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抿唇淡笑了下,“嗯”了声,越过她向屋子里走去。
“饭刚做好,我去端。”
阿姨小跑着跟上她,“今天小年,我们家乡是要吃饺子的,我就做了些应应景儿,还熬了太子参百合汤,做了些你爱吃的蔬菜,味道很清淡,你吃了一定不会难受。”
黎昕回头对她笑笑,“不用阿姨,我在家吃过了。”
阿姨有些怔愣,意识到他们夫妻之间闹了矛盾,缓了几秒才说道,“那行,我在保温箱里放着,你饿了叫我。”
说完,便加快步子到前头帮她开门。
黎昕回到房间,偌大的套间空着,有些沉寂,她脱了外套到窗边的吊椅上坐下。
今年冬天来得早去得也早,没什么感觉,这就要到春节了。
临近年关,天气越来越好。
这碧波环绕,青木成行的庭院,在春盛时会是怎样的情景呢?
没见过,以后恐怕也不会见了。
不想过多耽搁时间影响自己的决心,黎昕打了个电话过去,这次温世尧很快便接下。
她清清嗓子,语气有些冷,“有时间回来一趟,谈谈。”
“可以。”
他回得简短,音色凉薄。
黎昕放下电话,有几秒的呆滞,觉得那些短暂的幸福时光恍如一场梦,分不出真假。
***
病房里有浅淡的消毒水味,温世尧半躺在病床上,手上还挂着点滴,挂断电话后,他一脸平静地放下胳膊,将手机放回床边。
刘长松从窗前转过身走向他,拄着拐杖步调稳健,“年轻人的感情浮躁,你伤成这样妻子还要和你离婚?”
温世尧冷笑了声,毫不在意地摇摇头,“娱乐圈的夫妻就那么回事,大家各过各的而已。”
“你们这一代人的思想啊,我真是搞不懂了。”
刘长松感叹了句,在他面前的沙发上坐下,目光矍铄带着几分迫人的气势,“不是说怀了孩子吗,离婚孩子怎么办?社会险恶,一个女人带个孩子多不容易,你能放心?”
“说来不怕您笑话,其实我们夫妻关系一直都不太好,不离婚是基于两人名利捆绑在一起,分割的话损失惨重。至于怀着孕还离婚……”
温世尧状似无奈地舒了口气,“她要离我也没办法。”
“还有这种情况?”刘长松“哦”了一声,精锐的眸子眯了眯,看似不解,“可我记得不久前你当众求婚,你们……”
“她和导演的绯闻传出来,求婚是为了撇清嫌疑的公关手段而已。这次闹到离婚,其实是私生子的新闻爆出来,她接受不了。”
“那这么说的话,你和沈运恒家那丫头是确有其事?伦敦那个姓李的小子确实是你的孩子?”
温世尧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淡笑了声,将话题引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家事,说出来让刘伯伯见笑了。”
“无碍,了解一下你们年轻人的观点也好,我跟我家丫头很难坐在一起聊聊,说不上几句她就嫌我老顽固。”
说起女儿,刘长松笑着摇头,眉目舒展,如同在普通不过的慈爱父亲,“不过,你们生意人这一套,我还是接受不来。”
温世尧浅浅叹口气,语气自嘲,“有时候自己想想也挺荒唐的。”
刘长松顿了顿,目光一直盯着他,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对了,行凶者抓到了吗?你受伤的事宋老知不知道?”
温世尧抬眸,与之对视,“还没和家里人说,当年哥哥的死已经让家里人伤透了心,我不想他们再担心。至于行凶者,跑了,不过昨晚已经报警了。”
“确实,听说你母亲还在春和堂住着,有些事能自己处理还是不要让家里长辈跟着担心才是。”
刘长松赞许地点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微微一笑,“好了,我就是听医院的熟人说你住院了,想着这么多年也没见了,顺便过来看看,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温世尧动动身子,疼得吸了口气,客套地说道,“刘伯伯,我这带着伤,就不送您了。”
“不用送,你好好休息吧。”
刘长松起身,苍劲的手在他肩上意味深长地按了按,力度很大,“作为长辈,我多句嘴,沈家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钱赚再多也没用,好好活着才最重要,别委屈了自己的女人。”
说罢,由身后的警卫搀着,缓慢步出病房。
门一关,温世尧带笑的眉眼瞬时像凝了层冰。
卫生间的门开了条小缝儿,杨毅清探出头来,小声问道,“走了?”
见温世尧点头,他松了口气,站直身体,抖了抖外套向着病床走,“看来刘长松有些沉不住气了,今天特意找上门跟你显摆自己掌握的信息。”
“正常,”温世尧起身,有些艰难地将腿挪到病床之外,语气戏谑,“半辈子打下的江山,受了几十年追捧,谁也不希望自己百年之后遗臭,自然越老越放不下名声。”
杨毅清看着他大起大落的动作,不快地咋舌,“刚动完手术,你这又得瑟什么?”
“黎昕在家等着,我回去一趟。”
温世尧顺手拔了点滴,动作过大抻得伤口有些疼,他停顿了下,清瘦的面容有些煞白,“昨晚的事只是刘长松的警告,他料定我必定回去找外公,刚刚一直在拿话点拨我,他知道我将母亲送到了春和堂,沈家的事恐怕也知道不少,我扯得谎不知道他能信几分,黎昕这边先处理好才行。”
“他做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你收手,你不收手他就制造事故,先是你身边的人,让你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离开,最后才轮到你。”
杨毅清伸手掀开他的衣角,看了眼稍稍渗出血丝的伤口,“说实话,冒着付出生命的代价去扳倒他,值得吗?”
“你知道十六年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是什么滋味吗?”
温世尧两条长腿耷拉在床边,抿抿唇,“不管前一天多累,我每天都会被梦惊醒,就再也睡不着,持续这样下去,我早晚会崩溃。”
他幽深的眸子投向窗外,声音喑哑透着股落寞。
从那件事发生,一直到现在,他总会梦见那架爆炸坠落的飞机,梦见母亲狰狞的面容,梦见哥哥焦黑的尸体,每个黎明破晓之前,重复着被噩梦惊醒,每一天。
只有一个人清醒着的夜里,所有过往都会被清晰放大,那些受过的伤害过电影一般在脑子里浮现,让他坐卧难安。
他几不可见地摇摇头,眸中沉寂一闪而过,再看过去时,已经重新变得沉静,“况且,他害死的是我哥,这是血海深仇,岂能不报。我这两年私下调查过,已经从当年沙琳遣返回国的航班机组人员中找到可疑,下一步让老方帮忙找到证人,只要能比刘长松的动作快一步,光这一项罪名就够他死几个来回了。”
闻言,杨毅清“嘶”了口气,“其实你和黎昕说说,她能理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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