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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无凡》第十章01

「无凡!」仇则御气急败坏地闯进凌霄楼里君无凡的书房,完全失却了平常从容有礼的气度。

而夜,已那麽深。

晚膳时间君无凡到了净灵阁与水芙一同用餐,因为舍不得走,多留了一会陪她,以至於这麽晚了还必须待在书房里处理被耽搁了的琐事。

「则御?!发生什麽事了?」君无凡从案上的满叠书信文件中抬头,看见仇则御此时焦急的样子,讶然出声。

远远地又看见他昔日遣给古雪胤的丫鬟照月,畏畏地站在书房门外,神色不宁。

「胤儿、胤儿她──」仇则御一个箭步跨到君无凡面前,一手重重地压在上好的桃花心木桌案上。

「则御,慢慢说,别著急。」君无凡放下手中的毫笔,起身来到仇则御身旁。

「我今天帮我爹到镖局里处理些事,忙了一天,怎知一回到家里,看见你们家的丫鬟照月在大厅里哭哭啼啼地,她说胤儿今儿个下午进了雪颐阁之後便再也没出来过了!」仇则御语气里的急促与重音,分不清楚是因为心焦如焚抑或是腾腾怒气。

「她今儿个下午进了雪颐阁?」君无凡闻言,也讶异得揪起眉心。「我倒没听她提起,怎麽也没人向我通报?」

忽然又想起,自己也是方才在外头巡了一个下午的店铺,一回庄便赶到净灵阁去探视水芙状况,恐怕是因为照月找不到人,莫怪跑了大老远到仇家去。

「照月说胤儿是突然得知今日下午二夫人不在,便要趁此机会,又要争取时间,来不及先告诉过我们两个。」仇则御懊恼地跺脚,蹬在那滑亮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沉沉闷闷地撞响。「早知道,我陪著她过来就好了──」

「则御,所以你是认为……」君无凡一面思索著,一面询问仇则御意见。古雪胤的失踪……会是人为的吗?若真是,恐怕也只有那雪颐阁的主人。

「雪颐阁才多大的地方,怎麽进去了结果人出不来?莫不是被困在里面了!」仇则御尽管慌乱而难免做出不够理智客观的判断,但这个臆测却不无可能。

「则御!你冷静下来,无凭无据地,我们要怎麽在这三更半夜贸然进入雪颐阁,要不要等天亮──」

「无凡!」仇则御哪听得进君无凡的安抚之言,「胤儿在你君家庄也住了好一阵子,没有道理在庄里迷路,除非她是被恶意困住,若是如此,困住她的人除了二夫人以外还能有谁?而二夫人为何又要困住她?莫不是她发现了什麽要紧的线索,如果她真的发现了什麽,那二夫人对她来说岂不危险?!」

一连串的推论说得煞是有理,连君无凡也不禁开始深思如此可能。狭长深沉的眼眸微微敛下,像是思索,却无意间扫过了书案一角,瞥见一张庄里的总管前些天呈上来的一张君家庄里三个月来各样用度支出的细目表,他因连续几天忙著别的事,便先搁著还没看过的。

本是思索时目光无意扫过,却在瞬间惊觉那张表上似乎有些异样。君无凡一把将它从杂乱的层层纸堆中抽出,细细看了起来,随著目光浏览,眉心越攒越紧。

「无凡,你还有心思处理公事!」仇则御见君无凡竟没有理会他,一向斯文没有脾x的他也不觉因此有些恼怒,伸手一把就要夺过君无凡手上的那张纸。

「则御,我找到了。」君无凡平静的语气掩饰不住背後的一丝激动,他的一语也使仇则御本欲夺纸的手放了下来,疑惑地看著君无凡。

「证据在这里!」君无凡捏紧了那张书写得有些潦草的表,接著说道,「这是君家庄每三个月的用度表,雪颐阁这三个月来,都多支了一人份的膳食,就连她外出礼佛的那一个月里,也照样支了一个人份。」

「你是说……」仇则御刹时大悟,「其实水蓉就被囚禁在君家庄里?!」

「很有可能。」君无凡对於这个发现感到莫大的讶异,他派了那麽多人在外头找了几个月都没有消息的人儿,竟然是被藏在自己日日夜夜所处的地方。

霎时间,好似思绪被一道惊雷打得通彻。

君无凡顿时想起水芙告诉过他,曾在某一个晚上看见一个黑色人影进入了雪颐阁,他只当是庄里防护不严,让那些恶人跑了进来,没有想过要疑心庄里的人,毕竟里头住著的,好说歹说都称得上是自己的家人。

