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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轻逐熄灭火折,疑惑不解。这时,对面屋宅中又亮起灯火,两人相对一望,既已入虎x哪有畏缩不前的道理,便跃出阁楼小屋再往灯亮处掠去。秦追人在雨中,不知为何打了个激灵,瞧见一点灯火越来越近,心中竟有个念头阻挡自己前去,想著想著脚下一停。

江轻逐见他忽然停步,回头瞧了一眼,秦追道:“轻逐,你听我说。”江轻逐道:“你说吧。”秦追道:“咱们到了亮灯的屋子,无论瞧见甚麽,都不能轻举妄动。”江轻逐心想,这些话上山前就已说过,为何这时又再提起?但他并不多问,应道:“那是自然。”秦追听他答应,心中稍定。二人到了屋外,江轻逐正往窗中瞧,秦追将他手掌握紧,见窗户上映出一个影子。那影子很是古怪,又摇摇晃晃,像被悬在半空。江轻逐自窗缝中望了一眼,瞧见两双白晃晃的脚踝,竟是两个人被吊绑在梁上。

屋中寂静无声,江轻逐便将窗户推开,抬头望去,目中顿时露出惊怒之色。秦追见他脸上怒气大盛便要闯入,唯恐屋中有诈,忙拦腰将他抱住。他也往窗中一望,见空空落落的屋中一男一女赤条条捆缚在一起。女子长发披面,身形娇弱,身上伤痕累累,惨不忍睹。秦追仔细一瞧竟是姚翦云,他虽有准备,知道屋中必有诡计,但见姚翦云如此境况仍是心中狂跳,更死死抱住江轻逐不放。

江轻逐道:“放开我。”秦追双手紧箍,再瞧另一人的样貌,那人背靠姚翦云,侧对窗户虽瞧不真切,但依稀是阮云之的模样。秦追又惊又疑,心中转过千般念头,他比江轻逐耐得住,可亦百般难忍想进去一探真假。

江轻逐见姚翦云受辱,又担心姚穆风安危,一时怒火填膺不能自抑。秦追只觉他力大无穷,自己实难将他拦住,忙低声道:“轻逐,你答应过我,无论瞧见甚麽都不能轻举妄动,方才的话全忘了麽?你想进去我拦不住,只好同你一起赴死。”说著手一松,将他放开。

江轻逐听他说一同赴死,浑身一凛,双手却抓住窗棂,骨节发白格格直响。秦追道:“这两人是不是姚姑娘和云之尚且不论,这里屋宇连绵,不下数百间房,为何黑暗之中偏偏就亮起这一间的灯火?”江轻逐只是关心则乱,静下心来一想,便想到其中关窍之处道:“暗中c纵之人知道我们到了这里,故意点亮灯火引我们入彀。”秦追道:“白离心思缜密,平日行事又十分稳重,可连他去瞧了一眼阁楼上亮灯的屋子,竟也人影不见下落不明,可见屋中埋下了极为y险的计谋。咱们上山前在洛阳城里见了那些江湖客,金陵郑家要找通天拳谱残页,岭南五龙帮要寻赤火令,那水静道人也心有所想。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岂会瞧不出青衣教的计策,若是如水静道人一样分析利弊,青衣教怕也未必能将他们一打尽,为求万无一失,必定要各个击破才是上策。”

江轻逐道:“你是说青衣教将这些人要找的东西置放在这片旧屋楼宇中,投其所好,各设陷阱加害麽?”秦追道:“除此之外再无解释。”江轻逐瞧一眼屋中人影,梁上悬著的分明是姚翦云,即便有诈,要他转头离去也实在不忍,不由问道:“可若真是云妹与你师侄,难道能眼睁睁瞧著不去相救?”秦追叹了口气道:“二师兄料准你我就算起疑也必不肯离去,这人自然要救。”话虽如此,但不知屋中有甚麽陷阱。秦追苦思片刻解下二人腰上丝绦系在一起,又自地上捡了粒石子绑在前头,掂掂分量,看准窗中的姚翦云与阮云之抛掷而去。这一投灌注内力,石子哧一声破空,秦追瞧准时机手腕一撤,丝绦带著小石往后回旋,正绕在二人腰上。江轻逐抬手放镖将屋中二人头顶绳索削断,秦追手臂运劲,屋中二人尚未落地便被扯向窗边,江轻逐脱下外袍罩向二人赤裸身躯,双手一抱将人接到窗外地下。

