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不会像现在,在我还这么深爱着他的时候知道他并不爱我,或者他也爱我,但不只爱我一人。这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我无法向他倾诉我的痛苦,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没有承诺。这个被我爱着的男人,走过了痛苦的爱情与婚姻,经历了痛苦的背叛与磨难,他早已丧失对感情和婚姻的信任,而且,他从不在我面前讳言还有别的女人爱着他,关于那些女人,他很小心地不让我知道她们的存在,但如果有一天我真要去质问,他一定也会坦然地说出来的。
痛苦便在这里,我没有勇气去质问他。我想像不出来,如果我真去做了这件事,我们的感情会走向何处?我想漆天南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他宠我爱我,大概也是基于这一点,关于他的诸多女人,他知晓,我知晓,但我从来没有让他难堪过。
他是巨大而美丽的食人花,我是自投罗网的那个女人,他的其中一个女人。
曾经,我以为我年轻,可以熬到他妥协的那一天。可真的会有那一天吗?即使有,也未必会轮到我。
我从冰箱里拿出啤酒,一瓶一瓶地喝。
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房间里的冷气开得太强,啤酒进了肚子里,制造出来的酒意不多,尿意却是十足强烈。
我开始地频繁地在卫生间与餐厅之间徘徊。
我给漆天南打电话,可他手机居然是关机的,我一遍遍地拨那个号码,可始终是那个女声:对不起,你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从来没有一刻我像那天晚上那么觉得委屈,即使在我妈嫁给赵君卓的爹的时候,即使是第一次被钱伟豪带着走进酒店房间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可以接受可以理解,早到事实活生生摆在我眼前之前我便接受了它。可这一刻,我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委屈,即使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尽其所能地伤害着我,我也不会觉得有这么难过。可那个人不应该是漆天南,他怎能在我如此退让如此委曲求全的活在对他的爱情里的时候这么理直气壮地伤害我?!
在委屈的同时,一种长期以来就伴随着我的那种绝望也接踵而至。我想起那天夜里,他用萧索的口气对我说他离婚了,那语气里深深的绝望让我对他产生了莫名的爱意,这份爱情,原本就是在绝望里滋生的。我怎能去奢望它能在绝望里开花结果?!
眼泪开始往外涌,我哭了,哭得撕心裂肺。手里还拿着并没给我带来解脱的啤酒,我走进了卫生间,坐在马桶的盖子,我绝望地哭泣。
我的身体永远都留不住那些液体,它们有多少流进了我的身体,立即又有多少流出了我的身体。
像我的爱情,我永远都没有办法留住它。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起来了,我像溺水的人看见稻草一样去接听了它。
可电话里面不是漆天南,是一个我不认识的陌生人,他问我是不是张先生,我尖叫了一声,把手机扔到地上。
我要疯了,我想。
电话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我不接了,任它在地上孤独地响着。
打电话的人很固执,不死不休地让我的手机在地上挣扎。
我把手机拿起来,看了看号码,不是漆天南的。
过了一会儿,我才摁了接听键,也不说话,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电话。
我听见赵君卓的声音。
“小舞,你在吗?”
“我是赵君卓——”
“你……没事吧?”
“……”
终于电话沉默了下来,我也沉默着,最后电话黑屏了,或者它也是有灵性的,它不想让自己的主人在这样的时刻接受任何的安慰。因为它知道安慰不能拯救我。
出于一种本能,也许是直觉,我在心里念了一下赵君卓的名字,赵君卓,赵君卓,这三个字让心里有了莫名的酸楚,这个原本跟我没有任何瓜葛的男人永远不会这么残酷地对待我,可漆天南却会,他不在意我的失意,不在意我的眼泪,甚而至于,连我这样一个人,他也是不在意的。
我呆呆地坐在卫生间冰凉的地面上,夏夜的凌晨,我居然觉得寒意逼人。
眼泪最后还是都干了,我从地上站起来,看见镜子里面的自己。
我的脸紧绷绷的,目光呆滞,这样的女人,连我自己也生不出爱意。
回到卧室,我钻进被窝里,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困意袭来,我闭上了眼睛。
醒来的时候天际发白,房间里仍旧只有我一个人。
全身都在痛,仿无数只带着疼痛病毒的小虫子钻进了我的身体。连呼吸都不能用力,稍微过度便会更新更强大的痛楚袭来。
我只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心里开始怀疑,我是不是要死去了?
