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人当然不知道边先生为什么突然不见了,边先生来凤栖时大家感觉不来什么,边先生走了凤栖人才感觉空虚,那个人使凤栖人认识了西药片子,还知道了生病以后能打针,渐渐地吃西药的人多了起来,因为西药省事。那天早晨有人进药铺看病,只见西药柜台用白布蒙起来,只有钱先生一人坐堂,开始时大家还以为那边先生过几天就会回来,谁也没有在意,过了十多天以后大家才知道,边先生不会回来了。
负责监视边先生的士兵回来报告郭团长,边先生不见了。郭团长知道又是李明秋走漏了消息,感觉中这个人再不能信任,以后要处处留意。可他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反过来对那些士兵说:走了好,走了少惹些麻烦,走了就不需要你们监视了,不过你们还得留意,那边先生说不定还会回来,如果谁看见边先生回来了要及时报告。
李明秋把边先生一直送到长安,分手时边先生说:你是个好人,我不能眼看着你的药铺垮台,过几天我给你另外介绍一个医生,这个医生绝对是你们华人,你放心,这个人没有什么政治背景,也不会是什么特务。李明秋心里没有在意,返回凤栖后基本上不常出门,让满香炒几个菜,自斟自饮。满香笑道:你过去最爱热闹,现在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深沉?李明秋哀叹一声,我也闹不明白我现在是一个什么人,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的人都到我这里,都把我当作他们的知己,都知道我不会出卖他们,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我心里也很矛盾。比如这个边先生,我早都知道他到咱凤栖来目的不纯,但是我就是不想让郭团长把他抓走,特别是不想在药铺抓人。现在,我把边先生送走了,郭团长那边怎么交待?
满香说:我看郭团长那个人粗中有细,也是脚踩西瓜皮,手抓两把泥,能滑就滑,能抹就抹,谁都不想得罪。放心吧,他不会来找咱的麻烦。不过这凤栖县城虽然不大,但是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当今乱世,难免有许多政治流派在这里潜伏,所以,往后还得留意,无论干啥事,不要陷进去太深。
李明秋倒满一杯酒,双手递给妻子,满香也不客气,双手接过,一饮而尽。明秋感概道: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我这一生,最大的安慰,就是娶了你这么个妻子。
满香调侃道:前几年你吃喝嫖赌五毒俱全,自从结识了杨九娃以后才改掉了所有的瞎毛病,人说土匪里边没好人,我看也不尽然。满香一边说一边给自己的丈夫把酒添满,李明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才说:自古来忠奸难辨,好人坏人分不清。有人在这件事上是个好人,到另外一件事上又成了坏人,有人这阵子是个好人,过几天又变成坏人,谁给好人坏人下过最后的定义?
两口子越说越热乎。正说话间老管家推门进来,禀报道:有一个人找李掌柜,他自称是山东人。
李明秋站起来,走到大门口,果然看见一个人背着褡裢,风尘仆仆,好像走了几天。那人一见李明秋就双手抱拳,作了一揖,自报家门:在下姓田,受边先生之托,来到贵地某一点事由,如果在下没有猜错,你就是李掌柜。李明秋忙把那田先生让进屋子,满香起身去为客人做饭,田先生放下褡裢,看见桌子上有酒,也不要主人邀请,上前就抓住酒瓶子灌了一口。李明秋赞道:痛快!田先生可是从长安而来?
田先生抓起筷子吃了一口菜,方才回答:正是。说着从身上摸出书信一封,交给李明秋,李明秋接过书信一看,果然是边先生的手迹。信的内容主要是说,田先生医术高明,定能担当重任,希望予以配合等等。
人跟人的交往不在乎时间的长短,有时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平常的话就能成为至交。不知道为什么,李明秋从见田先生的第一面就开始喜欢上这个人了,这个人没有架子,不修边幅,说话不藏奸,肯定久在江湖,有那种山东大汉的豪爽。停一会儿满香把饭端上来,是一盆汤面,满香把面盆放在桌子上,拿起一只碗,要给客人盛饭,那田先生说:不用盛了,连盆子端过来。李明秋笑笑:慢慢吃,不用太急。田先生一边吃饭一边说起他在路上遇到的尴尬事:那天晚上住到金锁关,睡到半夜进来个小妞,只图一时痛快,想不到天明时让人家把身上带的盘缠全部偷光,饿了三天,才走到凤栖。
李明秋哈哈大笑:按道理咱俩第一次见面你就不该说这些丢人话。
田先生吃完一盆,问:再有没有?看样子这个田先生当真饿急了。李明秋好心劝道:停一会儿再吃。那田先生抹抹嘴,自我调侃道:人活一生、草木一秋,该享乐时且享乐,今日有酒今日醉,那怕明天喝凉水。田某向来做事不算帐,至今仍然光棍一条。
李明秋突然感觉这个人说话有点夸张,为人处世跟原来的边先生格格不入,这两个人怎么能到一起?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到咱这里看病来的西医,无论如何也不能慢待人家。吃完饭后李明秋说:今日不早了,你就在我家歇息,明天我带你到药铺看看。
田先生站起来说:咱现在就去熟悉一下,明天一早就能开门。李明秋突然问道:你跟边先生怎么认识?田先生回答道:我俩是同学。李明秋心里闪过一道阴影:这田先生是不是也有些来历?但是李明秋尽量控制自己,不让田先生看出一点怀疑。那田先生大大咧咧,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早先我们一起在东京留学,一同回国,回国后又一同来到长安谋求发展。李明秋不再说啥,两人一同来到药铺,李明秋把钱先生和叔父铁算盘介绍给田先生。田先生对钱先生笑道:你姓钱、我姓田,钱田不分。咱俩是一家子。
钱先生笑答:我在百家姓里排老二,你排老几?