秦追收回丝绦,在二人鼻下一探并无半分气息,再往阮云之耳畔m去,轻轻一剥自脸上剥下一层面皮。江轻逐也依样从姚翦云脸上揭下一层,面皮下是两张少年男女的脸庞,却已死去多时。江秦二人虽与死者非亲非故,对青衣教这狠毒手段却也十分震怒,再想自己一路过来极为小心,怎的好似行踪全在他们眼中,要设下此计诱那些江湖客上钩,必得对其心思举动了若指掌才行。这时屋中灯火熄灭,四周又是一片漆黑,雨水落在身上寒冷彻骨。秦追不知自己使这手段是否破了青衣教诱敌而入的计谋,两人在屋外稍待片刻,秦追忽觉手指一阵麻痒,犹如一条小蛇顺著掌心往手臂上游爬,心头一惊,暗道不好。江轻逐低声道:“尸身上有毒。”

秦追疾点x道,拔出匕首往指尖刺落逼出毒血,谁知这毒蔓延极快,不一会儿遍布半身,力气全失。他心想二师兄好歹毒的心思,先将两具尸身脱得赤裸裸,引得轻逐怒不可遏要进房救人。此计不成等他设法抢了尸身出来查验身份,尸首面颊两旁已种下毒药,令人不知不觉著了道。他自觉机智谋略都不如杜笑植,现下中了计又该如何是好。

秦追心中转了千百个念头,江轻逐伸手将他揽住。秦追身上一暖,二人坐在屋外相对一瞧,知道这回定是凶多吉少,却不约而同微微一笑,将生死置之度外。片刻不到,耳旁传来悉悉索索轻响。二人中了毒,脑中都是一阵阵晕眩,秦追勉为其难瞧了一眼,见是两个青袍人,到身旁将自己与江轻逐分别架开。江轻逐不肯屈从,将秦追手掌握得甚紧,两个青袍人见状,便一gg掰起他手指,终将二人分开。秦追心中长叹一声,脑后玉枕、天柱两处x道一疼,顿时头晕目眩,失去知觉。

这一昏迷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慢慢醒转,秦追睁开双眼只觉浑身酸软手脚发麻,好在并未受伤,心中稍定。他见四下漆黑一片,不由低声喊道:“轻逐。”却没听见江轻逐答应。

秦追暗中运气,x腹丹田空空如也,半点内力也无。他这半年遇事已多,习惯随遇而安,当下并不惊慌,慢慢起身活动手脚,只觉除了内力涓滴不剩,其余倒也没甚麽异样,心想原来那毒并不致命,不过是制住内息。他担心江轻逐安危,又再唤了两声,忽听一人道:“吵甚麽,恁的烦人。甚麽青竹红竹,还不快给老子闭嘴。”

秦追一惊,想不到这里还有旁人在,转念一想,青衣教设下如此计谋自然擒住了不少江湖人,与旁人同囚一室也不奇怪。当下恭恭敬敬问道:“这位前辈如何称呼,在下姓秦,前辈尊姓可否见教?”那人尚未答话,又一人y恻恻笑道:“这狗贼算甚麽前辈了,你听了他的名号,保准活不过片刻。”先前那人怒道:“你又是甚麽人,敢在老子面前大放狗屁?”另一人道:“唐谦,你不出声还罢,十六年前你一刀削了我的左耳,可不曾想到十六年后我还能认得你的声音,你一出声,我就知道是你。”

那叫唐谦的大声笑道:“老子名叫一刀斩恶唐谦,一生削过的耳朵不计其数,谁又记得你是谁?”另一人道:“我是凌竹谷的东门升,当年你追杀刁通进了凌竹谷,因这刁通与家师有些渊源,故而庇护於他,你这恶贼不分青红皂白将谷中上下一十二人尽数削了左耳泄愤,今日教我遇上正好报这大仇。”秦追听二人对答,心想江湖上恩怨情仇是是非非原本就难以分辨,这两人落到此地,武功全失,却还不忘旧仇,要拼个你死我活。他不爱多管闲事,便盘腿打坐,试运真气,忽而又听一人道:“你是凌竹谷谷主的徒弟?好啊,几年前咱们南山双侠来谷中求药,却被孙灵竹那老儿拒之门外,我苦苦相求,姓孙的铁石心肠硬不肯让我入谷采一味药救治大哥,以至於他落下病g手足残废终生不能动武。东门升,既然你要为姓孙的报仇,那咱们的过节也该算上一算。”唐谦听了哈哈大笑道:“好好,要算一起算,咱们今日算个清楚明白,刁通卑鄙无耻,老子要杀他,孙灵竹竟敢不允。老子削了你们这十二个废物的耳朵,姓刁的吓得屁滚尿流,立时跑出谷去,被老子一刀宰了。哈哈,哈哈。”他话音一落,旁侧有人尖声叫道:“原来刁通真是你杀的。”呼一声,一条黑影自角落中扑来,与唐谦滚在一起,立刻传来殴斗之声。