没有想到,真的会是──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以水蓉来要胁她娶岳云凝。一直以来她总有意无意地提起想让岳云凝嫁给自己,他都当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提议,毕竟看在她的面子上收留了岳云凝在庄里住下,还给了她一栋单独的楼阁,以为自己已经是相当厚待她的外甥女了,想不到这她是这般想要让岳云凝嫁入君家庄,竟不惜作出这样的事来威胁他!

他君无凡,不是可以任人威胁的。

「则御,我们去雪颐阁。」君无凡心底一股怒气隐隐升起,不顾现在已是深夜,便要上门找她问个清楚。

方才还劝著仇则御耐心等至天亮的人,此刻心里的冲动竟更甚於仇则御。

君无凡板著冷硬的脸孔,像一阵风一般出了书房,并对著外头仍守著的家仆吩咐道:

「掌火,往雪颐阁去。」

照月担心古雪胤,要求尾随而去,君无凡应允了,四人在夜色里脚步匆匆,随著领头的那把火,直行而去,那一盏火随著行径方向在夜里划出一道红亮的痕迹,月色黯淡无明中烧得更是炽烈,像是君无凡此刻心中腾烧的怒意所指。

《君心无凡》第十章02

净灵阁内。

水芙倚著窗台,一点睡意也无。自从小产後,连续几日她连净灵阁都没出过,只是灵漪送来三餐,偶尔君无凡处理公事之馀会来陪她一同用膳。

想起君无凡,她嘴角不自觉勾起一弯如新月般浅亮的笑容。

这几日,君无凡总要她放心,他说他已经找发现水蓉的线索,很快便可以把水蓉接回来了。而他总是再三说的,是希望她不要担心水蓉,不要顾忌岳云凝,要她放心同他在一起。

连日来,他总是愧悔。他知道她一时间无法放下种种顾虑坦然接受自己,又不希望屡屡带给她压力,於是藏起心思,也不再私下来探,恰巧这一阵子正是各地商行的许多资料上来让他检视之际,正好让他移了心神在那上头,他以为这样疏离了两个月,会让水芙发现自己是思念他的,可没想到,等来的竟是她小产的消息。所以他决定不再选择迂回的路。

听著他带著哀伤的自白,教她不舍,自己究竟把他折磨成了什麽样子?一直以来,她只想到自己,以为自己的疏离退让便是最好的决定,自以为是地以为只有自己是受苦的那个,以为自己的牺牲可以换得最好的结果。如今她才知道,原来他对自己的爱已经深到她的每一次拒绝疏离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她竟如此愚昧。

他的语气那般诚恳真挚,蕴含著那样的渴望与热切,熨烫著她压抑已久的心绪。

想到他方才与她一同用晚膳时,贴心地将她的粥舀凉,又仔细地替她挑出鱼r里的刺,十数年来,何曾有人这样用心对待过她?

思及君无凡,水芙忍不住揣想著,此时的他,是睡下了,还是仍在凌霄楼里处理那些繁重的公事呢?她其实知道的,知道君无凡近日繁忙依旧,知道他来陪自己的时间都是占去了他原先应该花在公务上头的。

