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任蔻是在京外陶然湖畔找到沈约的,此时,距沈氏夫妇身亡之日已有三道:“我回来了。”
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2)
见他回来,一宁等人尚能克制,林蓬冲过来,一脸焦急,却不知该说些什麽,只勉强牵唇,道:“回来就好。”说著和晴弓一道,将他搀到椅子上坐下。不知是不是家里的感觉太过温暖,沈约只觉脑袋变得有平时好几倍重,昏昏沈沈只想睡觉,恍惚间听得身旁嗡嗡低语,仿佛说他发烧了之类的。他暗自苦笑,当然会发烧,武功还能练到皮r"/肺腑上不成?念及此处,想到从前每次淋雨後母亲的姜汤,沈约心里又是一痛。
他挣扎著挣开眼,勉力想要说话,却感到一阵暖意自肩膀灌入四肢百骸,那股圆融内力熟悉至极,酸痛的肌r"/在他反应过来前便放松了下来。太温暖,温暖到他几乎不想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间只听得一宁低声道:“回来就好,话,只默默把粥喝了。
东西吃完,青衣人放下碗,两人相对无言。沈约知道他不开口,师父是能一晚上不说话的,只好自行说道:“总不能一直让一宁扮作我的样子。上朝就算了,葬礼你总得让我去。”
青衣人沈默了一会,道:“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与其有空为死人伤悲,不如多为活人考虑。”沈约哑然失笑,“师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般冷静。”青衣人也未反驳,房内又陷入一片死寂。良久,沈约才想起他原先想问的事,口气转为冷峭,“任卫东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青衣人颇不情愿地哼了一声,“听说是活活乐死的。”“很好,让他继续乐。”沈约冷然道:“那边所有不姓任的,都给我折下来。”顿了一顿,又道:“留几个能带兵的,将来要用。”“知道了。”青衣人漫不经心地应下来,明显大是不以为然,沈约明知他在想什麽,也没开口劝阻。
毕竟任炜棠这个人,他是相当讨厌。虽说已经答应任晖,可没说他不能对别人的私事装聋作哑。
“这几咱们陛下挺赏识他那就挣扎著下了床,一宁和晴弓都不能跟来大宅,更不可能在此时离开沈家,自然将一切交给了她。她生怕哥哥发现沈家状况更受刺激,命轿子从侧门一路抬进了大宅里头,这几日找沈约和照顾哥哥,她都不知先顾哪一边才好,沈家的惨祸,哥哥的病情──任蔻只觉一颗心掰成两片,搁哪头都是一样痛。
父亲严禁她再和哥哥说话,哥哥脸上的表情又太可怕,她既不敢上前劝慰,却又不能就此不管,只能在这雨里站著、望著、陪著。想到此处,任蔻越发黯然,痛恨自己的怯懦,又深深感到无助。若是一宁在就好了,她黯然想道,又摇头驱散这一念头。不能再依靠别人了。可这到底要怎麽办?哥哥受伤才几不出的滋味。便是请王柏鹤大夫给治的。就是那次,任家也是花了好几百两银子,又软磨硬泡半拖半绑地才把王老先生从鹤年堂里请出来看诊。听说王老先生六十以後只坐堂不出诊,安仁哥哥到底是用了什麽法子虐待几位老人家啊!
还没等她发完善心,一个更恐怖的念头便冒了出来,王老先生说没治的病,想必真是救不了了。任蔻伤心难抑,怔怔地落下泪来。王柏鹤心有不忍,软声道:“也不是没有法子,只要截去这条腿,还是能治的,只是日後行走未免有所不便。”“那就截!”任蔻拭去眼泪,惨声道:“保住x"/命,只要能保住x"/命就好。”几位老人又是相顾苦笑,齐声道:“可沈大人不准啊。”王柏鹤望望诸位同仁,叹息向任蔻道:“老朽前日便提出这一方案,谁知沈公子一听大怒,将回春堂的马大夫和成大夫和太医院的几位赶出去不算,还命令老朽等人留在这房里,说是安和公少一g"/汗毛,就将我等全家──”王柏鹤突然瞪大了眼,再也说不下去。
“说啊,怎麽不说了?”一个冷冽的声音响起,带著几分慵懒却骇人的笑意,任蔻猛地回头,之间沈约松松披了件外袍,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微微笑道:“接著说呗,将你全家怎麽?”
