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主子搀回借住的渔家,马上替主子烧了烟,让他的鬼头鱼毒缓下。
此时正值晚饭时刻,渔家在灶上备好了饭菜,招待主仆二人。陶制的碗公里,每人一瓢蒸得松软的水稷饭,配上一块腌得臭咸的肉鱼,一撮舖了盐巴晒乾的甘蓝菜乾,还有一大把小如米粒、炒得香脆的火红怒虾。虽都是渔家粗食,但碗公塞得蓬盛如小山,仍让外地人感到诚意十足。
即使身子不适,主子仍温温地向渔家道谢。「谢谢,招待得如此丰盛。」
家主是个渔夫,皮肤晒得黝黑,笑容腼腆。「没哩,咱们平常都是这般吃法。」他看独叔闭着气嚐那腌肉鱼,惭愧道:「抱歉啊,冬天海外浪大,我们驶的都是小舢舨,容易被浪打翻,不好出船捕鲜鱼,只能吃夏季入腌的臭鱼。」
独叔因为自己憋气的模样被看出,也红起了脸。他赶紧解释:「毕竟是北地的风俗,我们南方人不是很习惯。但有机会一嚐,回去也好跟人称说一番。」
渔夫的妻子在一旁看着独叔,像在认人似的认真,忽然想通了,说:「爷是不是曾经小住蹄岬一阵子?」
独叔一愣。「是的,三年前。」
「难怪,这般眼熟。」渔妻告诉丈夫:「那阵子我常看到他服侍那位姑娘走在海滨哩。」
「哪个姑娘?」渔夫问。
「就住在东角石屋的那位啊。」渔妻声音变小。「你以前不是常说,你老在捕怒虾的洞里被她吓着?」
渔夫恍然。「记起了,记起了。」
主子将渔妻的话听进了,但他没马上问他们口中的姑娘,而是用筷子捻起细碎的怒虾,说:「这火红的虾,就是你们所谓的怒虾?」
「是啊。生得红通通的,像人发怒的脸,就叫怒虾了。」渔夫憨直的比喻相当生动,独叔和主子都笑了。
渔妻跟着说:「用盐巴稍稍炒过,就很入味了,给冬天的饭菜开胃。」
「怒虾很好捞?」主子问。
「很好捞,只要岩洞里有长熟枫莲的地方,都找得到怒虾。」渔夫说:「怒虾是吃熟枫莲的残根落叶生长的,所以才这般火红。」
听到熟枫莲,主子的筷子顿了一下。一会儿,才送了一箸怒虾入口。
「滋味很好。」主子称赞。
渔家夫妇眉开眼笑,很朴实地展露出这份招待客人的喜悦与满足。独叔看着,心里是羡慕的,他想,何时主子与小姐也能这般单纯地表达心意?
「方才谈到那熟枫莲,」吃了一阵,主子问渔夫:「是蹄岬特有的吗?」他垂下眼,藏着某种情绪。「……我在南方,也看过这种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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