想到他万般的好,便有一股浓而不腻的甜在心口泛开。

倚著窗台的水芙忍不住将头伸出窗外,想探看此时凌霄楼的灯火灭了没。原来放任自己情感所为,是那般自在快意,连对他的挂心,都成了一种甜蜜的负荷。

才探出头,还没来得及望见凌霄楼,暗夜中的一秉火光便先吸引住了水芙的目光。

「是谁这麽晚了还……」凝神辨识,水芙赫然发现竟是君无凡与仇则御,後头还跟著照月,一行人朝著雪颐阁的方向匆匆而行。

夜色阒暗,然君无凡的脸色在火光烈烈的映照中竟较夜色更为y沉,水芙不禁一惊。

「无凡?!」水芙陡然一惊,不知方才还温柔以对的他此刻为何这般愠怒,而溢出唇齿的是未曾有过的亲腻呼唤。

「灵漪。」水芙向著门外呼唤,在水芙休养的这几日,灵漪在君无凡的默许下暂且夜宿在净灵阁中,而不用回到清心院,以便就近照料。

「水芙小姐?」外头的灵漪敏锐地听闻水芙叫唤,立刻推门进入内室。

「我要去雪颐阁。」水芙自窗台旁站起身,走向吊挂著外衣与披风的衣架。

「水芙小姐,这麽晚了为什麽要去雪颐阁?」灵漪尽管讶异,还是顺手帮水芙将架上的披风取了下来。

水芙小姐好端端地为什麽这麽晚突然要去雪颐阁,她一点都不记得水芙小姐跟二夫人有甚麽往来啊!

「我刚刚看到庄主跟仇公子带著照月走过去了,这麽晚我担心是什麽不好的事,想过去看看。」水芙伸手拿过灵漪手上的披风,匆匆忙忙地披上。

「水芙小姐最近身子不好,有什麽事让给庄主他们去处理就好了嘛。」灵漪试图劝退水芙,她分明看起来还没完全复原的样子,脸色也还有些苍白。

庄主让她照顾好水芙小姐,结果她竟然看著水芙小姐落胎了,为此灵漪愧疚了好多天,这几天的时刻陪伴只有更殷勤。虽然她不是要把水芙小姐关在净灵阁不让出去,可是毕竟现在夜深风凉,万一身体还没好全,又添上病该如何?她眼下的任务就是顾好水芙小姐,哪里管得著别处发生的事呢?

「灵漪,你别阻我。」水芙没有理会灵漪的劝阻,一双手忙乱地系著x前的披风系带。

「那灵漪跟水芙小姐一同去吧。」

君无凡看著眼前阁门深锁的雪颐阁,眼里怒意昂然,身後的仇则御虽然一样是心焦如焚,但倒是从方才的气急败坏中稍稍回复了一些理智。

前头掌火的奴仆倒是识得看脸色,不用等君无凡出声,便上前去用力扣了两下雪颐阁厚重的雪青色木门,叩门声如闷声低响在如斯夜色里,不至於尖锐地搅乱夜里的静谧。

雪颐阁是後院里较大的一座楼阁,再加上君二夫人总是独来独往的个x,当初便要求君无凡让她随身的女婢直接在雪颐阁里住下,省得每天来来往往的麻烦。

叩门声响起,君无凡即使愤怒,也耐下x子等著有人来开门,没有直接闯进去。

「这麽晚了是谁──」雪颐阁内殿传来一阵匆促的脚步声,伴随著门的开启,里头的人正要问话却在见到了君无凡後突然止住。

「庄主!」那婢女原本惺惺忪忪的眼因惊讶而突然清醒一般,赶紧躬身行礼。

像是无视一样,君无凡领著仇则御迳自上了雪颐阁的外厅,外厅的灯火已熄,只有一片稀疏的黯淡月色透入,似明似暗,像是一殿薄薄幽光。

良久,君无凡才冷冷说道,「二夫人呢?」

那眼神与语气,彷佛冬日里深冻的冰霜,瞬间摄去了所有温度。

婢女先是一诧,然後慌忙又躬身,语气里尽是慌乱与不知所措「庄主,二夫人已经睡下了……」

「把她叫醒。」以往君无凡即使对雪颐阁的主人没有半分情分与好感,但仍旧看在身分上予她三分敬意,如今,他连装模作样都不屑。

「这麽晚了,无凡有什麽要紧的事吗?」倏地,通往内室的回廊传来一阵低低冷冷的声音,不怒而威,通过狭长回廊传至大厅,在空盪的厅内沉沉回响。

**

小记:

这部作品已经到尾声啦,没剩几篇就完结罗。第九章以前是很久以前写快完的部分,第十章是现在补上的,毕竟隔了很多年,如果有bug的话请告诉我′`。此外,因为已经不是存稿了,所以会更得比较慢些,请见谅。祝阅安