九点钟的时候,我试着从床上爬起来,扶着墙走进了卫生间,捡起了昨晚被我抛弃的手机。
九点四十分,我打开门,慢慢地往电梯走去。
我不要死在那间房子里,那是我当时唯一的想法。
电梯飞速地下降,像是要迫不及待地冲下十八层地狱。
走出大楼大门的时候,金色的阳光从外面洒到我身上,强烈的眩晕感向我袭来,我本能地抓紧了大门的扶手,可手上却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我的身体向外倾斜。紧跟着,我听到汽车开门的时候,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人扶住了我,我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我对他笑了笑,问:赵君卓,我是不是要死了?
闭上眼的时候,我开始想,这句话是不是我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话,我人生的最后一瞬,看不到我爱的人,算不算遗憾?
漆天南,你在哪里?
醒来的时候,我又在医院里,我跟医院比跟爱情有缘多了。左手上插着针,有液体在往我身体里侵入。
赵君卓并不在病房里,我问小护士现在几点钟了。
她说下午四点了,你的爱人刚刚出去了。
我的爱人?谁是我的爱人?赵君卓吗?我想跟她解释,可她一脸的漠然。
一个小时之后,吊瓶终于滴完,我从床上坐起来,眩晕感消失了,身上也不那么疼痛。我走到值班医生办公室,一个中年的女医生坐那里。
我问她一些问题,这半年,我的身体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状况,我想我需要了解情况。
我只问了医生一个问题,可医生接二连三地问了我好多问题。虽然有些难以启齿,我还是一一作答。
最后,她结案呈词了。
“姑娘,我没看过比你更不爱惜自己身体的病人了!”,她说,“你是不是经常觉得腰酸腹疼,来例假的时候特别难受?……”她又向我罗列了一大堆症状,每一种症状我都有切身的体会,感同身受。
我呆呆地看着她。
“半年月内流产两次,你不要命了?!你男人不管你,你妈也不管你么?哎呀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就光顾着自己痛快,知不知道这是会要命的!你的子宫只有这么薄一点了,”她向我比划了一个手势,可惜我没有概念,只能呆呆地看着她,头越来越低。
大概我的样子让她有些不忍,最后她叹了一口气,“你现在的身体很虚弱,我会给你开一些调补的药,不过药归药,它治根不治本,如果你还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话,神仙也帮不了你……话我撂这儿了,你爱信不信吧,半年内不能怀孕,如果真有了,就一定得保住,不然的话,恐怕以后很难受孕了……”,她开始在处方上写字,一边写一边摇头。
下午六点的时候,我拿着一大堆药,扶着酸胀的腰慢慢地从医院走出来。
中途,接到赵君卓的电话。
他问我在哪里,我说在回去的路上。
他在电话那头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下午我临时有任务所以回来了,你要注意身体,医生说你很虚弱……”,顿了顿,像是不忍说出口的样子又加了一句:“你才多大啊!”。
我闷闷地听着,没有力气像往常一样奚落他,今天早上如果不是他,我也许真的晕死了在楼下了。
挂断电话之后我才想起,赵君卓怎么会到我住的地方去的?
还没下车,手机又响起了。
这次是漆天南,他终于回魂了。
“你在哪里,小舞?”
“在回来的路上……”,我轻声道。
“这两天……你还好吗?我最近手上事情太多了,对不起……”,他在电话那头说话,语气听起来有些陌生。
“我知道……”,我的声音还是轻飘飘的。
回去的时候,我才刚刚拿出钥匙,门打开了,漆天南站在门口。
他看起来很憔悴,仿佛几天几夜都没有睡过觉的样子。
“你怎么啦?”,我们异口同声地问了一样的问题。
原来我在他眼里也是同样的憔悴。
我低下头,说:“我又感冒了!”
