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汪转身就出了门,太叔公唤我过去帮忙摁住发狂的贺老。此时的贺老像是被下了符引的鱼小卿一样,身体里有一股来路不明的巨大力量,高业雄一个人按着贺老,显得非常吃力。我过去帮忙,他才稍稍缓过劲来。
贺老的表情很痛苦,他不停地张着嘴巴干呕,可那只蚯蚓勾着他的舌头在里面死活不出来。一条红褐色长虫纠缠在舌头上的模样,让我看得心惊肉跳。
好在老汪很快就拿了盐过来了,是家里是食用盐,用个小盒子装着,他怕不够,还带来一包未开封的食盐。
“把盐往他嘴里倒!”太叔公见老汪进来,立即吩咐他。
老汪听了拿起盒子就将里面的盐尽数倒进贺老的嘴里,那只蚯蚓一触碰到盐像是受了非常大刺激,居然在贺老嘴巴里乱跳了起来,但就是不肯出来。
“继续!”太叔公对老汪吼道。
老汪将手中空空的盒子的随手扔掉,然后将那包食盐的包装撕开,从里面抓了一把盐便往贺老嘴巴里撒。
那只蚯蚓像见了猫的老鼠一般,猛地一缩,居然朝贺老喉咙里钻。高业雄见状大急。
“继续撒盐!”太叔公却是松了口气,让高业雄稍安勿躁:“知道躲就好,就怕这孽畜借得一时之威逞能。”
后来太叔公告诉我,《庄子》和《观尹子》里说,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生死者,一气聚散耳。意思是人的生死,在乎于生气的聚散,贺老体内的死气被地龙所吞,生气重新汇聚,那只地龙赖在贺老嘴里不出来,就是想承接掉贺老的生气。若是它硬抗着,在嘴里面呆的时间稍微长一点,贺老的重新汇聚的生气消散,便会命丧黄泉,再无复生之法了。
不过,它现在既然往喉咙里躲了,就说明贺老暂时脱离了危险,等他体内的生气重新聚起,恢复意识,便有千万种方法将那只地龙弄出来。
只是,我们万万没想到,没过多久,那只地龙居然主动出来了,而且还是从贺老的鼻孔里钻出来的!那幕场景,我一生都无法忘记!
天生万物,总是一物降一物,这地龙受到盐粒的冲击,早就疲惫不堪,从贺老的鼻孔里钻出来的时候,也是有气无力的,一耸一耸地,尖尖的脑袋便从左鼻孔里露了出来,身上还沾着一些粘稠的晶状液体,像是鼻涕,它一点一点地钻出来,像被人故意扯长的面条一样。
我看着,只觉得头皮都麻了,全身冰凉,如坠冰窟。太叔公他们几个也呆了,显然是没有预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我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头一撇,弯着腰便吐了起来。贺老此时又恢复了平静,陷入了昏迷状态当中,对于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丝毫不知情,我无法想象,他要是知道了这些,会是怎样的一个情绪。
“该死!”高业雄怒骂一声,就要上前,却被太叔公阻止。
太叔公拿过老汪手里的那包食盐,刚才满满的一包,如今只剩下小半袋了。太叔公擎着盐袋,一抖手,盐袋上的开口准确套在从贺老鼻孔里一点一点往外钻的地龙身上,然后手一挽,就将那只地龙从贺老鼻孔里给扯了下来。
那只地龙掉落在地便蔫了,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太叔公将剩下的盐全部撒在它身上,没一会儿,那肉乎乎的身体居然开始出水,然后迅速干瘪,化成一陀烂肉,和着周围的脓水,让人看着直恶心。
以前听别人说,有医书里记载,水蛭、蚯蚓得盐便会化为水。我开始还不相信,没想到现在真的看到了这种场景。
其实,像水蛭、蚯蚓这种动物,常年生活在淡水当中,对高浓度的东西会非常敏感和不适应。这只蚯蚓筋疲力尽,呆在盐堆里又无法逃跑,它身体内与外界的浓度不同,体内的水分就会被吸出去,也就是严重脱水,最后便会呈现得盐化水的现象。
这些,我也是不久后宋雅静告诉我我才知道的。至于宋雅静这个人,在后面几章便会出现,现在暂且不提,回到正题上来。
太叔公将那只地龙消灭后,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过程虽然一波三折,但结果还是令人满意的,贺老和汪老婆婆都相安无事。
不过,高业雄却十分不满意,沉着张脸,压制着怒气道:“那个阴者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等下去找她要个说法!”老汪的脸色也不好,刚才要不是反应得快,让重聚的生气给散了,那后果可不堪设想。一想到贺老死在自己家所要承担的后果,老汪就忍不住汗流浃背。
太叔公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那条地龙想要承接贺老的重汇的生气,要不就是她自行驱使,要不就是她是受了那条地龙的反噬。我估计后者的可能性大点。”
“不管怎样,这件事要追究她的责任!”高业雄愤怒地道。
“咳……嘴里怎么这么咸?”这时候,贺老突然转醒。“我怎么晕倒了?你们是?”贺老对他昏迷以后的事一无所知,看到我和太叔公两个陌生人感到非常迷惑。
老汪忙出门准备水给贺老漱口,高业雄赶紧向贺老解释。
贺老从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面无表情,整个过程,没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让人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他这样让我们感到非常压抑,这是常处高位的人所特有气场。
高业雄战战兢兢讲完一切,再三表示要追究阴者的责任。
贺老却摇头道:“能活下来就是万幸,遭了罪又何妨。”
我不禁对贺老的胸襟感到佩服,要换成是常人,肯定会耿耿于怀。
“小熊,你待会儿带上一些东西去找那位阴者吧,帮我谢她的救命之恩。”
“是是是。”高业雄忙不迭地点头。
最后,贺老转过头面向太叔公,问道:“您就是楚王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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