《君心无凡》第十章03

不久,一道淡漠的人影自回廊窗格筛落的月影稀疏间缓缓走出,略有岁月痕迹的面容上也是一贯的淡漠,眉宇之间却隐含一股凌厉,丝毫不惧汹汹而来的君无凡。

不带任何惺忪的面容像是全然的清醒,只是夹杂著些许白丝的一头长发已然除去了白日绾著的层层发髻,恣肆地披落在背後。

两人八风不动似地在雪颐阁的外厅里各据一方,像是一种对峙,空气彷佛为之凝滞。仇则御站在君无凡的背後,不敢妄动。直至一声惊呼突然传来。

「庄主!」是水芙,後头跟著面色不安困窘的灵漪。

她讶异地看著眼前君无凡瞪视君二夫人的冷漠眼神,同时心下暗自疑问。

「水芙?!你怎麽这麽晚跑出来!」君无凡看见水芙纤弱的身子,犯著夜风而来,皱起了眉头。

水芙的发还有些被风吹过的紊乱痕迹,浏海有些凌乱地黏附在白皙若雪的额上,一身单薄的衣衫外只披了一件外出的披风,却仍掩不住披风下荏弱的身躯,而g本没有拢紧的披风看得出来水芙是匆匆而来。

「我……看见你这麽晚了还在外头。」水芙咬了咬下唇,她知道君无凡必定不喜欢自己这麽晚了还离开净灵阁。但她怎麽可能放得下心?

顾不得其他人在场,君无凡看见那没有拢紧的披风不贴实地随意附在她身上,伸出手替她拢了拢,又紧紧的系上绑带,动作里的深情不言可喻。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在肃杀的氛围中甚是突兀,而君二夫人原先已是凌厉的眼神突然更加锐利了起来,像要化作一把利剑,贯穿君无凡手正拢衣著的水芙的x口。

「水芙,先回去吧。」君无凡仍旧皱著眉头,望著水芙。

「不,我想知道你在做什麽。」水芙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肯听从。

「水芙!」君无凡似是无奈,低沉喑哑的嗓音加重了几许。

水芙只是用力地握住君无凡厚实的大掌,握得那般紧,俨然是无言的固执。

不只君无凡,连身後的仇则御都露出了为难的神情,别说水芙现下身子正虚弱,再加上旧有的心疾,众人莫不担心今晚的事对她来说会是一件打击。

「……」君无凡沉思了一会,转过头向水芙身後的灵漪吩咐道,「灵漪,看好你水芙小姐,她若有一点不舒服,即刻把她带回净灵阁。」

君无凡极其难得地做出了一点退让,但也只有那麽一点。

「别在我雪颐阁卿卿我我。」一道冷漠的嗓音硬生生打断君无凡与水芙之间的对话,如一把寒气盈溢的冰刃。

「怎麽?你见不得我对水芙好吗?」君无凡像是有意,将水芙纤瘦的手牢捉在他的掌中,转过身看向君二夫人,似笑非笑,深邃得不见底的双眸像是期待著什麽。

「你该娶的不是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君家庄的主母不该是这种女人。」君二夫人冷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水芙听见这番话,眼神微微一黯,不自觉身子一晃,往後退了一步,君无凡却紧紧抓住了她,不让她退开,而身後灵漪迅速地扶上水芙的背,稳住她的身子,似乎也象徵的来自於她心底的支持。

「你入我君家庄十馀年来,还没有这麽关心过我与君家庄之事,」君无凡挑起眉,语气也扬起几分,「也因为这样,差点我就要以为整件事都跟你无关。」

「你说什麽?!」君二夫人猛一回头,双眼瞪得老大。

「还装傻吗?让乾脆直接让证据来解释吧,省得我多费口舌。」君无凡以眼神向一旁的仇则御示意,仇则御大步一跨,便往雪颐阁的内室前去。

「你想干什麽?!」君二夫人连忙要制止仇则御的行动,君无凡却一个横身挡在了她面前,冷冷看著她些微的失控。

「你做什麽这麽紧张?」君无凡眯起狭长而好看的双眸,一瞬也不移地留意著她表情的变化。

「你别太放肆了,身分上我可还是你的继母。」君二夫人怒目瞪视君无凡,想将他推开,而他立如坚石,丝毫不为她所撼动。

「喔?」君无凡挑眉,有些不以为然。「放肆?那我们等著看,在我君家庄里,究竟是谁放肆了!」

两人的对峙让大厅上的氛围宛若冬日冰潭,好似谁一个妄动便会撞破这层薄冰,露出深藏的剑拔弩张来。而时间彷佛也随之凝结,除了君二夫人鼻息chu厚紊乱外,众人皆屏息等著,不知过了多久,是一刻,或者一个时辰,直到仇则御自雪颐阁回廊深处步出──扶著两名虚弱的女子。