他把我拉进怀里,紧紧地,久久地抱着我。
良久之后,他松开我,“我带了鸡汤回来——”,我煮了两碗方便面,就着鸡汤,我们把面条吃完。然后我们依偎着看电视,没有什么精彩的节目。
十点钟的时候,我去洗澡,他也跟进来了,温柔地把我放进了浴缸里,用涂了沐浴露的海绵帮我擦洗,我已经很瘦了,他抚着我的骨头低声地叹气。
之后依然是□,我们许久没有这么亲密过了。
那天晚上,漆天南显得有些失常,我想我也是,他无休止地索取,我全身心的给予。像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一样,我们都拼命地想从对方的身体里吸取最后一丝安全感。
他温柔而持久地亲吻我,对我低声呢喃,然后用一种极其凄凉的语气地对我说:小舞,对不起,我爱你。
我回吻他,喘息着说:我也爱你。
他又说话了,小舞,别离开我。
哦,不,除了这个。
我在心里说。
我没想到那一天来得这么快。
七月二十日的晚上,漆天南喝得酩酊大醉地回家,指着我的鼻子说:“当初你若是叫我留下,我一定不会走——”。
我愣在那里,不知他在讲什么。
跟着他又说了一句:“当初……你为什么不说那句话?!”
那个周末,异常的炎热。漆天南在房间里开着冷气午睡,我在客厅里看电视。他的手机放在茶几上。
我接了一下不该接的电话。
“天南,我承认我当初不该听我妈的话,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我错了,真的错了,以后绝不会那样了,你别离开我,我们已经浪费了太长的时间了,为什么还要互相折磨呢?……”一个女人在电话那头泫然欲泣地说。
我“啪”地挂断了电话。
七月二十八日,我走了。
我给漆天南留了一封信。
“天南,我走了,原谅我,我想我已经不爱你了。请不要来找我,就像你所说的那样,你从来不会去挽回已经不爱你的女人的心,我的心已不再属于你了。请放过我。祝你幸福。”
这一场爱情,撕心裂肺,我愿赌服输。但我并不后悔,我的多灾多难的子宫里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爱情虽然死了,可它仍然顽强地在我的身体里发挥着自己的功能。
这一次,我不想错过ta。
徐梦说得对,漆天南生命中的每个女人都会欺骗他。
我也会的。
有个男孩儿叫卡卡
我叫他卡卡,这个可爱的男孩儿让我受尽了折磨,却让我充满了力量。之所以叫他这个名字,也没有别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在生下的时候,他卡在我的子宫里,让医生在剖腹产与顺产之间做两难的决定。
离开a城的时候,卡卡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胚芽。
我给我妈打电话,说:妈,我怀孕了!我想生下ta。
这个消息让我妈显然有些吃不消,她愣了足足半分钟才问:你想好了吗,小舞?
我的语气极其固执:“不用想了,我一定要把ta生下来!”
从十八岁成年以来,我几乎从来不和我妈商量人生大事,我人生中的所有大事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做主的,可这一次,我故意把这个问题毫不负责地甩给了她。
“那你回家吧,我来照顾你!”,我妈在电话那头说。
“我回去,但我不想跟你们住在一起,你给我另外找个地方!”,我说这话的口气活像我才是母亲。
七月二十八日的下午,赵君卓把我接回了c城。
我在赵家住了一个多月之后就搬了出去,离我妈住的地方不算远,走路也不过半小时。
从确诊怀孕伊始,我便遭受了许多孕妇都不得不忍受的孕吐,腰酸背疼,行走不便,尿频、容易饥饿等许多症状。最严重的一次,因为频繁的呕吐,我无法进食,最后只得去医院靠输液补充营养。
赵君卓适时充当了大哥的角色,每次我一出状况,他都会及时地把我送到医院,然后凭着自己的关系让我在医院里享受尽可能多的特权。
九月的时候,我又感冒了,但我坚持不吃药,我害怕那些抗生素伤害我腹中得之不易的小生命,只是拼命地喝水,半夜的时候,终于还是抗不住了。我给我妈打电话,十分钟之后赵君卓和我妈都来了。
凌晨的时候我让我妈回去了,年纪大的女人真不能熬夜,连我都开始为她的黑眼圈和眼袋担心了,赵君卓我也劝他了,可他只是应着,人却不肯离开。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才从医院里出来,星光依然在天边闪烁。
我对赵君卓充满了感激之情。
“以后孩子出生了,我一定让ta叫你舅舅!“,我郑重其事地对他说。
他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十月的时候,我在c城居然遇到了钱伟豪。怀孕之后我的体重增加得并不明显,尤其是刚开始的那两个月,不胖反瘦,好在后面两个月终于还是长了一些,见到钱伟豪的时候,我刚刚从医院做完围产保健出来。
钱伟豪的父亲最近在c城投资,他终于还是子承父业了。
“生病了?”,我们闲聊了几句之后他问我。
我摇摇头,说不是。
过了一会儿他问我:“你还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吗?”
