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真相如此(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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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有仪心中虽惊,但他素来遇事不慌,面上不动声色,冷眼观察,心中揣测着眼前情势,正想着间,草屋房门被人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年约七旬上下,精神甚是矍铄的红面老者行了进来,那些蛮夷见他进来,满眼恭敬之色,个个躬身行礼,可见这老者身份不同一般。紧接着他身后又跟进一人,阳有仪一瞧,顿时大喜,原来跟进的人正是虫夫人。

阳有仪正欲打招呼,虫夫人朝他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那老者行到阳有仪身前,对着他近前的一蛮夷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那蛮夷点点头,从腰间拔出短刃,蹲下身子来,对着阳有仪身子唰的一下,就将那些麻绳割开了。

阳有仪得了自由,只是身无半点力,也只能半躺着,无法起身。那老者笑道:“这香草虽是散功之物,但也是治疗沼毒的灵药,你安心在此疗养,不出半日,身上所受的沼毒将悉数消去。”字正腔圆,竟是一口标准的汉话。

阳有仪疑惑道:“多谢前辈了,只是这是怎么回事?”

老者却不答话,只是和身边的蛮夷又是叽里咕噜说了一番话,那人点头应了,躬身行了一礼,对着周围蛮夷说了一通话,然后转身行了出去,其余人众也紧跟着他身后走得干净。

虫夫人缓步行至阳有仪身旁,笑道:“其他人也都没事,都在另外的地处疗养,等你驱毒干净了,就能见着他们了。”

阳有仪这才放下心来,勉力支起身子,拱手对那老者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只是还望前辈能告知一二,我等怎么就到了此地了?”

老者正要答话,房门又是打开,方才那人又去而复返,抱着一大团的被褥席子等物,在屋角处一厚厚的干草上铺好,行了过来扶起阳有仪,将他安置到那刚刚铺设好的床垫之上。

老者待他躺好,笑道:“我们都是居住在此的苗民,你们才刚一进那峡谷,我们就知道了,只是见你们全副武装,而且瞧着身手都还不错,不知道是何路数的人物,我们若是贸然现身,冲突起来自忖也讨不了好去,所以就不敢让你们现,只能藏在峡谷顶上远远监视着,直到你们都被沼毒毒倒,我们才下去把你们都捉了来。”

虫夫人接道:“其实他们都是尤家人,这里都是他们居住的范围。”

老者点头道:“我见你们人群中有苗有汉,觉得奇怪,就把这个老姐姐先弄醒,一问之下,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呵呵”

阳有仪惊道:“尤家人?那不是远在贵州么?怎么竟是住在此地?”

老者哈哈大笑,道:“那是祖居之地,我们早分出来多年,说来惭愧,老汉我今年已是七十有六,竟也未曾回到过祖居之地一次。”

阳有仪疑惑道:“你们怎的分了出来?难不成你们早就不在贵州了?”

“正是!”老者笑答道:“算起来,该有数百年了,此事说来可就话长了,还是以后再谈,这位小哥,你就暂且委屈一下,在此好好疗养一番。”

虫夫人也道:“你在此好好歇息,老身还有些事要和这位老人家相商,待你身上之毒去尽,再喂食散功解药,休息几天也就如常了。”阳有仪笑着应了,虫夫人和那老者微笑着点点头,两人转身行出去了。

阳有仪见那汉子仍是站立在一旁,不由笑道:“这位小哥,如何称呼?”

那汉子望着他摇摇头,不应不答,阳有仪又问了一遍,那汉子双手连摇,嘴里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阳有仪瞧他一脸着急的样子,心中恍然道:“敢情他常年隐居与此,不与外界接触,是以听不懂汉话。”当下朝他歉意的笑笑,也不再搭话。

如此过了三日,三日里那汉子对他照顾得是无微不至,虫夫人与那老者时不时也来探望与他,直至他能下床走动,体内真气流转,开始慢慢恢复过来。这一日,他见身子已是好得七七八八,便迫不及待出屋想要寻他那几个师弟去,才到门口,已有几人是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正是凌云霄他们,师兄弟几人一连几日不见,此时相见,更是激动难抑,拉住就是一番畅谈,欢声笑语,高兴之至。

谈兴正浓之时,那老者和虫夫人还有马帮诸人也行了进来,老者一见阳有仪,就哈哈笑道:“这位小哥功力深湛,恢复得如此之快,实在令老夫惊诧啊。”

阳有仪客气几句,老者正色道:“你所受那沼毒最深,按老夫估计,怎么的也得休息个十天半月的,想不到才三天就行动如常,厉害厉害!”