秦追越听越心惊,想不到小小囚室中竟有这麽多人在,且看这情形各人互相之间又都有仇怨,必是青衣教故意而为,要叫众人自相残杀同归於尽。他猜到此节,不由又想,这些人他都不认得,若青衣教真将仇人关在一起,自己也不能例外,不知是哪些结了梁子的人躲在暗处,却迟迟不动声色。

正在这时忽觉身后有人靠近,他内力全失与寻常人无异,但拳脚功夫尚在,立刻反手一掌击去,那人未及防备,猛然中招“哎哟”一声。秦追趁势抓住手腕往下一按,将人按倒在地。他在黑暗中待久了,依稀能够视物,见地上这人面目俊俏,一脸冷笑,却是平门弟子郭冉。

第五十六回

秦追见了他,心中一沈,果然不出所料,这一屋子人当真动起手来却是谁也讨不了好。此计歹毒之处,纵然有人窥破计谋,也是身不由己,不伤人便要被人所伤。

他按住郭冉,忽觉身后又有人欺近,若在平日倒也不怕,但此刻武功尽失不得硬拼,连忙松手回避。身后那人双掌齐出,扣他背心要x,秦追斜身避过,回头一瞧又是个平门弟子。这人与郭冉联手,只以招数相拆,秦追武功高出二人许多,三招一过,郭冉便已有些不敌,忽然高声喊道:“师弟,快将他抱住。”那平门弟子对郭冉言听计从,闻言立刻双手大张,自背后将秦追一抱,继而十指相扣使了个空手擒拿。秦追两下一挣,竟难以挣脱,眼见郭冉又再扑来,抬腿一脚将他踢了个跟斗。郭冉被他踢翻在地,捂著肚子一时不能上前相斗,秦追又再挣脱,身后那人头脑愚钝,未得郭冉号令便手臂紧箍不放,箍得秦追x口窒闷肋骨作痛。他见四周许多人打作一团,急喊道:“各位先停手,听我一言。”唐谦一掌将身旁之人击倒在地,他虽无内力但手大脚长,身如蛮牛,拳脚挥舞起来比别人多几分威力,听秦追一喊,大喝道:“狗屁小子,打不过就认栽,乱喊甚麽?”说著又一巴掌向东门升扇去。秦追道:“唐大侠,咱们这些人互相虽都有些过节,但既被囚困於此,何不先暂将仇怨放下。大敌当前不能同仇敌忾,真要拼个同归於尽不成?”

唐谦哈哈大笑道:“小子说得倒好听,你进来之前,咱们这些人早已打过一场,打死了几个。老子方才隔山观虎斗,你一醒来便青竹红竹乱喊一通,听得老子心烦出了声,被那凌竹谷的废物听出来。咱们同仇是不错,敌忾却万万不能,怕暗中有人捅刀子,我瞧不如大打一场,将有仇的都打死了,剩下几个再商量著敌忾不迟。”秦追听他所言虽顽固不化,说的倒也不是全无道理,这些人个个欲将仇人杀之而后快,要他们联手抗敌,难保不会混乱之中暗下杀手,既有后顾之虑便不能同心协力,一时想不出良策。

郭冉道:“诸位千万不可中计,你们知道这姓秦的是谁?他是天玄派的叛徒,天剑山庄论剑之日勾结宵小屠戮同门,他说的话万不能信,说不定与此地的恶人连同一气,更有毒计陷害各位。贝师兄、余大侠,你们二位的同门与朋友当日命丧他银针之下,今日正好报仇雪恨。”

郭冉这番话其实漏洞百出,但一来众人身陷囹圄心浮气躁,二来剑盟论剑之事已传遍江湖众所周知,郭冉存心挑拨,群雄哪有不信之理,但听一个女子嗓音道:“你又是甚麽人?”郭冉心知此处人头甚杂,说不定就有平门剑派的仇敌,因此不敢多言,只道:“区区贱名不足挂齿,眼下应当先将姓秦的恶贼擒下,逼他说出脱困之法才是上策。”那女子道:“好啊,平万钧这缩头老乌g,在家装病避祸,连教出来的徒弟也是天下第一的脓包,竟不敢自报家门。”郭冉被她说中心事,一时面红过耳,好在黑暗之中无人瞧见。女子道:“你既不敢说,姑nn代平老乌g教训你。”郭冉听她说话带刺,早在暗中防备,谁知耳边急风袭来,啪啪两声,左右面颊已各中一掌,他又惊又怒,骂道:“小贱人,做甚麽打我?”那女子口音清脆,似乎年纪不大,却哈哈笑道:“我雪罗刹沐红药与你师父平老乌g同辈,做你姑nn也够了。”众人听她自称雪罗刹,都是一凛。