田先生回答:我排老三,老大是这位老叔。田先生用手指了指铁算盘,三人同时仰天大笑,迅速消除了刚见面时的生疏。
以后半年多时间,田先生就在济世堂坐诊,他跟外界没有任何交往,也没有任何人来探望过田先生,渐渐地李明秋对田先生有些了解,据田先生说,他原来是个孤儿。在山东一家孤儿院长大,以后被一家慈善机构送往东洋留学,学成后回国到长安谋职。田先生非常健谈,跟几乎所有的人都能谈得来,什么都吃,生活细节毫不讲究,很快跟周围的人融为一起。当年市面上流行东洋的“仁丹”,那种药吃几粒解暑,还流行一种“万金油”,抹到脑门上能治头痛。田先生不知道从那里弄来那“仁丹”跟“万金油”的张贴画,拿来贴在靠街的玻璃窗上,那两种药当年确实卖火了,常常供不应求。
郭团长听哨兵反映济世堂又来了一个坐诊的西医,他叮咛手下对这个田先生要特别留意,半年多时间过去了,没有发现田先生跟外界有任何联系,于是也逐渐放松了对田先生的警惕。
田先生还有一个怪癖,特别喜欢年轻女性,无论谁家的年轻媳妇或者女孩子到药铺买药,田先生有事无事都要跟人家搭讪几句。那些年城隍庙的戏楼上几乎每天晚上都在演戏,唱旦角的几乎全是些男人,像牡丹红山芍药那样的旦角只能红极一时,很快就被有钱人家买去纳妾。而那些男旦角有时也穿上戏装陪客,田先生几乎每天晚上都到戏楼底下听戏,很快跟一个男旦角混在一起。那男旦角叫什么“白娘子”,听说演《白蛇传》出名。白娘子在凤栖街有自己单独的居屋,唱完戏后就回自己的屋里去住,四愣子是那里的常客,白娘子的家里就有烟枪烟灯,客人们把烟瘾过饱以后,自然要走白娘子的后路,凤栖街的人把那白娘子叫做“尻子客”,尻子客的生意也很红火,收入比青楼里的那些卖春女还多。
田先生第一次到白娘子那里纯碎出于好奇,那天,药铺里来了个白白净净的男人,说话嗲声嗲气,那人说他经常偏头痛,想买头痛片。田先生把药包好,出于好心,告诫那人头痛片不能多吃,最好抓些中药试试。那人把药买好后冲田先生莞尔一笑,说:田先生我家住裤裆巷,有空到我家坐坐。那人走后钱先生问田先生:你认识刚才来的那个人吗?田先生老实回答:看样子好像见过。钱先生调侃道:那就是大名鼎鼎的白娘子,绰号“尻子客”。田先生什么人都想结识,对那“尻子客”产生了好奇,心想那白娘子家里又没有栓老虎,索性到他家转转。
药铺一般中午客人较多,一到下午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人,那天吃了中午饭,田先生信步出了药铺,顺便向一个过路人打听:裤裆巷在哪里?那人用手一指,说:城隍庙后边,东北城墙脚底。凤栖街本来就不大,几步路就到了东北城墙脚底,只见一幢四合院小巧玲珑,门前两只石狮子张牙舞爪,田先生上前敲门,好大一会儿门才开了一条缝,透出来白娘子半颗脑袋。
那白娘子一见是田先生,不敢怠慢,把田先生让进客厅,他让田先生坐下稍等,然后进入另一间屋子,好像那屋子还有人,跟那人磨叨了好久。那人一边穿裤子一边朝外走,好像还骂叨了几句。凤栖街的人田先生基本上全认识了,知道刚才出去那人叫做四愣子。
那白娘子确实还有一手,很快地勾引田先生上钩,田先生感觉新鲜而刺激,第一次领略了日尻子的滋味,事情过后想不到竟然积习成瘾,几乎每天下午都往裤裆巷跑,这件事使得李明秋感到忧虑,担心时间一长影响济世堂的生意。但是这样的事不能明劝,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为那田先生娶一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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