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救个小倌
街道正对鸣翠阁的,是一家与鸣翠阁旗鼓相当的男倌馆——艳青坊。
此时那楼下围聚的人,倒是几乎比楼里的客人都多了十几倍,愣是将大半条道路都堵了个严实。
从这楼上俯视,只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攒动,g本瞧不到发生了什么事。
“我下去看看!”宝儿把嘴里的**腿回手一撇,手往身后醉花千的衣服上抹了两下,就一踏紫漆窗棂,纵身跃了下去。
其形蹁跹若惊鸿,其态矫健若游龙,直看得醉花千呆了去,连衣上多了几爪油印,都忘记了跳脚抓狂。
“师父!等等我~!”
他鬼使神差地一抛酒坛子,两手扒住窗台就往上跳……
可惜功夫太次了点,好不容易爬上去,瞄到楼下那渺小的物态,咽了口口水,又再爬了回去。
等他亭亭下了鸣翠阁的楼级,出了大门,才发现李宝儿的身影早已淹没在人堆里,难得找到了。
找不到就找不到呗!好不容易有热闹瞧,随便凑近去看看。
反正,这是对家的烂摊子,说不定他还能瞄准时机扇几阵y风,点几把鬼火呢……
奸奸笑了一下,醉花千就缩了身子狠往里层挤去。
不过,很快,他就又再次体会了什么叫作“悔之晚矣”。
“咳!这几位兄台,如此的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这么毒打一个弱质……呃,男流,不太好吧?”
李宝儿终于历尽千辛地钻进了最里边,就看到这青楼打手当街把人往死里打的恶态,潜藏的侠义心肠一动,又忍不住出声了。
“咦?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老子这一亩三分地头上指手画脚的,活腻味了吗?”满脸横r、铁塔身材的chu黑汉子扭头。看样子,应该是这群打手的头儿。
周围人闻此皆倒吸一口冷气。
谁不知这艳青坊的打手都是前些年从个十恶不赦的匪寨子里聘出来的豺狼虎豹,杀人放火,那都是不眨眼的事!
这少年年纪轻轻,看他的单薄身板也没多大能耐,竟然敢当面数落他们,头壳可真是……坏掉了吧!
“呦!口气还挺横!”宝儿拨开两边挡道的人丛,闲闲散散地步了出来。那姿态那神情,倒极有几分风流公子哥的倜傥。
她看也不看那伙持棍拿b的凶神恶煞,大摇大摆走上前去,一推两旁的打手,径自挡在了那男人前面,“这人我保了!有什么都冲我来吧!”
“你……”铁塔汉子怒了,“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好狂的口气!”
宝儿掏掏耳朵,“儿子哎,‘小子’你叫谁?”
是可忍孰不可忍!本来看这小公子衣着光鲜,人模狗样的,铁塔汉子并不打算真正撕破脸。
如今,倒真是不能不亮点颜色出来了!
“兄弟们,给我上!”
头儿一声令下,本来被推后愣坐在地上的几个打手也一骨碌翻起来,抄起地上的棍头纷纷恶狠狠地朝宝儿劈去。
场地中心立马凝成密密实实的人堆。
b来棍往中,烟尘滚滚,乱如蜂窝。呼呼喝喝的砸击声、叫骂声嘈声震天。
“他大爷的!谁戳老子屁~眼?!”
“哎呦!哪个王八羔子踹老子命g?!”
“嗷——!俺的头!”
……
不多时,一帮打手们就都鼻青脸肿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李宝儿一手抓着那已经蔫兮兮的男人,一脚踏在那打手头目的后腰上,哼笑一声,“怎么样?还打不打了?”
“你这妖人……竟然使妖法……”铁塔汉子死鱼一般地被踩在地上,盯着**窝似的乱发,整张肿胀的黑脸扭曲着。
“啧,只是使了点轻功捉弄捉弄而已!”李宝儿抱起手臂,凉凉道:“现在服不服了?”
“哈哈哈!服!当然服!”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一锦衣男子摇着洒金玉骨扇从艳青楼内走出,样子极像是和气生财的白胖弥勒,正是艳青坊的明面管事,“不过,这位爷,您要保他可以,但也不能坏了我们的规矩。此子乃是我们坊花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却不服管教,还差点重伤坊里的人。按规矩,这顿棍b是少不了的。除非……”
宝儿听得不耐烦,皱眉一挥手,“行了,我明白了。”
这艳青坊的幕后老板实际是二皇子华晔——当初在百善书院里恶待华容的大皇子党的死对头之一。
虽然冷待,但是不常欺负华容。
所以,宝儿对他的态度不是那么针尖对麦芒一般,能给的面子自然要给。
宝儿一扭头,扬声高唤:“醉花千——!”
“……”沉默一片,无人出列。
宝儿一皱眉头,“徒弟——!”
