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宇村并不是每家都开办驿站,东北来的张大山跟妻弟金宝川就没有开办,他们不是看不上那生意,而是看见僧多粥少,那些开办驿站的人家都变着花样抢客源,他们两家初来咋到,抢人家的生意反而不好。可是他们总得为自己谋一条生活的出路,思来想去想到了为背盐的脚夫捎脚。郭宇村向北的路陡峭崎岖,往南的路比较平顺,骡马驮上食盐就能直通长安,于是一开始哥俩想到了在郭宇村收购食盐,可那些脚夫都不愿意把食盐卖给他俩,原因是脚夫们还要去长安购置回头货。张大山哥俩看这一招不行又想到了另外一招,总不能让这十几匹马闲着,又跟那些脚夫商议,能不能把大家的食盐集中到一起让马驮上,回头货马也能帮他们驮到郭宇村,郭宇村向北就要靠他们人背。脚夫们在一起商议,干脆在郭宇村来个货物交换,他们也不去长安了,让张大山把回头货从长安替他们捎回来,当然不能少了张大山哥俩的捎脚费。这样一来大家都划算。
过了一段日子杨九娃知道了这件事,暗自思忖这张大山比他棋高一着,这么好的生意他为什么当初没有想到?杨九娃也想插一手,又担心跟张大山是初交,朋友之间不好开口。
那一段日子郭宇村迎来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辉煌,毫不起眼的一座偏僻的山庄竟然成为南北物资的集散中心,脚夫们把北方的食盐和山货背到郭宇村,在这里交换成日用工艺品,比去长安省了一半路程,汉子们在郭宇村吃饱喝足,感觉中好像缺少一点什么,总有点不尽然,不满足。夜色朦胧时汉子们背着交换来的货物上路,看那树的阴影里,几个红衣女人朝他们招手。
仿佛勾魂似地,汉子们跟着女人朝前走,来到那几孔烂土窑里,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莎草,女人们往莎草上面一躺,汉子们便把自己的家伙掏出来,硬硬地插了进去,汉字们积攒了多日的精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契机,把活路做得山摇地动,女人们在汉子们的身下夸张地叫着,犹如夜猫子叫春,转瞬间完成了交易,汉子们把挣来的血汗钱交给女人,然后背起重负,沿着羊肠小道,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最初做那些人肉生意的并不是郭宇村的女人,那一段时间外边的活路显得萧条,郭宇村的男人全部回了村,几乎家家的生意都做得火爆,女人们没有必要、也不可能去勾引外边来的男人。郭麻子的队伍撤出凤栖城以后,那些东北来的大兵们思念故乡,没有心情去青楼,也有可能是宋军长治军严谨,不允许大兵们去招蜂引蝶,沾惹女人,加之南来北往的客商日渐稀少,青楼的生意萧条了许多,烟花女子有的从良,剩下没人要的角色连一日三餐都无保障,不得不出外招揽生意。她们打探得那些平日里走大路的脚夫们全都钻了深山,于是结伙来到郭宇村外,青楼女人们不敢进村,害怕招惹是非,于是就在村外的树林里守株待兔,还当真让她们逮住了一些冤大头。
郭宇村的女人最早发现了村子外边烂窑里的秘密,她们痛心疾首,认为这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烂女人破坏了村子里的风水,会给郭宇村带来霉运,纷纷要求男人们去把那些烂货赶走,可是男人们都懒得动身,好男不跟女斗,人人都需要活命,那些女人也是被逼无奈才做那些人肉生意,更何况那些女人们并没有影响郭宇村的生意,别丢了枣棍就打讨饭的(当地歇后语,讨饭的手里都拿一根枣棍,枣棍结实,用来打狗。意思为你刚不讨饭了,反过来又打讨饭的),可是女人们不依不饶,非要把那些烂货赶走才肯罢休,于是全村的女人组织起来,进行了一番严密的侦查布置,瞅得那些汉子们跟女人正在交易,每人手里攥一根枣棍,大打出手,男人们甩下货物跑了,女人们打起女人来一点也不手软,况且那些青楼女们个个都身体虚弱,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身体较强的跑了几个,有两个女人竟然被打死在烂窑里边。
郭宇村的女人扬眉吐气,纷纷向她们的男人表功,男人们无动于衷,反正也就那么回事,当年打死人不需要偿命。早晨起来太阳照样从东方升起,村口的歪脖树上,一群鸟儿仍然在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可是郭宇村人等了许多日子,却不见了北方下来的脚夫,村子里多了一层氤氲飘渺的鬼气,每当夜幕降临之时,总能听到烂窑那边的哭声,孩子们睡到半夜,常常无端地哭醒,一夜北风起,空气中竟然弥漫着尸体腐烂的恶朽味。女人们不去检讨自己的失误,反而埋怨男人们无能,一群乌鸦黑压压地飞来,盘旋在郭宇村的上空,人们感到了恐惧,男人们扛起锨镢,打算把那尸体掩埋,来到烂窑时发现那尸体只剩下两具白晃晃的干骨。
一桩本来红红火火的生意就这样被女人们搅黄了,但是那条运货通道依然畅通,人们总要生存,想尽千方百计谋生,杨九娃在簸箕掌支起大锅,招待南来百往的脚夫,土匪们也依照村里的标准,一顿饭只收客人三毛钱,土匪们也有土匪的绝招,他们善待那些做人肉生意的女人,反正这个世界五花八门,单一的种类无法生存,有男人的地方必然会有女人,有了男人和女人这个世界才变得五彩缤纷,汉子们吃饱喝好又能日好,何乐而不为?
