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在这几天的接触中,永王就没有在你面前说过什么吗?你们前两天在永王府的密室中长谈了将近一夜,他难道也没有和你说过什么吗?”听到黄琼的磨零两可的话,皇帝并没有感觉到多少意外。
黄琼的这位父皇是什么人?从第一天见面的时候,他就可以感觉出来,自己的这个儿子在内心中对自己相当防范,甚至可以说是不信任。更可以感觉出来自己这个儿子身上浓厚的不安全感。
虽然自己可以肯定,自己这个儿子在自己那个才华为他仅见的前妻教育之下,其学问很有可能在自己众多的儿子中数一数二,弄不好甚至可以说独占鳌头。
以自己那位前妻的才干,要是教出只会照本宣科的人来,那就奇怪了。自己那个前妻的手段和才智,他若是学会三分之一,其才华便足可以让人震惊了。
皇帝虽然不知道这个一直在冷宫中居住,在出宫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外人的儿子如此圆滑是和谁学的,但是他却可以很肯定,自己总是跟自己耍滑头的儿子,其才能在自己的儿子绝对是最出色的一个。
只是他过于小心,虽然有才能,但是回答起自己的问题,却是总是耍滑头,总是很少有说实话的时候。尤其一涉及到太子的时候,更是绝对不正面回答任何问题。
皇帝对于黄琼的这种心态,也多少知道一些。知道是多年的冷宫生活造成的。这个儿子不是傻子,非但不是傻子,相反还遗传到前妻的脑袋,为人精明的很。
在明白自己的身世和处境之后,恐怕不仅仅是他,就是换了任何人也会产生同感。毕竟生活在时刻有被自己老子、兄弟处理掉危险的环境中,有不安全感是正常的。
皇帝今天问黄琼这个问题,就是想要试探一下,黄琼现在对自己这个父皇、对太子究竟抱的是什么心态?如果黄琼的心思稍微透露点什么异动,那么自己为了社稷,也顾及不到遭到自己那个前妻的怨恨了,只能下狠心除掉他。
自己那个前妻的手段自己当初早就已经领教过,再加上朝野中还有少量的,一直没有清除,或是无法清除的当年淮阳郡王的旧部。若是这个小子学到了前妻的本事,自己又别有用心,恐怕会在朝中掀起一片腥风血雨,会搅的自己和大齐朝彻夜不安的。
尽管根据自己安插在这个儿子身边的密探汇报,这个儿子自从就府以来极少迈出府门,大多数时间是窝在书房内读书,极少和其他人接触。就算兄弟中关系最密切的永王不主动联系他,他都不会主动去见面。
但是这一点在皇帝看来恰恰是最危险的。抱着怀疑一切的念头来看,皇帝认为这最正常的地方往往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做为一个在冷宫中生活,自从生下来就没有看到过外边世界的人,在出宫之后,居然就窝在家里读书,这怎么能说的上正常。尽管这个儿子被前妻教育的很成功,但是毕竟才十六岁,还算是一个少年,却一点少年心性都没有。这多少有些让皇帝怀疑,他是不是在计划着什么?
尽管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在宫外连一个心腹都没有。除了那个一直跟在他母亲身边照顾他生活的宫女之外,甚至在离宫之后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但是基于少年人的心性来看,皇帝认为自己这个儿子出宫之后的生活极为不正常。也就是说有些沉稳过度了,完全不符合少年人的心性。就算他少年老成,但是也不会老成成这样。
皇帝之所以问出这一句话,就是为了逼黄琼说出心里话。对于这个十六年自己未成谋面,几乎是完全陌生的儿子,他心里可怜归可怜,但是防范之心却并没有丝毫减退。
黄琼那里想到自己老子在不动声色之间,心中有些对自己起了杀机。更让他想不到的是,给他带来杀身之祸的居然会是自己平日里的过分谨慎。现在的他还沉浸在对自己这个皇帝老子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都派人监视的手腕带来的震惊中。
尽管黄琼对于自己的府中肯定有皇帝派来监视自己的人并不感觉到陌生,自己的身份在众皇子中太特殊。若是没有人监视那才是真正奇怪的。但是却没有想到永王的府中居然也被皇帝渗透的如此之深。自己那天和永王以及蜀王去永王府的密室中放纵,即便在永王府中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毕竟这件荒唐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要是传出去,对永王也没有什么好好处,弄不好要被父皇重罚的。所以那天在左右伺候的都可以说是永王的绝对心腹。就连自己身边的那个李海都被早早的打发到客房休息。都不知道自己在永王府的密室中呆了大半夜。自己的皇帝老子居然会这么快就知道了。