虫夫人笑道:“事情的原委我都和这位老人家说了,这些事情与他们也有着莫大的关联,所以他们答应与我们联手共同抗敌。”

阳有仪等人闻虫夫人如此一说,忙忙对那老者躬身行礼答谢,老者连连摇手道:“谢我作甚,应该是我谢谢你们才是。”

阳有仪一愣,不解问道:“谢我们?”

老者笑道:“若非你们闯了进来,我们如何得知即将有强敌上门?听这位老姐姐所言,那人强横至极,若我们糊里糊涂中,还不让他一窝端了,呵呵,此地平静了数百年了,想不到又要大动干戈了。”

阳有仪心中一动,突道:“你们是守护幽谷之人?”此言一出,满屋诸人大惊,幽谷存在近千年,皆是神秘难觅,为了寻它,不知葬送了多少人的性命,如今不经意间,竟与守护幽谷的尤家人碰到一块,那么说明,幽谷必在此处无疑。

老者徐徐望过众人脸庞,稍停片刻,道:“幽谷?这世上,哪有幽谷?无非就是外界自己谣传出来的地方罢了。”此语一出,无疑晴天霹雳,更使众人大惊失色,但震惊过后,个个心中都是不信,只道是这老者深恐透露了幽谷的秘密,引起诸人的贪婪之心,是以拿话诳住他们。

老者眼神如电,瞧着众人神色,知他们定是不信,笑道:“我知你们不信,反正瞧你们身子也是好得利索了,今夜在我寨里燃起篝火,设宴款待你们这些远方而至的客人,其中原委再慢慢道给你们听。”众人瞧他说得凝重,神色自若,不似作伪,也不得有些将信将疑起来,难道,幽谷真的是个虚无缥缈的地处,世上,根本就真的从来没存在过这个地处?

天色才刚刚放晚,阳有仪等人就被人引至寨中一处平地之中,那平地里早就燃起数堆篝火,正中一处篝火燃得最大最猛,上边烤着一只大牛,烈火烘烤之下,出滋滋声响,油香满鼻。平地四周地上均布满芭蕉叶,上边堆放着染好各色的糯米,腊肉以及各种山味小吃,成缸的自酿烈酒更是摆得满满当当的,到处人头簇动,人人笑意满面,各自忙活着。

阳有仪等人被引到一处坐下,那老者和虫夫人早在那等着他们了。他们一坐下,便有人给他们端来了烈酒,取来的大块的牛肉,老者举碗道:“你们汉人古语有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来,我敬各位来至远方的朋友,干了!”手起碗空,众人纷纷举碗相敬,一饮而尽。

自打一闻到这满鼻的肉香,那飘溢满场的酒香起,凌云霄就馋得不行,此时一有人开了头,哪还顾得三七二十一,撒开膀子就大吃大喝起来,直吃得两眼放光,连呼过瘾。

众人死里逃生,本就心情畅快,此时又得主人盛情款待,哪有客气之理,三言两语间,早就数碗酒下了肚,山野烈酒,最易上头,一来二去互相举碗共饮之间,众人都已是有了微微醉意。

凌云霄大口吃喝毫无顾忌,更是醉态毕露,此时举碗醉意熏熏对那老者道:“老,老人家,你说说,说,说这幽谷的事来听听……”话未毕就打了声饱嗝。

阳有仪眉头微皱,低声喝道:“小三,稳重点,莫让人看了笑话。”又对老者歉意笑道:“我师弟,平素就这样,还望前辈海涵莫怪!”

老者哈哈笑道:“没事,既然要大伙开怀畅饮,自然是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哈哈哈……”笑声爽朗,语气中并无怪罪之意。

众人应声大笑,又是几大碗下了肚,那老者一抹嘴,道:“其实这幽谷,根本就不存在,只是外界以讹传讹,没有的事物也就越传越神,不知误了多少人的性命了。”

甲大似有不信道:“当真并无此地存在?”