沐红药四十年前武林中艳名远播,是天下第一的大美人,江湖男儿愿拜在她石榴裙下的不计其数,沐红药却一个也瞧不上,博茫山一战后更是行踪全无,从此消声隐迹。当年沐红药正值妙龄,不但美貌,武功更是出类拔萃。但凡女子独行江湖,众人抬爱,自然取个仙、姝之类的雅号,她却偏偏得了罗刹二字,可见出手之狠更胜绝色容颜,著实令人畏惧胆寒。

沐红药扇了郭冉两个耳光道:“平门剑派的小乌g,我问你,平老乌g死了没有?”郭冉虽知这女子与自己一般并无内力,但见她出手如风,又是与师父相识的前辈高人,心中已惧怯了三分,说道:“师父他老人家卧病在床,沐前辈为何恶言诅咒?”沐红药闻言娇笑道:“打了你两个耳刮子,小贱人便成了沐前辈,不错不错,孺子可教。”郭冉抬头偷瞧她,囚室之中光线黯淡,依稀能瞧见沐红药一对眸子盈盈秋水,眉目如画美艳动人,当真是绝色丽人不可方物,心中竟是一荡,进而又想:这雪罗刹与师父同辈,少说也得五十有余,怎的还与妙龄女子一般貌美,难道她竟有甚麽容颜永驻长生不老之法?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听沐红药道:“小乌g,我当年当你师父平老乌g的面发过誓,他活著,沐红药今生今世不履中原半步,可要是让我瞧见他门下弟子,我必定见一个杀一个,杀到他灭门方休。”她语声温柔全无杀气,说的话却骇人听闻,郭冉一颗心登时砰砰直跳。

沐红药瞧著那名平门弟子道:“你也是平老乌g门下,我先杀了你吧。”说完向他走去,那人见沐红药是个女子,心想自己与师兄联手,难道还敌不过一个女人,当下站住不动。沐红药走到他跟前,将他手腕握起,那人本想挣脱,但觉沐红药一双手滑如凝脂柔若无骨,m在腕上十分舒服,接著脉门一痛,手腕上被她指甲划破一道细口。那人见伤口极小,不以为意,正想说话,口鼻中竟有些麻痒,抬起左手一m,自鼻腔嘴角流下几道黑血。郭冉见了又惊又怕,沐红药放开手,瞧著那平门弟子哀号不止,双手猛抓x前,将衣衫尽数撕裂,又将x口抓得鲜血淋漓。众人心惊r跳,知道沐红药指甲上涂著剧毒。郭冉更是面如土色,想到方才被她掴了两掌,若不小心指甲刺破皮肤,那是片刻之间便命丧黄泉,不由得浑身发颤,隔了半晌才道:“你……你当真杀了他?”

沐红药微微笑道:“是啊,他是平门弟子,我说过见了平门弟子便杀,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郭冉道:“那你说过不回中原,怎的……却不守信?”沐红药笑意敛起,冷冷道:“这要问你师父为何先失信於我。”郭冉瞧她神色忽然转恶,心生畏惧,忙问道:“师父他老人家如何失信於你?”沐红药道:“他说过若不能娶我便终生不娶,我却得了消息,知道他悄悄娶了一房妻室,可有此事?”郭冉心想师父确实十年不曾娶妻,后来有回下山接了个女子回来,说是随父任满回籍的官家小姐,路上遇见山贼举家罹难。这女子既非江湖人,师父又十分谨慎小心,此事唯有自己与几个师兄弟知道,且都在师父面前立誓绝不外传。平万钧与那女子其实并未成亲,虽有夫妻之实却无夫妻名分,他一方掌门非僧非道,壮年之龄如何能忍得住不娶妻妾,郭冉当初不明白为何师父成亲如此神秘鬼祟,今日见了这毒手催命貌美如花的雪罗刹便明白了几分。沐红药冷笑道:“他自以为偷偷娶妻,不给人知道便也能瞒得了我,听说那小贱人已被擒到这山上,我先杀了她,再去杀平老乌g泄愤。”