「水蓉──」水芙的惊叫声划破黑夜,想也不想便仓皇地朝仇则御的方向奔去,尚且荏弱的身子差些跌在仇则御身上,是君无凡快了一步上前稳住她。

水蓉的衣衫与肌肤都已残破脏污,手指头都已磨破出血,皮肤也多处都有磨伤的痕迹,而最让人惊恐的是,本是一个丰腴娇俏的女孩,此时却已消瘦得可见骨节。水芙看著水蓉如今狼狈悲惨的模样,心中一恸。

此时水芙才又看分明,软倒在仇则御怀里的另一个女人的脸孔。

「雪胤姐?!」水芙又是一惊,已是苍白的脸更失了几分血色,「为什麽雪胤姐会……」

仇则御不舍的看了怀里的古雪胤一眼,再度抬起脸,原先只是忧虑的面上添了一股恨意,直指站在大厅一角的君二夫人。

「要不是我们发现得早,我真不敢想你会把胤儿折磨成什麽样子!」虽然他与君二夫人也毫无交情可言,至少也总是以敬意相待,但此时此刻,仇则御眼中的怒火像是要把这个人焚烧至尽。

「你还有什麽话说!」君无凡怒喝一声。

只见君二夫人一个踉跄,跌到窗台边,勉力地倚著窗台才能站稳,脸上是巨大的震惊与挫败。「不可能的……你们怎麽可能知道!」

「我真没想到,那个经常到寺里礼佛的君家庄二夫人,竟然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还是说,你奉佛,只是为了消除心里的罪恶?」君无凡字字铿锵,一点不留给她辩驳的馀地。

「哼,那又如何?」君二夫人努力收敛脸上狼狈的样子,森冷讥诮的语气像是作著最後一丝扬威逞强,怒目转向水芙与水蓉。「我不会让任何人妨碍你娶凝儿的!这两个贱蹄子也是一样!我只恨当初没有狠心一些,竟然还留她活口──」

「殷采青!你给我住口──」君无凡抛却最後一丝身分上的顾忌,破口喝住她。

殷采青?!

这个名字顿时如一颗大石猛力投入海中一般,在水芙脑海里轰然一响,如溅掀漫天浪花,让她瞬时无法思考。

《君心无凡》第十章04

只见她已然苍白的面容似乎又被硬生生剥去一层血色,惨白更甚。她颤巍巍地向前走,更靠近了殷采青一些,好似要将她的面容看个清楚。君无凡在她身後微微拉住了她,不懂水芙为何如此反应。

「水芙?」

水芙像是没有听到君无凡的叫唤,只是一迳望向殷采青,削瘦的肩头轻轻颤抖著,良久,才开口:「你为什麽……要杀了我爹娘呢?」

水芙飘飘渺渺的声音响在月下空灵的厅堂里,彷佛万籁皆静。语音未落,她眼角涌出一点泪珠,欲落未落地搁在她眼眸的一角,如悬在崖边的一朵花,在水芙已然虚弱的样态外,更添了几分荏弱无助。

当时她虽然年幼,可是那样的场景太过冲击痛心,让她彷佛一辈子也忘不掉。而她却又太过聪明,以至於随著年纪的成长,她便了解了那样的爱恨情仇自何而来,而成为她心底永远的恐惧与痛苦。

听到水芙的话语,殷采青先是一愣,而後冷冷哼笑,「果然是你,宋心蕖那两个该死的女儿!她是死有馀辜──」

「她不是!」水芙突然朝殷采青用力吼了出来,苍白的脸上因此泛起一阵红,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她是!」殷采青也不甘示弱,嗓音忽地大了起来。思及宋心蕖,就勾起她心中一股痛与愤怒。「若不是她的出现,魄云怎会那般狠心对我?若不是为了诛她x命,我怎会失手错杀了魄云?」

「你简直有病!」君无凡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气得朝殷采青怒喝。他上前来到水芙身边,将她不知是因愤怒抑或虚弱而摇摇欲坠的身子搂入怀里,那一双怒意腾腾的眼眸看上水芙时,却化成深浓的怜惜。

