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冤家心生悸(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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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灵一直昏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悠悠醒转,醒来后只觉神清气爽,比平日还要精神几分,只有腰部略感酸软无力,隐秘部位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应该是被涂了什么消肿的药膏。

听到毓灵醒来的动静,宝珠领着伺候的宫女们鱼贯而入。

宝珠心中暗暗自责,昨天晚上不知为何竟一头睡死过去了,直到天亮才醒过来,也不晓得半夜郡主有没有醒过,有没有唤人伺候,不过见毓灵醒来后容色娇艳水润,神情慵懒惬意,看起来气色甚好,宝珠才略感安慰,笑道:“主子,你今天看起来特别娇艳动人呢!”

“贫嘴!”毓灵横了她一眼,脸却有点微红,不过看宝珠她们的神色都很正常,可见对昨夜的事情确实毫无知觉,看来殷洛秋说的没错。

宝珠与毓灵边说笑边梳洗,椒房殿一派其乐融融,而此刻的金銮宝殿上,却另是一番光景。

元劭一身华贵的青罗衮龙服,高高端坐于龙座之上,俊雅的龙颜隐在低垂的十二旒之后,显得庄严肃穆。

等到最后一个大臣也结束了禀奏,元劭环顾一周,问道:“众卿还有要事禀奏吗?”

只听下面一片寂静,就等着皇帝宣布退朝便可结束今日的早朝,各自归家。

不料,今天皇帝却一反常态,没有像以往那样宣布退朝,反而莫测高深的笑了笑,朗声道:“既然众卿家都禀奏完了,朕倒是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见皇帝说的这么慎重,必定是一件大事,于是文武百官纷纷竖起耳朵倾听。

“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亦不可长期无主,朕自继位以来尚未立后,不过如今总算有了合适的人选。兰陵郡主独孤毓灵出身高贵,性情温婉,自幼与朕青梅竹马,感情笃厚,朕决定择吉日迎娶为后……”

此言一出,朝堂上一片哗然。

东魏这帮臣子大多数是元魏旧臣,追随元劭南迁而来,兰陵郡主昔日的风流声名,langdang艳史,元魏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后来洛阳陷落,兰陵郡主又委身燕帝宇文清岚,虽说有元劭为她正名,说她的投敌是为了救主,但终究是个残花败柳的不洁之身。所谓烈女不嫁二夫,更何况一国之母,岂能由这样的女子来担任?

一时之间,百官群情激动,反对之声此起彼伏,有人甚至长跪不起,叩首不止,泣求皇帝收回成命。

大臣的反对早在元劭的意料之中,但他却没有丝毫动摇,执意孤行,冷声道:“众卿不必多言,立后之事朕意已决,明日就会命人拟旨册封!”

元劭拂袖而起,正待离去,却突然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嘶声呼喊:“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臣,臣死谏——”

元劭猛然回头,却见太子太傅司马乾竟狠狠一头撞上盘龙玉柱,顿时头破血流,人立刻晕厥过去。年迈的老太傅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白发苍苍的头颅汩汩涌出,在汉白玉石板上汇集成一大滩血红,显得触目惊心。

元劭大吃了一惊,司马乾是闻名遐迩的一代鸿儒,如今已到花甲之年,在朝内地位尊崇,德高望重。元劭自幼拜他为师,蒙受其教诲。若是换成别人倒也罢了,这一位却是他真正的授业恩师,元劭万万料不到他竟会以死相谏,慌忙宣太医赶来救治。

魏国向来尊师重道,孝义为先,就算是当朝天子,也不得不对授业恩师礼遇三分。皇帝为了娶妻当堂逼死自己的老师,这事情传扬出去,绝非明君之举,就算将来史官笔下写出来也会很难听。