我摇头。
“为什么?”钱伟豪问得很直接。
“我想让他给我买一套房子,可他不肯——”,我说。
他怔了一下,脸上忽然有隐约的受伤的表情,隐忍了片刻终于还是爆发了:“许小舞你为什么要这样?!当初我是爱你的,可你只爱我的钱!你当自己是什么了,□吗?”他说得很刻薄。
可我并不在意,笑笑:“□有什么不好,只要能卖个好价钱……再说了,这世上谁不是□谁又不是嫖客,我被你嫖了,你被你的爱情嫖了,说到底,咱们都被生活嫖了!”
我的言论让他崩溃,他只能无语地看着我。
“我真的爱过你,小舞!”,他轻轻地说。
我点头,“我知道!”顿了顿,我吸了一口气,说:“所以我不后悔我的第一个男人是你!”
他定定地看我,许久之后才说:“你知道吗?其实大学毕业的时候,我曾经考虑过和你结婚的……那天,我并不是想和那个女生去开房,我是去找你,正好遇见了她,我没想到——你那么容易就放开了我,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言至此处,愧疚感袭来,我低下了头,“sorry……”。
钱伟豪笑了笑,表情有些讽刺,我不以为意,以我目前的状况,被我曾抛弃过的男友所耻笑一点也不奇怪。但他接下来的话让我又有些诧异。
“如果现在,我再问你愿不愿意和我结婚,你会考虑么?”
我呆呆地看着他,这个男人,我从来未曾真正地了解过他,他在我心里,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不过就是个很有钱的男人,我猜不出他的心意,可我得承认,这是一个机会。
“你会介意给娶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吗吗?”我问,极其郑重地问。
他愣了一下,倒吸了口冷气:“你的孩子?”
我点头。
他骂了一句祖宗,不知是我的祖宗还是他自己的祖宗,“你啥时候生了孩子?”
“还没有,但很快……”,我答。
“是谁的,那个男人?”
“别问他是谁,你只需要告诉你愿不愿意……”我慢吞吞地说。
他看我,眼睛有许多情绪闪过,我一概忽略,说到底,我不过是需要一个答案,我想知道我的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几成希望过上正常孩子的生活。如果一个曾经爱过我的男人都不能接受他的话,我就不必再去自取其辱了。
钱伟豪只思考了一秒钟便摇头了。
我笑了起来,向他摆了摆手,“我走了,再见!”
他在我身后又说了句什么,我没听见,也不想听见。
赵君卓看见我身后的钱伟豪,皱着眉头问:那个男人是谁?
我笑笑,答:“我的初恋男友,很有钱滴”。
“你很喜欢钱?”,他问。
“是,我超喜欢这个东东,因为这世上只有它才不会让我觉得难受!”,我说。
赵君卓鄙视地瞟了我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我妈很精心地照料我,所谓的精心照顾包括以下内容:帮我做饭洗衣服买菜买水果,以及看着我日益增大的肚子时不时地唉声叹气。
“得想个办法……一定得想个办法!”,她最喜欢唠叨的就是这句话。
基本上,除了思念那个并不值得我思念的男人之外,我几乎没有什么产前抑郁症,又或者说,我一直是抑郁的,它与我体内的新生命并无关联。关于一定得想个办法的提议,我妈非常负责任地把这个工作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六个月的时候,她一脸神秘地拿着我的身份证说是要去医院办理什么手续,之后便不再唠叨那句话。
我离开了漆天南,可我的心并没有离开,它完全不听我的控制。我常常会在午夜醒过来,然后捧着硕大的肚子踱步到窗前,我静静地坐靠那里,看天上的月光,我会联想这样的月光是不是一样照射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此刻的他,在做什么?是躺在一个女人的身边熟睡,还是在一根烟一杯酒地沉沦于痛苦的回忆?