王柏鹤一咬牙,不顾铮铮打战的牙齿,颤声道:“将我等全家切成一块一块的,然後搅成泥,和荠菜,做成──饺子,煮一锅。”
“啧啧,少了最後一步啊。”沈约笑地诡魅,“这就没意思多了。”
“完整版本应该是,‘安和公要是少一g"/汗毛,我就将你等全家切成一块一块的,然後搅成泥,和荠菜,做成饺子,煮一锅,最後──塞到你们每个人肚子里。’”沈约嘿嘿轻笑,笑声里透著让人不寒而栗的y"/寒疯意,“相信我,一定一个都不落地喂进你们每个人肚子里,绝不让你们吐一口出来。”
“听说岐黄之道圈子甚小,你们几个又是至交好友,相互的家人想必也都相熟,吃起来──”沈约顿了顿,微微一笑,满意地看见一名老大夫瘫软在地,这才接著说完了那半句,
“一定加倍地有口感。”
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5)
“够了!”任蔻一声轻吒,无视沈约惊异的眼神,转身向三名老人敛衽一礼,努力保持著镇定的口气,柔声道:“沈大人屡遭大变,这是给急糊涂了,我在此替他给各位老先生赔不是了,万望老先生们宰相肚里能撑船,勿要怪罪於他。请先回去休息用膳吧,两个时辰後我再派人去请各位来商讨哥哥的腿伤。”说罢微一侧身,水袖轻拂,摆了个送客的手势。几名老人如蒙大赦,赶忙搀扶起地上的同仁匆匆离去,生怕跑到一半被沈约开口留人。
沈约默不作声地看著几人从自己身边小跑而过,笑道:“不愧是做大夫的,这麽大年纪了,腿脚还挺灵便。”任蔻面上一寒,走到沈约面前,轻声道:“怎麽,他们有腿,哥哥没有,所以你要把他们的腿锯了下来给哥哥换上吗?”沈约长眉一竖,“老胳膊老腿的,他们肯我还嫌难看呢。”任蔻抬头看向沈约,轻笑道:“那你怎麽不把自己的腿锯下来给哥哥?”
此言一出,两人都愣住了,任蔻惊恐地捣住嘴,简直不敢相信如此恶毒的言语是出自她口。“安仁哥哥,我,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这麽说的,我──”“够了!”沈约暴怒地扬手,任蔻几乎以为那一巴掌要落到自己脸上,蓦地退了一步──
可那只手只是轻轻落在了她云鬓上,若有若无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任蔻微微一让,别过头去,两颗珠泪却已潸然落下,“嘀!”“嗒!”眼泪落地的声音格外清脆,仿佛直接敲在了两人心头,沈约一震,收回了手,心里涌生出浓重的绝望。
好像这里的每个人,都比他更能接受现实。
“在这陪陪他吧,我还有事。”沈约犹豫半晌,还是喟然离去。
回廊转角处早有人等著他,青衣人正负手远望,面上神情既似激越,又似落寞。“倚阑听雨,师父真有闲情逸致。”沈约望著青衣人萧瑟的侧影,一声哼笑,那人也不回头,略略瞥了他一眼,径自举步前行,沈约心头一把邪火无处发泄,狠狠瞪他一眼,还是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後走进书房,青衣人袍袖一拂,门板应声阖上,他回身望向沈约,用一种平静刻板的声调道:,“要迁怒的话,你刚刚上别院小姑娘那闹得还不够?任晖的腿救不过来,吓死几个老头子就有用了?”
沈约咬住牙关,强迫自己不拧过头去,y"/沈沈地道:“除了吓唬几个老头子我还能怎麽样,我能救得活死人吗?能施针下药吗?能把断了的腿续上吗?对,我就是迁怒!世衡任晖和我,哪个没付出代价,只有他!”沈约鼻翼翕动,面容几近狰狞,嘿嘿y"/笑,“凭著殿上一番谏言就想安安稳稳做他的驸马,没那麽容易。那小姑娘苦守寒窑已然三载,我也算是救人於水火之中,别教她让个陈世美给骗了。”青衣人虽然离经叛道不以世俗法规为然,但听他将这番无稽之谈说得振振有词,不禁也大是蹙眉,沈声到:“维茨之战呢?丧期内不得任职,你也只能暗中行事,g"/本不可能亲上前线把维茨打下来。”沈约一拍桌子,恨声道:“就算不能亲手抓到那对母子,我也要他们国破家亡!我要把那两个人抓过来好好问问,看看他们会不会像那几个老头一样吓得魂不附体自我了断──”
“然後把他们煮一锅?”青衣人打断了沈约怨毒的描述,语带讥讽,轻声嗤笑道:“你自己吃?”沈约猛抬头怒目而视,青衣人毫不畏惧,只皱眉望向他,有那麽一瞬间,青衣人似乎想甩沈约一巴掌,这很好,沈约心中凄苦,心中暗自期许师父像以前一样一巴掌呼上来,那就都是梦,是梦,哪怕是练功太过走火入魔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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