老者眼一瞪,道:“当然,我还能拿话诳你们不成?我且问你们一句,当年建文帝为何好好的皇帝不做,而要远遁边疆蛮荒之地?”

甲大应道:“被燕王所逼,不得已才出宫远逃。”

老者点点头,道:“这就是了,你们试想,若要出逃,还要大车小车装了一大堆物事,如此招摇唯恐天下不知?建文帝再傻,也没傻到如此地步吧?都在逃命中,还怕仇人找不到自己?”甲大一时语塞,转念一想,也对啊,当时情势,燕王到处追杀与他,如此招摇过市,岂有燕王不知之理?

老者继续道:“若说带些宫中的珍宝,那还是有的,出门在外,岂能不带些吃饭的物事,不过说浩浩荡荡数十里地,那就言过其实了。”

阳有仪细细一想,也觉此话甚对,问道:“那如此说来,这幽谷传说真是传言了?”

老者呵呵一笑道:“幽谷幽谷,如果真有,那就是前边那条长长的峡谷了,哈哈……”笑声一停又正色道:“建文帝来到云南不假,他的身边侍卫有一人是我家祖上也不假,但外界盛传的幽谷宝藏,那就压根没影的事情。”众人面面相觑,良久无语,这传得玄乎奇玄的地处,数百年来引得无数人前来一探究竟,不知丢了多少人的性命,想不到答案竟是如此简单,那些寻宝之人,不知该是可怜、可悲还是可笑?

虫夫人道:“既然如此,你们尤家人为何突然在建文帝离去之后,也跟着悄声灭迹,与传言完全相符?”

老者又喝了一碗酒,道:“其实我们尤家祖上突然避世隐居,并非是为了守护什么幽谷宝藏,而是为了建文帝培植虫蛊,建造一支虫军,以待日后重新起事,助建文帝再掌帝位。只是当时天下已是燕王江山,到处都是燕王耳目,此时须得小心谨慎行事,若有不慎,全寨都遭厄运,不得已我家祖上只得举寨遁入深山密林之中,秘密行事。”说到这里,叹了声气,道:“想不到,建文帝自打离去之后,就音讯全无,似乎早就忘了当时的约定,可怜我家祖上,耗尽一生精力,赔上整寨人的幸福,为其呕心沥血培植虫军,到头来终究还是落了场空。”

虫夫人道:“既然如此,为何后辈子孙不出来挑破?还世人一个真相?”

老者又叹了声气,道:“难啊!也不知从何时起,就盛传出了幽谷传言,而且愈传愈烈,而当时仍是大明江山,建文帝之事,还是没有什么说法,我家历代祖上唯恐惹祸上身,自然不敢出来辟谣,再说,就算你出来辟谣,有人信么?再加上祖训,后代子孙们自然不敢稍有松懈,只能硬着头皮大费精力,建造虫蛊之军。”

阳有仪不置可否道:“就算如此,年代过得久了,那建文帝还不早死得尸骨无存了,你们还要建造虫军有何用?”

老者叹道:“这就是愚昧造就啊,当时我家历代祖上久居深山,不闻不问外边世事,消息闭塞,只道建文帝虽死,但至少也留有后人,只要建文帝一脉尚有人在,总有一天,会再提起兵之事,所以我家对虫军一事,时时刻刻不敢怠慢,代代相传,都是尽心尽力的培植虫蛊,至死方休。”

虫夫人问道:“那前边虫房,就是你家所建了?”

老者答道:“正是,那可是花了数十代人的心血所建,这云南地理以及气候条件,都是培植虫蛊的不二之地,当初为了选址,我家祖上跑遍云贵之地,终在此处找到理想的养蛊之处,是以便在此定居下来,传到我这辈,也有将近千年之数了。”

虫夫人哦了声,点点头道:“这就是了,合数代人之力,开出这么大的虫房来,的确也不足为怪。”

老者笑道:“外界都是谣传我尤家人是在守护幽谷宝藏,其实哪知我们实在是守护一种杀人利器,这种虫蛊,历经数百年的培育,危害极大,一旦脱困,后果不堪设想。”

虫夫人皱着眉头道:“既然你们知道这些毒虫危害极大,为何还要在虫房顶上留个出口?”