我的qq里仍有漆天南的名字,我偶而仍会去登录,但总是隐身。我没看过他的qq,但我想那里面一定有许多的名字,我,不过是其中一个灰色的头像。我之于他,大概也是如此,不过是一个过去了的且失去了意义的符号。
终于,在历经了十个月的煎熬之后,我剖腹产生下了卡卡,从此之后,我的小腹上留下一道难看的疤,那一天,离我二十七岁的生日不到一个月。
我妈四处托人去买土鸡熬汤给我喝,一个月之后我几乎快从鸡汤里喝出了鸡屎的味儿,我把这个比方说给我妈听,我妈立马抛了一个大白眼给我,然后又一脸笑意地逗弄怀里她的来历不明的外孙儿。
“看我家卡卡这眼睛多亮啊这睫毛多长啊这小手指头多长啊……哎,我外孙咋长得这么漂亮呢?!”,我妈洋溢着一脸的爱意看着卡卡。
哎,这外婆有够不知羞的!
赵君卓有时候也会来看卡卡。我常常看到的情形是,七个月的卡卡坐在床上,赵君卓坐在他的对面,两个男人,一大一小,沉默地对望着,赵君卓的表情有些呆滞,卡卡的表情有些严肃,但眼睛里全是好奇。
“这位大叔好傻哦!”,每每这个时候,我便会在心里默默地为卡卡配音,然后我会出言制止这二位的对峙。
“你不要这么看他,赵君卓!”,
“为什么?我就看看……”,赵君卓很心虚的样子。
“你太严肃太没有喜感了,我担心卡卡看了你的脸会对人生失去信心……”,我说。
他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是么?不会吧……”。
卡卡一岁的时候,我开始找工作了,我妈也支持我的决定,她说:许小舞,我不能照顾你一辈子。
那个时期,经济危机正上演得如火如荼,简直可和卡卡不断上窜的身高媲美。我找了许多攀附得上的关系,最后终于在一家公司觅得一个职位。我的工作看起来很多,但技术含量都不高,大部分是整理归类并创建必要的索引文件。赵君卓的父亲认识这家公司的老总,二人倒并不是深交,但老总的二奶开车撞伤了人,偏偏对方也不是善茬,二十万的官司打成了五十万,最后打成了冤家对头,后来老总找到了赵君卓,再依次又找了些关系,总算是把此事了了。至此,老总欠了赵君卓一大人情,而我便成了清还这一人情的重要人物。
总之,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老总包养二奶,让我在惨烈的经济危机中找到了工作。由此,我也认识了老总的二奶。老总姓林名战,已经是年近半百的老男人了,但他的“二奶”却只比我大五岁,叫曾茉莉。
曾茉莉是一个很奇怪的“二奶”,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林战的妻子早在十几前在一次大病之后便长期卧床不起,虽然神智仍在但生活不能自理。据说他妻子曾经向他提出过离婚,但林战一直不离不弃,对于妻子的离婚说法不予理会。这原本是佳话,可惜这佳话的“佳”字也只能局限于他人的饭后谈资里,私下里的两个人并不像别人看起来的那么幸福。到底林战是如何与曾茉莉相识相知到苟合的,曾茉莉从未对我讲起过,但每每讲起这个男人时,脸上的表情却总是带着幸福的伤感。
“人再强也强不过命——”,这是曾茉莉最常说的一句话。
曾茉莉
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的情景。
那几天卡卡感冒了,我带他去医院打针,有一天是周末,卡卡打完针之后我们在回来的路上接到赵君卓的电话,让我们去他上班的地方,他和我们一起回家吃饭,说我妈让我和卡卡回家吃饭。
我和卡卡到的时候,正好曾茉莉从赵君卓办公室出来,脸上红红白白的,好象刚刚哭过。
“你又欺压百姓了?”我问赵君卓。
他现在对我这样的言论已经习以为常了,摇了摇头说:“不是,来托我办事的!”