唐谦听了一会儿道:“毒婆娘,那姓平的老乌g老子见过,长得其貌不扬一脸猥琐,你虽年纪不小,但花容月貌,你们两人是大大的不般配。”沐红药年轻时起练一门内功心法,长久修习驻颜有术,几十年来容颜不改宛若少女,可但凡女子最忌讳旁人说个老字,听了唐谦的话,顿时右手一伸往他面上抓去。唐谦忌惮她指甲上的剧毒,倒不敢轻敌,往后一退避开。沐红药见他身手灵活绝非郭冉这般脓包,又早有提防,只靠用毒未必能取胜,便灿然一笑道:“一刀斩恶唐先生,我记下啦,今日我用白首蛇毒杀你难免叫江湖朋友笑话,若有命出去,咱们再比过。”唐谦哈哈笑道:“毒婆娘,你自己打不过我却偏要说怕江湖朋友笑话,我现下一把掐死了你,岂容你占这便宜?”沐红药娇滴滴道:“我是弱女子,自然要为自己挣些便宜。我与平门剑派的梁子和旁人无关,那平老乌g长得好不好看,我们两人般不般配也不要旁人多管闲事。”说完五指并立,又往郭冉面上扇去。

郭冉正听她与唐谦说话,心中暗自巴望二人打起来,最好同归於尽,哪会料到她突然出手,吓得呆若木**,竟不知躲闪,连声喊道:“别杀我,别杀我,我不做平门弟子,不做平万钧那老乌g的徒弟了。”秦追眼见他要落得与那平门弟子一样下场,挺身到他跟前,沐红药手腕翻转直取面门,秦追右手斜向而回,再将她挡下,片刻间二人手掌上便过了三招,虽因内力不济,招数上的j妙凌厉施展不出,但一交上手均觉对方掌法高明不容小觑。沐红药笑道:“这平门小乌g方才要杀你,你为何反倒救他?”秦追道:“晚辈救的不是他。”沐红药轻轻一笑道:“不是救他,莫非是救我麽?我年纪小时只爱又老又丑的男子,如今年纪大了却越发喜欢年轻俊俏的少年郎。那边那个平门小乌g长得也是不错,可惜武功又差又怕死,我不过要再轻轻打他一巴掌,他就吓得叛出师门。平老乌g的眼光也是极差,竟收了这样的脓包徒弟。”郭冉不由得面红耳赤,又羞又愧。秦追道:“晚辈方才说过,诸位中计被囚於此,全是因青衣教而起,当中有个极大的y谋,若眼下不顾大局仍为报一己私仇大打出手,岂不正中敌人下怀。是以晚辈所救并非一人,还望诸位暂忘仇怨联手抗敌。”沐红药笑嘻嘻道:“说得好,说得真好,公子姓秦,尊名可否见告?”秦追道:“晚辈名叫秦追。”沐红药道:“你明知我手上有剧毒还敢出来阻拦,胆识不小,比平门小乌g强。那小子不成事,你让我杀了他,我便与你联手抗敌好不好?”她笑颜如花,软语温言令人难以抗拒,秦追道:“这位郭少侠的x命不由我做主,怎可与前辈交易。”沐红药道:“你非要叫我前辈,是嫌我老麽?”秦追见她如此娇艳容貌,当真瞧不出年纪几许,不知如何称呼,只得闭口不言。唐谦却大笑道:“毒婆娘,你年纪可做他娘了,难道还想逼他喊你妹子不成?”说完向一旁飞起一脚正踢在东门升x口,东门升未及堤防,往后摔倒叠在死去多时的平门弟子尸身上。唐谦赶上一步将两人一道踩住,虽无内力,一脚踏下也踩得东门升x骨尽断,口鼻喷血,当场毙命。他顷刻间又伤一人,众人见状无不骇然。唐谦大声道:“老子是一刀斩恶唐谦,还有谁与我有仇现在滚出来,老子一并杀了。”四下无人作答,唐谦转头问秦追道:“你方才说的青衣教又有甚麽狗屁来历?”