“……”沉默依旧,众人面面相觑。
宝儿气沉丹田,“狗……”
“住——口——!”嘶声力竭的尖叫从人堆里破出来,挟着要被夺了命似的锐利恐惧,一人饿虎般从人群里扑了出来。歪斜着发冠,皱褶着衣袍,满眼的血红,“你……你敢喊出来……老……老子今天就跟你拼了!”
宝儿面无表情地扭头,转身走回锦衣男子的面前,“这男人,我买下来了。”她手往狰狞龇着牙的醉花千一指,“多少银子,找他要就是了。”
“好,爽快!”“什么?!”
两道不同的声音从两人嘴里发出。
艳青坊的管事依旧一脸和气,而醉花千则是一双妖娆瞳瞪得溜圆,脸色青黑如厉鬼。
他急跳过来,死死揪上宝儿的衣襟,咬牙切齿,“你每个月吃我的,喝我的,嫖我的,一个子儿没给过!这会还要叫老子花钱帮你赎个活人?!老子开的可是妓馆!弄个公的是天天叫姑娘爬墙啊?!”
宝儿无辜,“又不是给你买的!是我要的!”
醉花千更怒,两眼仿佛都能迸出火星子来,“你要,干嘛不自己付钱?!”
宝儿眨眨眼,清清嗓,“狗……”
“干!我买!”深吸了口气,醉花千恶狠狠地扭头向那管事,一脸赴死般的沉痛,“多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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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宝儿是被醉花千从鸣翠阁里踹出去的,临走前还被严正勒令,一个月内不许再踏进一步。
看看拖在手里伤痕累累的昏迷男人,宝儿叹了口气,用麻袋把人一裹,扛在肩上就闷头往回走去。
救人救到底吧!
“嘿!李包子,才一日不见,你又长进了啊!这样奇奇怪怪的是要去哪儿?”
嗯?!
熟悉得叫人咬牙切齿的悦耳男嗓在前方炸响,李宝儿顿时脑袋一嗡。
可恶……是兰熙!
众人有所不知,从小到大,有一件事最能叫李宝儿呕到胃痛。
那就是哪怕她扮成猪样,钻到狗洞,都能被兰熙那死对头活冤家一掀一个准!
其j准的程度,啧啧,简直可比狗鼻子认门!
而如今,私运男人这样丢脸的事,她怎么可以给这厮发现?!被拆穿了岂不要被讥笑至死?!
当机立断,宝儿头一埋,就欲装作路人若无其事地走回头路。
马蹄声“嘚嘚”地轻快响起,灵巧地蹿过宝儿身边。
待她再一抬头,就迎面撞上一方热热臭臭的r墙。
“咴儿——!”一声高亢的嘶鸣响起,宝儿整个人瞬间石化。
兰熙长腿一甩,在马上潇洒地反过身子,手支着漂亮的下颚,满眼不解的迷雾,“李包子,你这么喜欢我家紫电啊?哎,喜欢也不打紧,可你也别介这么急着去m它的马屁~股啊!想m其实也没关系,可你干嘛非要用脸去m啊……”
膘肥体壮的千里良驹紫电艰难地歪过脖子,大脑袋扭到身后,娇嗔了她一眼……
没错!就是娇嗔!
“啊——!”李宝儿终于崩溃得仰天大吼出声——用力过猛,一个后栽就往地上坐去……
“噗通!”麻袋落地,原先被包裹着的男人摔了出来。
发丝覆面,衣衫褴褛,浑身青紫,完全是一副被凌~虐后的凄惨模样。
宝儿听到某人大声倒抽一口冷气,心下顿时一凉。
完了……
“李包子,没想到,你竟然好这口啊!”兰熙眯起修长的星眸,眼里s出的光有几分意味不明,y阳怪气道:“光天化日之下掳掠男子,这是打昏了打算带回家继续凌~虐么?”
果然……
看到周围越聚越多的三姑六婆式人物,以及越来越肆意的指指点点,李宝儿的脸一红再红,终于成了绛紫猪肝色。
忍无可忍……也得忍!
她赤着眼,恼羞成怒沉声低道:“我的事不用你管!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东西!”
兰熙无辜地一晃脑袋,眼往四周一瞟,嘴里出来的话又是黑死人不偿命,“不是我要管你的事,而是当街看到有人土匪似的抢了个男人,我路见不平,自然要问个清楚!”然后还状似郁郁地叹了口气,“哎,谁知道这人竟然是定国将军府的大小姐你呢!”
四周的墙g缝角里传出来的倒吸气声此起彼伏。
这随随便便就掳了个男人,将其凌~虐到不成样子,后还竟然打算偷运回去继续凌虐的公子,呃不,女扮男装的小姐,竟然是定国将军家捧为掌珠的独生女儿!