郭宇村的女人们后悔了,纷纷唆使男人们到簸箕掌去拉客。有些脚夫碍于情面,不得已跟上老主顾来郭宇村住宿吃饭,生意当然远没有以前火爆,也能勉强维持。
张大山以货易货的捎脚生意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是影响不大,那个男人很有头脑,主动找杨九娃合伙,反正每日迎来送往的客人不断,这样的生意要靠大家来做,说不上谁抢谁的生意,杨九娃喜欢张大山的仗义,两人很对脾气,所以很快两家的马队合在一起,其实长安方面跟凤栖驻军早都清楚地知道这条运货的暗道,上百万长安人需要吃饭,总不能断绝了长安的食盐供应,于是便假装不知道,网开一面,即使路上遇到检查,只要一看是食盐,一般不会为难。
洋芋家来住宿吃饭的脚夫依然不减,村里人也不眼红,谁叫人家的男人是个土匪头目?那洋芋挣钱挣得心黑,竟然也想到了找几个女人来招徕生意。但是洋芋没有敢想找村里的女人,虽然那栽逑娃跟豁豁常不在家,白菜萝卜不缺钱花,两个女人在村子里也没有开办驿站,对村里乱糟糟的事情不闻不问,每人怀里抱一个孩子,把栅栏门关紧,在丝瓜架下闲坐,总有说不完的话题。牡丹红虽然已经过了三十,不缺女人的丰韵,可是那郭全发像一枚钉子,把那牡丹红紧紧地盯死,虽然全发不常进那幢四合院,但是却处处留意牡丹红的行踪,他不能让这个后娘越轨,郭全发要对在县城里行医的老爹爹负责,牡丹红也知趣,一般不出那幢院子的门。其他女人的男人都在家,虽然那蜇驴蜂和豆瓜的新媳妇看起来有点骚,但是大家同在一村住,男人们最多看几眼,不敢对那些女人想入非非。
狗剩心里清楚,洋芋的两个女儿全是他播下的种籽,幸亏生了两个女儿,如果是男娃,说不定早已经露馅。对此洋芋心里也有点咯噔,十四岁那年跟疙瘩圆房,白天的日子下地干活,黑地里就搂在一起反复地耕耘,功夫没有少下,可就是种籽播下不见发芽,跟狗剩只有那么一回,那一回洋芋感觉并不怎样,结果竟然怀上了大女儿,可是洋芋并不满足,她还想生个男娃,凭感觉洋芋知道疙瘩虽然威猛,但是种籽发霉,两人在一起日得再欢也不顶啥,村里的男人看上洋芋的不多,洋芋只有找狗剩来借种怀胎,第二次是在树林子里,狗剩让洋芋脱了裤子爬在地上,然后从后边顶入,像条狗那样吭哧了半天,两人都不尽兴,狗剩好像在涝池里洗澡,洋芋好像里边有蚊子叮咬,反正毛驴搭了个马鞍鞯,有点不配套。事情过后洋芋从怀里掏出一枚银元递给狗剩,叮咛这件事无论如何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能说出去。狗剩当然不敢出去乱说,他不怕洋芋怕疙瘩,那个土匪胚子伸出手指头比他狗剩的腰还粗!
但是疙瘩并不知情,还以为两个女儿全是他亲生,虽然长得像熊崽,心里却欢喜得不行,洋芋有时心虚,害怕露了马脚,每日活得颤颤惊惊,过了几年她心态渐渐平稳,看那疙瘩对她一如既往地疼爱,只能在暗地里感觉愧疚。
开驿站的日子,洋芋雇用了狗剩,为了每日碾米,疙瘩买回来一头骡子一头毛驴,公爹公婆年纪大了,每天围着碾盘子转一天,也累得够呛,晚上还要喂牲畜。雇用狗剩干点零活,减轻爹娘的负担,那狗剩劈劈柴、给灶膛里添点火、淘淘米、洗洗菜、帮爹娘照看一会儿牲畜,混得两顿饱饭。无人时狗剩也逗逗两个孩子,可那孩子远远地躲着他,嫌狗剩肮脏。
每天早晨公爹公婆还在睡觉,院子里两口大锅里边的水已经开始,狗剩不断向灶里添柴,洋芋用一把小铁铲不断地翻搅着锅里的小米,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说话,洋芋问狗剩:能不能找几个女人?
狗剩知道是啥意思,咽下一口涎水,看那红红的火焰映着洋芋丰满的脸蛋,也就不管不顾,站起来,抱着洋芋就亲……疙瘩回来了,正好撞在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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