秦追道:“青衣教便是当年的乾天门,各位或各位的长辈师友,三十六年前该当都曾上过这博茫山剿灭乾天门。今日青衣教设计骗得诸位聚在山上,要将天下英雄一打尽,是以在下请各位罢斗,共商脱困之法。”众人原本对他苦口相劝并不在意,可听到乾天门三个字都收起轻视之心,转而面露凝重之色。

沐红药道:“乾天门的人还没死绝?”秦追道:“是,当年乾天门下轻衣十三子张轻留下子女,如今立了青衣教要为父报仇。”那些当年在博茫山上逼问过张轻的人,乍闻这名字心中都是一凛。唐谦原本狂傲,听到这里也低头不语。秦追见众人不再相斗,似有缓和之意,这时牢房外忽然有人走动,伴著叮叮当当的声响。这响声来得突兀,众人尽都屏息,过了一会儿,牢门缓缓打开。

秦追往门缝外一瞧,见是个弓背瘸腿的驼子,手脚套著镣铐,将一桶白粥送进来。众人狐疑不定,这人若是狱卒为何镣铐加身,若是苦工又怎敢如此大胆将牢门大开送饭进来。秦追瞥了一眼那盛粥的大桶,幽幽发著暗光,竟是j铁所造,里面盛的粥饭甚是稀薄,宛如清水。唐谦忍不住踏前一步道:“让开,老子要出去。”驼子两眼一翻,露出一对惨白眼珠,对著他呵呵两声。唐谦一掌挥出,只觉一股大力袭来,登时倒退三步站立不住,砰一下摔在地上。唐谦虽内力已失,但一掌挥去尚未碰到驼子身上,那人隔空发力,将他连推三步进而跌倒,内功之强闻所未闻。

驼子嘿嘿冷笑,不等众人反应伸手将牢门一关,拖著镣铐缓缓走开。秦追细听声响,那驼子只走几步又停下,接著传来开门声,便知除了这里还另有多处牢房,只是不知江轻逐与白离在哪。他转头瞧著铁桶,心中忧愁,杜笑植派人送来粥饭那是要长久囚禁这些人,虽未痛加折磨,但时间一久,仇人日日相对分外眼红,非酿出自相残杀的祸事来不可。郭冉方才喊出的贝余二人,当日在天剑山庄眼见师友身中银针而亡,此刻虽还未出手,但如此深仇大恨如何能善了。

秦追想来想去唯有等瘸腿驼子送饭时才是唯一的机会,但那人武功高深,牢中众人又尽皆中毒内力受制,单打独斗不是对手,即使联手也抢不出那扇小小的门去。再说不能取得解药,这些人走出铁牢未必能够走远,不由暗中叹气。

唐谦在众人面前跌了一跤,心中大不痛快,取过木碗舀起一碗清粥放到鼻下闻了闻,正要喝时,秦追道:“身处险地,唐大侠还是小心些好。”唐谦冷笑道:“那驼子要杀咱们还用得著在粥里下毒?”秦追道:“怕只怕粥里原本没毒,送进来后便喝不得了。”唐谦听他话中有话,又见沐红药在一旁似笑非笑,登时醒悟,骂道:“毒婆娘,你那毒爪子是碰过粥桶了?”沐红药道:“我碰一碰粥桶,瞧瞧好不好吃那有甚麽打紧?难道你当真要喝了这粥,在这黑屋子里住上一辈子麽?”唐谦气哼哼将木碗一扔,这时却听身旁有个苍老的声音道:“这粥拿来让我瞧瞧。”唐谦道:“你是谁?要瞧还不自己过来。”那声音冷冷道:“可不敢劳烦你唐先生。小伙子,你舀一碗粥来。”

秦追听他声音老迈,是个垂暮老人,想是中毒后难以行走,便心生不忍,拿木碗盛了半碗清粥送到他跟前道:“老先生,这粥中有毒不能喝。”那人抬头瞧他一眼,秦追依稀见他黑须垂x,气度闲雅,不过中年而已,却不知为何嗓音却如行将就木的老人,但他对武林前辈一向恭敬,仍是双手捧著木碗递去。

那人伸出左手,右手笼在袖中,将木碗接到鼻尖下一嗅,忽然仰头将清粥喝得涓滴不剩。他动作奇快,秦追阻止不及大吃一惊,心想难道这人一心求死,为何眼见沐红药以毒杀人仍将毒粥喝下。那人喝完粥将木碗放在地上,秦追担心他中毒,伸指搭向他腕脉,一碰之下惊觉一股浑厚内力源源不断自脉门送入体内,顿时又惊又喜道:“前辈,原来你……”他想说原来你并未中毒,那人内力一逼,叫他下面要说的话再难出口。那人指著地上的木碗,微笑道:“你也去喝一碗再过来罢。”秦追心知他有意隐瞒,便不说破,恭敬回了声“是。”起身到铁桶旁舀起半碗清粥喝下,虽是一碗冷粥,但喝到肚中却像火烧,又似万把小刀攒刺,顿时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好不容易迈步回到长须人身旁,那人握住他手腕,秦追顿觉内力充沛充盈全身,说不出的舒畅。片刻后那人真气一收,秦追与他四目相对,都是微微一笑。