太医们手忙脚乱了一阵子,总算给司马乾止住了血,但老人还是昏迷不醒,元劭只能命人抬了下去,嘱咐太医院精心治疗。经过这么一闹,立后之举也只能暂时搁置了。

退朝之后,元劭举步迈出金銮殿,无奈的摇头叹息。虽然早就预料大臣们会反对他立毓灵为后,但没想到会如此激烈,闹得不可开交,元劭想着就觉得头疼万分。

元劭郁郁不乐,一脸阴霾的下了朝,径直朝未央宫椒房殿行来,还未进殿就听到一阵银铃般的欢笑。

“三哥,你来啦!”毓灵一转头便见到元劭走进来,脸上露出明艳的笑容。

毓灵今日妆扮的格外娇俏,头梳惊鸿髻,乌亮的云鬓两侧分别斜插三支飞燕钗,光洁饱满的前额垂着一枚鸡血石眉心坠,愈发衬得肤若凝脂,眸盈秋水,身着绯色窄袖短襦,配高束于腋下的月白色长裙,长长的裙摆拖曳于地,端庄中带着几分妩媚。

毓灵盈盈站起身来,莲步轻移迎上来,一眼就看出元劭似乎心情不好,两道浓黑的长眉紧紧拧在一块,似有什么难解的心事。

“三哥,可是上朝时遇到心烦的事儿了?”毓灵贴心的拉着元劭的手,柔声询问。

元劭见到她这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心头的烦恼立刻去了一半,只剩下满腹的愧疚。明明下决心要尽快立她为后,不再让她受半点委屈,却不得不另寻契机,想想都觉得恼恨。

即位之后才发现,原来当皇帝要受那么多束缚,要做一个明君更是难上加难,根本容不得半点懈怠,如何联合盟国抵御外敌,如何平衡朝内各派势力,处处都要殚精竭虑,样样都要精打细算,这也就罢了,就连娶妻立嗣这种寻常男子可以轻而易举决定的事情,也成了要朝议的国家大事。只不过是想娶自己心爱的女子为妻,竟要面对这么多阻碍,经历那么多波折!

不过元劭自然不会如实相告,以免毓灵伤心烦恼,随便寻了个理由搪塞过去,而后兴致勃勃的拉着她要为她描眉。

见皇帝这么兴致勃勃,两旁有眼色的宫人早就退出殿外,只留下二人独处。

毓灵拗不过元劭,只能任由他拿起炭笔为自己画眉,元劭手法颇为熟练,稳稳的握着炭笔一气呵成,画完抬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满意的微微一笑,然后扶着她到镜子前,从她身后搂着她的纤腰,柔声道:“毓儿,看画得美不美?”

毓灵站在镜子前,镜中的女子面如桃李,顾盼神飞,两道细长的柳眉如远山含黛,她突然想起昨天夜里殷洛秋也是这般让她站在镜子前,在她身后用力的顶弄她,那副yinmi的画面至今在脑海挥之不去,毓灵无端的红了脸,嘤咛一声推开了元劭。

“又不是第一次帮你画眉,怎么突然害羞了呢?”元劭失笑的拽住她,拉扯之间外衫滑落,露出她光洁圆润的肩头,那莹白的肌肤上竟隐隐有一道浅浅的齿痕,元劭呼吸一滞,眸色一紧,几乎忍不住要质问,却终于还是紧紧抿了抿唇,忍耐了下去。

元劭的隐忍功夫非常好,失态只在一瞬之间,毓灵再回头时他已恢复了常态,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

“毓儿,明日下午我在御花园为你摆宴接风,届时皇亲国戚和朝廷重臣都会前来,你好好准备一下吧。”

毓灵此次潜逃回国后,这还是第一次在公众场合亮相,元劭亲自出面为她摆宴接风,摆明了是要在百官面前抬高她的地位。虽然之前立后的提议暂时搁置,但元劭的决心并没有动摇。所以照理来说,为自己打算,毓灵也应该好好准备,争取在众人面前重新竖立一个良好的形象。

然而就在筵席开始前不久,毓灵还懒洋洋的歪在贵妃榻上,钗横鬓乱,神情恹恹,丝毫没有兴奋之色。

原来今日一早,石隽逸来找过她了。毓灵当日在皇陵进香巧遇元劭后随他回宫,同时托人转告了石隽逸,不过之后一连数日石隽逸却没有再出现,毓灵正感诧异,突然传报石隽逸入宫求见,毓灵一听自然欣然传召,却没料到石隽逸是前来辞行的。

石隽逸神色凝重,闷声道:“灵儿,我前日收到飞鸽传书,说我师门突然遭人围攻,门下弟子死伤无数,连师父也不幸受人暗算负了伤。”