老者微微摇头,道:“那口哪是我们开的?是那些寻宝之人,寻到虫房所在,自行挖开的,后来我们那些祖辈见事已至此,便在那口上建了座庙宇,用来警示那些有贪念的人,切莫入内,小心性命,只是我们想得天真,心中有着贪念之人,岂能用这一套方法便能震骇得住的?再说,他们也认不得五毒之神嘛!在他们眼里,无非就一具泥菩萨而已。”言及至此,他自嘲的笑笑道:“就这样,那庙宇是被人毁了我们又重建起来,毁了建,建了毁,数百年来也不知道是到底建了几座了?”众人恍然,哗声一片,原来那小庙的来历竟然如此。

老者又道:“可怜那些贪婪之人,一批接着一批进来送死,成了虫物的养料,仔细算来,死在虫物口中,已不下万人之下,我等虽见着不忍,可又无力制止,因从无人生还,这更验证了幽谷存在的可信度,使得我们有苦难言,多有无奈啊!渐渐的现此地的人越来越少,最后鲜有人迹,我们才稍加放心,一直到了清朝中期,我寨中人多与外界接触,也出现了开化之士,知道明朝早亡多年,虫军已无存在的必要,为免后患无穷,只能下手除之。只是亲手建立起来的物事,其中辛苦,可谓呕心沥血,又要亲手除之,又是不忍,如此想着,一拖又是百余年,直到前几辈人之时,才狠下心来施行。”

阳有仪疑道:“那么多的虫物,而且只只凶悍异常,你们是用何法灭之?”

老者笑道:“金蚕蛊虫,历来是毒虫们的克星,用它们来消灭这些毒虫,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只是其中也有些不足,这些金蚕虫只喜好**之身,其他虫类,它却是瞧都不瞧一眼,虽然将虫房中的五毒消灭了其二,但却还留有其三,也算美中不足吧。我们眼见如此,也是无计可施,只得收回蚕虫,至于其他三毒,只能另想他法,就这么传到我辈,也仍然想不出什么应对之策来,直到你们闯了进来,算起来,从古至今,你们是第一批闯过虫房而不死之人。”

虫夫人却道:“好险,若不是你们先将其他两毒消灭了,只怕我们也闯不过来,如今早成虫腹之物了。”老者笑笑不语。

阳有仪沉思片刻,道:“那明朝武官端是厉害,竟然只靠武力能杀到底层,想来在当时,他的武功是何其之高啊!”

老者笑道:“你是说依靠本身之力将蟾蜍之王杀掉那批人?他们其实算来都不是明朝的官,而是平西王吴三桂的属下,当年平西王反清,为筹集军饷,也曾找过幽谷一阵,几乎就让他们找着了,所幸还是过不了虫房一关,后来前方战事吃紧,吴三桂无暇顾及,直至被清府所灭,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阳有仪半响做声不得,心道:“若这老者所言非虚,古时那些寻宝之人,可算死得冤枉之极,只道是藏宝之处,想不到竟是埋骨之地。”想到这里,不禁长叹一声,转思一想,怨也只能是怨人人私心太重,贪婪作怪,死得倒也不冤,甚至可说是活该之极。微微摇头苦笑,举碗狠狠就是一口。

虫夫人道:“那既然如此,你们下一步该如何办?”

老者答道:“总得想出个法子来,把这些害人的虫子全部消除干净,也就是我们尤家人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虫夫人笑道:“这有何难,交给我们卯家来办就是。”

老者一惊,将信将疑道:“你们能有妙法?”

虫夫人道:“我们卯家秘密炼制了一种药粉,那药粉气味能使毒虫们互相撕咬,直至死绝为止,上次虫房中的蛛虫就是用此药粉消灭殆尽的,只是当时炼制得不多,全给用光了,只要老身一旦回寨,必将大举炼制,假以时日,定能将这些毒虫消灭干净。”

老者闻言忙忙起身,对着虫夫人一躬到底,激动着道:“那就多谢老姐姐了,想来我们尤家人重见天日之时,已然近在眼前,这都是拜老姐姐的恩德,请受小弟一拜。”说着就要跪下行谢,虫夫人忙忙起身拦住,老者使力挣脱,却见虫夫人双手如同铁闸,竟使他动弹不得,也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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