秦追道:“多谢前辈。”那人摆一摆左手,示意无需多言,众人不知他们打甚麽哑谜,但见二人喝了粥并无大碍,折腾许久又都腹中饥饿,便也想上前舀一碗来喝,只有沐红药明白自己在粥桶中下了剧毒,喝上一口便要毙命,眼见那长须人与秦追不死,反而惊疑不定。

秦追见众人都要去喝粥,情急之下抓起墙角边一只老鼠往铁桶中扔去,扑通一声稀稠的粥水四溅而出。唐谦向他怒目瞪视,厉声道:“臭小子,你做甚麽?”话音刚落便听桶中老鼠吱吱惨叫,挣扎片刻流出黑血死了。秦追道:“粥里有毒。”唐谦道:“放屁放屁,粥里有毒你为何不死,这老不死的又为何不死?”秦追虽知是那长须人以内力为他驱毒,但个中道理却难以说明,唐谦是个急x子,不与他说个明白也不能善罢甘休。这时长须人开口道:“雪罗刹,你说你手指上的毒是白首蛇,可有错麽?”

沐红药忽听这怪人指名问自己,微微一笑,抚著指甲道:“不错,白首蛇是天下最毒的蛇,居於藏边极高的一座雪山上,我找了三十多年才终於找到。”那人点了点头,却不再理她,转头对秦追道:“我方才试了试,你体内似有几种药力互相制衡,这是怎麽回事?”秦追并不隐瞒,说道:“晚辈数月前曾为友人疗毒,不慎碰了含有鸠盘草与碧麟丹的毒血,幸而后有奇遇,服下千年苍蛟胆炼制的灵药,才将余毒拔尽,自此之后遇伤总是比往日好得快些。”长须人道:“原来如此,你可知道咱们身上中的又是甚麽毒?”

秦追摇头道:“还望前辈明示。”那人道:“这毒名叫‘红线游丝’,无色无味,碰上肌肤或嗅一嗅便会发作,初时犹如一条极细极小的蛇沿著血脉游遍全身,令人意识全无,两个时辰后便将内力压制无法运功,若无解药终生不能恢复。”众人听了心中顿生忧虑,秦追道:“除了解药,可有别的解法?”那人道:“有是有,只是我不想说。”此言一出,唐谦头一个忍不住踏步上前,伸手揪他衣襟,大声道:“老东西,今日不说出来,我姓唐的饶不了你。”那人冷冷道:“饶不了我又怎样,你名中有个谦字,做人却一点也不谦和,原来当年上博茫山除恶的都是些乌合之众,这样也能称作英雄,当真叫人笑话。”唐谦大怒道:“说起博茫山除恶,姓唐的随大哥一同上山,三日三夜斩杀四十余人,大哥更是遭恶人所杀,今日在这牢房里的连你自己,可都是你口中的乌合之众。”那人道:“不错,当年是我瞎了眼,若知道后来的勾当,我宁愿被天下人笑话也决不会上山凑热闹。”

唐谦怒喝一声拳到面前,那人拢在袖中的右手倏而探出,秦追不知袖中藏著甚麽古怪,但见他伸出的右手上只有两g手指,在唐谦铁钵似的拳头上轻轻一点,唐谦脸色一变,急急收招往后退去道:“你……你是七指毒圣百里争。”说完神色骇然,握著手腕呆立不动。百里争淡淡道:“不用怕,我并未向你施毒。要杀你,方才粥里的白首蛇毒足够了。”唐谦心中稍定,冷哼一声却不再向他走近。

秦追听说他是七指毒圣百里争,也是一惊,此人既称毒圣,那是施毒手段出神入化,可杀人於无形。一个人以毒成名终究不大光彩,好在百里争虽擅用毒却不滥杀无辜,武林正道便送他毒圣二字以示尊敬。

百里争不理会唐谦,瞧著秦追脸色转为柔和,温言道:“你到我身边来。”秦追走到他身旁坐下,百里争微笑道:“你明知我是七指毒圣,浑身上下说不定都是致人死命的毒药,竟然也敢坐。”秦追道:“我与百里前辈无怨无仇,坐一坐又何妨?”百里争道:“我与这姓唐的也无怨无仇,你问他敢不敢来我身边坐一坐?”秦追瞧了瞧唐谦,见他面色铁青,并不答话,明白他对百里争仍十分忌惮,虽二人并无生死之仇,但终究不愿坐在这浑身是毒的人身边。

