到。”
“哈哈哈……”程波文仰天大笑,“江哲信,我也正有件事情想告诉你,希望你也有个心理准备。”
江哲信傲然的看着他,完全不为所动。
程波文斜睨我一眼,清晰的说:“凌汐不是我的妹妹。我想,你是白费心思了。”
江哲信身体一僵,眼瞳紧缩了两下,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凌汐不是我的妹妹,不但不是,她还是我的女人,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你只是捡了我玩剩下的,哦不,我想起来了,确切的说,是我们玩剩下的一个破烂货。”
我剧烈一抖,几乎想晕倒,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
“你不知道吧,”程波文继续恶毒的说:“在我之后,我的手下还轮番调教品尝了她的味道。让我想想几个人来着?十个?二十个?”
“混蛋!”江哲信两步上前,一把揪住程波文的领子:“你说什么?”
守在门口的两个子,马上冲上来拉开制住江哲信,并且将他的胳膊反剪身后。
程波文整了整衣领,悠闲的弹了弹肩头,“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你不信,我这里有光盘录像。说起来,可比你寄给我们的那几张照片刺激多了。”
我猛地往后倒退两步,双腿软的站不住,全靠贴在墙边的花盆架上,才没倒下去。一股热流涌上喉咙,嘴里全是血腥味儿。
江哲信瞪着我,象发狂的野兽,拼力试图挣脱身后男子的钳制。
程波文看戏一般的看着我们,轻松的说:“放开他。”
江哲信闪电一样的逼到我的面前,冰冷的视线象要穿透我:“他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为什么?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我咬牙咽下嘴里的腥甜,用尽力气说道:“我只是个替身。”
我平静的看着他,“我告诉过你,你弄错了,我也说过,你在浪费时间。可是,你不信。”
“至于为什么,我可以告诉你,”程波文打断我,得意的扬起桌上的白纸,“这是股权转让证明,上面有凌汐的亲笔签名。我们已经在二级市场收购了江氏超过20%的股份,再加上这30%,我们程家已经是江氏集团第一大股东了。”
江哲信掉头扑了过去,一把夺过复印纸,草草看了一遍,愤恨的撕了个粉碎!
“这只是复印件,”程波文好心的提醒,“原件我会在董事局会议上出示。”
江哲信又冲过来,一记重重的耳光,掴的我跌倒在地上,嘴里的腥甜再也抑制不住的溢出嘴角。
他掐住我的脸颊,几乎要捏碎我的下巴,咬牙切齿,睚眦欲裂,“许凌汐,你行,你真行!你怎么对得起我去世的母亲,你怎么对得起我们!”
我轻咳两声,痛苦的说:“我说过要放弃继承的,我也说过要离婚的。是你不肯。”这次,你必须要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了,那样,才能挽救江氏。这次,你必须要放我走,还我自由了。我露出笑容。
他眼里的怒火更炽,“你赢了!我成全你!”他愤怒的咆哮,狠狠的又扬起了手。
我看着他,丝毫也不打算躲闪。
身为卒子,我只能前进,不能后退。是否当日真的不顾一切争取胜利?也许是的。可是此刻,我只是泪流满面,痛彻心扉。为了我曾经付出的一切,为了我换来的羞辱。
最终,他的巴掌也没落下来,他颓然的放下手,狠狠把我搡在地上。
他傲然的走向门口,被那两个男子挡在身前。
“让他走。”程波文冷酷的说,“我要看看失去一切的他会疯狂到什么地步!”
大厅里恢复了寂静。
我艰难的爬起来,捡起掉在两步开外的提包,旁若无人的向门口走。
“凌汐……”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叫。
我恍若未闻,脚下的步子没停。奇怪的是,心口的疼痛也消失了。
门口的子拦住了我。
“凌汐,”程波文又叫我,“如果你愿意,你仍然可以留下来。”
我推开面前的男子,他看着我身后他主人的脸色,给我让开了道儿。
我打开门,外面依然阳光灿烂。我自由了。
“小姐,你去哪里?”出租车的司机问我。
我看到了左手上的婚戒,把它摘了下来。
我站在江夫人的墓碑前,弯身把婚戒轻轻放到上面。
照片里的江夫人依旧慈爱的看着我。
四十分钟后,我坐上了北上的列车。我知道,尽头是个遥远陌生的城市,那里没有人认识我,我可以安心、自由的生活。
两天后的上午,我随着人流缓慢的下车,走出站台。
这里的天空没有那里的清透湛蓝,空气没有那里的清新湿润。但是,这里有那里无法给予我的心安。
我慢慢沿着宽阔的道路闲逛,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感受自己的存在。我终于与他们一样了,可以轻松、随心所欲的生活。
看到街边报刊亭外摆放的公共电话,我不由自主的走过去。还有最后一件事,我就可以安心彻底的与过去一刀两断。
铃声响了两遍了,对方没有人接听。也许是无法接听。
我打算搁下的瞬间,熟悉慈祥的声音传进耳膜:“许宅,请问哪一位?”
“爸爸,是我。”我笑了,眼泪流出来。
“凌汐?你在哪里?”许宝山着急的问。
“爸爸,我很好。您放心吧。您多保重身体。我只是向您报个平安。我这就挂了。”心里彻底踏实了,再无牵挂。
“凌汐,”他着急的说,“你听我说,哲信他什么都知道了。他在我这里,他要和你说话。”
“不!”我急切的说,“我挂了,爸爸。再见。”
“许凌汐!”我的话还没完,江哲信的声音已经象爆竹一样在我耳边炸开,我皱眉,立刻将话筒拿开了一米远,“该死的,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许摘下戒指吗?你在哪里?赶紧回来,听到没有?”
神经病。我打算挂掉电话。
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仍然清晰的传出来:“你别想逃,我们的事情还没完呢,你逃不掉,我会找到你的,一定会找到你的。……”
啪,我已经把话筒摁回到话机上。
头顶上传来低鸣的哨声,我抬头看看空中飞翔的鸽子,露出了笑容。
未来的生活是我自己的,我会过的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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