想到这里,黄琼知道自己今天不回答是逃不过去了,便连忙跪倒道:“儿臣不孝,有违父皇出宫之前的训示,一时荒唐,在七哥那里做出了荒唐的事情,请父皇责罚。”
“不过,请父皇放心,儿臣与七哥只是饮酒,欣赏一下歌舞,并无其他过分之事。儿臣当天虽然处事有些荒唐,但是却谨守本分,在言谈之中并未敢谈及朝政以及议论父皇和太子。儿臣知道摆正自己的地位。”黄琼在赌,赌密室中的那些女人中没有皇帝的耳目。
“是吗?你们就单纯的聊天,喝酒欣赏歌舞吗?”皇帝盯着黄琼的眼睛看了看,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告诉黄琼,他并不完全相信黄琼的话。
“儿臣并没有撒谎,说的的确是实话。永王的性格父皇您也知道,爱玩,一玩起来什么都不顾,那里还有说这种话的心情。永王既然没有心情,儿臣又不喜欢讨论这种事情,所以在谈话的时候,大多谈的都是风花雪月。对于其他的压根就没有说过。”
黄琼这也算是说的是实话,那天在密室内的确没有谈及朝政,即便是太子也就是简单的聊了几句。几个人都是人精子,不会在虽然是亲兄弟,但是关系却还没有与外人亲近的人面前,谈太多犯忌讳的话题。即便是表面亲热的三人中也很明显的表现出相互不信任感。
“儿臣自知身份,不会去妄想那些高不可攀,不是儿臣该去想的事情。更不敢在背后议论人,太子为人如何,能不能担的起储君大任,是父皇该考虑的事情,不是儿臣该考虑的事情。”
“如果父皇不信任儿臣说的话,可以将蜀王找来对质一下。我想蜀王与太子是嫡亲兄弟,又一直在父皇身边长大,说话自然比我这个外人可信的多。还请父皇将蜀王找来,询问一下,看看儿臣回的话,可有虚言?”
“儿臣自知身份相对于其他兄弟有些敏感,所以一直谨慎小心。一直认为自己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谨守自己为人子、为人臣的本分就可以了。至于其他与儿臣无关的事情,儿臣还没有那个心思去考虑,更没有那个心思去琢磨,更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如果父皇认为儿臣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会危及我大齐社稷,危及太子或是社稷的稳定,还请父皇打破祖制,现在就遣儿臣就藩,免得在京城多生事端。”
“或是干脆将儿臣在送回冷宫。与其让自己父亲在这里无端的猜疑,儿子还不如回冷宫接着去过那种与世隔绝的生活,免得在这里给父亲添堵。要不赐儿子一杯鸩酒也可以。被自己的父亲不信任,被自己的兄弟瞧不起,就连与唯一个瞧的起自己的哥哥聚会一下,都要遭到自己父亲的怀疑,儿子也无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黄琼这番话,即是向自己这个多疑的皇帝老子表明心意,语气中颇有些怨气。黄琼脑袋转的很快,刚开始是有些震惊老爷子对自己的儿子防范到如此之深,就连一向大大咧咧,不与人结怨的永王都怀疑,都派出人手进行监视。还没有想到皇帝问自己这番话的深一层含义。
现在却醒悟过来,刚刚老爷子的问话,并不是真的要询问他对太子的看法,而是在试探自己,试探自己有没有逐鹿的野心。如果刚刚自己要是回错了一句话,恐怕就不会再见到明天的太阳。
想明白此事的黄琼心中不由的生出一阵阵的悲哀。他总算明白以前在冷宫中,为什么陈瑶总是劝说母亲将自己送走。自己这个老子居然天性薄凉到如此地步,对自己防范如此之深。虽然父子之间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好赖自己也算是他诸多亲子中的一个,他居然会如此对待自己。
心中生出怨气的黄琼,到后来连儿臣都不称了,直接改口称儿子,告诉他的这个皇帝老子,我不仅仅是你的臣子,更还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如此不顾念父子之情,有些过分了。
最后倔劲上来的黄琼在来一个以退为进,明确的告诉自己的皇帝老子,你要不就别无端的怀疑,要不你就干脆把这个儿子重新丢回冷宫或是干脆赐一杯毒酒,你也眼不见心不烦。说完这些话的黄琼也豁出去了,一改刚刚的卑微,没有等皇帝发话,便站起身来,站直了身体,眼睛倔强的看着自己的皇帝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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