百里争见众人离开甚远,自己与秦追说话不会被听去,便道:“红线游丝是以红线蛇的毒y制成,白首蛇却是世间毒蛇之首,自然可以制其毒x,加之我新近练成一门内功,助你运功疗毒,已将你身上的红线游丝毒解了大半。现下你内力已复旧观,可自行运功将余毒逼出。”秦追欣然照办,闭目疗毒。百里争在一旁守著,谁也不敢上前罗嗦。秦追将散於体内各处的毒聚起在一处,慢慢逼出体内,约一个时辰后终觉神清体畅真气流转,再无半点不适,心中甚慰,忙向百里争道谢。

百里争微笑道:“你可还有事求我?”秦追道:“晚辈虽内力已复,但仅凭一己之力不能救众人脱困。若前辈略施援手,一并救了这里的人,晚辈当感激不尽。”百里争敛去笑容道:“我这门内功新近练就,普天之下无人知晓,原本只想自行修炼,绝不转助旁人,谁知刚练成便为你破了例,你难道以为这门功夫谁都能随便受领,救你一人已折损功力,这些人自私自利,面目可憎,我绝不肯耗费功夫救他们,你要救就凭自己的本事去救吧。”

秦追听他如此一说,也不好意思再求他出手相救,心中忽想,他既是毒圣,怎会也中了红线游丝之毒?二师兄明知他的厉害,又怎能以毒药对付他?是了,他说他新近练成一门神功,想必二师兄也不知道,沐红药手指上的白首蛇毒寻了三十余年才获得,若无白首蛇毒不能克制红线游丝,若无百里前辈的神功亦不能逼出毒素,二者缺一不可,倒是机缘巧合了。百里争见他低头沈思,面上又露出一丝笑容道:“小子,你是不是在心里想,这劳什子的七指毒圣徒有虚名,区区一味红线游丝便将他毒倒,可见江湖名号多是胡吹大气,可笑之极。”

秦追心想红线游丝无色无味,当年轻衣十三子便是个用毒高手,若有绝学传於张余命,下毒之法说不定当真令人防不胜防。他并无轻视之意,听了百里争的话,心中一动道:“晚辈绝无此意,晚辈只是在想,红线游丝虽然厉害,也绝不能瞒过前辈,可前辈又确实中毒被困於此,其中定有甚麽缘故。”百里争微笑道:“我当你老实,原来也有狡猾之处。红线游丝难不倒我,中毒自然是故意的。”秦追以己度人,想了想道:“莫非前辈亲身犯险,洞悉了青衣教的毒计,是要设法救出各大门派的人麽?”

百里争冷冷道:“各大门派的死活我可不屑管,只是当年与乾天门结了仇,三十六年后忽然收到密信,以我友人x命相胁,不论真假总要上山瞧瞧。”秦追点头道:“原来如此,前辈是为救友人,他不在这儿麽?”百里争道:“自然不在,这里关的都是仇人,他若也上山,想是被关在别处。”秦追道:“不知前辈的友人尊名如何称呼,晚辈也好设法寻找。”

百里争道:“他俗家名叫左子轩,是清风山云清观的道士,这麽多年了,他应当已是掌门了吧。你若见了他,便告诉他我守得当年之约,仍在原处等他。”秦追听见云清观三字,忽而想起洛阳城仙海阁中的水静道人,说道:“这位左子轩前辈可有个徒弟,道号水静子?”百里争奇道:“你怎麽知道?不错,他确有个弟子叫水静子,莫非你见过他?”秦追心想水静子的师父早已过世,怎的他却一无所知,定是这位前辈隐居已久,与世隔绝,这才没得到消息,水静道人从师父之命一直在找的人想必也就是他了。这噩耗一时不知该不该对百里争说,踌躇半晌道:“晚辈在洛阳城中遇见水静子道长,他奉师命前来寻找前辈,晚辈再见著他一定代为转告前辈的话。”百里争听了沈默不语,再开口时已带悲声道:“我七指毒圣因擅用毒,平生极少有知己,唯有左兄与我生死相交情同手足,我这三g手指也是为他所断。唉,他命徒弟来找我,那便是他已不在人世了。”

秦追见他面容悲戚,也跟著难受,百里争道:“他既然已死,我不需再寻他,你去吧。”秦追听他话中之意似是了无生趣,再想相劝,百里争却闭起双眼不理不睬。秦追无奈,也只有盘膝打坐,等那驼子再来送饭才有逃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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