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青衣人终究只是怜悯地摇了摇头,低声叹道:“约儿,你疯够了没有?”
先前青衣人斥责於他,沈约虽然懊恼,却还能克制,然而此时听师父这麽柔声劝慰,却不禁悲从中来。
约儿,你玩够了没有?约儿,该回家了。约儿,吃晚饭了,快去洗手。约儿,少玩那些个蛐蛐虫子,没的恶心得慌。约儿,字练了没?约儿,再淘气你爹该打你掌心了。约儿,晖儿找你玩来了。约儿,你怎麽又不理人家。约儿,你是不是太黏著晖儿了?约儿,任家──
每一声埋怨後面都有一张故作严肃的温柔脸孔,每一句责骂後面都有一双慈爱而无奈的眼睛。还有那个一直沈默地注视著他的男人,从不夸奖他的进步,却一直把他置於羽翼之下密密保护的人!
她不也是母亲吗?不也是和父亲好过才生下他的吗?不是她的亲娘吗?
逼死一对父母,她怎麽忍心!怎麽忍心!
我救不回来他了!真的救不回来了!不管我做什麽,就算把双腿双手都斩下来捣烂了献上去也无可挽回,谁都不会回来,从爹娘到任晖,他什麽也做不了!
一日内双亲俱丧、所爱又是重伤昏迷,沈约压抑已久的伤痛倏地涌上心头,一时间无数声音他周围叫嚣,纷纷攘攘一片混乱,脑中一阵昏沈,喉间发甜,几欲吐出血来。不一会儿,只听得一声叹息,一股柔和的热力涌入他背脊,青衣人沈声道:“气沈丹田,莫想其他,你若此时走火入魔,我便一掌毙了任家兄妹。”沈约心中一凛,知他言出必行,忙用功收束心神,让真气在体内走了两个大周一样的话,吃一样的米,我也有著一半大应的血。不管你怎麽想,我发现自己不想当亡国奴。”
任晖望了一眼自己下身,目光似乎穿过被褥直接看到了自己此时正没完没了剧痛著的右腿──还在,但是g"/本不用谁告诉他他也知道,这条腿是废了。他微微动了下左膝,却没有意料中的寒涩之感,只是躺久了有些发麻,他抬起头望向沈约,“谢谢。”
沈约摇摇头,“你到底去不去?”
任晖只觉喉间似有热流翻滚,苦笑道:“我这副样子,去了又有什麽用?再说,圣上也不会派我去的。”
“你当然可以不去,如果你认为这些借口可以说服你自己的话。”沈约平静应道,“不过你不在的话,我怕是黎骅闳不一定管得住那批任家军。你该知道,无论是黎将军还是朝廷上下,没有人在乎多几个安远。”沈约字字铿锵,“你爷爷、你爹,任家世代致力於平定北疆,难道要在你这代放弃吗?不进任家祠堂,你就真的不算任家子弟了?任晖,我对不起你,你爹对不起你,大应朝廷对不起你,可这应国的江山,,咱底下人可还得照章办事不是?沈约则暗道失策,他原本是想在锺聿宁面前演这场戏,借他铁面之名将范希诚始乱终弃宣扬出去,现在只落得林蓬一个旁证──真他妈扯淡,他若想要林士明上折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可那不够分量!范希诚如今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要想磋磨他,非得有几方同时出手不可。马车颠簸,沈约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一边琢磨著要不要把肖贵嫔勾结范勤手下师爷谋害太子的事儿抖搂出去,一边还留了八分心在府里头的手术上,这便想来想去也没个结果,什麽叫关心则乱,沈约今,不想把大家的关系搞得??不可收拾。没错,事急从权,任晖受伤了,受不得冷,不把病人放在南厢房我能理解,可有哪家用主屋招待病人?你身边的人个个都有功夫,那个叫一宁的竟然还j"/通易容术!甚至你自己!你瞒著我们你读书习武的事情我不怪你,每个人总有些难言之隐,可易容术,你学那等下五门的奇技y"/巧来作甚?你猜我昨晚回家给父亲请安时看到了什麽?粮草和攻城器械的调动令!一个御史中丞怎麽能接触到这种东西?你到底胁迫我爹做了什麽?”林蓬越说越是激动,正待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沈约打断了他,“你知不知道,我可以一掌打晕你直到事情都尘埃落定?”