「哼,你以为我稀罕你君家庄吗?我心爱的男人已死,我後半生早已再无希望,来到你君家庄,也不过图个安身之处。」殷采青冷冷看像君无凡。在这里住了这麽多年,她终究没有一丝归属感。

「为什麽,你已经杀了我爹娘,还要如此折磨我们?!」

「我压g不敢肯定你们便是古魄云的女儿,」说至一半,殷采青突然一顿,看像远端仇则御怀中的水蓉,凌厉的眼神好似瞬间松懈了下来,有些恍惚,「不过她的眼睛,真像魄云……」

而那样的恍惚只有一瞬,殷采青回过神时,已不复方才眸中的柔软,而是回到前一刻的森冷,话语里的咬牙切齿似乎要将水芙与水蓉千刀万剐,「要不是她长得像他,我也不会有这个耐心还留她活口至今,没想到,居然招来这样的後患。」

「我爹是真心爱著我娘的,你杀了她,让我与水蓉成了无依的孤儿,爹若地下有知,只会更恨你!」水芙或许心里有诸多愤怒不平,可是此刻,她半分也发作不出来,想到死於非命的古魄云与宋心蕖,她只有心痛与难过。

「魄云……恨我?」殷采青脸色霎时一白,踉跄地退倒几步,嘴里喃喃乱语。而下一刻,那恍惚的面容又转而为狰狞,彷佛入了狂一般,仰天咆啸,「他恨我又怎样!反正他不爱我,那不如恨我,不如下了黄泉还牢牢记得我!反正他不爱我──」

一头略带白丝的长发早已因为殷采青的失控而紊乱,狼狈地披在她的额前、颊侧与x口。

看见殷采青的狂样,君无凡赶紧搂著水芙往後退了一步,冷冷看著这个已然失却理智的女人,没有一丝同情。

「你疯了、你疯了……」水芙难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女人,眼眸中隐隐有些恐惧。好似她又看见了小时候那个杀红了眼的女人,手上的长剑一端埋在自己心爱男人的x口,仰天长啸的狂态,令她颤栗。

突然,她有如一头疯狂的兽般扑向君无凡,抓住他一侧衣角,语无伦次地哀求著,「我求求你,你娶凝儿好不好?不要让她伤心,你娶凝儿──」

君无凡来不及避开殷采青,让她紧紧揪住了衣角,他将水芙护到身後,厌恶地将殷采青挥开,殷采青一个不稳,跌坐在地。

「你到底想做什?!」君无凡忍不住大声怒喝。「我只说一次,我绝不会娶岳云凝。」

「你应该要娶凝儿的……她是那样喜欢你!」殷采青的声音由微弱转而嘶吼,像是心中有著积聚已久的巨大愤懑,宣泄在这一刻。

「我不爱她。」君无凡冷冷地说,彷佛陈述著一件毫不干己的事,

话语才刚触及殷采青的耳,却好似一道惊雷轰隆,惊醒了蛰伏的兽,将殷采青逼至更加疯狂的状态。或许是勾起了什麽心痛的回忆,好似也有谁曾经以这般冷冷的语气朝著她说:我不爱你。

她知道那种痛。

「是不是她!是不是她阻碍凝儿!」殷采青指著古水芙,厉声嘶吼,每一声都像要划破宁夜静谧。「她果然跟她娘一样下贱!」

「你住口!不准骂我娘──」水芙愤怒地制止殷采青,几乎气结。

「我偏要说,宋心蕖就是个下贱胚子!」殷采青见水芙除了那些气结的话语,丝毫无法反抗自己,便放声啐骂。

「你太过──」水芙气极,然一句话还来不及说完整,心口一阵紧紧的揪痛彷佛扑天盖地袭来,巨大地好像要将她整个人拧碎。

「水芙姑娘!」一直在一旁静静看著的仇则御惊呼出声,水芙死白的脸庞教他惶恐。

「水芙小姐!」灵漪也惊恐地呼叫。

「水芙?!」君无凡瞪大了眼,著急地看著软倒在自己怀里的水芙,赶紧抱起她清瘦的身子,便要往外冲去。

「你别想走!」殷采青见状,赶紧扑上去死命拉住君无凡,「那个女人死有馀辜!你要娶的人是凝儿!」

已然用双手抱住水芙的君无凡,无法腾出手来挥开殷采青,一时竟让她扯住,无法移步,仇则御见状,赶紧轻轻放下怀里的古水蓉和古雪胤,上前帮忙君无凡拉开殷采青的紧紧纠缠。

被强行拉开的殷采青被仇则御压制到墙边,即使相较於其他女人,殷采青的力气已算是大,却仍无法挣脱仇则御的箝制。

蓦地,殷采青右手忽然甩开仇则御,抓下原先悬挂在墙壁上做为装饰的一柄短剑,朝著仇则御手上一划──

**

小记:

我无意拖戏,可是不知道为什麽这一幕写了这麽长q_q。好希望快点完结这一篇,多年来的悬念。祝阅安

《君心无凡》第十章05

「则御!」君无凡眼见仇则御替自己格开了殷采青的纠缠,便赶紧要抱著水芙往张大夫那里去,却在要跨出雪颐阁大厅时,看见殷采青不知何时竟已夺下了一旁的短剑,在仇则御制住他的手臂上画出一道口子,鲜血瞬时渗在衣袖被划破的口子上,顺著绣线淌染成一幅鲜红的锦画,教人惊心。

「君无凡!那个女人的命留下──」殷采青此时几不复理智,挣脱了仇则御的牵制,抓起短剑便要冲向君无凡,而手里利器朝向的却是他怀里的水芙。

「无凡──」眼见殷采青脱出自己箝制,仇则御一个回身又抓住了她,而开始纠结的表情,似是因强忍著臂上拉扯牵动的伤口而来,对著君无凡闷吼。「你快带水芙姑娘走,这里交给我!」

「则御,可你流血了──」君无凡顿时陷入两难,虽然他心系水芙安危,但却也绝非一个为了爱情而不顾兄弟之情的人,此刻他的眉心深深皱起,如他纠结不开的思绪。

「古水芙,你非死不可!」殷采青在仇则御的拉扯之下努力扭动著身躯欲挣脱,双手在空中朝著古水芙的方向乱挥,如一支张牙舞爪的狂兽,亟欲捕取它相中的猎物。

「无凡,死不了的,你快──」仇则御紧咬著牙关,一面抓住殷采青,一面则试图避开她手中无眼挥舞的短剑,一时支绌,而手臂上的伤也因著剧烈的动作似是牵动伤口,带来更多涌流的鲜血与痛楚。

君无凡看见仇则御眸中坚决不容反抗的神情,踟蹰地看了他一眼,「你自己小心。」

然後,紧抱住怀中水芙虚弱无比的躯体,朝著清心院拔腿狂奔而去,暗淡的月色点点滴滴落在他奔驰的脚步之後,如一层灰色的尘埃,轻轻掩去他的足迹。而灵漪更是一脸忧心忡忡地随著君无凡而去。

雪颐阁内,仇则御依旧在与殷采青对抗著,此刻她长发散乱、目眦尽裂的模样,仇则御一点都无法将她与以往那个淡漠孤僻的君家庄二夫人联想在一起,只觉得此刻的她如此可怕。

殷采青眼见君无凡带著水芙离开,而仇则御正是那个死命揪住自己、使她无法追上的那个人,瞬时满腔怒意全倾泻至眼前这个负伤的男人身上。

「是你、是你阻碍我!」殷采青瞪大了双眼,手里短剑一扬,又朝著仇则御挥去,「那你就先替她死!」

「你干什麽?!疯子!」仇则御见她竟朝自己扑过来,一个闪身避过她手上的短剑,迅速将她推开,殷采青顿时摔在冷冷色泽的青石地板上,一时爬不起身。

仇则御看著依旧伏在地板上的殷采青,蓬松散乱的发掩住殷采青注视著地上的侧脸,发丝,教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与轮廓,更让人无法透彻她此时心中所思。

时间彷佛静止了一刻,殷采青竟再无动作,仇则御一面调息紊乱的气息,一面对她突来的静止生疑,正要疑步上前观察她的情况,殷采青又迅速地动作,她依旧抓著那柄她唯一能凭恃的短剑,起身扑了出去──

向著仍晕卧在角落的古雪胤与古水蓉!

「住手──」仇则御怒吼了声,朝著殷采青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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