“啊?竟有这等事?可知是何人所为?”毓灵忙问道。虽然石隽逸甚少提及师门,但毓灵曾听他偶尔说起,知道石隽逸的师门十分神秘低调,师父更是方外高人,武功顶尖,门下弟子虽然不多,但个个身负绝技,向来不轻易与人结仇。这次却突然遭人围攻,听起来有些蹊跷。

石隽逸沮丧的摇了摇头,“这事情最蹊跷的地方就是对方都是黑巾蒙面,武功路数颇为诡异,出手狠毒,似乎不是中原武林中人。”

“那会不会跟逍遥谷有关?”毓灵想起石隽逸跟殷洛秋似乎有些旧怨,而石隽逸又从逍遥谷救走了自己,旧怨加新仇,殷洛秋肯定记恨他的。

“应该不是,二者的武功明显不是一个路数,何况逍遥谷的弟子一向不踏足中原,而且事发之时,殷洛秋还留在健康呢。”

毓灵毕竟对武林中事了解不多,想不出凶手会是何人,对着愁眉不展满脸焦虑的石隽逸,也只能好言劝慰:“你不必太忧虑了,尊师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石隽逸自幼是孤儿,由师尊一手抚养长大,情同父子,虽然成年后他离开师门浪迹江湖,但对师父依然充满孺慕之情,一听说师父受伤,急得六神无主,恨不得插翅飞回去。

“灵儿,师父对我恩同再造,师门有难,我无论如何也要赶回去的,所以,我今日是来跟你辞行的。”

“隽逸哥哥……”毓灵一听他要走,心下万般不舍,小脸一下子垮了下去。虽然石隽逸与她相识不是最久,但却多次救她于水火之中,在最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的陪伴在她身边,照顾她保护她,在毓灵心中,石隽逸无疑是她最依赖的人。可是石隽逸这次是要驰援师门,她又如何能自私的阻拦呢?一方面是不舍,一方面又是担心,这些前去寻仇的神秘人不知是何方神圣,担忧他此去是否会有危险。

“你不用担心啦,哥哥我英雄盖世,神通广大,保证一出马就让那些贼子闻风丧胆,落荒而逃!”石隽逸不想让她担心,故意说着风趣的话逗她。

毓灵眼眶有些微红,却被他自大的样子逗得噗嗤一笑,将娇躯偎依进石隽逸的怀中,水汪汪的眸子深情的望着他,柔声道:“隽逸哥哥,此去一定要保重,灵儿等你回来。”

美人深情款款,软语绵绵,足以化百炼钢为绕指柔,石隽逸纵是英雄豪气,此刻也不免儿女情长,不禁捧着她的俏脸,怜惜的吻着她的柔唇:“乖,不要哭……你自己也要保重,没有我在身边保护你,一切都要小心。你放心,我忙完那边的事情就会立刻赶回来的。”

毓灵恋恋不舍的目送石隽逸悄然离去,脸色苍白,胸口隐隐发闷,拿起帕子偷偷抹着眼泪。经历了这么一出,她心情自然不会好,眼看的宫宴就要开始,宝珠在一旁苦苦相劝,却也没有太大效果,只能暗暗着急。

好在紧要关头,元劭闻讯匆匆赶来,见毓灵一副半死不活的颓废样子,心里又气又心疼,上前将她抱在怀里,温柔的哄道:“我的小祖宗,你这是闹哪样啊?”

毓灵正心情不好,连带着语气也冲了起来,一把挥开他的手,高声道:“我没闹,我就是不舒服嘛!”

此言一出,两旁伺候的宫人都不免失色,个个把头深深埋下去。虽然满宫上下都知道元劭宠毓灵,在她面前也不摆皇帝架子,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当着这么多的人被甩脸子,实在是很下不了台。

宫中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下面,他当然知道毓灵心情不好是因为石隽逸的离开。被她这么当面顶撞,元劭心里自然不舒服,但终究不忍苛责她。他顿了一下,轻叹一声道:“毓儿何必生气,你既是身体不适,那我命人取消了宫宴便罢。”

毓灵刚才当众对元劭发火,过后自己也颇觉后悔,见他不但不生气,反而这么体贴迁就,心中更加过意不去。元劭拨冗为她筹办这场盛大的宫宴,其中的苦心她岂会不知?召来重臣赴宴,却在最后关头出尔反尔,皇帝岂不是要威信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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