林蓬一怔,“我知──”“我也可以派人把你送出京,随便哪座深山老林,连晴弓一块儿给你送去,等到风平浪静了再接你回来。”沈约又一次打断了他,“无知是福,海路,我一直很欣赏你,也希望你有个平静的生活,我本来一直是这麽打算的。你父亲也是。”“什麽?我爹──”沈约不待他说完便又开口,“是,从头到尾,你爹都参与了。胡说?不可置信?罗织构陷?不错,这种事我的确经常做,可惜策划y"/谋的通常都不是我,而是你可敬的父亲大人。”
沈约笑得冷酷,“回家吧,仔细地寻找,认真地看,我知道你一向崇拜林伯,或许回去看看,你会给我一个更好的答案。”“你──”林蓬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沈约便履行前言,一掌拍晕了他。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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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回预告:第十八章、泯世仇任晖匿迹,见生母沈约赴边
(21鲜币)第十八章(上)
第十八章、泯世仇任晖匿迹,见生母沈约赴边
对於一个弱小的民族来说战争或许是大难临头,而对於一向长於马背上开疆拓土的应人来说,战争的含义或许更类似一场盛大的飨宴。尤其是远离边关的越春,开战的消息就象征著一大片唾手可得的疆土和四海臣服的荣耀。圣上选择在此时宣布玉和公主的婚事,无疑是取双喜临门之意。
谁也没料到事态会发展到这种境地,英俊帅气的状元郎、深蒙圣宠青云直上的范尚书,差点做了驸马的这一位,原来早已有了妻室!林士明的宣传工作做得极好,各处酒楼茶馆无不派了人,再加之越春最出名的绿橙楼本就是沈家产业,硬生生将范希诚与沈盟鸥传成了一段牛郎织女的凄美故事,沈盟鸥自是话,任晖都住到沈家来了,沈约又戴著孝,这消息自是瞒不过他,然而自他知道之後,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提及这一问题。“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沈约放下碗,勉强一笑,“这是豆哥儿告诉我的,我觉得很有道理,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不说这些了,你还记得晴弓吗?”“当然。”任晖挑眉,“这两年她常常到我府里来弹琴唱曲的。”沈约摇头叹道:“真不知女人们都是怎麽想的,她居然跑出京找海路去了。”
任晖沈默半晌,微笑道:“冤孽,总是一个要追时一个要跑。”沈约一扬眉,“那敢情好,你现在可跑不了了。”“谁说的?”任晖笑道:“我要走时,你难道还拦得住不成?”“哈哈,你在我家住了这麽多出去没的丢我的人。”他深悔先前出语太重,又出於恼怒自行离开,以致发现沈约时已经功力尽散回秣秣跟你比他还亲,送你做儿子算了。”沈约心知友人怜己膝下无子,未免孤苦,这才逢年过节纷纷给他送几个大胖小子做学生,他心中感慨,却展颜笑道:“那臭小子武爬爬的我可不想要,你要真舍得,就把你家袁定熙过给我。”任蔻笑得杏眼眯成一条缝,“你别说大话,我过了年就把两个娃娃都丢下来给你,看你不一个头两个大。”
沈约笑骂:“好容易把你拉扯大了又嫁了个好人家,又给我扔一堆小麻烦,敢情我成托孤善堂了──我得换朝服去了,你要不要接著伺候?”任蔻轻啐一口,笑著小跑出房。沈约哈哈大笑,走到里间换了冠袍,对著铜镜整理著,又将鬓边几y"/白发抿入冠中。
当你开始认真做事的时候,日子过得真是快。一晃眼,多少年就过去了。当初跟著他屁股後头跑的腼腆少女已是为人妇为人母,跟著丈夫起失踪已久的三位好友,锺聿宁脸上不禁浮起些微黯然之色。沈约怔忡片刻,缓缓摇了摇头,怅然道:“海路和任晖我能理解,毕竟海路自少年时便游历四方,他若不愿出来,怕是谁也找不到。任晖??我只是很好奇,希诚二十多年行迹不出越春,他能藏到哪去?”两人一阵沈默。锺聿宁忽地想起什麽,“晴弓呢?”沈约抿唇,“她我倒不担心,毕竟也是怡情阁出来的,不是什麽普通人家的闺阁弱质。她既不回越春,不是找到了海路,就是在哪个南方小镇落脚了。”锺聿宁轻叹一声,“再强的女子,这些年漂泊江湖只怕也受了不少罪。更何况情之一字,原本最是磨人。晴弓盟鸥,哪个不是可怜女子。”
沈约望著远处红墙白雪间灿烂的琉璃瓦,淡淡一笑,“海路早年说过,我们几个中数你心最软,那时我总将心软和软弱混为一谈,如今看来,当年我是何等痴愚自负。”说著忽然展眉笑道:“你若是行行好,接下宰相这担子,我离夙愿得偿恐怕就不远了。”锺聿宁一愣,随即哑然失笑,“真是祸从口出──你有线索了?”沈约摇头道:“都走了十年,要有线索早有了,你也知道,找人这事,时日越久越是渺茫。我如今最想的倒不是这桩。”锺聿宁静静听著,只听沈约略一停顿,又道:“给爹娘迁坟的事我早就在准备了,只是一直以来事情一桩接著一桩,始终没顾得上。现在,守成足以安啊,
莫言头白年光老,人到来年忆此年。
全文完
作家的话:
撒花花,完结了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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