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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刘备早早起来,用过早膳后便被卢毓带到卢植书房。其时卢植已在房内端坐。刘备三人向卢植行过礼后立在一旁。卢植沉声道:“老夫不喜繁文缛节,是以一切从简。刘备,刘德然,汝二人先拜我儒家先师宣尼公,再拜老夫,便是老夫门下了。”说完,便站起身来,侧立于左,露出身后孔子画像。孔子自从汉武帝提倡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地位不断提高,历代不断对孔子加封追谥,到西汉末年汉平帝追封孔子为公爵,称“褒成宣尼公”。是以卢植方才言宣尼公。至于“文宣”的谥号,则是唐玄宗李隆基所追谥,到了北宋真宗,又追封孔子为“至圣文宣王”,历朝追封之下,到得清朝顺治皇帝,便来个集历朝之大成,封孔子为“大成至圣先师文宣王”。只可惜,先师后裔,孔子嫡脉,一样被剃发易服,中华衣冠不存。可悲可叹!
刘德然在前,刘备在后,二人恭恭敬敬对孔子像行跪拜之礼。刘备心道:夫子,拜拜你我刘备心甘情愿。只是,你后代传人多有不肖,把好端端的儒学篡改得面目全非,您在九泉下只怕也死不瞑目吧?刘备自来汉朝后,便发现这汉朝的儒家弟子,思想开明,允文允武,骑马射箭,样样精通。不像后世那般文弱不堪,很多学子皆手无缚鸡之力。也不像后世那般思想迂腐顽固,这种现象,只有汉唐才有,汉唐以后,儒家子弟逐渐只能文,能武的便很少很少了。大多是抱着理学不放,满口仁义道德,一肚男盗女娼之辈。
二人行完礼后,又对坐下的卢植行拜师之礼。卢毓在一旁端着茶水,刘德然与刘备一一奉上茶水与卢植,卢植微微沾唇后便道:“可以了,以后便是我卢植弟子了。既入我门,便须一心向学。同门之家互敬互爱才是!起来罢!”
刘备二人又站了起来,卢植又道:“老夫现在身为尚书,为天子效力,公务繁忙,尔等先由卢毓带至学堂,与诸位师兄见过。”说完,大袖一摆,径自走了。留下刘德然刘备二人一头雾水。
半晌,刘德然讷讷的问卢毓:“师弟,老师什么时候开始讲学啊?”刘备也在一旁疑惑不已,既然收我们为学生,那要为我们上课啊?
卢毓在一旁解释了半天,刘备二人方才明白。原来卢植自己却是不上课的。收了弟子,你们自己去读书,读什么他不管,诸子百家都可以。只要不是黄书**就行了(大汉估计没有)。他每天下午忙完公事后便会回学舍一趟,到时学生读书有疑惑的地方便可向他提出。他便会花上几个时辰的时间来向学生解释。整个就是放养形式。当然,别以为这种方法便可钻空子偷懒。如果你觉得没有人管,天天便不读书,自己游山玩水,外出玩乐的话。那么,三月一次的考较,你便会死得很惨。三月一次大考较,卢植会让你自己把这三月自己读书所得写出来。哪怕是你只读了一篇文章,但只要这篇文章你花了大心思大精力,让卢植觉得有新意,他便会认为你这三个月真正用功了。那么你就过关了。如果三月以来你一事无成,那么对不起,请你背好包袱,从哪来回哪去。只是,真能读一篇文章便能让卢植看得上眼么?像卢植这种浸淫经书数十年的硕儒,别说三月,你就是花三年读一篇文章,只怕也未必能揣摩出什么让他眼前一亮的东西。这样一来,卢植门下弟子,皆是些日夜苦读的饱学之士。当然,也有例外,他便是卢植门下的一个另类,名字叫做公孙瓒。
公孙瓒自拜卢植为师后,喜武厌文。对于儒家经义,只是粗粗读过,记背一些名篇,再加上他出身豪门,自幼基础好。便粗粗读过后不再去管。整日只将那《孙子十三篇》,《三略》,《六韬》,《吴子兵法》等兵家名篇翻来覆去的看。又整日里与一帮洛阳纨绔在学舍周围骑马射箭,喧哗不已。如此一来,公孙瓒便显得不大合群,而卢植来学舍时,他的问题最多,又每每抢先而问。卢植时间又不多,害得众多学子却是没有讨教学问的机会。公孙瓒又性格刚强,众人说了他几次,却仍然是我行我素。这却是犯了众怒。众学子恨得咬牙切齿,只是格于卢植门规弟子得互敬互爱,才强自按捺火气。要众人再去敬爱公孙瓒,只怕是老猫嗅咸鱼---嗅香啊嗅香(休想啊休想)了。
卢毓说完,道:“我也是昨晚听得我大哥讲的啊。”便命义伯准备马匹,三人跨马出府。卢毓一马当先,缓缓而行。一路上向刘备刘德然指点景色,侃侃解释。刘备却是骑在马上,暗暗苦笑,想不到公孙瓒如此强横,自己与刘太守相善,来时刘太守还说要让我等与公孙瓒多多亲近呢。这现在两边势如水火。我与公孙瓒一亲近,不就把另外的师兄得罪死了么?左思右想不得其法。便一咬牙,暗自道,管他如何,走一步算一步罢!想完,便兴致勃勃的听起卢毓的介绍起来。