宝儿两手虚弱地撑了一下地面,努力克制住一头撞过去同归于尽的冲动。
x膛起伏了几下后,终于得了点力气,她立马飞快地去打包旁边还在昏迷中的男人。
看来经历了几年的军旅生涯,兰小雀这厮已然被磨练成了金身不坏的妖物。
他修为大涨以后,此次回来必然要报她以往十二年的鼠崽怨仇。
如今形势大不利于她,自然暂避其锋,方是上策!
兰熙皱了一下好看的眉毛,打马又挡到她的前面,“怎么,你还打算带他回家么?”
宝儿头也不抬,“这人是我今天救下来的,我当然不能把他丢在这里不管!”三两下把人重新扛上肩膀,“好狗不挡道,我要回去了,麻烦你让一让!”
兰熙英俊的脸可疑地抽搐了几下,还是默不作声地移开了。
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他动动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李宝儿冷冷的一句话噎了回去。
“兰小雀,”她脚步沉沉,只管埋着头走路,“你可真的……叫人没法子不讨厌呢!”
金灿的日头仿佛因这几个字晃了晃,兰熙抿了抿好看的唇,不再作声。
8、丑颜难甩
宝儿一路上捂着脸,净挑人少的偏道走,花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偷偷地m回家门。
刚刚绕到后院,踢开个客房的木门……
“啊——!小姐!”
刀子般尖利的惊喊突地狠狠砍上宝儿紧绷到快断的神经,她只觉得脑袋里“咔吧”一声脆响,胳膊腿一软,肩上扛着的物事就再也撑不住地沉沉砸了下来。
“呃……”男子的肩膀先着了地,沉沉哼了一声,眼皮颤了颤,似忍受了极大的痛苦。
“哒哒哒”的小碎步迅速移近,待宝儿回过神,就听到喜鹊又“呀”地一声叫起来,“小姐!你不叫老爷再抓男人回家,原来是看老爷抢的都不合心意,要自己出手啊!”
“啥?!闺女你自去捉男人啦?”李拓chu豪的嗓门在院门口响起,几个大步就迈上前来,大脑袋一探,在瞄到那一身凄惨的男人时,悚然一惊,“闺女,原来你……好这口啊……”
“我……”百口莫辩!
宝儿只觉得一口恶气堵在x口,吞不下吐不出,只能闷不吭声地y沉着脸,将地上还昏迷着的男人拖进客房,努力将门外探来探去的两人当作空气。
喜鹊被主子这架势吓得一缩小肥脖子,再不敢出声。
李拓则是一拍大腿,咧嘴一笑,“哈哈哈!我家宝儿就是有能力,这下男人问题解决了,明天的皇g桃源宴,我也就照例推了吧!”
皇g桃源宴?!
“别!”宝儿一把将男人撂到床上,转头就扑住老爹的chu臂,“今年的桃园宴,我要去!”
李拓纳闷地搔搔后脑勺,“为啥?”
所谓桃园宴,就是南韦国每年三月十八,各家带着自己的未婚子女齐聚一堂的相亲宴。
名义上办宴席,实际是为创造一个供长辈为儿孙择良配,以及小儿女们互相认识的机会。
而皇g桃园宴,自然是在皇g举行。朝中官员皆可携未婚配的儿女前来,所有的未婚皇子公主们也会参加。
那年宝儿十二岁,李拓曾带她去过一次。结果宴上所有的小公子、小小姐们全部避瘟疫似地躲她几丈远,还交头接耳地纷纷交流起各自在她手下的悲惨经历,那汇集起来的大片厌恶目光和刻薄言语令宝儿幼小的自尊心严重受创,从此后,便打死都不参加那劳什子的宴。
不过这回,也许就是她最后一个机会了……
为了华容,豁出去了!
不过,这心思可不能跟爹直说。
宝儿眼珠一溜,舌头转了转弯,“爹,那男人今天在街上被打得半死,我只是救了他而已,并不是什么抓的相公。今年的桃园宴,咱还是去看看吧。在那可以正大光明地看男人,说不定能挑到一个,解了这燃眉之急呢!”
李拓不疑有他,脸上有些失望,“原来不是女婿啊……那好吧,皇g派来送请柬的小公公还在前厅,爹这就出去接了。你今晚准备准备啊!”
说完,转身就出了客院。
宝儿松了口气,转眼又看到喜鹊还瞪着大眼杵在门口,直接一个爆栗砸过去,“还看什么看,叫个小厮过来,取点清水和药给这人处理一□上的伤!”
“呃……小姐,”喜鹊委屈地揉揉脑门,指指她身后,“那男人,他醒过来了……”
“咦?”宝儿扭过头,眼睛就遥遥对上一双湛蓝若碧海的眸子。
“这是……在哪?”男人的声音有些虚弱沙哑,带着丝异域的味道和冰刃般的冷冽,一双澄澈若宝石的眸子里寒漠得冻人,略带着疲倦冷冷扫过四周。
外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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