“那你也不能欺负人家——”,我想也没想就说,话刚落音,曾茉莉又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脸上挤着笑跟赵君卓打招呼:“不好意思,赵警官,我忘记拿东西了!”,她指了指椅子上的一个袋子。
当时我还抱着卡卡,他刚刚打完针,趴在我身上哼哼唧唧,曾茉莉从我们身边过去的时候停了下来,伸出手摸了摸卡卡的脸蛋,“这孩子真可爱……”,只要是当妈的都喜欢这句话,尤其是当说话的人是用那种十二万分的羡慕语气说的时候。
我展开笑容正想跟她说谢谢,她又来了一句:“赵警官可真有福气——”,妈的,这哪儿跟哪儿呢?我正说想说不是的时候,怀里的卡卡忽然奶声奶气地问道:“妈妈,我饿了,我要吃蛋糕!”
赵君卓站了起来,说:“对,赶紧下班,难得今天没事儿,走,卡卡,咱们买蛋糕去!”
等我从派出所大门出来的时候,赵君卓在跟曾茉莉道别。
上车的时候,我对赵君卓说:“你跟她说,我不是你老婆,卡卡不是你儿子!”
赵君卓看也不看我一眼,说:“说了说了,你真哆嗦!”
“虫虫,我想吃蛋糕!”,这是卡卡的声音,这孩子从小说“舅舅”这两个字就特别扭,后来听我左一个赵君卓右一个赵君卓,就自作主张地叫他卓卓,可舌头不灵活,怎么听都像“虫虫”。
在拐角的蛋糕店里,我们再次遇见了曾茉莉,她手上拿着一个袋子,看我们走过去,一脸笑容地把袋子递给了我们,还一个劲儿地说是给孩子的。那天她表现得那么热情那么自然,连一向认生的卡卡都被她打动了,带着迟疑接过了她递来的蛋糕,嘴上还极自觉地说了一句:“谢谢阿姨——”。
曾茉莉被卡卡那句奶声奶气的道谢逗得眉开眼笑。
我在林战公司上班的第一天便看到了她。
“我是老林的情人——”,这是她在私下里跟我的自我介绍。
我当时便呆在那里,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这么一个风情万种八面玲珑的女人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当情妇,难道仅仅是因为钱么?
我没敢那么直接地问出这样的问题,但她却对我的表情了然于心,淡然地笑笑,说:“这都是命!”
曾茉莉是林战的秘书,在如今这个社会,秘书二字会让人产生许多的联想,我也未能例外,但这联想并未持续很久,公司上下似乎对这件事早已习以为常了,我几乎从来没有听到有人将此事作为八卦新闻谈论过。
曾茉莉很喜欢卡卡,每次和我聊天都会谈及他,甚至经常邀请我带着卡卡去她家串门,我对她的热情有些不习惯,说实在的,我已经长时间地习惯于回避卡卡的身份,也因为这个原因,我总是在下意识地回避与他人的交流和交往。我的生活圈子极窄,除了上班和同事偶而聊聊天之外,回家就是卡卡和我妈,如果有人在我面前问及卡卡的父亲,我会自动地过滤,然后再不出现在此人面前。
这个方法当然很消极,尤其是对像曾茉莉这样的女人。
有一天我下班的时候,她开着车热情地邀我上车,说她顺道要我去我住的地方办事,我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她的热情,只好上了车。
我妈和卡卡早就在我楼下等着我了,卡卡一看见我,欢呼一声音便扑了过来,我把他抱起来狠狠地亲了一口,卡卡一双脏乎乎的小手也摸到我的脸上。
曾茉莉也下了车,叫了一声“卡卡”。
卡卡转过头好奇地看他,然后又看了看我,说:“蛋糕阿姨——”。
我们都被逗笑了,这孩子记性可真好。
曾茉莉拍拍手,伸向卡卡,说:“卡卡让蛋糕阿姨抱抱,好不好?”
卡卡又重复了之前的动作,看看她,然后又看看我,我知道他在等我的反应,我说:“卡卡让阿姨抱抱吧!”
他这才点点头,把小小的身子迎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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