一路行来,到得洛水河畔,洛河为黄河一大支流,发源于陕西洛南县木岔沟,东流入河南,流经洛阳城这一段河水,河岸平坦,河水清澈见底,缓缓流动。河心间有沙洲点点,分外有趣。两岸最远处,若有数百米,天然为洛阳城之屏障。卢毓领二人从开阳门而出,直抵太学。卢植讲学处,便于太学后侧一处宅院。听得卢毓言有些太学生也是卢植弟子。刘备不由暗暗佩服,自己老师还真厉害,真是桃李满天下啊。可惜这个时候还没有科举制,否则,只怕朝中进士举子多半都是他门下。到时,皇帝可就要头痛了。
此处宅院为卢府别院,前后三进,俱都打通,专为讲学之用。宅院左右皆是住房,中间则是分为三部分,一处是明经堂,位于正中。卢植与众人讲学解惑之所。也是三月一次的考场。一处是练武场,场地颇大,以高墙相隔,位于最后。场中有兵器架,有马舍。马匹牲口便养于此处。诸学子也不是那文弱之人,偶尔会有若有所得或灵光一现的士子,开心不开心之人,会来这练武场或舞剑高歌,或仰天长啸,或驭马狂奔。最后一处乃是会客之所,位于最前,靠近大门。若有学生的亲友来访,便在此处等候。
卢毓带着刘备刘德然二人,径直往明经堂走去,到得里面,只见一干学生或奋笔疾书,或端坐冥想,或手持一卷,缓步而吟,姿态万千。卢毓进来后,走到最前方,重咳一声,见没人理会,便又拍了拍双手,把众人惊醒。卢毓先是笑眯眯的向诸人行了一礼,道:“诸位师兄,小弟打搅了。此次小弟前来,却是奉父命,为诸位师兄介绍两位学弟。”说完便侧身延请刘备刘德然。
刘德然与刘备向聚拢一处的诸人深深施了一礼,道:“涿郡刘备(刘德然)拜见诸位师兄,以后望诸位师兄多加指教!”
众人还了一礼,见得刘备刘德然也是仪容风雅之士,便纷纷上来搭话。刘备放眼望去,粗点人头,只怕有三四十人。当下便与他等一一叙话,每人上得前来后,刘备便是机械的一揖,脸上挂满微笑,报上名字籍贯,而后说一二句不着边际的话。到得后来,刘备脸都有些僵硬了,还好,众人互礼一番后,便又如蚁潮般纷纷散去。刘备与刘德然擦了擦头上冷汗,目光相接,竟是相视而笑。刘备头昏脑涨,方才一阵手忙脚乱,人名竟是没有记住几个。暗自苦笑道罢了,日后再来慢慢熟悉罢。
卢毓又领二人至宅院里逛了一圈,而后便领刘备二人至宿舍,回头道:“君礼师兄,贤弟,这便是学子宿舍了。二位要住在何处,可速决定。”
刘备暗道,还有得选择么?人家都住这里,我还能搞特殊化?再说,卢府我们一介陌生人也,我们真个选择住在你家,老师心里会喜欢么?便爽快道:“我便住在此处,与众师兄一起,这样学问进步也快些!”他却是想错了,如果他与刘德然选择住在卢府,卢植也不会不高兴。何也?刘备是他内定的衣钵传人,刘德然是“故人”之后。他俩自然是有资格住在卢府的。只是刘备与刘德然自己不清楚罢了。
卢毓听得他二人选择,欢喜道:“我就知道二位必定选择此处,日后我等三人便住在一处。如此甚好。”刘备二人听得一头雾水。却是那卢毓,自幼怕严父严姐管束。回得洛阳后,他一样也要学习,便禀明父亲,要住于别院之中,与众人一起读书。卢植平日里事忙,无法多管,只怕他又被母亲宠溺,见得卢毓自请至别院读书,心中正巴不得。连夸卢毓懂事。当下父子两人一拍即合,卢毓日后便要住于别院了。
卢毓又带刘备二人进得宿舍,宿舍皆是连在一排,每户以木栅栏隔开,木栅栏内还有一小小院落。卢毓带刘备进得一户,推门而进后,刘备转了转,便问道:“我等三人居住,怎生只得一床榻?”心中却是叫苦,别不是古时候人都喜欢玩背背山同榻而居罢?历史上刘备可就喜欢跟关羽张飞同榻而卧的。当下脸色却是发绿。
卢毓一笑,乐道:“贤弟莫非想与我等同榻而居?”刘备连连摇头。卢毓笑道:“师弟却是误会了,此乃一人所居之室也!”刘备与刘德然俱是大睁眼睛。卢毓便引着二人,一一指道:“此乃卧室,此乃书房,此乃客房,此乃会客厅。”一一介绍完后,刘备大张着嘴,乖乖,三室一厅哪。一个人住,多奢侈。后世自己要在上海买个三室一厅,门前还带小院停车位的,得奋斗多久?当下,马上便开心了,道:“环境真好,我便要此间了。只是一人住,太空了点。”
卢毓望着刘备促狭一笑,道:“贤弟若是嫌空,可唤那侍书来陪贤弟噢!秉烛夜读,红袖添香,何其乐也!”刘备大窘,刘德然也自一旁嘿嘿窃笑。
那卢毓又望着刘德然道:“君礼师兄也是一样噢!”刘德然愕然不语,笑声嘎然而止。
刘备捧腹大笑,三人顿时闹做一团,满室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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